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戈壁苍凉, 天边仿佛一张巨大的画布，一轮红日垂在远方?沙丘之上，缓慢低垂, 渐渐沉向戈壁尽头。

大片天空被染成?了暖红, 裹着一层淡淡的橘红，漫无边际的砾石沙丘褪去了白日时的灼热，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戈壁滩上，给苍凉的戈壁滩染上了温柔的外衣，连细小的沙粒都?泛着温柔的光。

余晖萦绕，将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郑进步守在试验车间门口，看见周工从?里头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 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单眼皮的眼睛透着一股坚毅, 咧着一口大白牙, “周工, 南边来了家信。”

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地，后头就追上来了几位年轻人。

“老师，这是今天试验的数据，我又算了一遍，燃烧震荡的频率还是和理论计算对不上，这是为什么？”

来人眉头紧蹙, 怀里抱着一个大本子，手里握着笔，满脸求知若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周越, 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以及战胜困难的不屈不挠。

人高马大的关?觉挤开前头的林维，拿着笔记本上前，“老师，关?于火箭再入大气层的隔热烧灼问题，你上次说要考虑材料内部的热应力分布，我们回去翻了资料，我们几个想了很久，计算量实在太庞大了！”

“我和从?南将将算了开头，不知道是不是思路错了，后面?的好像进行不下去了……”

另外几个学生郭从?南、谢敏静和柳燕榆也纷纷围了上来，求知若渴的眼神?望着老师，争分夺秒。

周越脱不开身，对旁边的警卫员道：“小郑，信先?放到我宿舍。”

“明?白！”

郑进步立马了然，可是没有立即就去做，还是守在旁边，安静的等，没有一点存在感。

直到远边的红日完全?消失，外面?渐渐的起了风，风裹着沙石打在身上，气温明?显开始下降，郑进步不得不硬着皮头上前，出声打断他们。

“周工，时间太晚了，您还没有吃晚饭，张司令员吩咐过我，一定要让你按时按点吃饭。”

“哎呀，都?这个点了！”

大高个关?觉抬起胳膊看手表，“快快快！咱们快去食堂，老师你的身体最重要，上次文医生可是说过了，你这胃不能再出问题了。”

其他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时间上，一抬头方?才还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转眼间天空就暗了下来，甚至辽阔的天空上月亮已经出来了。

大伙纷纷合上笔记本，簇拥着老师前往食堂，路上也没有闲着，就刚才的问题各抒己见，请老师点评，谁的思路正确，更具有可行性。

郑进步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直到看见周工进了食堂，他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西北的天空格外辽阔，到了晚间漫天繁星铺满其间，明?月高悬，仿若无尽的星空浩海。

周越给学生们上完课，从?大楼出来，披星戴月回到宿舍。

快速洗漱完毕，又坐到了工作?台前，伏案工作?至深夜，手边积了一堆草稿，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公式。

良久，周越停下了笔，抬手揉了揉眉心，闭眼休息了10秒钟，关?掉了台灯。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男人起身，上床睡觉。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忽然坐起身，伸手扯电线，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男人似乎有些不适应明?亮的灯光，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在宿舍里环视。

下一秒男人突然起身，走到沙发对面?的小茶几旁边，弓腰拿起了信封，重新坐到了书桌前。

男人拿起信封时，眼里划过了一丝诧异，手指捏了一下信封，比以往厚了不少。

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了六七张纸，周越大致扫了一眼，先?拿起信纸读信，一目十行。

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清俊冷肃的面?庞渐渐地浮上了温和笑意。

目光锁在信纸上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脑中不由自主地构想妻子握着女儿的手写字的场景，眉目温柔。

接着，他放下了信纸，拿起旁边的几张画，这一眼就入了神?，手指情不自禁地摩挲画上的小人儿，描绘女儿的五官，一笔一画，充满了柔情。

霄霄长这么大了？

妻子的画技很好，将女儿脸上的纠结、取舍不定描摹得惟妙惟肖，仿佛就浮现在了眼前。

周越有些惊讶妻子露的这一手精湛的画功，不过转念想到妻子承欢自苏奶奶膝下，便不觉为奇了。

心里涌上了浓浓的愧疚，他对妻子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对于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身份，他缺位太久了。

妻子寄过来了女儿画的三张画，虽然稚嫩生涩，却充满了童真童趣，透着小孩子的纯真直白，一笔一画之间满是鲜活的灵气。

周越盯着看了很久，舍不得挪开目光，过了许久许久，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裹着砂石碎枝呼呼作?响，似乎是又刮起了沙尘暴。

周越提笔写信，先?耐心地回答了女儿的问题，他看到她?们的来信时已是深夜，吃了晚饭很久了，不知你们在看见这封信时是白天还是晚上，是否已经吃了饭？

这封信，周越写了很久，也写了很长，在信里耐心地回答了妻子的各种?疑虑，回应了妻子对于女儿是天才的激动喜悦……

沙沙作?响的大风刮了一个多小时，不知何时消停了下来，周越停下了笔，等待笔墨干透，他又提笔写下明?天的计划表。

第一项就是去通信室打电话，第二项待完成?是去找张司令员汇报工作?，以及再次申请探亲假。

……

“喂，哪位？请问你找谁？”

“奶奶。”

秦有仪听见孙子的声音，脸上立即迸发出了欣喜之色，连忙开嗓喊老头子：“老周，阿越来电话了！”

不一会儿，一位健步如飞的老人从?外面?进来，手上还拎着晒水壶。

“爷爷，奶奶，您二老身体怎么样？”

“我和你爷身体好着呢！家里你不用担心，都?好着呢！”

“阿越，你在那边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再忙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你这老婆子，絮絮叨叨的，孙子哪有那么多时间听你啰嗦，把电话给我，我跟阿越说几句！”

“阿越，家里一切都?好，甭记挂家里！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好好为国效力！”

秦有仪将电话筒抢了回来，骂老头子：“还说我啰嗦，你不照样也是？阿越还用你嘱咐？”

“乖孙，别?听你爷的，你好好工作?，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奶奶，我知道。”周越一向报喜不报忧，转移了话题，“奶奶，京市能不能买到蜡笔？阿橙最近在教霄霄画画，你帮我打听一下哪里能弄到蜡笔。”

“行，奶奶知道了，这事就交给我们，你专心工作?……”

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秦有仪没放下电话筒，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周剑英脸上不太高兴，“我当?初就说把小程和霄霄接到京城来，留她?们母女俩独自在南方?，咱们就是想多照顾照顾她?们，也诸多不方?便。”

秦有仪叹了一口气，没反驳老头子，你当?她?是不想啊？

她?看得出来孙媳妇不喜欢生活在这里，当?初来了那么一阵子，好好的一个明?丽活泼的姑娘，才待了不久就跟一株快枯萎的花一样，闷闷不乐。

孙子阿越又不在身边，她?和老头子年纪大了，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在哪里受了委屈也不知道。

到底是在小地方?长大的，远离了权力中心，眼界有限，自身能力不足以应对周身环境变化带来的差距。

宁华啊，不知你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

“行，你帮我继续盯着。”

程橙蹙着眉头，道：“要是能弄到相机，拍下来就好了。”

对面?道：“我想想办法。”

程橙抬眼看向这位年轻人，“能搞到最好，没搞到也没关?系，尽力而为吧。”

她?爽快付了这次的费用，看着青年男子走远，也转身离开。

一路琢磨对方?带过来的消息，不得不说她?二哥介绍的这位“烂崽”能力不俗，嘴严话不多，是个可靠的，拿钱办事，什么也不问。

她?就喜欢这种?冰冷的金钱交易，利益交换，拿钱办事，互不相干。

这笔钱花得值，她?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戏看了！

丁蔓蔓可不是一个善茬，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不择手段，甚至是放弃尊严，这种?人一旦盯上了谁，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倒要看看常文斌这次怎么脱身，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身的，何况好处他享了，还乐在其中。

怪不得丁蔓蔓最近都?没来找她?了，原来是换了目标，缠男人缠得紧，跟常文斌打得火热！

据贺斯年说，丁蔓蔓每天中午都?会去单身宿舍，跟常文斌俩人幽会，而且为此?下午上班还迟到了好几次。

单身宿舍，男女幽会，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这很难不让人想歪，总不可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独处的有床的空间，在讨论诗歌吧？

鬼都?不信！

照这俩人幽会的频率来看，搞不好现在小胚芽已经揣上了，她?没记错的话，这年代的保险套通常是通过单位和公社免费发放给已婚育龄夫妻的。

常文斌一个未婚人士肯定不会问单位要，至于丁蔓蔓心里有小九九，俩人各怀鬼胎，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祝，锁死！

程橙回到家不久，隔壁院子就传出了动静，这次比以往更声势浩大！——

作者有话说：今天去吃席了，先更这么多[可怜]晚安宝子们～

第27章

“庄志峰, 你个孬种！我今儿就是抬也要把你抬去医院！”

“妈，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功能正常, 我肯定没有问题, 不用去医院。你怎么跟小娟一样胡闹？”

庄志峰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妻子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闹个不停，不仅折腾他?，还把丈母娘一家人都折腾了。

庄志峰看着妻子的眼神里带上?了愤怒，他?自己?行不行的, 他?自己?不知道吗？妻子难道不知道吗？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折腾没意义的事，要是真去了医院, 他?一个大男人脸往哪搁？！

“没问题？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既然没有问题，那你心虚什么？咱找老大夫看看就知道了, 也好证明你的清白不是吗？”

“究竟是谁心虚不愿意去医院, 大伙的心里跟明镜一样, 庄志峰，我就问你，我妹子嫁给你这?么些年?，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你妈指着鼻子骂了多少次？前前后后跑了多少趟医院，喝了多少苦汁子？！”

“你要不是心虚，为啥不跟咱们上?医院瞧？！”

罗大嫂叉着腰, 对着庄志峰的脸一顿输出。

“你凭啥说我们家志峰有问题？是罗小娟生不出孩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咱们庄家好吃好喝供着她这?些年?，平时还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 放在以前可是要跪祠堂上?家法，哪家的儿媳妇像她一样对婆婆不孝？”

“志峰啊，你可不能去医院，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道理啊！娘相信你肯定没问题！咱们不能任由罗小娟血口喷人，明明是她生不出孩子，现?在竟然把锅甩在了你身?上?，你可不能听他?们的！”

“究竟是谁不能生，亲家说这?个话未免说的太早了！你说你儿子没问题就没问题吗？你又不是大夫，那大夫还说了我闺女?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给不了我闺女?孩子的是谁，咱们就找大家说到?说道，评评理！”

“就是！庄志峰，咱们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医院找老大夫看看，二是离婚，咱们罗家又不是养不起闺女?！”

“小芳的意思?也是我们罗家的意思?，庄志峰，去医院还是离婚，你选一个！”

“妈，你们冷静一点，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我和小娟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缘分还没有到?，等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小娟，你快劝劝妈和大嫂！”

庄志峰焦头烂额，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院子里，程橙和小凌霄竖起了耳朵听隔壁院子的动静。

程橙在心里评价道，罗家人还是太文明了，要是换成她妈在，早在庄老太婆骂小娟姐是不下蛋的母鸡时，就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城里人还是太文明了，上?次在丁家也是，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好解决，该说是她妈的战斗力太强了，还是丁家人太弱了。

不过这?给了她新思?路，碰上?要面?子的人，就该乱拳打死老师傅，对方要面?子，那自己?就豁出去，脸面?是什么？

又不能吃，掉地上?了，等目的达成，走的时候再弯腰捡起来就是了。

一扭头，就在墙上?看见了马大姐一家人，几颗脑袋排排凑在一起，齐齐望向了隔壁，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一样。

程橙：……

马大姐看见她看过来，还冲她笑了笑，示意她看另一边。

只见庄家隔壁院子，跟马大姐家的情况一样，站在凳子椅子上?，吃瓜看热闹！

她估计，可能现?在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跟她们一样竖起了耳朵，吃庄家的大瓜。

早在那天晚上?庄家传出了夫妻吵架的动静时，第二天马大姐就过来跟她打听了，每次庄家一有什么动静，第二天马大姐肯定来找她，还给她送上?了街坊邻居私下的猜测和最?新八卦。

就算这?段时间，程橙周末不在，每次回来也能从马大姐那吃到?最?新的瓜。

小娟姐在娘家住了大半个月，这?一出闹剧也拉扯了大半个月，庄老太每天都在院子里骂儿媳妇，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据她观察，庄老太骂小娟姐的时候，庄志峰就在家里，可也没吭声。

继续竖起耳朵听！

罗小娟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庄志峰，这?一眼仿佛是要把这?个男人看透了的架势。

过了好一会儿，罗小娟用力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下定了决心。

“庄志峰，我们离婚吧。”

她累了，不想再苦口婆心的劝他，央求他?上?医院检查，就这?样吧。

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们已经回不去了，她也不想再回到?过去，每天跟他?妈为了一丁点柴米油盐吵的不可开交，受够了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她也无法再忍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受够了街坊邻居盯着她肚子瞧时，露出来的同情。

就这?样吧，离了婚大家都轻松，她不想再去纠结是谁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这?么些年?，她真的过得很累很累。

她对庄志峰的喜欢和爱意早就消弭在了日复一日的争吵和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

下定了决心，罗小娟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浮上?了坚定，又重复了一遍：“庄志峰，我们离婚。”

不提庄志峰和庄老太母子俩表情有多震惊，就连罗妈和罗大嫂也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罗大嫂：坏了！她刚就那么顺嘴一说，可真没想过拆散一桩姻缘，小妹不会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吧？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威胁妹夫啊，好让他?上?医院去检查！

就连罗妈都很吃惊闺女?说的话，瞧闺女?的神情，好像是来真的？

“小娟你……”

“妈，我想离婚，我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家活下去了，我会死的！”

罗小娟突然情绪崩溃，泪流满面?，她真的受够了这?一切！

罗妈心疼地将闺女?揽进怀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好好，咱们离婚！”

闺女?这?些年?在庄家过得什么日子，她看在眼里，既然闺女?想离婚，那就离婚吧。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再怎么讲体面?、讲脸面?都没有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

不过在离婚之前，闺女?这?些年?在庄家为了庄志峰受的委屈，这?些他?们罗家都会一一讨回来！

都要离婚了，先前的顾忌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脏水必须泼在庄志峰头上?！

是庄志峰不能生，给不了她闺女?一个孩子，蹉跎了她闺女?这?么多年?！

隔壁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罗妈带着闺女?和儿媳走了。

庄老太骂骂咧咧：“离婚就离婚！谁怕谁！我看离了婚，除了我们家志峰，谁还会要她罗小娟？！”

“一个生不出孩子的，还是离过婚的女?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我看她嫁不嫁得出去，有谁会要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呸！你们罗家就等着养一辈子老闺女?！离了婚，再想回头求我们志峰，我们志峰也不会要！”

“儿啊，离婚就离婚！离了婚，妈马上?给你找一个好生养的黄花大闺女?！来年?就给我们老庄家生一个大胖小子！”

“妈，你别说了！我已经够乱的了，你让我自己?静静！别跟着添乱了！”

庄志峰突然大吼，烦躁地进了书房，不过一会儿，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庄老太在后面?喊：“志峰你去哪？回来！不准你去他?们罗家！你要气死你娘啊！”

庄老太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大骂他?们罗家人，聒噪得很！

后面?的动静，程橙没再费心去听，和霄霄宝贝吃完中?饭，正要躺床上?睡会儿。

隔壁罗家来人了！

一大家子都来了，敲锣打鼓，声势浩大，这?动静立刻把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吸引了过来。

“妈妈！”

小凌霄原本已经躺下了，听到?动静，立刻爬起来了，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妈妈。

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妈妈，我们不出去听吗？

程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给小家伙树立了一个不太好的榜样，呃……先听了这?一回，下次，下次再说吧。

这?一次罗爸和罗大哥也来了，还叫上?了亲朋好友，男的搬东西，女?的吵架输出，细数小娟这?些年?在他?们庄家受过的委屈，重点输出他?们罗家是因为女?婿不能生才离婚的。

可不是她闺女?的问题！

“没天理了啊！丧天良的！一大家子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庄老太又是坐在地上?哭，撒泼打滚，见不管用，没人理她，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去拦他?们，挡在门口，一边骂一边哭，不准他?们从家里搬柜子、搬缝纫机，除非从她身?上?踏过去。

一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哪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们的对手，罗大哥直接撞开?了这?老太婆，和叫过来撑腰的堂弟抬着缝纫机朝外面?走。

罗家男人轰轰烈烈地从庄家搬东西，罗家女?人叉腰骂街，这?一出大戏可把周围人看精神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大伙儿下班回来，吃了中?午饭，午休的时间，大伙儿都在家，可不就都出来看热闹了。

七嘴八舌的议论?，说得唾沫星子横飞！

“小娟嫁到?庄家七八年?了吧，两口子为了这?点事真要离婚？”

“这?事，看罗家人的架势，还用说吗？肯定板上?钉钉了！要不娘家人能敲锣打鼓上?门搬东西？”

“我瞅着，这?庄同志恐怕真不能生，罗家人要闺女?离婚也情有可原！守着个不能生的男人，女?人这?下半辈子就毁了！”

“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我跟你们说，小娟平时看着身?子骨不错，勤快能干，那屁股又大，肯定能生！嫁给庄同志七八年?，连个响都没听见！肯定是这?庄同志拖累了人家小娟同志！”

“我也这?么觉得，要我说离婚也好！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也不能一棵歪脖子树就吊死了啊！没孩子下半辈子就没着落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女?人们看向罗小娟的眼神，纷纷带上?了同情，有为她打抱不平的：

“小娟也是可怜！运气太差了点，怎么就找了一个不能生的，还摊上?了一个恶婆婆，明明是她儿子不能生，还成天骂儿媳妇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小娟背了这?么多年?黑锅，我之前看见过小娟喝药，那么一大碗，黑糊糊的，老远闻着就苦，亏得她还全喝下了！”

穿着蔚蓝衬衣的年?轻媳妇平时跟罗小娟关系好，为她打抱不平，伸手比划那碗有多大，“小娟面?上?看着光鲜，平时跟她婆婆大小呛声，实际上?背地里遭的罪可多了！”

又有人道：“小娟也太惨了，这?不妥妥的骗婚吗？还被倒打一耙，女?人最?美的年?纪都被他?庄家给耽误了！”

女?人们大多是同情罗小娟的遭遇，男人们的视线可就放肆了些，有那混不吝的直接盯着庄志峰的下三路看，目光打量，三三两两发出嗤笑。

庄志峰的脸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红了白，白了青，估计要是能找个地儿，对方肯定立马把自己?埋了。

只是这?种事吧，他?又没法跟人解释，庄志峰看向罗小娟的眼神就变了。

到?了这?一刻，他?心里已经明白，这?婚非离不可，没有再回转的余地。

这?场离婚大战，直到?程橙带着霄霄宝贝出门去上?班，还没有结束。

有好些个人都不舍得走，实在看时间来不及了，才带着遗憾一步三回头去上?班。

走了一半儿，留下来的可都是没有工作，平时闲在家没事干的大婶大妈们，这?些人可有空了！

不出一个下午，这?件事就传遍了全城。

劲爆！劲爆！劲爆！

城中?心解放路有对夫妻啊，因为男的不能生，媳妇儿要跟他?离婚！

啥？

你说男的可怜，女?的不对，那我可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不能生的丈夫和苛待儿媳的恶婆婆！

那天之后，程橙再没见过小娟姐，后续的事情她基本上?都是从马大姐那里听说的。

幸好这?年?代还没有离婚冷静期，第二天俩人就把婚给离了，当天庄老太婆就开?始张罗给儿子找新对象。

这?事也让街坊邻居们看了个笑话，可惜庄家的事迹在城里传遍了，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家喻户晓。

好不容易遇到?这?稀奇事，估计这?事能让大伙唠个好几个月，一年?半载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除非有更大的瓜传出来。

所以，庄老太婆碰了一鼻子灰，别说给儿子张罗相亲了，根本就没有人家搭理她。

就连出门去买菜还被人指指点点，亦或是当面?问她是不是就是庄家的那个恶婆婆，问她儿子是不是真的不行？

后面?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庄志峰是个太监，那东西啊还没一根小拇指大，听闻恶婆婆正张罗着要给儿子娶新老婆，有人当面?呸老太婆不安好心，还想把别人家的好姑娘往火坑里推。

反正全城的人都知道庄家是个大火坑了，就算是那种不疼闺女?的人家也不敢答应，否则走到?外头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事情能传得那么快，程橙后来才从小娟姐那知道，原来她堂姐一直跟小娟姐有来往，在背后出的主意。

“小程，姐这?心里是真心地感激你和卫红妹子，要不是有你们，说不定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也不会这?么快脱身?。”

罗小娟离婚之后并没有大家想象的憔悴不堪，反而整个人仿佛卸下了什么枷锁，焕发了新春，神采飞扬，状态比以前更好了。

程橙上?前拥抱了一下罗小娟，“小娟姐，看见你如?今的状态，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罗小娟回抱住她，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心里的如?释重负大过于感动，这?些天她见过太多同情她的，担心她以后怎么办的人，这?是第一个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同情她，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没有带任何异样眼光的人。

她果然没认错人！

“谢谢。”

罗小娟轻声道，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自在。

“下周一，我请你和卫红妹子去下馆子，庆祝庆祝！你可不能拒绝我！”

“好啊！”

程橙俏皮一笑，“小娟姐，这?你可就想错了，有人请吃饭，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我可早就想好了，我要吃什么了，就等着小娟姐这?句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以后住的离得远了，但?她们之间的这?份情谊并不会随着距离而渐渐消散。

“那你周五回去后，记得帮我跟卫红妹子说一声，她要是有空周一就过来，要是没有空，就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单独请她。”

“包在我身?上?！”-

翌日。

程橙去菜市场买菜，被她大姐婆婆拉着问，打听隔壁那离婚女?同志的情况。

程橙奇怪的看着她大姐婆婆，“秀莲婶子，你问这?个干啥？”

虽然这?些天，她没少遇见跟她打听八卦的人，但?大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庄志峰不能生和庄老太是恶婆婆磋磨儿媳妇，还有小娟姐可怜的焦点上?。

这?倒是头一次遇见有人问她，小娟姐有没有再嫁的打算。

刘秀莲叹了一口气，神情怜悯，“害，我不是见那姑娘可怜吗，遇人不淑，想着帮一把。”

“小橙，我跟你说啊，你婶子我这?双眼睛可毒的嘞，从没看错人！”

“想当年?，我一眼就挑中?了你姐这?么个好媳妇，瞧你姐现?在跟你姐夫日子过得多好，红红火火！”

“害，扯远了，咱们说回正事，我手头有一个好人选，要是那姑娘有再嫁人的打算，你就告我一声，我的眼光肯定没错！”

刘秀莲拍着胸膛打包票，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我介绍的这?个人，包能生的！我让你叔瞧了，对方那家伙什跟个驴蛋似的，肯定行！”

“啊？”

程橙风中?凌乱，整个人就是一黑人脸问号？？？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她大姐公公那张严肃的老脸，实在想象不出是怎么绷着一张老脸，偷看对方的家伙什，还给出了一个“驴蛋大”的、对男人来说算得上?是至高无上?的评价。

下一秒，程橙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yue～

画面?太美，有点恶心哈！

刘秀莲看见她脸上?的神情，以为她不信，继续道：“你要是不信，我让你姐夫再去瞧一次。”

“不，不用了。”

程橙连忙摆手拒绝，生怕晚了一秒。

够了，她已经不能直视大姐她公公，至少不是经常见面?，不怎么打交道，要是换成她姐夫，咦惹，好恶心！

估计她以后就不能直视她姐夫了，每看见她姐夫一回，就能记起这?回事。

“那我先帮你问问吧，秀莲婶子，你先把男方的情况大致跟我说一下。”

……

周五下午，程橙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带着霄霄宝贝，大包小包回去。

在路口等了一会儿，她二哥开?着拖拉机才来。

她二叔程爱民跟堂姐程卫红竟然也在，程橙把两个包裹放车上?，抱着霄霄宝贝先上?去，然后抓着护栏，跃上?拖拉机。

“二叔，你们怎么来了？”

程爱民跟程爱国两兄弟其实长得不太像，性格也不尽相同，程爱民长得老实本分，性格也是偏务实，当了大队长之后，身?上?多出了几分气势。

看见侄女?跟侄外孙女?，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了几分，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炒豆子。

旁边，程卫红马上?伸出了手，瞅着她爸。

程爱民：……

看了一眼闺女?，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家里也没有短了她的吃喝，这?嘴巴子咋越来越馋了呢？

程爱民往她手心倒了一点炒豆子，又从兜里抓了一把给侄外孙女?，只剩下最?后一丢丢了。

“二叔，你吃吧。”

程橙摇头拒绝，她嫌崩牙，敬谢不敏！

程爱民见侄女?不要，正要一股脑倒进自己?嘴里，前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抬头就看见侄子冲他?笑。

程爱民只好又分了一半给侄子，闺女?不知何时将那捧炒豆子全造完了，手又伸到?了他?眼前。

程爱民：……

程橙眼睁睁看着她堂姐把二叔手里的炒豆子全抢走了，倒进了自己?嘴里，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还一边伸手去摸二叔的兜。

呃……牙口真好！

拖拉机突突突的往城里开?，程橙疑惑的问：“二叔，我们这?是要去哪？”

闻言，程爱民眉心本来就有了很深的川字纹，这?会儿皱的更深了。

“唉，上?头又给咱们大队派来了知青，咱们要去火车站接人。”

“你说这?些知青娃娃不好好待在城里，安排到?我们农村来，说是指导我们生产建设，结果一个个都不懂种地，细胳膊细腿的，都是假把式，干起活来旁边人都急死了！”

一天又干不了几个活，还怨声叹气，嫌弃他?们农村环境不好，哪哪都不好。

说实话，这?些个娃子哟，除了头一年?来的知青，大伙儿还有些稀奇，愿意包容，后面?见识了这?些知青娃子的底子，那份包容就变成了排斥。

尤其是在知道这?些知青干活不行，经常拖后腿，还要占大伙的口粮，从村里分粮食，就更不待见了。

程爱民最?多能做到?对这?些知青娃子不为难、面?上?公正，但?心底里头并不欢迎这?些知青娃子。

尤其是在知道这?次给他?们大队分了七个知青，这?眉头就一直没下来过，村里已经来了十一个知青，这?再来七个知青，知青点都不够住啊！

“爸，这?是上?面?的安排，咱们照做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能拒绝？”

“爸我跟你说，你要是继续露出这?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人家知青办的人还以为你对组织上?的安排不满嘞。”

眼见快到?火车站了，她爸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跟别人欠他?钱似的，程卫红有些不满，劝她爸：“人家在大城市里待的好好的，你以为那些知青想来我们这?儿？这?都是上?面?的安排，我们听安排就是了。”

“人家知青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我们这?农村，万一人家以后有机会回城呢，爸，你快收收你那死鱼脸，好歹笑笑。”

不求她爸对那些知青有多好，多照顾，只求别拖她的后腿。

程橙全程没说话，冷眼旁观着，她堂姐这?态度是不是过分殷勤了些？

她堂姐有那么好心？

程橙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想都不用想，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除非这?批新来的知青身?份不一般，或者说这?批新来的知青里头有身?份不一般的，而且上?辈子还是混出了名堂的那种。

再看看呗，反正马上?就能见到?这?批新来的知青了，到?时候看看她堂姐对哪位知青比较上?心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晚安～

第28章

很快就到了火车站, 程橙没有下去，摘下了自己和霄霄宝贝头上戴着?的草帽。

她给草帽下面缝了布，围了一圈, 戴上可以?做一个简易的口罩, 遮住口鼻，坐拖拉机就不?怕吸黑烟了，也可以?挡灰尘，唯一缺点就是不?透气。

这会儿?拖拉机停下，她取下了帽子，可以?透一会儿?气了。

她从?包里拿出军绿色水壶, 拧开水壶盖子，喂小家伙喝水。

她二哥和程卫红都跟着?她二叔进?火车站接知青去了，没过一会儿?, 就看见他们?帮着?知青们?，提着?行?李被褥啥的出来。

程盈抬眼望过去, 托视力5.0的优势, 看得特清楚, 她堂姐走在其中?一位男知青身边，笑得一脸花痴？

反正感觉脸上快笑出了花的那?种甜美，哟嚯！有情况呐！

程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她堂姐和身边的男知青瞧，这位男知青身材高大，目测有一米八以?上。

五官周正硬朗, 有点像老电影里的经典男同志形象，不?算特别帅，但就是很男人，她正欲再瞧得仔细些, 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齐津远眼里浮现出一丝怀疑，他下放到湘南县除了爷爷和经手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

齐津远看清楚对方的脸，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惊艳，随即眼神就变得锐利又冰冷，像丛林之中?潜伏的毒蛇，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深的警惕和探究。

哇靠，她堂姐瞅上的这位男知青究竟是什么来头，那?眼神盯着?她，头皮发麻！！

如果对方的眼神能杀人，她毫不?怀疑她已经死了一百次啦，还是那?种被一刀一刀凌迟的那?种死法。

好可怕！

程橙强装镇定，冲对方点头，礼貌的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对方冲他笑，齐津远愣了一下，然后看见对方从?他身上挪开了视线，去盯着?其他人瞧了。

他心里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

见他们?快过来了，程橙依旧没下车，只不?过看见他们?过来了，站起了身。

目光看着?这群精神面貌明显不?同的年轻人，四男三女，大家脸上带着?对未来的迷茫、不?确定以?及面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担忧，还有路途的疲惫。

今年已经是知青下乡运动开展的第三年，有了前两年的经历，估计现在大家都回过神来了，明白了下乡意?味着?什么，会面临怎样的境况。

程橙虽然有些同情，但没有露出来，在大时代的裹挟下，每个人都是时代中?的一粒沙，风吹往哪，就不?得不?往哪个方向，被时代裹挟着?跑。

她扬起了笑容，主动走到拖拉机后面，伸手帮他们?接行?李。

“同志，谢谢你啊，你也是知青吗？”

“是从?哪来的？到了多久？”

闻言，程橙心里有点囧，但更多的是欣喜开心，眉眼微弯，瞅着?面前这位扎着?双马尾的女同志，笑道：“同志，你瞅着?我年纪多大？”

白思思盯着?她仔细打量，低眉思索，她是知青里年纪最小的，刚满十八不?久，这位女同志看着?和她差不?多大，最多比她大几?个月，不?过她猜对方应该是比她还要小。

她肯定道：“我刚满十八，你肯定比我小！”

“现在我不?是知青里头年纪最小的啦！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白思思，从?津市来的。”

“噗嗤——”

程向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姑娘的眼神好使?不?？

才?十八，年纪轻轻就眼花了？

程橙立即瞪了二哥一眼，余光瞥到程卫红脸上的表情，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笑容灿烂，情不?自禁地摸自己的脸，“同志，谢谢你，我现在心里特美！”

程卫红在心里白了一眼，脸是个好东西，你能要点脸吗？

“不?过我还是要实诚的告诉你，我比你大，而且我也不?是知青，我是新塘大队的，从?小就在这长大。”

不?是知青？

新塘大队？

那?不?是他们?下乡的地方吗？

白思思一脸疑惑，明显不?相信，这位女同志一看就是知青，而且还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对方身上穿的白色衬衣是的确良的料子，还有她腕上的手表是沪市产的梅花牌女式手表，小巧精致，其他地方很难买到。

“我真的不是知青，我叫程橙，这位是我二哥，亲二哥，她是我堂姐，大队长是我二叔，不?信你问他们?。”

话音刚落，程向明立即举手作证：“没错！她是我小妹，亲生的。”

听到这话，不?止是白思思，其他人脸上也都露出了诧异和震惊。

看着小姑娘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程橙忍笑不?俊，朝对方伸手：“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白思思傻愣愣的把手交给对方，被对方拉到了拖拉机上，才?反应过来，脸颊顿时爆红！

真可爱！

程橙帮这姑娘把行?李放好，拉她去前面坐。

“程橙！”

程卫红忍不?住出声，眼神不?善的盯着?她，那?是她的位置，她给齐知青留的位置！

“咋啦？”

程橙优雅坐下，笑意?盈盈，冲她挑眉。

程卫红气得想打人，这丫头打小就喜欢跟她作对！

亏她之前还念在姐妹之情的份上，帮她摆脱了前世的命运，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程卫红迅速爬上了拖拉机，先占了位子再说。

“齐知青，这里坐！”

程卫红热情地朝对方挥手，两团苹果肌自然上扬，夹杂着?一丝少女的娇羞。

程橙：……

就在眼皮子底下目睹，跟隔着?空气远远看，感受还是不?一样的，她只有一个问题：苹果肌笑久了不?酸不?痛吗？

齐津远脚步一顿，盯着?这位自从?见面开始就对他十分热情的女同志看了一瞬，他方才?好像听过对方叫大队长爸。

齐津远放下了行?李，抬脚走过去，嘴角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多谢程同志。”

另外三个男知青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帮另外两位女同志把行?李放上去，让她们?先上去。

“什么？程同志，这是你女儿?？不?是程同志，你已经结婚了？！！”

白思思惊讶得嘴巴可以?直接塞进?一个大鸭蛋！！

“霄霄，叫姨。”

这丫头先前还沾沾自喜比她大，嘻嘻，别怪她现在给她升辈分哈！

“姨姨好~”

小凌霄乖巧地坐在妈妈的腿上，冲对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两颗小梨涡自然上扬。

“你，你好小朋友。”

白思思有些反应不?过来，机械地举起手挥了挥，眼底的震惊很快就化成了喜爱。

好漂亮的小孩，软萌软萌的，脸蛋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一双黑眼珠子又大又亮，睫毛也长长的，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

而且身上穿的的衣服也很干净，这对母女一点都不?像她印象中?乡下人的形象，不?止是穿衣打扮方面，长相气质也不?像。

真奇怪！

白思思的声音不?小，拖拉机上的人都听见了她说的话，知青们?皆吃惊的看过来。

小凌霄往妈妈怀里躲了躲，抓紧了妈妈的衣服，小声地唤：“妈妈~”

程橙低头，给小家伙戴上草帽，白色的碎花棉布遮住了小家伙的脸，只露出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程橙给小家伙戴好草帽，自己也戴上了草帽，母女俩都遮住了脸，只露出了一双相似的眼睛，眼珠子格外有神漂亮。

齐津远收回了目光，眉头微皱，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

程卫红的余光一直放在齐知青身上，将对方的神态动作看在眼里，瞪了一眼堂妹，就知道搞这些旁门左道的把戏。

回去，她就缝一个带布的草帽！

程橙毫不?示弱的瞪回去，瞪她干啥！谁怕谁啊，她眼睛还比她大嘞！

“都坐好了吧，出发了！”

程向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突突突”，拖拉机后面的排气孔冒出了浓烟。

很快，知青们?就知道了她们?母女俩为什么要戴有遮挡作用的草帽了，也纷纷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坐在后头的知青就比较惨了，吸了几?口大黑烟，就算是捂住了口鼻，可也得呼吸啊，弄得灰头土脸！

还没到目的地，就被大黑烟和坑坑洼洼的路况折腾得面色惨白，越发对以?后的生活感到绝望。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仿佛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得移了位，终于?快到了。

拖拉机直接开到了知青点，程橙带着?霄霄也在这里下了车。

知青点的负责人叫龚高义，是第一年来的知青，一个老大哥，人不?高，戴着?一副眼镜。

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

“大队长。”

程爱民看着?他点点头，眉头依然皱得老深，问他：“龚同志，床位收拾出来了吗？”

龚高义闻言是真为难，知青点本来就不?大，已经住了十一个知青，本来大家就是挤着?住，才?勉强能挤下。

眼下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空间让出来给新来的知青住，程爱民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接到上头要他去接知青的任务，就发愁啊！

他不?死心的问：“真住不?下了？不?能再挤挤？先凑合一段时间，我明天就叫人来扩建屋子。”

龚高义摇头，里头的老知青们?也纷纷出来了，对着?大队长诉苦抱怨。

他们?知青点现在这些人住着?就已经十分拥挤了，平常生活各种不?方便，实在没法子倒腾开。

就算他们?老知青愿意?，让新来的知青住进?来，可是没有多余的地给他们?住啊！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情况，把新来的知青看懵了，不?是，他们?下乡就已经够惨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隐隐感觉到了老知青们?的排斥不?接纳，事情僵在这里，新来的知青们?目光纷纷看向大队长。

程爱民心里愁啊！

这时，程卫红出声道：“爸，既然现在知青点住不?下，不?如让新来的知青们?先借住在乡亲们?家里，谁家有多余的屋子腾一间出来给新来的知青住。”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唯一的问题就是家家户户哪有多余的屋子空出来啊？

这几?年收成还算过得去，不?比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每家每户添丁进?口是常有的事。

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了，程爱民点了点头，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家，侄子向阳当兵去了，他的屋子应该能腾出来。

再仔细想想，村里还有哪家可以?接收这些知青们?，这一琢磨，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几?个名字。

程爱民看向这些新来的知青，道：“一会儿?我喊广播把大家召集到村委会大坪，问问看哪家愿意?腾屋子出来接纳你们?，你们?的粮食关系还没转到我们?村，我等会儿?跟团支书?商量商量，先给你们?预支一部?分粮食。”

“不?过你们?住在村民家里，这部?分粮食会抽取一部?分抵给你们?借住的那?户村民，你们?同不?同意?？”

程爱民已经绞尽脑汁的为这些知青们?着?想了，否则没有好处的事，人家凭啥要让知青住进?自己家。

新来的七位知青都没有意?见，互相看了看，大部?分人脸上都写着?忐忑，迷茫，心底像悬了块没底的石头，不?知道接下来要在哪落脚。

齐津远看了一眼其他知青，出声道：“大队长，我们?没有意?见，听您的安排。”

“行?，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程爱民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随即目光看向了正要离开的侄女，叫住了她。

“小橙啊，你刚也听见了，知青们?没地儿?住，要借住在乡亲们?家，这事你回去跟你妈好好说说，打声招呼。”

“啊？”

程橙扭头看向她二叔，露出标准礼貌的微笑，“二叔，这事还是你亲自跟我妈说吧。”

程爱民一噎，尽量露出了慈爱温和的笑容，“小橙啊，你妈向来疼你，你跟她说她肯定听，就当帮二叔一个忙。”

程橙在心里苦笑，是谁在造谣？

她妈的无情铁砂掌她可是领教过了好几?回，而且她们?家也没有空余的屋子多出来给知青住。

唯一有空余的三个屋子，一个是她的房间，但她平常周末回来要住，一个是她大姐的房间，平常是侄女佳慧在住。

还有一个小弟的房间，小弟虽然不?在家，但他的屋子也没空着?，大伟、大勇和大鹏三兄弟住在小弟的房间。

总之，就没有一间屋子是多余的。

“程同志……”

白思思喊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听出来了大队长的意?思，程同志家好像是有空余的房间腾出来，相比陌生不?熟悉的村民家，她肯定愿意?去程同志家借住。

程橙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好吧好吧，我尽力试一下。”

“太好了，谢谢你程同志！”

白思思差点喜极而泣，立刻提着?行?李，走到程同志身边，生怕晚了一秒被其他人抢先。

其他人若有所思，这位程同志一看家庭条件就极好，另外两位女知青纷纷也看向了程同志。

程橙赶紧带着?霄霄先走了，来一个还行?，家里负担不?重，也有粮食补贴，再来两个家里就多出了三张嘴，事情就麻烦了。

虽然很同情他们?，但她也没有能力去负担他人的期许，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不?止是关乎她一个人的事，最后是她爸妈大哥大嫂他们?跟知青要长期住在一起，在知青点扩建好之前。

这也不?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的事，没有这么简单，家里多出一个人，就要挤压其他人的生存空间，终归是不?方便。

就连白思思她也不?敢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把人领回家，让她先跟着?大队长他们?走。

此刻，她有些羡慕她二哥了，把知青们?放下来，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走了。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程家也不?例外，她二哥已经拎着?她的包裹到了家，正在跟家里人说今天见到的新知青。

“妈妈！爸爸！”

程橙初初一亮嗓，立刻就引得其他人，目光惊悚，看向了她。

许凤英拧起眉头，闺女一撅屁股，肯定没好事儿?！

对上她妈那?双凌厉的眼神，程橙立刻蔫了，老老实实的把刚才?的事情交代了一遍，重点是卖了二叔，呸，啥叫卖，明明是如实交代。

“事情就是这样，二叔让我回来说一声，他现在去村委会喊广播了。”

程橙的话刚说完，广播里就响起了程爱民的声音。

“广播广播！紧急通知！每家派个代表立马到晒谷场集合，商量新知青的安置问题！注意?注意?！全?村注意?！现在每家派出一个代表……”

许凤英一拍桌子，生气道：“这老二当了大队长后，有好事从?来不?想着?咱们?，没咱们?家的份，这一有事就想到咱们?家了。”

陈美玲作为婆婆的忠实狗腿，立马附和：“就是！二叔也太过分了！平时让他给我们?安排个轻松的活，说什么要一视同仁，他是大队长不?能偏私，就他最公正！”

虽然生气，许凤英沉着?一张脸起身就走。

陈美玲立马跟上婆婆，边走边冲大嫂道：“大嫂，我跟妈先去看看情况，咱们?家别吃亏了。”

吴玉芳也想去看热闹，只是锅里还烧着?菜呢，没人看家不?行?，只好道：“知道了，你回来记得跟我说啊！”

广播一响，佳慧就拉着?霄霄往外跑了，几?个孩子早就跑出去看热闹了，这会儿?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大嫂，那?个小包里有两斤后腿肉，你记得拿出来。”

程橙说完也跟着?走了。

白思思跟着?其他知青们?焦急地等在晒谷场，听到广播之后，陆陆续续有村民来了，一群小孩子跑了过来。

她在里面看见了程同志的女儿?，脸上露出了喜色，立即冲小姑娘挥手。

“霄霄！”

小凌霄跟着?哥哥姐姐们?跑到晒谷场，小脸红扑扑的，这些日子她跟村里的其他孩子们?也玩熟了，现在能很自然的融入到其中?。

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小凌霄扭头看过去，她记得她，是知青姨姨。

“佳慧姐姐，我过去一下。”

小凌霄指了指方向，程佳慧顺着?妹妹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陪你去！”

一群小孩儿?风风火火跑过来，满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低头私语：

“他们?是新来的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