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成名的开始(1 / 2)

第95章 成名的开始

桑青镇每年最?火热的便是暖冬会, 富贵人?家、文人?雅士都会在家里举办暖冬宴席,邀请一众亲朋友人?。

其中以南瓦子和?金银巷的北瓦子最?为出?名,外台大场五百人?席的票价从十一月初, 冬至节开始的两百文,炒到如?今七八百文一个席位。

内阁包间的价从未跌下来过,二两白银起?, 上不封顶。

南瓦子也?到处张贴招子,旗牌、纸榜、帐额,上面写着一排大字,讲史小张四?郎在此作场暖冬会, 北瓦子就用红色大幅字帖张贴在过道上,众人?称之为绯帖,只见写了药发傀儡戏小掉刀于今日起?, 酉时演场,过时不候。

请了各处的名角来镇场子,南瓦子和?北瓦子打擂台,这边请了出?名的杂戏宋真努,那边就请临安来的杂剧达眼五,到处请人?,一日作乐到月上柳梢头。

百姓喜闻乐见, 时常揣着三五十文钱, 到瓦舍勾栏里听各式的说?书小唱, 或是看蹴鞠会、走绳索取乐度寒。

南瓦子不想老是被?北瓦子压一头, 又在紧锣密鼓挑选新的技艺,力求能博得?众彩。

半个多月过去,南瓦子在团圆阁举办了入选暖冬会的比赛,各路高?手云集。

十来个评比人?坐在中间, 前面只有帘幕的戏台,很空旷,背后则为聚集众人?,换衣打扮的戏房,此时有三五十人?,戴着各色装扮,等屋外叫场,随时上去。

平日里越出?众的,赢得?叫好声越多的,排在最?前面,至于汪二娘她们没有任何名气?的五人?舞,排最?后一场,还要从早等到晚,错过就没戏了。

反正没人?看好她们,就当充个人?数,过后刷下去便成,在南瓦子这种小江湖里,不拼刀枪剑戟,实打实拿技艺来说?话的。

林秀水坐在这阴暗潮冷的戏房里,环顾一圈,各种奇装异服,跺了跺发麻的脚,终于听屋外有人?喊:“第一场,小藏掖陈二郎。”

她跟汪二娘几人?说?了句,从右侧绕出?去,到看台后面观赏,看看前面大家的本事。

第一场藏掖是手法?魔术的一种,从南到北,几十年经久不衰,每次看客云集。

林秀水找个地方坐下来,此时看台坐着五六十人?,她扫视一圈,又将目光挪到戏台上,只见这第一场的张二郎,什么?也?没带,一个人?站在台上,拍了拍身上,请人?查验有没有装东西。

之后便见张二郎退后一步,面朝众人?,摊开手,再攥紧,一挥手,一只白色小鸟从他手心里钻出?来,扑腾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林秀水几乎不错眼地盯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紧身窄袖,都不知道如?何变出?来,只听一场哗然,大家全?欢呼叫好,“再来一场。”

张二郎不慌不忙,拿了个空竹筒来,倒扣过来抖上三抖,再将空荡荡的竹筒口对准众人?,里头什么?也?没有,蒙上一块布,放在地上,打了个响指,噗嗤几声,便见竹筒里刺刺拉拉冒出?烟火来。

惊得?众人?瞪大眼睛,后面又从布里变出?小伞来,以及在两三人?站他旁边,空碗里多出?带水的金鱼等等。

技术精湛,毫无破绽,实打实的能人?异士,林秀水以为这便很惊人?了,后面上来一群杂技,叫作《永团圆》。

将一根粗绳子绑在两边柱子上,人?轻飘飘翻到上去,走两步空翻一个跟斗,翻完依旧牢牢踩在上面,底下有人?甩瓶子和?碗上来,他一边踢瓶子,一边顶碗。

大家伙揪着心,踮脚细瞧,随着碗扔上去的越来越多,有七八口,人?走得?摇摇晃晃,好多人?私下地嘀咕,“怕是要糟了,等会儿碗砸一地。”

结果到了第九口碗,脚下动作依旧,头顶丝毫不乱地走完了这根绳索。

连林秀水都忍不住叫喊出?声,跟着大家往台上投钱,实在精彩绝伦,期间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家各出?奇招,弄虫蚁让九只龟叠在背上的,或是女子武术,飞檐走壁,轻巧来回于四?根檐柱之间,充满力量的同时,又兼具美感。

或是在大鼓和?手掌大的小鼓间,来回舞动,脚步翩跹,歌声一绝,大家无不沉浸于其间,等到结束后,才发出?叫好声。

林秀水心里也?没有底,她虽然自觉不输于众人?,却也?深知其他人?的表演更加夺目。

很让人?沮丧的是,汪二娘她们排在最?后一场,但在倒数第八场时,十八个名额已经没有了。

看台报幕的人?过来,掀开帘子问:“没有人选了,你们还要不要上?”

戏房里剩下的二十几个人气恼,弄影戏的男子干脆抱起?东西来,大喊一声,“我不上了!”

“谁爱上谁上去,老子不干了。”

说?书的姐妹二人?在那抹眼泪,哭得?稀里哗啦,一直哭到她们开场,滑稽戏的三人?组则自嘲道:“嘿,演滑稽戏多了,自个儿倒是滑稽上了。”

“可不是,还不如鸡好吃呢。”

里面乱成一团糟了,又哭又闹的,汪二娘几人倒是沉默着,已经没有名额了啊。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没有说?话的林秀水,欲言又止,这么?多日子来,为了这个舞台,昼夜不歇,请了十几人?一块过来帮忙,调整衣物和?效果,一遍遍跳,一遍遍改。

结果还没登台,却连机会也?没有了。

“我们,”汪二娘舔舔嘴唇,声音干涩,低头看自己的脚背,“是不是有点太没用了?”

李夏捂住脸,泪水从手指间渗出?,

垂头丧气?,“真的白费你这么?多心思。”

“怎么?就不争气?呢,”孙阿青狠狠跺脚,明?明?在此,她们无比憧憬着,就算不能在台上一鸣惊人?,至少也?能比从前要争气?一点。

结果就是,花费了许多努力,一夜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练歌舞,力求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林秀水来回奔波,忙到大半夜,干脆跟她们挤一挤,不回去,第二日早上还有雾气?,就起?来看她们跟衣裳再磨合得?好一点,将变装做到更加极致。

可是这一切,连等到登台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沉浸在一种无法?摆脱的痛苦和?自责里,她们想退缩。

林秀水却拉住几人?的手,她说?:“不可以。”

“走了就再也?不有可能。”

她一个个拉起?沮丧的大家,“哪怕没有选上,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对得?住自己了。”

真正的勇气?,是知道没有希望,也?能站到台上,完成一切,重新选择路线出?发。

而?不是退缩着往后,不做任何挣扎的放弃,在无数个日夜中后悔。

“上台,”林秀水站在出?口,她的语气?坚决,“我们先把这条路走完,再想后路如?何走。”

屋子里剩余的人?,已经觉得?无望,三三两两离开,或是上台草草演完,悲愤离场,此时只剩下她们还站在屋子里。

汪二娘也?起?了股斗志,抹一把眼泪,梗着脖子说?:“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谁不上谁是孬种。”

“走,我才不是孬种。”

“我也?不是!我不害怕!”

“我也?是,我们最?后也?有底气?和?脸面,”李夏说?。

大家欺骗自己,一遍遍重复,“我可以。”

林秀水掀开帘子,告诉报幕人?,“我们上台。”

报幕人?一脸惊诧,他都要将她们的名字划掉,跟台下的看客和?评比人?说?,今日比赛到此为止。

“真的要上?”

他重复一遍,“我们真的没有名额可以上了,前面全?定下了。”

“我们知道,”五人?异口同声,“还是要上。”

他也?不好阻拦,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冬日的天气?总是如?此差劲。

而?在之前如?此激烈又精彩绝伦的技艺中,十来个评比人?从面露欣赏,越到后面越疲惫,连看客都陆续离场一大半,或等着陆陆续续离场。

等到蝶恋花上台时,剩余的人?稀稀落落,提不起?精神来,看台坐着的一排评比人?在那里闲聊,说?着等会下工后,要去吃什么?,期间目光往台上挪了一眼。

坐在正中间抬头在看的王荔,皱了皱眉头,只见一个身长高?挑,发髻没有任何修饰的,穿素白衣裙的女子走到台子前,手里握着两把扇子。

王荔翻了翻册子,上面写着蝶恋花,她有点不耐烦,搞什么?名堂,早知道就走了,留在这里又挨冻又受罪。

“什么?玩意,”旁边的李大郎不满,“都到最?后了,还能看出?白戏,这不是五个人?跳吗,怎么?就出?来一个,不想跳还不如?直接说?不上了,那样还干脆。”

其他人?附和?,王荔在走与赶紧走之间,选择了再看一眼,结果就这么?一眼,她再也?没有挪开眼神。

随着鼓点阵阵,悠扬婉转的歌声响起?,台上穿素白衣裳的李夏,慢慢挥舞手里的大扇子,紫蓝色柔软的扇面垂落,一圈圈随着人?旋转飞舞,雪白的衣裙如?同盛开的花瓣一般。

王荔将要走的步伐收回来,揉着肩膀,百无聊赖地看着,脑海里想回去得?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结束?

忽然听到有人?哇了一声,她回过神来,往台上看去,便见李夏原先手里的两把大扇子不见了,雪白的下裙变成了粉绿两色。

“我没看错吧,”王荔闭上眼睛,又赶紧睁开,不过闭眼的工夫,台上转个圈,原先空荡的发髻,赫然出?现了一朵盛开的紫蓝色花朵,王荔很确定,那是两把小扇子。

不等她挪开眼,从右侧和?左侧又有人?上来,手里飞旋着一条粉白色的花裙,上下挥舞,如?同一朵大花须臾开放,又瞬间合拢,想走的人?都坐下来,目不转睛看着。

眨眼间,中间的李夏又在转身间,手里握两把大扇子,一同旋转,再次露出?雪白的衣裙,王荔这回发誓要好好看着,她不闭眼,可就算她没闭眼,台上其余两人?围着李夏转圈,手里的花裙还在,李夏雪白的衣裙从粉绿又变成蓝黄色,继而?变成粉紫色。

在转动间,连上身白色窄袖,忽而?变成了橙色层层叠叠旋转的花瓣大袖,扇子又消失不见。

众人?一同倒吸了口气?,从没有见过这样变换间,又能如?此将花的形态和?美丽,表达得?淋漓尽致的。

以为到此便算一场精彩的变装,正想鼓掌贺好之时,台上三人?蹲下,将头低下,大家便见裙子层叠,如?同盛开的牡丹,而?头上两把撑开的小扇做了花蕊。

引来了一只蝴蝶,王荔晃晃头,她疑心自己看错了,便见一人?头顶触角,身上穿一件黄纱制的蝴蝶翅膀外衣,背后垂着两根尾巴,有着很清晰的纹路走向。

十分稀奇又独特,却见人?将衣裳脱下一抛,手里亦拿有两把折扇,蓝紫色带着花纹的,沿着花跑一圈,两臂上下挥舞,扇子不见了,露出?了纯白的衣裳,以及背后青绿色的蝴蝶翅膀。

欢喜着,跑进花丛里,一阵笑闹过后,只听一声嘶,外夹杂着啵的声音,雪白的蝴蝶,青绿的翅膀,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又在众目睽睽之中,蜕变成一只漂亮的蝴蝶,两边挥舞的大袖成了流光溢彩的蝴蝶翅膀,从腋下处到小腿,上翅边缘为绿色,中间掺杂着蓝粉绿,下翅边缘则是浅紫织绣,绘织了金银两线和?复杂花纹,舞动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浸在破茧成蝶的美丽中。

当蝴蝶翅膀包拢自己身上素白的衣裙,在花间飞转,一点点剥落,露出?青绿色的蝴蝶抹胸,腰间垂落的两瓣收腰身长裙,组合在一块,真的如?同一只蹁跹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