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五)
这么大事, 李家人当然不能同意,但花喜姑性格很强势,李老头是个活哑巴, 每天除了种地放牛,什么也不管。
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花喜姑操持,李大哥觉得有什么事她娘会管,就在一旁看着,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她娘也同意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常规,李老头老了,剩下的全是女人,李大哥现在才应该是这个家实际的一家之主。
但封建社会对女人的压迫是整体性的, 制度性的, 落到个体上, 却没有那么一是一,二是二。
花家是绝对的花喜姑掌权,李老头早被她治服,剩下的又都是她的孩子, 在她面前说不上话。
李三月别管别人怎么笑她, 体型往那一杵, 看着就不怎么敢跟她动嘴皮子以外的东西。
李老大只能撺掇媳妇和另一个妹妹,跟花喜姑私底下说,想改变她的主意。
花喜姑被烦得不行,把耳边的苍蝇轰走:“急什么急,等你妹干一年再说, 这八字不还没一撇呢吗!”
“老实回去当你的差吧, 家里事你懂什么!”
李大郎:……
在家这边说通了, 回去思考的人思考得也很快,尤其是租田为生的佃户,最积极。
合作种麦,然后买地,真的假的?
众人都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联合收麦这件事近在眼前,大家倒少质疑。
叶奚青立刻给众人排班割麦,不按照谁家田谁家田的顺序割,按照田的优劣确定割麦顺序。
也别那么死脑筋,非得把麦全收回来,再想种豆的事,前面割着,后面就种。
以前是一家人单户作战,才按部就班地先收后种,现在合户当然要发扬一下合户的作用,两项工作同时进行。
叶奚青把每个环节都拆开,专人负责。
镰刀队在前头抡镰割麦,运输队在后面套牛车收。
村里留一些人垛麦晾麦,能跑的小孩都来割完的地上拾剩麦,另一拨种豆队,紧接着就开始种豆。
花家有一头牛,可以做运输用,叶奚青让人再去租一头牛种豆,租牛钱从公家账上记,众人平摊。
宛如军队一样分工明确,高效运转的收割队,很快就让大家见识了一下什么叫集体效率。
前头刚割完麦,后头种豆大军就追上来了。
朝廷抽走了那么多人,一点没影响收麦种豆效率,看着所有地都落下种子,每个人都开心起来。
有活路了!
度过抢时阶段,后续的工作就没有那么急迫,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叶奚青那大体格子,毫无疑问是镰刀队的,一个割麦期下来,白胖子变成了黑胖子。
找到一条河,痛痛快快洗一次澡,换上干松麻衣半袖,很好,这个时代还没封建到女人露块皮肤,迂夫子都要尖叫的地步。
接下来的事,她可就不管了,站在一旁充当指挥,勤奋之后,是更好的偷懒。
合种之后,收也是一起,所有的麦子都堆一起,不分你我。
一开始众人还心惊胆战,万千心思,不知道这些麦子怎么分配,很快她们就不用担心了,朝廷来征税了。
不同的作物,收割时间不同,朝廷按照不同作物成熟时间,收夏秋两税,麦子下来,就开始征夏税。
税征本来就年年增高,现在打仗,又额外征军赋,最后汇总下来,一亩地,要抽五斗。
古代的农耕技术落后,一亩地产量大概在1-2石,一石等于10斗,抽五斗,也就相当于抽了一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某些佃户,还要收佃租,比较狠的地主,佃租也要收一半。
你一半我一半,每个人都很快乐,然后农民发现自己热血沸腾干一年,好像全是白玩。
知道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聚在花喜姑家,沉默着看着花喜姑和叶奚青,现在怎么办啊……
花喜姑是有些三教九流的本事,遇到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看向叶奚青。
叶奚青当机立断:“我之前就说过,朝廷只会多征,不会少征,咱们不做准备,就会被抽干血。”
“朝廷的命令,咱们没办法抗命,税是一定要交出去的,佃租希望大家都一起想办法帮着还,千万不要自己去借高利贷。”
“所有的粮食攒攒,大概还够咱们这些人下年节省着吃,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赚钱的事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保证自己,不饿死,不卖田,不卖身。”
“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保证不往下坠,总有回过气的时候。”
“只要我们下坠得比别人慢,就比别人有出路。”
众人原本还有侥幸,现在被朝廷这么一逼,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咬牙道:“好!大姑娘,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分出要交税的粮食,和要交给地主的粮食,交税的交税,退佃的退佃。
佃田肯定是要退的,不然地主和朝廷合占十成,种情怀吗。
地主没想到她们真不种了,软下态度,答应减几成佃租。
说情的人哭着诉说,朝廷要征五成税,家里男人又被征走了,实在是租不起。
地主听到这,倒不追究了,佃农租不起地,可是好事啊,下一步就要卖身为奴,更廉价的奴隶,马上就要来了。
他们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买进一些田,还挺美的。
这边交完佃租,那边交税的也回来了,交税是花喜姑亲自去的,得有个脑子灵活的人,打点一下征粮官。
要不差役在收粮环节做些猫腻,又得多交无数粮食。
这时候也体现出了集体的好处,打点一次,就可以交无数人的税,其实还省了点成本。
本来收下那么多粮食,存粮也是一件大事,好心的朝廷和地主看农民太累了,帮着农民减轻负担,运走了一大半,一下轻松了很多。
剩下晾干的麦粒,装到大缸里,防鼠防霉,叶奚青让人空出几间屋子,专门存米。
为防有人不放心,大家轮流看守,监督有没有人盗用。
不止田里的资源整合在一起,住处叶奚青也让大家整合一下,有的家就剩了孤儿寡母,叶奚青让她们并屋居住,空出的房子做它用,比如之前的存粮。
大锅饭倒是没提上日程,主要是现在的情况和赵贞娘建工坊时不一样。
赵贞娘是真有一个集中产业给所有人做,而叶奚青除了种田的时候没有。
所以只在抢种抢收时集体做饭,其它时候叶奚青招呼大伙规划一下剩下的粮食。
做好计划,按照人头发口粮,每个人都不多,每个人也都不少,然后逆天的事就出现了。
抽走劳力,干活的人少了,吃饭的人也少了。
一个成年男人,一年怎么也得吃三石粮食,以前男人在家时,妇女都紧着家里的男人先吃,自己吃糠咽菜,对付着过日子。
现在朝廷又加收了两斗夏征,负担肯定是变重了,但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变量,加入了计算,那就是家家户户都少了三石米的消耗。
少了人,少了消耗,产量却没受影响,叶奚青分粮也不按着男女分,每月都按人头拨固定数的粮,以至于留家妇女第一次吃到纯粮饼。
虽然是粗粮的,这也不太对吧!
留家妇女收到粮食,心花怒放,感激涕零。只有花喜姑沉下脸,可不不对吗,那粮食,是从她们家地里匀出来的啊!
种麦的不一定能吃到麦,精白面,哪个朝代也贵,普通农家种麦都是拿来卖的,不是拿来吃的。
但花家不一样,花家有钱,原本收了麦后,还是能吃一段日子面条馍馍的,现在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个集体毁了!
李大哥麻溜回城里,李七月回婆家,就剩花喜姑、李老头、叶奚青三个在家吃杂粮饼。
李老头啥都能吃,康康吃,不说话,花喜姑长那么胖,肯定也爱吃,顿时后悔了。
村里其她人是吃上杂粮饼了,但她的白面馍馍没有了,到底图啥啊!
叶奚青看着杂粮饼,也很沉默,但没关系,这只是创业必要的牺牲。
朝廷再次加征赋税,加上之前的大征兵,果然让很多人不堪重负,开始卖田卖地,地价降到了二两银子一亩。
大户豪商纷纷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挤过来瓜分新切下来的大块鱼食,叶奚青也加入这场争夺。
但是别的豪商买地,一千亩的地银,说掏就能掏,她买一百亩都要倾家荡产。
在这种场合,身上的肉,换不成银两,所以叶奚青挨家去只有几亩地,都要卖出去的人家问:“我可以免费买你的地吗?”
本来就已经很伤心的人家:嗯?
防止被打,叶奚青赶紧把自己村里的经营方式说给她们听,邀请她们带地加入她们村,壮大这个经营模式。
她不要她的地,她也别要她的钱,她们这些人,就是短暂的种地联盟,应付特殊情况。
所有朝不保夕的人,把地聚在一起,人也聚在一起,集体种,集体吃,保证不饿死,不卖地就是胜利。
可以好好想想,是将地交给她托管好,还是寅吃卯粮,最后万劫不复好。
卖田的人:……
叶奚青阐述的理念,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难以理解,叶奚青就把她们拉到村里实际参观,村里人也不知道叶奚青想干啥,面对采访,自然就一五一十说了。
不管是什么,有实体就比较让人信赖,卖田的人看着村里的经营,好像还挺正经的。
一咬牙,反正马上也要走绝路了,就赌一把吧!
但想无缘无故加入新村,在古代也是挺难的,古代户籍管得严,不让轻易移民。
对此叶奚青也有解决办法,古代移民是困难,卖身简单啊。
让加入的人先把地和身都卖给她,她转手再把地卖了,换购成下洼村附近的地,身契地契到手就还给卖身的人。
如此一来,虽然还要给官府缴一些交易税,古代是有交易税的,但也是过明路把地和人都合法地转移到了下洼村。
等新人进村,叶奚青让人给新人安排住处,然后动员村里人,趁着豆种完,税交完,人闲着,再建一些房屋,以后这样的人不会少。
新来的人震惊,你居然真的老老实实给我发粮分屋啊?
村里人也目瞪口呆,你说买地,是这么买的啊?
叶奚青看向众人,那咋了,你就看买没买来吧。
安顿好新人,把新人和老人都叫来,开个团结大会。
越多的人,就可以种越多地,越多地,就可以抗越多风险。
她们现在是生存关还没过,所以才节衣缩食,想尽办法保底,获取的地也很难一步到位。
但地的产量,永远比她们每个人吃得多,只要不把地卖出去,而是不断买新地,进新人,总能粮滚粮,地滚地,像地主那样翻身。
大家现在看着地少粮少,不安心,但咱们有潜力!
节衣缩食忍过创业初期,坦途马上就来了!
所以大家一定不要自我放弃,比照她的例子,再去外面发展一些新的同伴,人多力量大!
等条件好了,集体有钱了,一定给你们每人买三十亩地!
系统:……
不是,你搞传销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说啥呢,我这有实体啊。
第222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六)
系统很抓狂, 但村里人都燃起来了,不知道在燃什么。
叶奚青给每个人培训,教她们话术, 让她们去外面发展下线,居然说回来不少。
尤其是新来的叫伍娘的人,大概是因为有自身经历可以做参考,全心全意去说,特别真诚,说回了最多的人。
本应日渐凋敝的村子,居然日益繁荣起来。
佃田全退掉,再少的地,也是自己买来的, 完全属于自己, 村里人还是蛮开心的。
至于朝廷要征一半税那种事情……没事, 没事,也是特殊时期嘛,她们可以努努力,好好侍弄庄稼, 多种出一些粮食。
亩产一石才是一半, 要是努力种两石, 那不还能剩好多呢吗!
只要不逼到极处,底层百姓都很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因为有了更多人加入,种地变得更简单,村里下半年又收了一茬豆,种上新麦, 静待来年丰收。
朝廷当然又征秋税了, 但总归是多了一波补给, 也不用交佃租,日子好过了一些。
闲余时间,大家都会出去找点活做,改善生活。
村民做副业赚的钱,叶奚青不收,她们自己拿着,就种地的时候大家一起种,保障基本口粮。
古代的小农家庭基本都是这样,种田绝对不可以荒废,副业改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有了粮食保障,大家搞副业都热情起来,有人养几只鸭,有人织布,有人种菜,有人编麻鞋。
下洼村池塘很多,鸭子可以放养,小孩也能赶,捡的鸭蛋可以腌咸鸭蛋,放很长时间也不坏,自己吃或者拿去卖。
鸭子老了还可以吃肉,这的底层百姓,最能吃上的就是鸭肉。
鸭子孵小鸭也比猪下崽简单,就是黄鼠狼真烦人,老来偷鸭子,养鸭人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看鸭。
别人都找到了副业,叶奚青也重操旧业,去县城里倒卖东西。
她这回可不自己挑着扁担去城里干活,有牛干啥不用,顶多她不往车上坐就是了。
招呼伍娘,和她一起进城。
伍娘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不是能言会道的那种擅长,是她人厚道,甚至外放到面相上来,别人往往看她面相就信她三分。
伍娘刚加入下洼村,正是最急着表现的时候,叶奚青一叫,立刻跟着去。
村里人把鸭蛋、布匹、谷物什么的往牛车上堆,让她拿到城里去销售。
叶奚青当然要抽佣金,不说别的,进城过路过桥还有路口税呢,牛也得喂粮,她不能搭钱做奉献。
不过她抽的肯定是大家能接受的,这年头只要不往死里压榨,就能被视为大善人。
叶奚青带着伍娘一起进城倒卖贩卖,少几个中间商赚差价,能多赚很多钱。
先到粮铺换粮,百姓粮食被抽走那么多,粮价当然上涨,但涨在尖端上,普通百姓被抽好几道,落到手里没多少。
叶奚青自己找门路连卖带换,精粮换粗粮,粗粮换得多,换回去,可以让村里人吃更久。
至于卖粮的钱,叶奚青交给伍娘:“这些是公家的钱,我一分不动,你保管好了。”
“等回村时,跟大家汇一下账,这是公款。”
伍娘接过钱,拍着胸脯保证:“当家的,放心吧!”
这个年代集市上还是少不了地痞流氓骚扰,但看见叶奚青壮硕的体格,腰间的短刀,那些瘦猴子般成群结队的小流氓,立刻愣了一下。
没用见真章,叶奚青就瞥了一眼,一群人就相互拽着走了。
新来的不解,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吗!
领头的一巴掌把他扇一边去,有没有一点眼色,那明显是一个见过血的家伙。
大街上那么多软柿子不捏,非捏那个硬茬子干什么!
叶奚青看着一群人互相拉扯着经过,非常不解,啥啊,还没看清楚呢。
伍娘则看得心花怒放:当家的,威武,太威武了!
伍娘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在那卖布卖蛋,叶奚青往石头上一坐,充当个吉祥物。
进了城才发现荒凉是她一个人的荒凉,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还是人声鼎沸,往来如云,底层的哀声没有那么快传上来。
卖了一上午,卖出了不少,伍娘很欢喜,佣金和抽成再分开,两人一人一半。
收摊后叶奚青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挨家挨户地问:“有猪要杀吗?”
在古代,屠户绝对是黄金行业,赚钱赚得人想不到,叶奚青倒是不贩猪,她只管杀。
第四个世界的屠四娘,差不多做的就是这种生意,杀猪在古代也是一项高门槛技术,很有市场。
叶奚青庞大的体格,一身的悍气,不用做别的推销,就很有说服力,立刻有人问:“什么价?”
“不管肉五十文一头,管肉三十文。”
养猪户一听,管肉就少二十文?
那挺好啊!
立刻把她迎进去。
养了一世界的猪,终于也到了杀的时候,叶奚青在猪脖子下摸索,拿起磨好的刀,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旁边顿时响起一阵赞叹,好手艺!
养猪户的家人七手八脚地拿盆子接血,叶奚青拿起一块干净麻布,将刀身上的血擦掉。
另换一把砍刀,肢解猪肉,等处理完,看向养猪的人家:“备饭。”
养猪人这点事还是懂的,赶紧备酒菜。
猪身上的好肉,是要拿去卖的,养猪户会拿里脊肉招待屠户,屠户也谅解,都是下九流打拼的,大家都不容易。
叶奚青少要了二十文,养猪户一开始还很高兴,看到叶奚青连吃四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难怪少要二十文,一点不白干啊!
看叶奚青那么能吃,伍娘也不客气,跟着炫了一大碗梅菜干炖里脊肉。
养猪户欲哭无泪地端上酒,叶奚青是个很注重养生的人,一般不喝酒。
但古代的饮水条件,米酒大概算是高级饮料,叶奚青还是喝了一碗。
只一碗,涮涮嘴,再不多了。
酒足饭饱,相谈甚欢,从养猪户奉上的铜钱里,排除几个子:“烦请给我包点骨头。”
现代人喜欢吃排骨,古代人可不喜欢,排骨压秤,会少很多肉,养猪户都会把骨头剔出来贱卖。
叶奚青虽然吃得多,手艺还是得到养猪户一致认可,一听,立刻殷勤地给她包了许多骨头,还搭了一对猪耳朵。
叶奚青拎着骨头回家,到家时,把猪耳朵给伍娘。
伍娘跟着她满满吃了一大堆肉,又收到赠礼,顿时乐坏了,准备闲着的时候,再给她发展一些下线报答她。
剩下的排骨和挣的钱,叶奚青交给她娘,花喜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赶紧把骨头炖了。
肉香飘到村里,每个人都很羡慕,有人开始心痒痒,能不能跟着她一起去杀猪啊!
那叶奚青当然乐意,伍娘是个心软的,下不了这个手,她正需要一个敢动刀的,跟着她打下手。
叶奚青的宰猪事业,一传十,十传百,找她宰猪的越来越多,还顺道做个骟猪推广。
猪骟了出栏更快,肉更好吃这件事,她要推广给所有人。
宰一头猪五十文,骟一头猪二十文,日积月累下来不是小钱,而且宰猪的时候还能顺道吃一道杀猪菜,肉管够。
本来是减肥主线,结果叶奚青往嘴里越塞越过分,唯一的喜讯可能就是新塞到嘴里的肉没单往脂肪上发展,也开始往肌肉上移。
叶奚青坚决不坐牛车,每天徒步几里地去县城,库库抡麦,不是白干的。
刚吃进去的能量,转瞬就消化了,身上的肉,变得紧实起来。
没有充足肥肉圆润棱角,远远看去,竟有些凶悍,这也是那些小流氓,为什么那么识趣。
叶奚青的变化很大,直到有一天,连花喜姑都意识到了,抬头瞻仰叶奚青的伟容,不是闺女,你的面相怎么好像有点变了呢?
叶奚青淡定地回头:这不都是您弄的吗,非让我干活,看都把我给累压缩了吧。
花喜姑:……
李三月的身体,叶奚青并不完全满意,力量因为自带巨额负重的原因是大,但耐力和敏捷都不太行。
叶奚青通过从花家到县城的道路,有氧慢走,让自己的身体习惯这种负重。
一开始还走一段路就得找个地歇一会,现在已经能走完全程,呼吸都不乱,进展喜人。
有了集体抗风险,下洼村的新人和老人,着实过了一段祥和的日子,有纯粮吃,有鸭子蛋肉吃,家里顶梁柱在的时候都体验不到。
但是锻炼可以循序渐进,朝廷的压榨,可不会考虑底下的人受不受得了,等到来年征税的时候,又加了一成。
村里人加入集体后,看到了希望,满心欢喜等缓过劲来,来年若是个好收成,不用补佃租,一定会过得更好,结果朝廷抽冷子又来了一下。
因为前面的好势头,下洼村现在已经有了五十多人,新人老人齐聚一堂,面面相觑地看着叶奚青:现在怎么办啊……
叶奚青深沉地低下头,重重地思考了一会,随后一锤桌子,满脸悲愤道:“朝廷这是完全不把咱们当人,咱们也不能老实听它的话了,想活下去,就得趟一些别的路!”
众人心里有怨气,被她一挑唆,立刻群情激愤:“当家的,你说吧,干什么!”
叶奚青看了所有人一眼,古代实行连坐制度,一人犯法,全村同罪,逼得乡邻不敢不检举。
在这种高压制度下,普通人想犯点法,该怎么办呢?
带着全村人一起犯呗。
一个人犯法是犯法,一个村人犯法是产业。
叶奚青看向所有人:“咱们去贩私盐吧。”
*
第223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七)
私盐, 古代百姓就算是没贩过也买过。
也就对于朝廷来说私盐是私盐,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不是良心好盐吗,又便宜质量还比官盐好。
民间买私盐的风气是刹不住的, 每个人都买,谁管得住。
但对于和自己争利的私盐贩,朝廷绝对严厉打击,靠海的人家私自煮盐一斤以上都犯法。
这种刀头舔蜜的营生,让每个人都震了一下,只有叶奚青面色不改地继续开口。
“咱们老老实实耕田交税,食不饱,睡不安,朝廷还要加征赋税, 抽咱们的血, 啃咱们的骨。”
“真正贩私盐的, 却餐餐有肉,出入有马,前呼后拥。”
“可知这世道并不真的惩罚不法之徒,只是惩罚无力小民而已。”
“咱们的退避忍让, 老实本分, 安分守己, 换来了朝廷的善待吗?”
“如果咱们没有提前预防,抱团求生,饿死的会是咱们,还是罪该万死的盐枭?”
“如今这么退都要活不下去了,再退还能退到哪。”
“若不思变, 等不及家人回来, 咱们先成骨头了。”
众人:……
其实完全不怕压迫到骨头缝里, 就怕一边压迫,一边留个喘气口。
朝廷大概也没想把底层百姓完全压趴下,但叛军已经造反到眼皮子底下,国库都被社稷栋梁们刮空,它不往下压榨不行。
朝廷自然有无数苦衷,下层百姓可管不了,她们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管朝廷干什么。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思绪万千。
最后忍不住咬牙,要不干了吧!
逡巡一圈,见众人一个个都点头同意,叶奚青就笑了一下。
摊开一张白布,立生死状。
每个人都得按手印,从此一张帛,一条命,拧成一股绳。
泰山姥姥在上,谁敢背叛盟约,死无全尸,世代为畜!
叶奚青第一个歃血为盟,当然不是歃的她的血,破伤风怎么办。
从养鸭户家抓一只鸭子,割断喉咙,血滴在碗里,端着鸭血送到所有人面前。
其她人见状,也是发狠,将鸭血涂在额前唇上,手纹印在白帛上,齐刷刷跪下。
苍天在上,泰山藏誓!
我等从此异体同心,生死与共!
若生叛盟背友之心,天诛地灭!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誓言是神圣的,庄重的,不可背弃的。
每个人都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等起身,叶奚青对着众人伸出手。
伍娘见状,立刻会意,把手伸给她。
她的屠宰助手也反应过来,把手伸过去。
众人手拉手,聚成一团,相视几眼,忍不住一起笑出声。
好姐妹!
叶奚青看向众人:“马上就要干大生意,也别养那破鸭子了,都炖上,大家吃顿好的。”
这个年代吃肉可不容易,所有人立刻赞同,只有养鸭的周月娥瞪大眼睛:“你们干大事,糟蹋我的鸭子干什么!”
叶奚青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哪有你们,都是咱们,等以后发大财了,还怕短你这几只鸭子。”
其她人一听,立刻附议,养鸭的周月娥没办法,只能看着大家兴奋地抓她的鸭子。
每个人也都回自家拿一些好东西,共同吃好这顿断头饭,不是,结盟饭。
叶奚青天天吃猪肉也腻,换一口滑嫩的鸭肉,改改口味。
花喜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宰了那么多鸭子,跟着叶奚青一起去吃,异常快乐。
直到叶奚青回去把生死契给她看,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想干啥啊!
叶奚青示意她小点声,把跟大家说的话术,再跟她说一遍。
但这个话术对村里人有用,对花喜姑没用,村里人是真要活不下去了,她们不是。
以她们的家庭状况,怎么也不至于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赚钱,想干啥啊!
叶奚青看向花喜姑:“娘,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梦吗?”
当初那个水淹泰山娘娘庙的梦,闹得还挺大的,但和三有关的数都过去了,三年也没到,就逐渐抛到脑后。
时间一长,花喜姑都快忘了,没想到叶奚青还拿这种事说。
但叶奚青这次没说三年后必发生水灾,而是对着花喜姑开口:“娘,你还记得我梦后半段斩黑龙的事吗?”
“泰山娘娘示我此兆,我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你的女儿我绝非凡人,必不碾于俗流!”
花喜姑:……
你做一个梦做魔怔了!
花喜姑整个人都想咆哮,但叶奚青都把生死契签了,她能怎么办。
叶奚青将一本文书交给她:“若我真有不测,娘你就改姓易名,拿着这本文书,带着家里人去泰州古县。”
“该跑的时候就跑,不用担心我。”
“我不是一般人,肯定能逢凶化吉。”
花喜姑:……
只是一个梦,你别那么当真行吗!
……
花喜姑提心吊胆,叶奚青却安慰她,不要担心多余的事。
她贩私盐,当然不是提着脑袋就莽,杀猪的那些日子,她也在打听私盐贩的势力。
屠户在古代差不多就是深入社会暗面的职业,对这些地下东西门清,打听起来方便,叶奚青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本世界是个全面架空的世界,她所处的阳县,位于淮州,被淮州府管辖。
淮州的私盐贩子,分两大类,一个是东边沿海的海盐私贩,一个是淮中的井盐私贩。
两股势力,水火不容,不仅要应付朝廷,私下里也常有火拼。
叶奚青所处的阳县,离淮中井盐帮比较远,离海边倒是很近,大约只有二百里地,处于海盐帮范畴。
叶奚青就去找海盐帮老大,听说海盐帮和井盐帮正在渭县争夺盐市,她愿代帮主开拓渭县。
若是她争下了渭县的盐市,请将渭县的经营权交给她,她会将海盐帮的旗帜插到井盐帮的心脏!
海帮老大震惊地看着她,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自荐,但叶奚青健硕的体格,和她能聚拢人手的能力,又让盐帮老大觉得挺可信。
这样的人才,就算是没争下渭县,收拢来也没什么损失。
盐帮老大想了想,给她发海帮令,接纳她加入海帮,如果她真能争下渭县,就把渭县的私盐生意交给她!
一直视私盐生意如虎的村里人,没想到有朝一日,那么轻易地加入了盐帮。
盐帮说是贩私盐的,但人家可不是什么小势力,说是私,没有和朝廷官员无瓜葛的。
叶奚青虽然莽,但不愣。
朝廷还没垮台的时候,当然不会和天上龙地下蛇一起斗。
等到了渭县,经常跟着叶奚青一起宰猪的牛小环激动道:“咱们这就和井盐帮的决一死战吗?”
虽然以前听到盐帮什么的都害怕,但加入海盐帮后,底气都足了,感觉井盐帮不足为惧!
叶奚青给她一杵子:“决什么死战,给谁决,咱们是来赚钱的,又不是卖命的。”
牛小环:……
叶奚青恨铁不成钢地环顾众人,和盐帮老大那么说,是为了获取工作机会,工作机会到手就得了呗,还真为他拼命啊,什么毛病。
而且搞清楚一件事,正因为渭县海盐帮搞不定,才那么轻易给她们,真搞定了,还能给她们,做什么梦啊。
可怜一直在底层打滚的单纯村民,从没见过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心眼子,面面相觑地看向叶奚青:“那当家的,现在怎么办?”
贩私盐说到底是一项商业活动,用商业手段竞争,比打打杀杀有效多了。
叶奚青看向同伴,你们不是已经很熟悉发展下线的操作模式了吗,去发展下线。
如果有人介绍来新人,她买私盐就给她优惠。
介绍来的越多,优惠越多,如果下线能达到三十人,直接吸纳为外围成员,给她发货,让她负责那一片区。
等所有买盐的人,都发展成了她们的下线,那还用担心她们买别的帮派的盐吗?
下洼村人:啊?
原本还做着从此加入盐帮,热血拼杀的准备,没想到一秒转经商剧场。
海盐帮来了一个新管事,井盐帮的渭县分支肯定得打听,最后通过多方眼线得到情报。
新来的管事,七尺有余,虎背熊腰,臂如老树,腰悬阔刀,目如古井,不像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井盐帮管事闻言皱眉,他们和海盐帮争斗了那么久,海盐帮骤然换人,肯定出了什么杀手锏。
听完手下的汇报,井盐帮管事更觉如此,让各档头小心,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来的海盐帮管事,肯定要立威!
但井盐帮严阵以待,一直待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叶奚青都没发动任何武力冲突。
倒是手下来汇报,周边的村民,不知为何都不买他们的盐了。
井盐帮头头:嗯?
为了保密,发展下线的时候,叶奚青她们都设一个暗号,交易盐的时候对上才交易,对不上立刻走。
井盐帮的人一去打听,已经被叶奚青发展为下线的人就知道他们不是组织的人了,立刻把他们轰走,井盐帮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贩私盐的利润再大,再是必需品,也得卖出去才行,突然间失去下层市场的井盐帮瞬间懵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和海盐帮脱不了关系。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井盐帮顿时受不了了,怒气冲冲要找海盐帮算账!
但在他们行动之前,叶奚青的请柬先到了:下月初三,得月楼相聚,不知可否?
井盐帮头头本来就怒气填胸,得此消息,立刻把请柬拍桌子上,去就去,谁不敢去谁龟孙!
得月楼是渭县最大的酒楼,一到日子,井盐帮的人就带着手下把酒楼包围。
他们等着迎接海盐帮的火拼,到了地,才发现楼上等他们的就一个人。
叶奚青低头看过去,异常不解:“我请宋管事吃顿饭而已,宋管事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宋管事:……
任谁收到那份请柬,都觉得叶奚青是来邀战的,没想到她居然一个人来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井盐帮的人心里顿时更没底了。
叶奚青站在楼上,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情报似乎不全对,海盐帮新管事虽然面相凶恶,一笑起来却有几分斯文儒雅的味道。
叶奚青笑完,对着井盐帮管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酒菜已订好多时,就等贵客入座了,贵客如果害怕,也可以多带几个人上来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生活不止打打杀杀,还有坐下来谈谈。
第224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八)
叶奚青那么明显的激将法, 井盐帮管事也看出来了,不上去,显得自己怯懦, 上去,又害怕叶奚青有什么阴谋。
最后想了想,找两个心腹带着刀一起上去,叶奚青那大体格子往那一站就胜过千军万马,管事哪敢掉以轻心。
井盐帮管事精神异常紧绷地上楼,进门,还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什么陷阱,没想到真是一桌好酒好菜。
叶奚青对着管事比了请的手势:“请坐吧。”
管事:……
得月楼的厨子远近闻名,价格不菲, 管事面对那一桌子好酒好菜却没有丝毫胃口, 色厉内荏地一拍桌子:“别装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奚青本来还想给他倒杯酒呢,没想到他这么不识趣,就把酒杯放下,微笑着看过去:“知道百姓为什么都不买你们的盐了吗?”
井盐帮管事本来就为了这个来的, 听此立刻抽刀, 他两个手下和他一起。
这也太沉不住气了, 以至于准备的酒菜都没派上什么用场,为防他们掀桌,叶奚青直接把手里的盐递给他:“这是我们的盐,你猜什么价格?”
“和你们一样~”
管事:……
将盐接到手里一看,直接捏一把放嘴里, 一点不怕叶奚青下毒。
倒不是相信叶奚青的人品, 而是古代那种无色无味, 沾唇立死的毒药,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
这么白的盐,掺点毒,就像雪地里的黑兔子一样明显,根本不用担心。
尝完管事就怒了,在一个垄断行业里,你搞什么产业升级!
明明不搞也能卖出去的东西,把门槛提上去,对你们海盐帮有什么好处!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叶奚青笑道:“坐坐坐,急什么。”
“如果我做独门生意,您怪我没问题,但我要是和您合作呢?”
管事怒极反笑:“就算泰山和夷山合一起,海盐帮和井盐帮也绝无相合之日!”
叶奚青的态度却没有改变:“管事听差了,我是说我和你,不是海盐帮和井盐帮,这区别可大了。”
管事刚想冷笑,那有什么区别。
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真有区别……
朝廷官员都不会一心一意给皇帝打工,私盐贩子又怎么会老实给帮头卖命。
叶奚青看向管事,和他身后的打手,悠闲地摇摇头:“都说了让您一个人来,您还非带这么多人,现在怎么办啊。”
管事:……
两个打手:……
管事想了好半天,咬牙让两个手下下去,和叶奚青在屋里不知谈了些什么。
突然间听见摔筷子摔凳子的声音,两个打手听见立刻进去,就见宋管事怒气冲冲,保龄球一样的身体跳起来骂:“你休想!”
两个打手和他带过来的人立刻要动手,管事却止住他们:“今天她一个人来的,咱们现在动手胜之不武,改日再战!”
井盐帮的人面面相觑,但老大发令,也只能跟着撤。
桌上的酒菜一点没动,叶奚青招呼小二,给她打包带走,给姐妹们尝尝。
见她要走,得月楼的老板上官大娘,立刻亲自来送,亲手递给她一个食盒,并声称免单。
上官大娘原本是路边卖鱼羹的,因为味道好,供不应求,白手起家这么大一个酒楼。
叶奚青不止来她这吃饭,也向她推销私盐。
别人买私盐是因为私盐便宜,她买私盐却是因为叶奚青的盐干净,做菜食生意的,味道差一点天差地别,完全值得冒险。
就是以后茬架这种事,能别在她的酒楼里约吗……
叶奚青微笑抱歉,表示下次一定,掀开食盒,老板的盐资在里面。
将食盒盖上,她这种身份的人,不适合当面数钱,破坏她的风度。
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上官大娘手里:“包楼的钱。”
看着足数的银子,上官大娘当然双眼放光。
但叶奚青带着那么多人打架,哪敢收她的钱啊,连忙推拒。
叶奚青笑道:“请收下吧,我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讲究一个诚实信用,有来有往,钱货两讫。”
虽然都是做生意的,叶奚青这种趟黑生意肯定和她的正经生意不一样,上官大娘顿时产生了黑老大遵守交通规则般的救赎感,收下银子,千恩万谢。
叶奚青满载而归,将得月楼的酒菜拿回去给姐妹们吃,她可没吃独食,她要是吃独食一桌子都没了,哪能剩下。
和想象中聚拢一群人茬架不同,叶奚青带着村里人,主要是发展下线和炼精盐。
众人放下手中活,聚在一起,都想尝尝得月楼的酒菜,只尝一口就瞪大眼睛。
这什么味啊!和得月楼的手艺相比,她们以前就算是吃肉也白吃啊!
顾不得说话,一拥而上,使劲往嘴里塞,生怕抢不到,连汤水都拿暄软的白面馍馍划拉空。
就在有人想拿舌头把最后一点油水也舔光的时候,叶奚青赶紧制止,这盘子还得还给人家得月楼呢,别太过分。
吃这么干净,已经让酒楼的人笑话了。
众人:……
在这个年代,高档酒楼是有这么个规矩,吃饭盘子里都剩一点,不然就是饿死鬼投胎,没吃过好的,剩的越多越体面。
当然不是写在纸面上的规矩,但在大酒楼的吃饭的人,都自持身份,会自发维护这个潜规则。
有人吃溜光,就是没见过世面,会自发被别人嘲笑。
跟着叶奚青一起从乡下出来的,哪想过高端场所还有这规矩,脸都红起来。
叶奚青把赚的钱发给她们,让她们以后出去吃的时候,注意一些体统,像个体面人。
咱们不是没钱,咱们也有体面。
盐是人们生活的必需品,把盐都垄断了,那能不赚钱吗。
收到一吊吊的分红后,底下人顿时顾不上丢面子的事,七手八脚争抢分红,对着当家的千恩万谢!
叶奚青笑纳,但在发完钱之后,严肃地告诫众人,现在她们不仅有钱了,加入盐帮,还有势,底下的人会怕她们,讨好她们。
但就算别人对她们再客气,再主动要给,也不能吃白食,占白物,白拿东西。
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不能一有钱就忘本,而且孽做多了,迟早有报应。
今天短了一个小贩一文钱,他明天就可能举报你,这么举报死了,死了都活该。
大家是做趟黑生意的,不能失去老百姓的心,只能多给,不能少给。
贪小利,丢性命,是世界上最不值的事。
都是刚从底层上来的,本来也没来得及滋生欺凌百姓,横行无忌的心,听此立刻点头,表示一定记得!
宋管事回去,很快又和叶奚青秘密会见,这次也是谈了很久。
等他回去,约定好日子,叶奚青就带人抄了他的码头,将他的一批货全部掠走。
货抄走后,井盐帮渭县管事跟帮头报告损失,叶奚青跟海盐帮老大报告胜利,就是没提缴获多少盐的事。
一来一回,宋管事跟叶奚青诉苦:“你也不能总让我输吧,再输这边换人了!”
叶奚青大方同意,等她站稳脚,也给他刷个战绩。
然后把成摞的分红推给他,看见成块的金饼子,宋管事一看立刻啥也不说了。
分完红,俩家瞬间亲如一家,叶奚青笑嘻嘻道:“咱们的生意现在很赚啊,宋管事能再弄来一批货不。”
宋管事毕竟是做这一行的老油条,有很多门道,把嘴咧出花:“你等着~”
井盐帮和海盐帮那打得激烈,渭县的两伙子,却偷偷过上了,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井盐帮那边,管事就汇报,新来的海盐帮管事“旱地虎”,有万夫不当之勇,难以招架。
海盐帮那边,叶奚青让跟着妈妈一起加入的十三岁女孩林小芙编战报,她们又打得井盐帮的人屁滚尿流。
如果失败了,盐被劫去,就是井盐帮那边不讲武德,搞偷袭。
十三岁的年纪,正是能编的时候,胜利和失败都编得像模像样,跌宕起伏。
海盐帮老大一听汇报,就觉得渭县这边情势很复杂,但叶奚青又能镇得住场子。
对她的支援力度更大。
大部分东西都是假的,但有些东西也得是真的,比如宋管事那战败习惯了,井盐帮派人来,叶奚青得负责帮他除掉。
新来的人刚到,还没下船,劫船的就来了。
早已得到“内部消息”的人潜伏好,人一到就凿烂他们的船,水家女子,鲜有不识水性的,叶奚青除外
但她是旱地虎,不是水地虎,不擅长水战很正常。
等落水的人狼狈上岸,旱地虎再出战也不迟。
正是一个有月亮的好日子,月影下的人被月光勾勒的纤毫毕现。
巨大的黑影宛如魔神下降,来渭县的人第一次后悔起来。
叶奚青平时配刀,战时却配棍,二十斤的铁棍挥抡,一棍下去,脑瓜崩裂,骨头粉碎。
侥幸逃脱的人,胆子都吓破了,将旱地虎描述得比宋管事之前奏报的还凶。
井盐帮的人再没人质疑宋管事,都觉得他能和旱地虎周旋这么久也挺不容易的,这是人吗!
宋管事含泪表示你们终于发现了。
渭县的生意由此平定下来,宋管事给叶奚青她们供盐,叶奚青提供净盐技术,两人分红。
刨去给总帮头必要的交代,剩下的全落自己口袋里。
叶奚青之前说给每人买三十亩地,还像画饼,现在真的实现了!
看着手里的钱越积越多,种惯了地的立刻想回去买地。
叶奚青让她们别太乍眼,还是沿袭之前吸纳村民的手段并地,不然没法解释她们为什么突然暴富。
现在有了钱,除了并小户的地,还可以补实地,下洼村的吸引力更大。
人多起来,既可以种地,也可以贩盐,后备补给就来了。
众人:……
有道理啊!
……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渭县的贩盐生意飞速壮大。
叶奚青她们有海盐帮总部提供的原料盐,还有井盐帮私下里提供的真私盐。
下级销售网也被她们的下线网垄断,很快就成了体系。
成了体系后,就开始日进斗金,下洼村人一夜暴富。
私盐之所以叫私盐,不叫暗盐,就是古代异常简单的人口流动,不存在真暗的东西。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谁贩私盐,其实完全是心知肚明的。
但朝廷抓私盐抓得狠,底层百姓没必要。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私盐贩子都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给他们贩廉价盐的大善人,太伟大了。
叶奚青她们的青盐帮给下级供货的时候,不让她们的下级存盐。
而是让下级定好人头和需盐量,约定好日子,核心成员挑着订好的货去交易,迅速分销到各家,减少外围成员的风险。
如果被朝廷蹲了,核心成员一定要把责任揽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下线供出去。
被抓后也不要抵抗,进了大牢后,总部会想办法捞人,就算上了刑场,也会去劫狱。
而如果是有人背叛或者被人检举的话,她们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私盐贩就是靠着这种与民合利,信义维系,恐怖威胁在民间立足的。
虽然是做地下生意的,私盐贩子在民间活动时并不偷偷摸摸。
叶奚青在渭县有明面上的身份,宰猪的“韩老板”。
不仅依然帮着大家杀猪,还会在市集上开摊卖猪肉,消费打赏都很阔气,大家知道她钱咋来的也不会去说。
真的东窗事发就一推二五六,不知道她是盐贩子啊,还以为她是杀猪赚的钱呢。
集市上每个人都收过她的钱,那咋整。
干了杀头的生意后,反而比以前更能挺直腰板在大街上行走。
以前人穷的时候谁都踹一脚,现在出门所有小商小贩一见,立刻把脸笑成褶子,欢迎她们来。
下洼村的人总算知道什么叫这世道根本不惩罚恶人,只惩罚穷人。
人穷志短,有了钱怎么都是好的,胆子愈发大起来。
她们一起在渭县的郊外买了一个大宅子,雇一堆丫鬟婆子伺候日常起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算是想吃得月楼的手艺,得月楼的大厨也会亲自上门来做,只要备好材料就行。
当然赏银也是少不了的,人情是咋来的,人情是钱堆出来的。
叶奚青让大家不用客气,以前没体验过的都去体验。
穷人乍富,最先体验的肯定是吃穿以及无所事事的悠闲,叶奚青不一样,某一天宅子里突然来了一顶异常华丽的轿子。
轿身布满了华丽的装饰,轿帘上绣着竹纹,两个引路的丫鬟扇子上绣着竹样,掀开轿帘,走下来一个以竹扇遮面的绿衫女子。
女子高挑眼眉,立在那就像一竿竹,不卑不亢地看着众人,使丫鬟去问:“主人在家吗?”
伍娘现在明面身份是大宅的管家,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也有些见识。
猛想到这个图样是哪的了,夷河岸边有一群烟花楼,每家都有个头牌。
青竹纹样,是春风楼的头牌,竹君。
有了钱后,同伴消费啥伍娘都不意外,就算是去赌钱,伍娘骂几句也就收拾烂摊子去了。
但现在是想干啥啊!
把接人的牛小环拉过来:“这谁叫来的?”
牛小环给春风楼的人陪完笑,回头看向伍娘,言简意赅道:“老大。”
伍娘:……
还不待她对这种炸裂的事发表意见,叶奚青已经亲自出来,掀开帘子,把客人迎进去。
牛小环在背后笑得一脸谄媚,然后对着伍娘摊摊手,她就说是老大嘛。
伍娘:……
*
第225章 《农家肥妻》 胖子都是潜力股(九)
为了有噱头, 花楼都会花大价钱培养一个自己的招牌。
春风楼的竹君,本名邬雪荻,当然也不是特别本就是了, 字竹君。
竹君精通文墨,熟读经史,与人联诗作对,往往让很多学子都自愧不如。
出场价自然也高,随便请喝一杯茶,都要十两银子起步,还得看她心情。
像叶奚青这样的暴发户,想请她其实没那么容易。
但竹君也好奇,叶奚青一个女人帮头, 花那么多钱雇她干什么, 就真的来了。
叶奚青将她引进收拾好的屋子, 尽力往文雅里弄,试图配上她风尘儒士的身份。
竹君拍拍她不当不佯,看起来很努力,还是乱七八糟的布置, 忍不住笑了, 回头都是玩味:“主人家用心了, 还没请教主人家名姓,不知方便告知吗?”
那当然方便,叶奚青毫不犹豫道:“在下姓韩,至于名字嘛,巧了, 和娘子非常有缘, 娘子叫竹君, 在下叫山君。”
竹君听完就忍不住笑了,山君是老虎的敬称,旱地虎叫韩山君,合理,非常合理。
叶奚青一个真字都不透露,竹君自然从善如流,一本正经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巧了,我也姓竹名君,韩老板以后叫我竹娘子就行。”
两个人都非常真诚,友好地交谈了一番。
寒暄过后,竹娘子是一个爽利的人,开门见山直接问:“不知韩老板相召有何要事?”
叶奚青也不装了,直奔主题:“能请您教我和我手下的读书吗?”
“哦?”
竹娘子瞪大眼睛,似不敢置信:“韩老板请老师请到我们春风楼来了,真是不怕烧钱啊。”
叶奚青很淡定:“烧再多钱也是值得的,我手下皆是出笼猛虎,不想从男子口中,学一些叽叽歪歪的败气话,宁愿多花钱,请娘子教。”
竹君从小在楼里高压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她也有天赋,学得比男人还好,是有点傲气在身上的。
但再差的男人也能进京赶考,为官做宰,她学识再出众,也只能在烟花柳巷打转,供人赏玩。
久挫之下,必生棱角,在几个有名的花魁里,她性子最乖僻,一听叶奚青这话,当即来了兴趣,移目过去。
但兴趣归兴趣,钱归钱。
竹娘子以扇遮面,笑意盈盈道:“蒙韩老板看重,委以重任,但在商言商,奴家可是要照章收费的哦。”
叶奚青很识趣,立刻把学费推过去:“竹娘子费心。”
竹娘子看了一下钱,又看了一下叶奚青,手里的扇柄敲敲下颌,也不是不行,但你得来我春风楼给我捧场。
于是突然间,新晋的盐界新贵“韩老板”,和春风楼的竹娘子,打得火热。
春风楼立刻很有面子,她们家的花魁,把母老虎都迷住了,这别家能比吗!
花楼之间的花魁也是有竞争有攀比的,既比缠头,也比恩客数量和质量。
头牌花魁,是要有高级恩客抬身价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文人墨客。
叶奚青暗地私盐贩子,表面屠户的身份,其实不太够格,但女恩客有噱头啊。
花魁有时候也会做赔本买卖,垂青一些穷学子,让他感恩戴德,给自己写诗,烘热名气,叶奚青这个女恩客同理。
叶奚青频繁地出入春风楼,给竹娘子捧场,引为谈资,不仅给竹娘子创收,还抬高了她的身价,两个人关系越发亲近,便愿意来优惠授课。
竹娘子这边还是蛮纡尊降贵的,青帮的人却陷入沉默,啊,要学习?
底下人面面相觑,她们是贩私盐的,又不是考状元的,学这个干啥?
叶奚青很淡定:“当然要读书,不读书,看什么事都稀奇,读了书,就会发现,世上根本没有新鲜事,所有东西都在书上记着呢。”
她说得好玄,牛小环支支吾吾道:“老大,你不也没读过书吗……”
“对呀,所以我才请老师啊,你要读过书,能问这种问题吗?”
牛小环:……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爱读书,读书肯定是个好事,以前是没有机会读,现在有了机会,像伍娘这种有上进心的,肯定是抢着读。
但古代读书没有那么简单,现代有手机,有字典,有拼音,有视听教学,古代啥也没有,纯原始手段死记硬背。
竹娘子往那一坐,看着底下一张张过于成熟的脸,就知道从孩童启蒙书上着手,太离谱了。
微微一笑:“大家都是刀里来雨里去的,我教你们别的你们不爱听,不如就讲一点兵法吧,没准有用。”
牛小环:……
兵法?
话音一落,眼神都清澈了,说什么也要学。
叶奚青则看着上首的竹娘子,心里更加满意,如此人才,必收于麾下。
……
日子一稳定下来,就会过得很快。
竹娘子说是教读书,不如说成了说书的,每次来都给大家讲一个好玩的历史故事,寓教于乐,大家都爱听,学着也有劲。
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故事,都挺有含金量的,听着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终极压缩包,村里人感觉自己的大脑都丰富了,对竹娘子越发尊敬。
林小芙和牛小环被叶奚青派去贴身跟着竹娘子,既为她挡一些无礼之徒,也让她们贴身学习。
牛小环爱听故事,林小芙爱编故事,跟着竹娘子,算是跟对人了。
竹娘子本来教书就够费心的,现在还得多管俩人饭,这俩人还挺能吃,不由拿扇子敲敲桌案:“贴身教学,韩老板得出额外的钱吧。”
叶奚青嘿嘿一笑:“你就当她俩是你的丫鬟,工钱抵了呗。”
“咱俩谁跟谁啊,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竹娘子冷笑:“果然,人最会蹬鼻子上脸,一近了,就做不成买卖喽。”
“哈哈。”叶奚青一笑,推开窗户,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
“马上什么买卖都要不好做喽。”
好雨知时节,一开始下,农人还很开心,在灌溉设施不完善的古代,老天赏雨,真是太好了。
但当各处都下雨,一下就不停后,事情终于有点不对了。
三年前那个水淹泰山娘娘庙的传说,又像幽灵般席卷各地。
叶奚青看向竹娘子,跟她做最后告别:“相处这么多年,也没将真实姓名相告,我本姓李,名三月,故事中那个梦到泰山娘娘庙被淹没的人,就是我。”
竹娘子对她的本名没有什么兴趣,但她这么严肃地说一件事,想必不简单,正经问:“你要做什么去?”
“回家,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渭县这边的生意恐怕顾不上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给你赎身,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竹娘子:……
“我们萍水相逢,有那么深的交情吗?”
“也快两年了,不萍水了。”
“呵,我知你们外面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这种营生。”
“但我每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财如流水,比之外面劳碌短命,生儿育女,卖与他人的农家老妇,可不知享乐多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走?”
“当然是因为我非凡人,你现在不管拥有什么,我将来都会百倍千倍给你。”
竹娘子:……
她以为叶奚青会像别人一样,劝说她风尘之地,非久居之所,不如觅一个良人,托付终身。
但烟花柳巷的女子,谁不是从良人家卖进来的,没见过买自己的良人,还没见过卖自己的良人吗,天下的乌鸦,还能长出两个色。
所以竹娘子看着楼里那些做着良人把自己救出火坑梦的姐妹,都嗤之以鼻,不长记性。
楼里是火海,楼外就不会是刀山了吗,谁规定火坑只能有一处。
与其出去伺候男人和他的大老婆,还不如在楼里精进一下业务,搂着金银珠宝睡觉,得享受且享受。
就算晚景凄凉,大不了投江,在楼里还能活到老呢。
在外面说不定要被人榨干钱财,卖第二手。
对于一门心思想脱离贱籍的人来说,赎身很有诱惑力。
对于日子过得还挺好的顶级花魁竹娘子,赎身就是既想算计她的人,又想算计她的钱。
一般对于这种人,她不一边感激涕零,一边掏空他的钱袋才怪呢。
叶奚青却不一样,她没劝她风尘不好,而是给她画虚空大饼。
竹娘子不禁开始想,你有什么本事啊,还不如画和一个良人,老实过日子的饼呢。
一个贩私盐的,能有什么前途。
哪天说不定就被砍了,老娘开诗会一天收的礼,顶你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一个月。
但自叶奚青说出这话后,她第一次没完全抛诸脑后,而是认真想起来。
不知是想到哪了,春风楼的姐妹正和老鸨说笑时,竹娘子突然开口:“妈妈,我想赎身。”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连老鸨也震惊。
整个楼里再没有比竹娘子更卷的,别人多多少少都在心里把花楼的工作当耻辱,她当事业,没想到有一天提赎身的会是她。
但优秀员工就算是想离职,也比普通员工思路清晰,竹娘子将金簪抵到脸上。
“妈妈,我不是和您商量,而是告知您。”
“您现在同意,还能多要点赎金,算我最后报答您,若我在外面走不通路,将来还回来,您什么也不损失。”
“但要真撕破脸,那就谁都落不到好了,妈妈,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划吧?”
花魁的脸,就是门面,老鸨顿时急得站起来,这是抽什么疯啊!
竹娘子其实还真不敢划,她还挺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就是不喜欢,也不会喜欢随便往自己脸上划口子。
这是她最大的资本,毁了以后如何生活。
但有时候威慑就是这样,不用真做,让别人相信你会真做就行。
多年的相处,没有比老鸨更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
她的聪明,让她少操很多心,但同样是她的聪明,让她一做好决定就不会回头。
老鸨软硬兼施,口舌费尽无果后,怒气冲冲地要了三百两银子:“想不到你这样的聪明人,也会办这样的蠢事!”
竹娘子身上每一件首饰,每一片华服都被脱下,神色却很轻松:“我可从不干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