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母女俩直接换上新鞋子, 把旧鞋子包起来放到包里，郁佳佳要帮忙提东西，程秀英：“这么一点东西, 哪还用得着你提。我一手就拎着了。”

她一手拎着鸡、肉水果，另外一只手挽着四宝的胳膊, 母女俩一起走了出去, 在门口还一人吃了一根奶油棒冰。

程秀英直呼：“这鞋子真舒服, 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难怪这么贵。”

郁佳佳：“等我攒了皮鞋票，给妈再买一双！！”

程秀英：“你这孩子！手也太松了。”

等回到解放路, 正好赶上下班, 她这车把上挂着鸡和五花肉, 还有两兜子稀罕水果, 谁看到都要多问两嘴：“秀英, 怎么买了这么些好东西？”

程秀英：“昨天公安局奖励了肉票，我领了猪肉和大公鸡，去我婆家看看。”

“啧啧, 你们就是太孝顺了, 竟然带着这么些好东西去看那老妖婆！要我说, 最多一个月给一块钱养老钱, 其他的什么都不给。”

“就是！哪有那样的老娘，恨不得剜了小儿子的肉喂给大儿子吃的。”

“你们带着好吃的好喝的过去, 也落不得好, 还觉得你好说话呢。”

程秀英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我婆婆。”

又被人拉着问徐婆子家搜出黄金的事情, 是不是真的？

程秀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还跟别人一起聊八卦：“谁知道啊，但徐婆子都掉粪坑里两次了！又在家里搜出来那么多的黄金！说不得厕所里真有黄金啊。也不知道现在还没有啊, 我都想去厕所里翻了。”

“不至于吧，谁那么蠢能把金子藏在厕所里，也不怕被人拿走了？”

她跷着脚擦了擦鞋上刚染上的灰印子。

众人惊呼：“哟，还买新皮鞋了？这不便宜啊！”

程秀英勾着唇：“我家四宝非要用奖金给我买鞋子，她的奖金都要花在我身上了。”

郁佳佳站在旁边微笑，当一个吉祥物，不用插话。

众人都羡慕哭了，这闺女也太好了吧，又是自行车，又是手表票，如今还给买小皮鞋。再看看自家的儿女，恨不得剜了父母的肉贴补自己。

根本不能比。

就是最孝顺的孩子，在郁佳佳的孝顺跟前，也什么都不是了。

程秀英享受着众人的羡慕，载着郁佳佳回家。

一路上遇到的两个厕所，都在外面排起了长队，也不知道是上厕所啊，还是在厕所里研究哪里能藏黄金了。

郁佳佳：“妈，我觉得咱们县的厕所还得遭殃！如今大家都知道厕所里有黄金了！”

就算大家觉得可能已经没了，但是万一还有呢？

谁也不肯错过这个‘万一’。

跟黄金有关系的，再荒谬也有人相信。

程秀英：“不知道明天早上能塌几个厕所。”

那画面实在搞笑。

郁佳佳：“还是别了吧，不然咱们去哪里上厕所啊。妈，你快当科长吧，咱们也住干部楼，能在家里上厕所。”

程秀英太爱听这话了，她也想带着一家子住干部楼，真要是有这么一天……卧槽，想想都亢奋。

等到了家，程秀英喊郁佳佳过来洗洗头，“咱们今天一定要把松雅给比下去。”

郁松雅是郁宏志的小女儿，备受郁老爷子和郁老太的喜欢，硬是给按照松字辈起了名字。

轮到郁宏定的女儿起名字，那可就不能用松字辈了，要是用了，郁老太能把自己吊在郁宏定家门口。

当然了，程秀英以前也不在意这个，什么名字都行。

现在更觉得佳佳比松雅好听。

佳佳就是好好的意思！她家四宝就是好好好！

郁佳佳洗了头，程秀英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四宝真好看！跟个仙女一样，我竟然能生出来一个仙女，哈哈哈。”

郁佳佳也喜欢自己的脸：“谢谢妈把我生得这么漂亮！”

老郁家都是美人，又属她最美。

等郁佳佳头发快干时，程秀英找了条蓝色的丝巾，给郁佳佳绑了一条麻花辫，又用丝巾缠在发尾。

郁佳佳享受着程秀英同志的贴心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不就来了吗！

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非常震惊门口的大字报，猩红猩红的，很吓人，郁松川：“咋回事啊？革委会来找金子了？竟然是革委会丢了金子？谁啊？能往厕所里藏。”

但他最好奇的是：“谁家出事了？徐婆子家吧？房门大敞着，东西乱七八糟的！王家的大门倒是关着的，但是也很乱。”

郁松岩：“方家在吵架，闹着要分家呢。”

程秀英就讲了今天革委会抄家的事情，尤其是王家和方家还被自家的回旋镖扎中了，最后道：“王立仁要进革委会了。”

郁佳敏：“够恶心的。竟然让他当上官了。”

郁佳佳：“谁说不是呢！”

如果不是自家足够谨慎，那一家子都完蛋。

搜出来那么多的金银，一家子都得被批斗，她和三姐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一家子流放大东北或者大西北建设祖国反倒是最好的结果了。

程秀英：“王立仁要立功，有些人看到王立仁当了官，估计也要眼馋，也想立功。我和四宝去趟市场，都有两鳖孙跟着。你们几个都给紧紧皮，别乱说，别乱逛。”

不知道多少人要盯着他们家呢！

宝贝放在外头，不去看才是最安全的。

你天天去晃悠，你就是不去翻，也要被人怀疑，直接一起挖，总能挖出来了的。

没一个傻子，大家都明白。

“妈，你就放心吧。”

郁松川嘿嘿笑：“我就天天瞎晃悠。”

程秀英秒懂，赞许道：“不错。”

郁松川一低头，就看到程秀英和郁佳佳竟然穿着新皮鞋，他嗷嗷直叫：“妈，四姐，你们竟然穿的皮鞋，我也想穿。我的奖金肯定够买皮鞋的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羡慕，但没有开口，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程秀英随口敷衍：“你脚还在长呢！穿什么好鞋子。等你长大了再买。”

郁松川：“妈，那我想买一双球鞋。”

程秀英也不能总想着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吧，孩子确实小，但孩子不傻啊，一双飞跃鞋七八块钱，咬咬牙，也能买，她道：“明儿个，我给你买双黑球鞋。”

郁松川：“妈，我要回力的！我以后有啥奖励，都让你给我放着。我妈最好了，是世界上最好的妈了。”

回力鞋比飞跃鞋贵了两块钱呢！但程秀英既然答应他买鞋，也就不计较这两块钱了，“行。”

郁松川可高兴了，他要有球鞋了！其实他刚开始就没指望能有皮鞋穿，他跟四姐可不是一个地位的。

他妈怎么可能给他买皮鞋。

程秀英：“行了，都收拾一下，咱们去你爷奶家。”

众人表情一窒，都不想去。

他们也不是打不赢，单纯不乐意过去。

看见那一家子就烦。

程秀英：“我买了三斤猪肉和一只大公鸡，等到了你奶奶家，都敞开了肚皮吃，谁要是吃得少，回来也不用吃了。”

她计算过了，这些东西看着是多，但是家里人口也多，而且饭量都很大，敞开肚子吃，这些都不够吃的。

亏肯定是亏！

毕竟也要进到郁老太一家的肚子里。

只能尽量多吃，尽量少亏。

母不慈，但儿不能不孝。家里还都是工人干部，程秀英很注重名声！

总不能等到老头子老太婆得到消息后，嚷嚷着跑来说他们一家子吃独食。一个县里住着，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

郁松川拍拍胸脯：“妈你放心！我保准抢着吃。”

郁松青听到吃肉也提不起劲，他越发怀疑家里捡了黄金。可他没有去！这黄金跟他有关系吗？他的心好痛。

屋后头响起了猫叫声，‘喵呜喵呜’地叫着。

郁佳佳：“怎么还有猫啊？我去看看！”

程秀英：“四宝想养猫吗？”

郁佳佳：“可以吗？”

程秀英看着闺女一脸期待：“走，妈给你抓回来。”

郁松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惊又喜：“你们收拾东西，我去看看就行。”

众人都看向郁松青，同时仔细听猫叫。

确实很像猫咪的声音，但这股子缠绵劲很不对劲。

还能有谁？

陆筱晴啊。

大家一起跑了出去，绕过房间，到了屋后头，就看到一袭白裙的陆筱晴正在学猫叫，试图把郁松青给吸引过来。

郁松川啧了一声：“这脑子不太聪明啊，随便找个人过来也能喊大哥啊，偏偏学猫叫。”

郁松青被郁宏定拉着，站在最后面，不让他去前头。

郁宏定：“老大，你可想好了，你这条腿还要不要？”

郁松青满心的激动就像是气球被炸了个洞一样，‘嗖’的一下子，没了。

陆筱晴根本没想到自己学猫叫能把郁家人都吸引出来，她懵了，但很快，她又鼓起劲，深情地看向郁松青：“松青，对不起，我言而无信了。没有你的日子，我活不下去。所以，我又来了。”

郁松青的心再一次地被勾住了，他往前走了一小步，正要开口，程秀英对着郁松青的肚子给了他一拳头，“你想清楚再跟这个扫把星说话。”

扫把星……黄金……

他吃不上肉，骑不上车，还错失了可能存在的黄金。

徐婆子家都找出来了那么多，自家呢？

郁松青痛苦面具：“陆筱晴，你说得对，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咱们没有未来，不如好聚好散。”

陆筱晴悲戚喊道，“松青，只要我们有爱，就一定能够闯过刀山火海。”

郁松青悲伤摇头：“不，你不懂。分手了就是分手了，没有退路了。”

程秀英对郁松青的态度还算满意，不糊涂就行，她挡在了陆筱晴跟前，隔绝了她勾着郁松青的目光，“咋了？高枝断了？回头找老大了？这才过去两天啊，高枝就折了？你还真是个扫把星啊，谁跟你处对象谁倒霉啊，都被你克了啊。”

陆筱晴表情僵住，她呜咽哭泣，“伯母，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程秀英：“你也配我侮辱？行了，别学猫叫了，赶紧滚吧，不然我要控制不住我的手了。”

陆筱晴泪流满面：“我不走，我爱松青，你不能阻止我们相爱。”

程秀英气笑了：“陆筱晴，你快别哭了，搞得自己好像是单纯小白花，被我家欺负惨了一样。你敢发誓吗？如果你攀高枝处新对象了，你哥哥弟弟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陆筱晴脸一白，她可以不介意用自己发誓，但不能用兄弟发誓，“伯母，你怎么可以这样。”

程秀英：“你就说能不能发誓吧。”

陆筱晴痛哭万分，缠缠绵绵地看了郁松青一眼，跑了。

当着郁家人的面，也很难有进展，只能等下次了。

程秀英嗤笑一声，伸手拍拍郁松青的肩膀：“你头顶都绿了，还伤心呢？我的绿帽子老大，把你脑子里的浑水晃掉吧。”

她跟郁松岩道：“老二，你帮忙查查是个什么情况，查清楚了，老大下一个的工资给你二十。”

郁松岩觉得这也没啥难度，还能白得二十块钱，他欣然答应：“行啊。”

郁松青还是相信陆筱晴的，他想替陆筱晴辩解几句，她不会的，她最是温柔善良，怎么会朝秦暮楚，但他怕程秀英揍他，等结果出来了，大家就会后悔误解了陆筱晴。

说不定就同意他们处对象了。

一家人出发去郁奶奶家，一共三辆自行车，一家子正好能坐下。

程秀英载着宝贝女儿郁佳佳，郁宏定载着郁松川和郁佳敏，郁松岩载着郁松青。

郁松青又难受了，明明是他的车子，他现在竟然只能坐不能骑。

程秀英实在太霸道了！哎。

郁奶奶家在光明路的小院子里，一共四间房外加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枣树和柿子树，可惜现在都还没有熟。

房间其实也是挺宽敞的，但是人口也多，住了十二口人，显得很拥挤了。

郁老头和郁老太60多岁，身体还算硬朗，郁宏志和他媳妇康文娟四十多岁，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底下三个孩子，郁松安，郁松达和郁松雅。

老大郁松安和老二郁松达已经结婚，郁松安生了一儿一女，分别是四岁和两岁。

郁松达暂时没有孩子。

18岁的郁松雅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

郁老太正在厨房做饭，隔壁孙婆子抱着重孙子过来说话。

孙婆子：“你还吃这个呢？咋不去你二儿子家？你二儿子发达了。”

郁老太不屑：“谁家发达都轮不到他家发达！一家子泼辣货。”

孙婆子：“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家现在在轧钢厂可风光了。我侄媳妇看到他们提着好些个好东西从食品站里出来，一只大公鸡，好几斤猪肉，还有两兜子水果，过年都不敢这么吃。啧啧，儿子大鱼大肉，老娘青菜豆腐啊。”

郁老太切菜的动作都顿住了，“真的？不能吧，程秀英那个抠门精，能舍得这么吃？这日子不过了啊？”

孙婆子：“听说是救了个公安，公安局奖励他们好多肉呢，一辈子都吃不完。”

郁老太震惊：“一辈子都吃不完？”

“那可不！风光得很。”

孙婆子凑近一点，悄声道：“我还听说他们还从厕所里摸到了好多金子，都藏起来了。他们有没有孝敬你这个老娘啊？”

郁老太觉得这些都不一定是真的，老二家哪有这个本事，她撇嘴：“这我就不信了，厕所里怎么可能有金子。谁能把好东西往厕所里藏，有毛病吧。”

孙婆子也不知道，但是别人给她一块钱，让她这么说，那她肯定得说，她继续道：“真的！革委会还从那个四合院里搜出来好多金子呢，都是从厕所里摸的。你家老二肯定也藏了金子，就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他们要是孝敬你，你可得藏好了。”

郁老太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拿起烧火棍就往孙婆子身上打，“你个毒妇，你安的什么心啊？老二可没有什么金子，更没有给我孝敬什么金子。我们一家子都是本本分分老百姓，滚滚滚。”

她确实嫌弃老二一家子，但也只是想要把老二家的好东西往自家扒拉，没想老二家完蛋。

孙婆子赶紧抱着重孙子跑，觉得这一块钱也不好拿。

郁婆子太精明了。

等她走了，郁老太跟儿媳妇康文娟嘀咕：“老二家真发达了？”

康文娟：“这种事情不好乱传吧。说不得是真的！那厕所里真有黄金？”

纺织厂和轧钢厂离得远，两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消息传递得没有这么快。她在厂里没有听说过。

郁老太放下菜刀：“不行，让宏志骑车送我过去看看。”

万一真有黄金，必须得孝敬她这个老婆子，还有那么些肉，得拿回家！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大闹一场。

让别人都看看程秀英和郁宏定的假孝顺。

郁宏志推上自行车，准备载着郁老太去郁宏定家，就看到郁宏定一大家子到了门口。

郁老太心道闹不成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把上的一只大公鸡和四指宽的五花肉，这么多！过年都不敢这么吃啊！谁家能一次性买这么多好吃的？

紧接着，目光又落在了程秀英骑着的那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这要是给松雅骑着，以后当嫁妆……

后面又是两辆自行车，一辆八五新，一辆七成新！

乖乖，老二家真的发达了！

她咧着嘴笑：“哎哟，老二一家子来了，快屋里坐。”

又跟郁宏志道：“宏志，你也别出门了，在家招呼你二弟。”

程秀英：“妈，我和宏定来看你和爸，这是我们给你买的公鸡和猪肉，还给你买了软桃和苹果。”

刚刚走着一路，已经让各位邻居都看到大公鸡和红花肉了！

谁不说郁宏定程秀英孝顺！谁不眼馋羡慕呐！

郁老头和郁老太真是命好哟，赶出去的儿子还能这么出息，一家子三辆自行车！那辆女式自行车还是绿色的，颜色也太鲜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