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语终休。
彼时的周霁禾耳膜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
男人带着凉意的触碰令人莫名红了眼眶。
她喘着细微的粗气,面容透出苍白病态,眼里蓄着的氤氲水雾迟迟不肯滴落。
倔强无形,情绪难言。
像条濒临干涸的鱼被强行架在火上炙烤,经历了急促的撕心裂肺,转头又被放生回了海里。
明明一切都是鱼的谬失。
它原本就不该私逃上岸。
周霁禾的睫毛轻颤,没回答他的话,忍着咽痛不自在地说:“别看了,我现在好丑。”
郁谨南哪里会听,双眸依旧一眨不眨地紧锁住她。
手背抵在她的额头,察觉到触手滚烫,眼神跟着深了几分,“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你现在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这里。”
他的语气很淡,听上去不像是在责备,反而掺杂了一抹强势的关心,笃定又不容忽略。
似乎是生病的缘故,周霁禾的内心没由来地平添了几分脆弱。
被他这么一问,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糯着嗓子低喃出声:“我难受,你能不能不要凶我。”
女人不自知的柔软和撒娇像是一瓶催化剂,逐渐浸入郁谨南的肺腑。
如果说在这之前还会因为那日她说的话而生着闷气,可此时此刻,竟连半分脾气都没有了。
她还真知道该如何治他。
想到此,郁谨南暗叹一声,稍稍放低了语气,耐心十足地半哄着她,“怎么舍得凶你。”
两人之间隔着的那座难以跨越的陡峭山川,因他的一句话轰然崩塌。
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彼此都没再提及。
从他走向她的那秒,提跟不提,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周霁禾张了张嘴,想跟他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有点多余。
自顾自踌躇了片刻,她垂下眼皮,轻声问:“你不该过来的,不是在忙吗?”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那你还生不生气了。”
再三犹豫过后,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郁谨南伸手抚了抚女人额前的碎发,“你也知道我会生气。”
食色性也,一拍两散。
光是这两个词汇就足以让人失了底气。
他气的从来不是她,而是临时生出懦弱念头的自己。
明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她或许不够爱他的心理准备,可真听到她说出那些话时,竟比预想的还要难捱几分。
城墙瓦解,临阵脱逃。
潜意识里做出的决定,帮他保全了仅存的那丝颜面。
“你又不是受气包,不许生气。”
她的嗓音格外细软,带着些许生硬,像只奶凶又不愿意放低姿态的狐狸。
“嗯,不气。”
郁谨南的唇边勾起微弱的弧度。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周霁禾没打算瞒他,粗略讲述了一遍今天下午段时午在陈灵曦家里发生的事。
“十五在里面,对方现在不愿意和解,两边都还在僵持。”
郁谨南心里了然,“知道了,我待会儿过去看看。”
过了几秒,他动了动膝盖,准备站起来和她讲话。
弯着的腰身还没伸直,便被她一把揽住了脖颈,力度是前所未有的紧迫。
周霁禾将自己的脸颊贴近他的耳侧,在他衬衫领口的位置蹭了蹭。
“别走。”
她又重复了一遍,“陪我,别走。”
短暂的失神和错愕。
郁谨南下意识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双手紧紧扣在她的腰肢两侧,隔着薄薄的T恤面料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体温。
黑色的风衣外套顺势滑落在地,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我没打算走。”
郁谨南的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失笑,随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诺诺,还有人在看。”
这才想起陈灵曦就坐在旁边,周霁禾的耳根不由有些泛红,缓缓松开了对他的缠绕。
视觉的冲击让陈灵曦暂时忘记了悲伤,定定瞧着面前相拥的两人。
见男人提到她,连忙摆手,“……我是透明的,你们继续,完全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嘴上虽然这么说,穿梭在两人中间的暧昧眼神却始终没变,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想到家中的男士衬衫和计生用品,陈灵曦的好奇心更强了。
周霁禾被她盯得发毛,一口气没喘匀,捂嘴咳了几声。
剧烈的颤动扯动了身体的疼痛信号,整个人像被车轮碾过一样虚弱。
郁谨南把外套捡起,重新盖到了周霁禾的腿上,“你先去医院,这里我来解决。”
“我不想去,十五还没出来。”
即便知道有他在会安心很多,她也实在不愿意去麻烦他。
“再烧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知道她在想什么,郁谨南将人拉进了怀里,“听话,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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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禾被他哄着送上了出租车。
到医院时,刚挂上吊针没多久,便看到郑觅出现在了输液室。
喊来护士将她转到单独的病房后,郑觅随手拽了个椅子坐在旁边,笑着说:“南哥还在派出所,他不放心你一个人,叫我过来陪着你。”
“谢谢,麻烦你了。”
“哪儿的话。”
郑觅连忙摆手,“周老师,其实是我该谢谢你。”
“你是不知道最近南哥的气压有多低,我整天跟在他身边都心惊胆颤的。”
周霁禾被他诙谐的模样逗笑,扯了扯干涩的嘴角,“怎么说?”
“他前段时间心情还蛮好的,结果出差回来的那天突然就冷了下来,经常自己待着,也不愿意和我们交流。”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南哥心情的好坏肯定和周老师你有关。”
郑觅顿了顿,又说:“我们出差那次,任务繁重,本来是打算在外地待一周的。”
“他当时没日没夜的工作,愣是把工作量压缩到了四天左右,没想到回来却成了这副模样。”
话锋兜兜转转,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天的情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