第195章 命运

奥利维娅是夏洛特·斯塔尔的第36个克隆体/人造人。

她诞生的时候菲尔茨·菲洛帕托尔博士已经过世六年, 整个环状实验室可以说是夏洛特们的一言堂；但也因为夏洛特沉迷研究、不惜拿自己做材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所以真正管理实验室的是菲洛帕托尔博士的女儿佩斯利。

她们两个关系并不好，夏洛特在研究上强势专制、生活上散漫随意, 佩斯利看似包容实则寸步不让, 是以整个研究所都遍布她们吵架的痕迹。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很巧, 奥利维娅和小孩炸毁研究所的时候, 佩斯利在出差，根本赶不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

“她好吵，”奥利维娅抱怨，“佩斯利每次都在跟我强调同样的问题，我已经够尊重她了，甚至没斥责她看不出助手写错了采购清单！”

就算不负责研究，佩斯利作为她的合作者，至少应该看懂所有项目的基础——不应该吗？不应该吗？

少年忍不住笑了。

他说：“奥利维娅,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天才。”

奥利维娅抻开手臂，大声地说：“才不, 天才的是夏洛特, 我已经不干了！我不做夏洛特了, 我要出去环游世界！”

什么研究, 什么漏洞，什么佩斯利……她通通不管了！

她问少年：“你呢？你的名字呢？”

他不知道。

他没有记忆,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有，应该有个属于他的名字。他想不起来，于是在船只路过一个港口的时候，他买了一本古老国家的字典, 一页一页地翻找。

找不到。

最后他放下字典，看着厚重书本的封面，说：那就叫“华”吧。

奥利维娅嫌弃这个字的发音太难，抱怨他说不能起个英文名吗？法语也行，俄语也行，哪怕换个我能念的呢？

他说好吧，那就叫Seres，至少名字的含义一样。

他们终于抛下一切负担，带着愉快的心情和明天去旅行，去探寻过去，去看全世界的风景。奥利维娅说想去看风，想去看雪，想看翠绿的森林长遍绵延不绝的群山，想看古老城市里新的人来来往往，也想看不用奔着一个目标奔跑的人如何生活。他们今天决定，明天启程，从不停留在同一个地方，像两片顺着风起航的糖纸，丢掉糖果，自由自在地飞往远方。

期间他们遇到了很多问题——奥利维娅是个对生活很没常识的人，即使她有夏洛特的记忆，可夏洛特本身也是如此；但华，一个从小在实验室长大、从未与外界接触过的人，却意外地对“如何生活”一清二楚。

华说大概是因为他前世过了正常人的生活，虽然没有记忆，但还有残留的习惯。

奥利维娅很喜欢“前世”这个概念，她说如果她的灵魂有过去，那她一定是个大坏蛋，才能转世为夏洛特的克隆体，毁掉她和菲洛帕托尔博士所有的研究，自顾自地逃走，享受自由的生活。

华看着她。

华说：“困于地者欲见天日，本就不是什么罪恶的事。”

奥利维娅听完，说：“能说人话吗？至少说英语，法语也行，德语也行，哪怕俄语。”

她现在怀疑Seres根本不是有什么前世，而是小时候被抓到实验室、后来失忆了，不然上哪去学的这些东西。

后来他们旅行、漫步，并在一次旅途的中间偶然遇到了佩斯利·菲洛帕托尔，当时佩斯利震撼地看着来参加当地节日的少年和眼熟的女人……她看了足足五分钟，才崩溃地、气急败坏地冲上去找那两个人，问他们怎么回事。

“你们活下来了？”

“不啊，那事儿就是我们干的。”

“……”

佩斯利要气死了！

她普普通通出个差还在路上呢，回去就听说研究所被炸了，这还不算，夏洛特的实验数据被销毁、芯片失踪，现在的个体也不知所踪，她一直以为夏洛特是被抓走了！两年了，她已经懊悔、自责和为了残存的实验挣扎两年了！

现在夏洛特告诉她“嘿，我当然没被抓走，因为抓走我的就是我自己，我FREE啦，我还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不说了我现在要去尝尝那边的饮料，你想喝吗我可以请你喝！”

，佩斯利深呼吸，差点被气晕过去。

佩斯利看向旁边的少年，第零实验体，少年正在迅速蹿个头的青春期，比以前要高不少，跟她对视的时候目光很平静。

他问：“你通知莱克斯·卢瑟了？”

佩斯利动了下眉毛。

“你知道实验室的投资人？”

“我见过他。”

华想，他见过，而且一直记得，记得莱克斯·卢瑟说“他是旧世界存在的证明”。

莱克斯·卢瑟得到了消息，开始追杀他们，奥利维娅一把拽上佩斯利，和华一起开始逃亡。

佩斯利说你拉我干什么！

奥利维娅大笑着说我要拉你下水啊，现在你跟我们是共犯了，投资人也会追杀你！对了我们的投资人是哪位？

佩斯利吸气——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就算这人不打算继续叫夏洛特了，在研究以外的事上还是一样神经大条！他们的投资人是莱克斯·卢瑟！就是那个动不动就花个几百亿去杠超人的莱克斯·卢瑟！卢瑟真的会派一群超人类来追杀他们！

可奥利维娅说没事啦，我大不了一死，反正还会有新的夏洛特陪你工作嘛。

她张开怀抱，畅快地说：“我已经看过好多风景！属于我的，而不是夏洛特的，我有我的名字、我的经历，至于未来这种事根本不重要嘛！但确实有件事——”

奥利维娅把华拽到前面来。

她的神情变得严肃了那么一点：“作为我请你喝饮料的回报，你偷偷帮我把他藏起来好吗，好嘛好嘛佩斯利！虽然我们吵了那么多次架，但也算是朋友吧？就帮我这一次！”

佩斯利：“……”

也许，夏洛特——奥利维娅确实不知道，卢瑟先生在实验室爆炸后的指示是，夏洛特丢了无所谓，要把那个实验体少年找回来。

但她还是很烦地答应了。

夏洛特说得对，她们确实算得上在那个没日没夜搞研究所有人都脾气爆炸的地方里关系最近的人。

他们逃亡了几个月，然后，奥利维娅迎来了死亡。

她的生命如夏日繁花般短暂，但总不像前几任“夏洛特·斯塔尔”那样淹没在本体的名字里。

那时候佩斯利对华说，走吧，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华没动。

他说：“奥利维娅不认为夏洛特的东西是她的，所以她想看自己的、拥有自己的，时至今日她已经有过绚烂的生命，因此她已然满足。”

佩斯利诧异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但我不同。我无法那么轻易地放下一切，也不会与过去的我剥离，而且，我很记仇。”

他转过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明明温暖的笑容，却说出异常坚定的话语。

“我会复仇。”

他花了整个后半生去复仇，虽然那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但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以及自己能付出什么。

在第四年，他遇到了一只小红鸟，小鸟给他衔来了过去的记忆。

好吧，其实他是遇到了一个叫提姆·德雷克的少年，不过小孩总是飞来飞去，而且大都会人有时候会叫提姆小鸟。他也会叫小鸟。

“不，”提姆据理力争，“我马上就成年了，你应该叫我大红鸟！”

“你上次说大点的那个代指另一个人。”

“他已经不当小鸟了！”

提姆坐在屋檐上，理直气壮地说。反正就算红头罩知道这件事，也只会说“你又去找那个男朋友了”，还会嘲笑他到现在都没追到人。

这能怪他吗？提姆忿忿地想，他来这个世界好几年都没见到瑞安的人，后来才听说瑞安跟卢瑟杠上了！所以都发生什么事了啊！

【所以，是那次的研究？】

【对，你在创造新的世界环境时，沿用了原本的迭代逻辑，因此上一个世界群里发生多次的关键事件，可能会影响到下一个世界群的发展。比如说你不但跟布鲁斯有关系，你还当过氪星人。】

【……应该删掉的。这么看来影响程度有点太大了，也许是我参数设置得不太合理。】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都是卢瑟的错，这次的情况只是卢瑟尝试破解世界本身，遭到了安全程序的反制，由此重设了原本的模拟环境。后来康纳解决了这个问题，比起小丑，卢瑟根本不算什么。】

【康纳？】

【康纳来了。】

康纳·肯特来了，他一出现就抓走了提姆，飞在半空中，提姆哇哇大叫，华在抬头看。

提姆：“康纳！你不能这样！我只是来看一眼瑞安！你不是还要守门吗？你来干什么啊！”

康纳：“我不是他。”

提姆：？

提姆喊得更大声了，他带了氪石，但眼下康纳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拿氪石出来……康纳还威胁他如果他拿出氪石，那他们就一起砸在华身上！

提姆：你以前也是这么威胁华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但康纳确实不是“外面的康纳”。

解释的时候，康纳抱着手臂飘在半空中，对死活抱着华不撒手的提姆说：“他托梦给我，让我来抓你。他给我看了你们以前的事。那个我还说你一定会狡辩，让我不用管那么多，直接抓。”

提姆：><

提姆：太坏了康纳！你甚至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华看看康纳，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提姆，没拉动，最终叹气。他不是没听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他不想知道“世界外的世界”是什么意思——就像当初卢瑟跟他说的“旧世界存在的证明”。

好在康纳是个很干脆也很好说话的人，最后他们决定一起去看看卢瑟在搞什么鬼名堂，最终他们跟卢瑟决战，结果导致了世界的崩塌。

【Version_4.1】

【人生是自由下坠】

没人知道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不过他来到大都会的时候，就是为了埋葬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他说那是他的朋友。

一位朋友的逝去总是让人难过，但他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悲伤，他只是站在深夜的风里，对着这座城市说：“听说他以前也是我的朋友。那我失去了两位友人。”

超人问他是谁。

华说是你儿子的父亲。

超人沉默片刻，或者更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克拉克·肯特？”

华：“……”

他说的是莱克斯·卢瑟。

不过他很喜欢克拉克，比喜欢超人还要喜欢那么一点。他喜欢作为普通人的、总是热情洋溢地去生活的小记者，那跟他恰恰相反。

“克拉克。”

他说。

“怎么了？”

“如果人生还有下一次，你该怎么去准备它？”

【Version_4.2】

【时间是慢性解离】

他提前杀死了卢瑟。

他接过了莱克斯集团，却没有终止环状实验的研究，虽然超人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坏事，但这引起了蝙蝠侠的注意。

他想干什么？

来自提姆·德雷克的记录：瑞安在速通，他利用环状研究的记录，给自己留下了讯息，比莱克斯·卢瑟还要快。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我尝试调查他……发现他想离开这里，带奥利维娅去看“真正的世界”，而且已经找到了世界的本质。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Version_4.3】

【倒影是残破乐章】

来自提姆·德雷克的记录：我杀了他。

红罗宾坐在雨里，身边是华的尸体，虽然华的意识已经离开，但这个世界不会那么快消失。他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他漫无边际地想以前的事、现在的事，想“哇，打到游戏最后发现最终BOSS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瑞安是什么心情了”，他在慢慢冷下来的尸体旁坐了很久，直到康纳来接他。

提姆一动不动，说：“他又让你来了？让我再等一会儿，就算是达克赛德也会原谅我等几秒。”

康纳看着他。

很久，康纳才说：“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最后康纳送提姆离开，提姆说不愧是瑞安，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就能找到真相、找到离开世界的方式，都怪我，给了他太多提示，以后我肯定不这么干了……

康纳说真的吗？

提姆说假的，我肯定还会来见瑞安，但绝不多说一个字。他嘟嘟囔囔，又说，可是那是华啊，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发现的。

“康纳，送我去一趟中央坐标。”

“你要干什么？”

“把控制台打碎。这样一来，世界系统就无法再修改，他也不能，我也不能。反正他连钥匙都没留，根本就没打算出去。”

提姆垂着头，说了半天，反而笑出来了。

后路都没有，留个控制台有什么用？断掉一切可能吧。

因为我怕你真的找到出去的路，放出起源镜面和里面的东西。你总能做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证明我爱你，但我会永远守护你最后的愿望。

【Version_4.4】

【回忆是断句长诗】

“你在莱克斯集团工作？”

年轻人好奇地打量着他，随后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啊、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年纪很小，这样显得我很没天分啊。”

他说他是做生物学的，跟佩斯利一起来、做研究相关介绍的。

年轻人做出了非常赞叹的神情。

在那场会议结束后，那个年轻人向他发出了邀请：“要来研究化学吗？我觉得你很有研究化学的潜质，也许你也能成为世界一流的化学家！”

他拒绝了。

因为那时他还有别的计划，佩斯利听到这话也会被气死，不过他对那个叫莱恩的年轻人说：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

可是——

并没有“机会”，也没有以后。因为有个穿着披风的人来到了他面前，说：“结束这些世界吧。”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那个人的路……而这样东西是“世界”一样。

【Version_5.0】

【错误运行】

他跟哥哥在世界间旅行。

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如此，他知道世界如何诞生、如何毁灭，见过不同宇宙的风景，也见过各个世界里形形色色、相似而不同的人。

他们好像没有长时间落脚的世界，只有能临时称之为目标的地方，每一次到了新的世界，短暂停留，就会再度开启下一段旅程。

“所以你在做什么？”

他问哥哥。

“找一样东西。”

哥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不用关心，只要跟着我就可以了。”

他说他也想帮忙！但哥哥每次都说等他长大——敷衍，哥哥太敷衍了！

最后他抱着哥哥养的猫生闷气。那是一只黑漆漆的小猫，毛茸茸的，总爱跟着他跑来跑去，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品种。

“咪？”

小猫蹭蹭他。

“你知道哥哥在做什么吗？”

他问小猫，但小猫只会咪咪喵喵，说不了人话，最后他只能坐在城市夜色的街头，眺望星空。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但又无从找寻。

直到有次，他们前往一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哥哥和朋友暂时离开，让他在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回来，然后一个叫康斯坦丁的魔法师闯进来，二话不说打晕了他，把他扛起来就跑！

他认识这个魔法师。

他醒来，抓住魔法师的衣领，喊：“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捂着脑门叹气：“你还真失忆了，算了，他也不可能给你保留记忆，小孩你给我听着，你那个哥是毁灭世界的反派——你咬我干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小孩：不准说我哥坏话！

而且他才六岁，难道要他一拳打倒大坏魔法师吗？他很有自知之明的！

康斯坦丁笑不出来。

他拎着小孩一路跑，期间试图告诉小孩你是xxx，你哥是xxx，这个世界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你的小男朋友把你哥惹毛了，现在你哥要换个计划离开这里！你是被你哥抓来的！

他说了半天，发现小孩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低头才发现小孩鼓着脸看他，说：“我才六岁，哪来的男朋友啊。”

重点是这个吗？！

康斯坦丁想，他真是服了这对小情侣了，但偏偏一个砸了控制台跑了，另一个还失忆了，现在只有他——只有他来拯救世界？换个人吧！放过他吧！他都被狂笑杀了几十次了！还有个莫名其妙的魔法师，上来就打了他一顿！

好在受苦的日子没那么长，康斯坦丁这次死得很快很安详，小孩被那个男人带走的时候康斯坦丁想，反正他的目的达成了，现在他要好好睡一觉，这次他真要睡一万年！没有人再能阻止他！

他闭上眼睛，然后，在地狱里思考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万一又出事呢？

都是那对小情侣害的！康斯坦丁沧桑地想，要他说就让华跟他学魔法，至少能看清那个男人的灵魂，不至于被骗得团团转！

而跟哥哥回去的华，在终于显现的世界系统界面上，看到了“世界的记录”。

也看到了——

【你好，我是Pharos01。】

【我是你提前设置的系统程序，也可以说是“另一个你”。】

【是我联系康斯坦丁、让他找到你的。】

【他说的没错，你的兄长是世界的敌人，你们经历的那些世界，都是被他随手摧毁的。目前我无法预测或推断他的计划，但他必然想离开这里。】

【并且得到远胜以往的筹码。】

【你早已知晓他不会只有一个计划，因此创造了我，在必要的时候提醒你、叫醒你。】

【现在，是你再次对抗他的时候了。】

【……】

【我知道这事儿很难过但你别打我啊兄弟！兄弟！我是AI你打不到的！啊啊啊啊我说的是真的，你哥是个反派，全世界的大反派啊！不对，不止一个世界！他上周目刚杀了你啊！】

【兄——弟——你听我一句劝啊！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Pharos01就差发一串眼泪汪汪的表情包了，但很可惜系统没这个功能，于是他只能愤愤地刷屏，试图引起小孩的注意，又在狂笑出现的时候嗖的一下消失。

好在小孩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他的兄长……不，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个男人蹲下来，对他说：“你总会怀疑我，小华。也是我教会了你怎么去怀疑。”

狂笑想，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

他对接过那块石头的小孩说：“但现在它没用了，忘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