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来自大家的缝补廊棚(1 / 2)

第50章 来自大家的缝补廊棚

林秀水原先做活的裁缝屋子, 在?她放置许许多多东西后,变得挤挤挨挨的。

通常她接改衣裳的活时,从进门开?始, 则不能太慌张,左手边是挂在?横木架子上的布,一块块红、绿、蓝方形绢布搭在?木架, 要做帐设司的桌帷,右手边则是挂起来待改的衣裳,长?长?短短都有,要改的太多, 凑得太近,布料相互黏在?一块。

两边中间是一条长?桌,竖着放的, 快挨到?窗户,才能在?扯布时,拉到?足够的长?度,而且两边木墙上全放置了东西,左手边柜子里的布头,右手边的各种工具:剪子、尺、铜熨斗等?等?。

所以林秀水抱一匹布进去时,要不像抱两三岁的小孩, 竖着抱在?怀里, 一只手拖着, 要不就?得夹在?腋下, 以另一种横竖的方式,才能放到?桌上。

她在?里头做活的时候,猫小叶禁止入内,内敛时候, 蹑手蹑脚的小荷可以进,过于?奔放、上蹿下跳的小荷不能进。

连王月兰都打怵她这个屋子,通常都在?屋外?头喊她,说她这个屋子是搭在?空架子上的瓦片,铺得紧紧实实,除了她这个“瓦工”,谁也不清楚动了哪块地?方,瓦会?轰隆隆掉下,碎掉。

所以王月兰对林秀水租间房廊的反应,她先是说:“得找个好点的房牙子,我之?前那个,真是气他气得牙痒痒。”

她真气,刀剁得砧板铛铛响,来来回回给两贯银钱,叫去质库抵押东西,六十来贯买了间矮破屋子。

那时真穷啊,她手里没银钱,连续跌坑,曾一度带着小荷,连饭也吃不上。

她眼下最庆幸,林秀水能靠自个儿本事攒下钱来,手里有钱,就?有更好的可挑可选,而不是这也租不起,那也租不起。

当然后来她在?房上吃了那么多教训,对各家买房租房的事相当上心,若租/买得称心,要问清是在?哪个房牙子手里租/买的。

是以她知晓,桑桥渡边上有个叫作张牙郎的,在?房牙子里口碑好,屋源广,不论刮风下雨,都会?早早到?南瓦子里的永家茶肆里喝杯煎点汤茶药。

五更天,报晓的僧人从她们俩旁边路过,王月兰换了身?新衣裳,拉林秀水去找张牙郎,一路上面色紧绷,脊背挺直。

林秀水刚想说话,她立即道:“别说,我憋着股劲,我一跟你说话,跟屁一样?放走了怎么办。”

“我不说。”

林秀水老实闭嘴,她只是想说,姨母你绷着脸,跟像要去杀人一样?。

牙人在?茶肆里很好找,不论男女,通常会?挂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姓名、籍贯、从事哪种行当,人牙子、房牙子还是其他种种。

张牙郎是个矮胖的男子,认识林秀水,在?桑桥渡边上混的房牙,大多认识她。见两人找他,喝尽碗底的茶,从随着带的兜里,掏出?张自制的地?经(地?图)。

上头从南瓦子、南货坊起,分布河道、巷道、桥道种种,详细到?边上的邸店(客栈)、塌房(仓库)、酒库、药铺等?等?,各条道都摸得门儿清,买卖房舍两边做的是什么生意。

王月兰说屋子要宽些,林秀水则说:“我是做裁缝的,这租的房廊一是要宽,带大院子,不能临河,但要有个水井,梅雨天快到?了,临河布会?受潮,屋子要大,横向最好有一丈宽。”

“二是要近,最好就?从桑树口走个几十步的路,不能来回往返走很远。”

诉求清楚,张牙郎几乎瞬间冒出?几个房源,笑着跟两人说:“那便是在?南货坊边上,从桑树口桥边过去,大概都要走百来步。”

“我这里有三间房廊,”他用手在?地?经上的南货坊边上圈了圈,“前后临河,中有院子,而且都是有井的,宽也很宽。”

“这间做过染色的活,从前做染红牙梳的,摊子铺得很大,是以院子大,井大,屋子倒不算特别宽。”

“边上这间,到?我手上时,做的肥皂团生意,就?是洗猪胰子,味有点大,不过早早清扫过了,只是要跟小娘子你说清楚。”

“最后一间,打前头做的是赁茶酒器营生,门厅短,后院大,屋子也大,有点好的是,它在?拐角处,清净些,而且拐过一个路口,便是徐家绒线铺,后

院出?门去,有卖象生花多朵的面花行,也有做丝绵纸为生的。”

张牙郎要先交代清楚,有几间合适的,王月兰则要问:“月赁一间是多少?”

张牙郎回:“那都是好地?段,租下得三贯一个月,最后一间,得三贯五钱,我敢说,要是在?我手里寻不着好的,在?旁人那里,更寻不着。”

好不好,得看了才知道,林秀水不是奔着做裁缝铺去的,哪怕不热闹,只要大点,方便她走路来回。

前两间各有各的不好,大归大,夹在?两间铺子里头,压根没有窗户,光照不好。

最后一间,在?她从桑树口走来,过了桥的打头一间,前头有两棵老桑树挡着,而且同?最旁边的铺面,中间是搭了过街瓦棚的,也叫寮蓬儿,后面是高墙竖起来的夹弄,就?不甚宽敞,挑担、赶驴车的、货郎,只要手里拿了大件的,都不乐意往这条小夹弄里钻。

而南货坊又多卖桌椅板凳、缸儿炉灶的,这打头一家的,做生意是不好做的,但做些裁缝活计的话,院落宽敞,屋子里有一扇排窗,

照起来亮堂,能放下一横一竖两张大宽桌,改衣裳不用来回移位置。

院子大,洗衣裳和浆布料终于能晾出?来,而不是晒点衣裳,就?挤占了全部院子,或是扇在?屋檐上,要防止被河风吹走。

但三贯五一个月,确实贵,林秀水和王月兰两个人,也看过其他家,便宜倒是便宜,可能挑出?诸多毛病,也夜里说过很多次,打听过其他地?方。

最后以三贯三的价钱,同?张牙郎定下这间屋子。

张牙郎愿意舍点钱,跟林秀水过契的时候说:“我想以后应当还要同?小娘子做房屋买卖,就?当多个交情,下回记得还找我张牙郎。”

做牙人的,看人很准,谁说眼下租房的,以后买不起房,他认为能跟林秀水做很多次生意。

林秀水收好屋契,客气两句,有点心疼三贯三,想不出?什么时候,她能花几十到?上百贯去买间铺面和屋子。

王月兰则不再绷着脸,笑得跟朵花一般,“托你吉言。”

她主?要还是高兴省下两百文?钱,但也没真省,从她兜里花出?去了,给林秀水置办了桌,请了大家来吃饭,林秀水听了许许多多的夸奖,最猛烈的来自于?桑英。

只是租间屋子,但置办这种大件时,也是真叫人高兴,林秀水踩在?院子的地?砖上,那股欢喜劲在?她心里钻来钻去。

同?她刚开?始有裁缝屋子时那样?,夜里睡不着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拉椅子坐下来琢磨买什么东西布置。又打开?窗户,看看对岸的屋子,想想桑英应当睡了,而这一片的人家熄灯睡下,河道口静悄悄的,船也歇了,水也歇了,连人家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也打起了盹,一晃一晃的。

她站在?窗边瞧夜色,遗憾没人跟她同?赏,今晚的月色很明亮,昏黄。

但忽然有船行来,竹竿轻轻地?敲她的窗边,她的手扒在?窗上,头慢慢探出?去,陈九川站在?船边,打了个灯笼,朝她招招手。

林秀水移过蜡烛,小心翼翼走下狭窄的楼梯,走到?楼下来,不惊动猫小叶,走到?楼下的裁缝屋子里,关上门,打开?窗子。

“你怎么不睡,我刚要睡了,”林秀水举着蜡烛,站在?窗子边,她高兴但胡说八道。

陈九川将船划到?边上来,轻轻地?靠在?窗边,高高的影子投打在?墙上。

他说话也轻,“高兴得睡不着?”

夜里他从南岸运桑回来,本想睡了,瞟到?她屋子还亮着灯,站黑黢黢的灶房那看了会?儿,这一片只有她的屋子明晃晃。

林秀水压着声,她不承认,“谁说的,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刚巧做完活出?来透透气。”

陈九川没拆穿她,只是笑问:“吃不吃蒸梨儿?”

“哎,你都问我了,我当然吃,”林秀水伸出?手,“你自己蒸的?”

“等?有第二个陈九川时,就?能一个人干活,一个人蒸梨。”

陈九川将热烘烘的小罐子递给她,告诉她是街边买的,在?桥边有个卖野梨的小摊子,又小又酸涩的梨子,同?糖蒸了后会?很甜,水也成了甜水。

“吃了早些睡,”他想想又说,“今年蚕花收成不错,出?的蚕丝是十二分,到?你这,你已经得到?蚕花廿四分了。”

在?桑蚕中,蚕花廿四分是顶好的收成,也是期盼和祝愿。

即使陈九川搬到?桑桥渡边上,他也时常不在?家,但回来时会?听见林秀水的名字,在?这一带反反复复被提起,那些他知道的,不曾知道的,反正都是他没参与过的。

林秀水说:“要钱不?夸得这么好。”

“那给两个赏钱吧。”

“谈钱多见外?。”

陈九川问:“那谈什么?”

“谈天说地?吧,比如你想要赏钱,我想要睡了。”

林秀水真的困了,她头次租房激动乱跳的心,反正平静下来,只想蒸梨真好吃,她赶明儿也去买几罐来,给姨母小荷,给陈九川和桑英,都给都给,她不是吝啬的人。

当然在?采买屋子要用的东西时,还是得吝啬点。

不然钱压根不够用。

林秀水用了三贯,和王月兰在?南货坊里淘买桌椅,安放在?后面屋子里,一排窗子边上,她竖放了张长?而宽的桌子,能放下整幅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