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盛装来接他下班,他不是不意外。
“有人跟我说了一些话,我悟出了一些道理,所以就来见你了。”
“什么话。”
“说来话长,就不跟你复述了。”
周霁禾说。
“不过我可以给你总结一下,简单来讲就是四个字——”
郁谨南扬眉看她,极有耐心地等着她把话讲完。
“愿者上钩。”
-
两人到达餐馆的时候,郑觅刚点完菜。
看到他们进门,他连忙起身摆了摆手,“南哥,周老师,这里!”
四方的餐桌,南北各两个座位。
在钟楚恬明里暗里的示意下,郑觅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坐在了她的另一边,眼下只剩下斜对角的两个位置。
钟楚恬的目的很简单。
为了把郁谨南和周霁禾隔开来坐。
见周霁禾靠近,她笑着开口:“周小姐,快来我这边坐。”
“刚才和郑觅闲聊的时候正好聊到你,我才知道你是舞蹈老师。正好我有个侄女想学古典舞,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下相关问题呢。”
周霁禾没拒绝她的盛情邀请,顺势坐在了她旁边,“请教谈不上,钟小姐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问我。”
钟楚恬的目光投了过去,在看到她锁骨附近的片片红痕时,不由身形一顿。
不仅仅是那里。
透过半遮不遮的浅蓝色衬衫,那抹红逐渐延伸向下,最终没入了白色吊带所属的神秘领域。
这些蛛丝马迹足够能说明一切。
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以后,钟楚恬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郁谨南,“后天我们可能得去溱海一趟。”
“这次的案子涉及到多个省份,有些棘手,不亲自去一趟我总是不放心。”
郁谨南淡淡道:“得去,不过不是后天。”
“明晚我们就动身。”
“为什么是明晚?”
“早去早回,回来还要递交材料。”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内容都是些工作日常。
钟楚恬讲话时客气有度,很难让人察觉出有故意为之的苗头。
直到几道特色菜陆续上桌,她才结束了这段由自己发起的一问一答的对话模式,侧头对周霁禾笑了笑,“和我们吃饭是不是很无聊?”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很多事正好都赶到了一起,所以我们只能趁着吃饭的时候来谈一下对未来几天的工作规划。”
短短两句话,准确无误地将周霁禾排除在外,让自己成功入局。
起初周霁禾并没想太多。
当看到对方对她露出隐约的洋洋自得的眼神时,她才明白她的意思。
合着搭了这么久的戏台,只是为了用唱戏的方式来告诉她一件事。
——在工作中,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没有人可以代替。
的确有够无聊的,周霁禾想。
她指的不是这顿饭,不是席间的对话,而是人。
到底还是懒得戳穿这些无聊的伎俩,她只是说:“我们基本不谈彼此工作上的事,听你们聊天感觉还挺新鲜的。”
似乎找到了一个切入口。
钟楚恬燃起希望的同时,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瞟到对面的男人随手拿起汤匙,像是要做出什么动作。
郁谨南用筷子剔掉最后一根鱼刺,用汤匙在上面淋了些番茄汤汁,继而把盛着满满鱼肉的碗放到了周霁禾面前。
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自然,仿佛在这之前就已经做过无数次类似这样的事。
而夹起鱼肉浅浅咀嚼的女人并没觉得他的举动有多意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好。
钟楚恬看在眼里,内心泛起酸楚。
过了几秒,男人缓缓出声:“郑觅,换个位置。”
全程都在默默低头吃饭的郑觅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抬起了头。
咽下最后一口牛肉,他含糊着开口:“哦哦……好,那我和周老师换个位置。”
说完便拿起自己的碗筷碟盘起了身。
没想到郁谨南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行事。
重新就坐后,周霁禾歪头看了他两眼,想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观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出来。
结果只是徒劳。
“还想吃什么?”
郁谨南问她。
周霁禾摇头,“我有些饱了,顶多还能吃最后两口。”
“晚上回去又要喊饿。”
他说,“虾肉吃不吃。”
“也行。”
郁谨南没再多说什么,夹起几块完整的龙虾放到盘子里,两只手开始对着虾壳不断剥弄。
黑色衬衫裹身,袖口的位置被微微挽起,露出冷白骨感的小臂。
平常冷漠禁欲的男人,此刻竟多了几分居家感,实在是叫人意外。
或许也只是叫钟楚恬意外而已。
毕竟对于眼前的景象,周霁禾和郑觅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钟楚恬低头吃了口时蔬沙拉,酸涩得有些食不知味。
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出师未捷。
还没争抢就已经落得一败涂地的下场,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即使再如何心有不甘,钟楚恬也知道,自己暂时不会改变什么局面。
周霁禾刚才明明看出了这些敌意和炫耀,却选择了忽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过骄傲。
骄傲到连让别人成为自己假想敌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屑去争抢,也不会轻易被别人的妒意拉下水。
这种对自己的信心是与生俱来的,似乎她天生就应该这样恣意随性。
她从来都只负责做她自己,也不会和任何女人去争抢同一个男人。
因为她一直都有来自于郁谨南的偏向。
他是她的后盾,却不是钟楚恬的。
-
回去的路上,周霁禾问:“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提出换位置?”
“不想给你徒增烦恼。”
郁谨南答。
“你看出来了?”
“嗯。”
周霁禾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她对你有意思。”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对你嘘寒问暖,很难让人不去往更深层次的方面想。”
最主要的是,之前在电梯外面她撮合他和钟楚恬,他并没有任何反驳的迹象,而是说了一句“可能吧”。
她当然会以为他默许了她的话。
“之前的确知道。”
郁谨南说,“是我的问题,早该彻底说清楚的。”
自从郁谨南住院期间提醒过钟楚恬不要越界以后,两人就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除了工作以外再没有过任何多余的交集。
钟楚恬是个明白人,他自然不会和明白人直接挑明。
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谁也不会多说什么,而她也确实没再有过逾矩的行为。
原以为她对他已经消了打算,没预料到的是,她今晚会刻意为难周霁禾。
当她问出“和我们吃饭是不是很无聊时”,郁谨南不可能看不出来她的心思,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所以他不会再顾及她的颜面,直接喊郑觅换了位置。
“我那个时候真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
周霁禾发表了一句评价。
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从各个方面来讲,比起她,钟楚恬的确更适合郁谨南。
正在开车的男人没搭腔,默默加快了车速。
二十分钟后,郁谨南将车停在了她家楼下。
见她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徐徐开口:“不让我上去坐坐?”
知道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明早有课的周霁禾自然不会由着他带自己肆意熬夜。
于是她扯出了一个看似无辜的娇笑,“名不正言不顺,我就不请郁先生到家里做客了。”
“名不正言不顺?”
“难道不是吗?”
郁谨南挑唇,垂眸把玩起她手心上的软肉,“什么时候能把身份坐实。”
“那得看我什么时候能追到你。”
“我们可以先上车后补票。”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没这个选项。”
周霁禾从他的手里挣脱,重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我上去了,晚安。”
没再等他言语,她直接迈进了单元楼。
刚上到二楼,就收到了郁谨南发来的微信。
——【y】:我只和你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