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火药早在制造突火枪零件之前,就在作坊里头提纯出来,置入防潮之物,封存进了库房。距离制作出来差不多一个月,这期间京郊下了好几场雨,大小中雨都有。顾筠有些担心火药受潮了。

从头至尾检查一遍,顾筠放心了,完好的。

他不打算今天就回东宫,看了看天时,正是紫气东升的早晨,再看看自己和其他人的状态,都是良好。顾筠一锤定音,今天就把组装和测试做了。

王工匠闻言,扯着嘴角,虚假地笑。

其他工匠都看出他和顾筠的不对付,但一个是认识许久的熟人,一个是不知来头的存在,大家不知为谁说话,要说调解,又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于是全部装聋作哑。

顾筠看破不说破,他将燕召和他带来的人来到制作台前,手把手教他们组装。

这并不困难,比起铸造零件要简单许多,更况且为了方便他使唤的顺手,燕召和他带来的人都学了如何浇筑铁器。

大宣第一把突火器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诞生了。

燕召拿起了它。

此物呈长柄酒瓶状,比他想象中的要长,枪身前瘦后丰,以锻铁铸造,通体泛着金属冰凉的光泽。枪身尾部膨大部分为火药室。直榉木枪托,前嵌枪管,三道铁箍,紧紧束住木铁接口。火药室尾部带着铜质旋盖,枪管前端 ,缠着浸油麻绳。

燕召将它抵在肩部,枪托底部做了内收曲钩,故而能够很好地防滑,使用起来方便。

整体构造堪称鬼斧神工,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一些重。

不过这是对于他一个普通男人而言,如果使用者是个接受了高强度训练的士兵或者习武之人,那么这点重量应该不算什么。

燕召拿在手上,反复观摩。

李澜是个不爱多言的人,在心里数了一会数,自觉该自己观摩了,便朝燕召伸出了手。

燕召瞥了他一眼。

李澜皱起眉头,道:“你是想和我打一架?”

燕召眼睛成了一条缝,他将枪口瞄准了李澜。

李澜想起了这枪的威力,殿下同他说过,他的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就往一旁撤去,同时伸手去擒对方。

燕召忙道:“开个玩笑而已!”

李澜收手,朝他摊开了手。燕召啧了声,将突火枪交给对方。李澜拿到手里,便觉手感甚好,掂了掂,不错,轻巧。他爱不释手地把弄,一侧早已等不及的工匠和学徒,围了过来,纷纷说着让他们也上手看看。

李澜比之燕召,有个说来好又不好的点——他脸皮薄。

此刻被一众人催着,即便再不舍,也递了出去。

于是接下来,这个新奇的东西就像奥运会圣火一样,从这个人手里传到那个人手上,个个啧啧称奇。

除了王工匠,对方靠着墙壁而站,冷眼看着这热闹的一幕。

“东西用不了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顾筠耳尖,又距离他不远,于是清晰地听到这句话。顾筠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扭头看向外面,入了冬,外界连虫鸣也没了,四下寂静,不过托天上上弦月的福,外界景象肉眼可见。

顾筠收回视线,对大家道:“寻个宽敞的地方,立几个草把子,测测威力。”

大家齐齐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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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宫名下的一处别院。

“殿下,我们对李常喜用刑,审了一遍又一遍,对方就是不肯张嘴。您看,这……”林木从审讯室离开,匆匆来到别院书房。

朝恹坐在书房里面处理丞相发来的奏章,得知消息,他搁下了笔,走出房间,示意林木把人提到院中,他要亲自审问。

犯案之人按照大宣规定,都是刑部先审,大理寺负责复核。

若大理寺认为证据不足或量刑不当,则在卷宗贴黄签批驳,退回刑部重审。若发现刑部审判有疑点时,还可要求提调人犯核对口供。大理寺设有临时羁押室,即"诏狱",人犯将被提调至此,复审重犯,短期拘押,也是在此。

这起太后旧物盗窃案,因为皇帝指定朝恹负责,且不许声张,故而朝恹没有将李常喜等人提到刑部,让刑部进行审问。

——他只在查案抓人时,只借用了熟识的大理寺寺丞帮忙。

他把这些人统统押到了别院。

连审数日,除了李常喜之外,其他人都认罪了。

林木带人很快将李常喜提到院中。

近卫摆了扶椅,朝恹没坐,站在平整地砖上头,打量李常喜这个硬茬。

对方身高一般,生得倒有几分眉清目秀,距离上次见到对方,已经是好几年前,时光似乎没有在对方脸上留下痕迹,垂眼看去,一如从前。因为受了刑,此刻对方浑身是伤,蓝色内侍衣服破烂,鲜血直流。

他的眼神很是凶狠,朝恹朝他看去时,他也在看向了朝恹。一匹狼似的,企图用目光撕咬下来朝恹身上的血肉。

他骂道:“朝子钰,你个白眼狼,你忘了你被太后那个老婆子罚时,是谁暗中帮得你?如果不是我,你都饿死了!”

林木看向朝恹。

朝恹神色淡淡。

林木给李常喜扣上了重重的镣铐,带着他人,立即退得远远的。

“怕人听到?”

李常喜问,他说着,一口血吐了出来,伤到了内脏。

朝恹半蹲下身,笑着说道:“我没有求你帮我。再则,你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所以,我为什么要感谢你,我应该感谢背后之人。”

李常喜喘着粗气。

朝恹道:“如果真是你帮的我,你扪心自问,我成为太子之后,不会来找我要好处?说罢,你弟妹在什么地方,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看在他们并非主犯,且是被你带下沟壑的份上,替他们向阿爹求情。你盗窃太后旧物,原是因为赌鬼爹娘,而后尝到甜头,一发不可收拾,我不能替你求情,阿爹非要你死不可。”

李常喜闻言,啐了一口口水,逐渐笑了起来,笑到最后,面目狰狞。他压低声音,道:“殿下,太后真是病逝?”

朝恹掀起眼皮,漆黑眼睛宛如深井,下面带着一片灰青阴影。

李常喜道:“不仅我知道太后怎么死的,我的弟妹也知道,我告诉过他们。所以,你确定不设法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