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5(1 / 2)

第211章 西幻茉莉花完

光明神陨落了。

所有人心里都有种感应,模糊而奇妙,尤其厄瑞玻斯感受最深。

祂猛地吐出一口血,浑身的气息都弱了不止一半。

祂与赫利俄斯是孪生子,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祂表情怪异,似喜似悲,仿佛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可它真正到来时,祂却又手足无措,不知该高兴,还是遗憾。

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还不等祂理清思绪,腰腹忽地一痛,随即祂便发现祂动用不了神力了。

“……”

视线慢慢往下,一柄剑穿透祂的腹部,还能看到突出的剑头上淡淡的绿光。

这是……

“你给的药。”

安布罗斯从祂身后露出身形,与祂相似的眼睛里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多亏了祂给的药充足,给赫利俄斯用了,还能继续给祂用。

祂怎么就没想到呢,祂和赫利俄斯一样是神啊,对赫利俄斯有用的,自然对祂也一样。

同理,能让赫利俄斯陨落的办法,对祂自然也有效。

安布罗斯动作干脆利落的抽回剑,退到一边,让祂能毫无阻碍的看到后方的人群。

黑压压的乌云下,黑袍遮住头脸的黑暗魔法师和亡灵师们静默的伫立着,犹如一个个无言的灵魂,提线的木偶,分明还活着,却如死了一般沉寂。

“深渊之地,环境恶劣,瘴气丛生,是公认的魔鬼之地,但凡有办法,谁愿意进来。”

安布罗斯俯身覆到祂耳边,如同祂之前蛊惑他那般轻声低语道:

“其实你和赫利俄斯一样,都看不到普通人的灾难,永远对他们的苦痛视而不见,这样的保护神……你猜他们还会想要吗?”

信仰祂,得到的只有厌恶、驱逐,永远只能躲躲藏藏,活得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倘若只是这样也还罢了,可他们不得不生活在深渊之地,时刻饱受瘴气、毒虫以及阴魂侵蚀,毒早已渗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

信神,不仅不能强生健体,获得强大的力量,反而备受折磨,甚至命不久矣,绝望愤恨之下,他们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吧?

只需要一点引导,一点点埋下仇恨的种子,然后再有个带头人,无数的蚂蚁自会扑上去,咬死大象。

安布罗斯缓慢后退,直到退出人群包围圈。

早在赫利俄斯陨落的时候,黑暗神的下场就已注定了。

“哈哈哈……”

厄瑞玻斯短暂的怔忪过后,不是暴怒,反而愉悦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狂放肆意,仿佛见到了多么令祂开心的画面。

“安布罗斯,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分身,好,好,真好!”

祂连说三个好,而后笑声变小,不知是对谁喃喃的道:“你看到了吗,赌约还是我赢了……”

“是吗?”

不知何时,格雷站到了安布罗斯身旁,两人相差无几的身高,相同的眼睛,乍一眼,仿若双胞兄弟。

“其实我们都是光明神的分身,对吧?”

格雷神情愤愤,他不比安布罗斯,向来什么心思都摆在面上,掩藏不了一点。

厄瑞玻斯渐渐收敛了表情,冷冷的盯着他。

“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们灵魂一分为二,让安布罗斯按部就班的被教廷接走,因为你早就知道前教皇不是好人,你故意让他从小受尽折磨,为的就是让他心中充满愤恨,好让他偏向你,相信你的说辞,最好弃明转暗,光明神的分身堕落到你麾下,多刺激,光明神一定会气死,你是这么想的吧?”

“至于我。”

格雷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孤苦无依长大,很小就要自己养活自己,还被人瞧不起,在这样的环境下,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自卑又阴暗,等得知我其实才是光明神分身,安布罗斯享受的一切本应该属于我的,正常人都会不甘和怨愤,继而迁怒他。”

“他想除掉我,我想除掉他,我俩斗得你死我活,不管是谁赢了,最后都是光明神输,因为阴暗的我们早已被光明背弃,此后都只能待在黑暗的角落里。”

“杀”死神的办法,除了摧毁祂的信仰,还有污染祂的神性,厄瑞玻斯这是想连光明神的根都毁了,不仅要杀了祂,更要诛祂的心。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格雷扬了扬下巴,得意又自傲,“我们才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堕落。”

生活苦点又怎么了,他一个人照样能活得很好,安布罗斯瞧着是光鲜,可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着像是过得开心的模样吗?

他才不羡慕嫉妒。

不过也不是一点没有……

想到他勉强算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格雷免不了有些酸酸的。

但是!

那是没遇上他以前,现在他也能陪在她身边了,将来谁更能得她喜欢,就看各自本事了。

他别扭的睨了眼安布罗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怪音,瞧着不爽,可眼里却没有丝毫恨意。

而安布罗斯,始终面无表情,仿佛他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两人之间莫名有种排斥又和谐的感觉。

厄瑞玻斯紧紧盯着他们,眸色越来越黑,周围仿佛有一层阴云密布。

祂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不该、不该会是现在这般……

祂一寸一寸的回想,所有的转折——都是从那个女孩身上起。

安布罗斯本应养得沉默又阴郁,是遇上了她,霍尔默里的罪行被揭穿,教廷名存实亡,之后他就完全脱离了祂的掌控。

他不与格雷作对,格雷这个单细胞的生物,简单又直白,可能前一天还在忿忿不平,睡一觉起来就忘了,所以之前祂的重点也是放在了安布罗斯上。

越深沉的人,往往越容易偏激,尤其是涉及他最在乎的人。

但是厄瑞玻斯没有想到,正因为是最在意的人,他才会越发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动作,唯恐让他在意的人对他失望了。

同样因为在意,他会妥协,会退让,只因他更害怕失去。

神不懂爱,所以两位神祗都输得一塌糊涂。

厄瑞玻斯想明白了这些,颓丧的闭上眼,任由往日如绵羊般的手下将祂吞噬。

就算没有今日这一出,祂照样输了赌约,永久沉睡和陨落并没有区别。

天际,两颗流星先后坠落,天边传来闷雷声,似在为陨落的神明哀悼。

深渊之地外,顾茉莉看了看天色,不顾其他人劝阻,只带着佩戴着防护罩的随从踏进了这片诡秘又未知的地界。

身后是无数双充斥着担忧和自责的眼睛。

都是为了他们,殿下才会义无反顾的踏进去……

面对危险,殿下不是自保,而是第一时间安顿他们,确保他们安全撤离后,又不畏艰险的冲在第一线。

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深渊之地啊,几乎所有进入的人从没有能平安出来的!

不说是板上钉钉的帝国继承人,便是他们普通人,试问如果要让他们去冒险,他们愿意去吗,又敢去吗?

不敢……

于是越发衬托得顾茉莉的行为是多么伟大和难得。

人们一面自惭形秽,一面又激动。以往都是他们为权贵牺牲,被领主压迫,如今却有个比权贵、大领主更加尊贵的人为保护他们而努力,不顾自身安危。

怎能不令人感动、钦慕?

人们自发的开始祈祷,愿殿下平安归来,他们不想失去如此爱民的领袖。

消息传到别处,祈祷的人愈来愈多,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他们涌进神殿,神殿进不去就跪在自家屋前,共同默念一个名字:

“Regina。”

Regina啊……

查理曼站在城楼上,遥望远方,仿佛看见了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朝着某个方向席卷而去。开始是一条条小溪,而后汇聚成汪洋大海。

一望无垠的天空出现彩霞,神光再次降临了这片大陆,那首吟游诗的歌词似乎成了现实——

“神光落在她身t上,

从此世间有了光亮。”

新神诞生。

顾茉莉昂起头,感受着那一刻的玄妙。全身轻飘飘的,手、脚、五感,她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好像浮了起来,慢慢一点点往上升。

穿过云层,穿过蔚蓝的天,她看到了深蓝的海水,也看到了浩瀚的宇宙星空。

寂静的宇宙里,黑黝黝的,看不到光亮,也听不见声音,恍若整个空间只有她一个生命体存在,寥落得让人害怕。

她伸手触碰,却只碰到了一层薄雾,心底有个念头告诉她,里面应该是个全新的世界,可能是惊喜,也可能是毁灭,而下方,无数人仰望着、尊崇着,只要留下,她就是那方世界的神。

向前,还是回去?

她收回手,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Regina,Regina……”眷念又殷切,充满着关怀和浓重的爱意。

她不由心神恍惚,身体微微朝后倾斜,然而随即,她蓦地清醒。

他们叫的是Regina,但她是顾茉莉!

犹疑褪去,眼里只剩下坚定,顾茉莉再次伸出手,往前迈出一步,将身后的声音全都抛诸脑后。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她落到了地上,环顾左右,只看到一片贫瘠的土地,空茫茫的、坑坑洼洼,好似大爆炸后的遗迹,远处蔚蓝的星球和比它大了数倍不止的球状体若隐若现。

这是?

她眨眨眼,忽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警惕回头,一个稍显奇怪的“生物”不知从哪冒出来。

她盯着它的上方,那……应该是头吧?

“你好?”

很长一段时间后,顾茉莉终于找到了和他们沟通的方式,确定了他们土著居民的身份,因为他们经常发出一个类似于“Morman”的音符,她干脆为他们取了个名字——

摩尔曼人。

神力依然在她体内,甚至由于充沛的信仰力,她如今的神力比赫利俄斯和厄瑞玻斯加起来还强。岁月漫长,她不愿每日一层不变的生活,也可能为了试验,她尝试着传递给当日见到的第一个摩尔曼人一点神力。

当然,和她的相比,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最多算是大海里的一点水滴。

不过哪怕只有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也足够摩尔曼人脱胎换骨。她又教授他们耕地养殖,利用原有的生态养活自己。

所幸,这片疑似经历过大爆炸的土地非常肥沃,不仅适合耕种,底下更是埋藏着各种珍贵的矿产资源。

顾茉莉亲眼目睹着荒芜的土地逐渐变得美丽繁荣,善良朴实的摩尔曼人维持着她带来的地球人的作息,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他们为了感激她,为她修建庙宇,在塑造神像时,她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赫利俄斯和安布罗斯。

说起来,她的能力还是来源于他们。于是她婉拒了他们用她的相貌塑神像,向他们描述了安布罗斯的样貌。只是由于语言仍存在不便,最后成果,脸并不像,只有眼睛还原了个八九成。

她在神庙住了下来,脱离了原先大陆,来到这里,她的神力不减反增,因为这里的人也全都在信仰她,更虔诚更敬重。

他们小心翼翼的供奉她,恨不能将所有的好东西送到她面前,起初她还兴致勃勃,可时间长了,她不免也产生了些许倦怠的情绪。

此时,她倒是有点理解赫利俄斯了。

神明的人生实在太长太长,长到根本望不到头。所以,她也睡了个小长觉。

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等睡醒,她忽然发现太空中多了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她的同类,从地球上逃脱的幸运儿们开始了他们的星际之旅。

时间太久,顾茉莉其实已经对穿越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的身体应该不怎么好,长时间住在医院里,然后在那群人里,她还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她的主治医生。

她看着他不停尝试着回到地球的办法,努力劝说领头人回去接剩下的幸存者,但被一次次驳回。

他们都说地球上已经没有人了,他们说地球已经成为一个废星,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而且彼时的他们也没有能力回去,带他们来的飞船已经毁了。

他却仍不放弃,执拗到近乎疯魔,彼时人类正在面临被其它原住民殖民的危机,只有他不管不顾,一心都放到研究上。随后理所应当的,他被排挤出了核心圈,身边只有一个小助理跟着。

顾茉莉没有插手,看着他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看着他的头发从乌黑变成花白,看着他一日日的苍老,直到倒在研究桌前,再也没有醒过来。

弥留之际,他嘴里仍不停嘟囔着:“接……我要去接她……”

她这才忽然想起,她为什么被放进那个银色机械舱内。因为当时她的身体到了极限,无法承受时空跳跃时的负荷,那样只会加速她的衰亡,所以他建造了一个机械舱,暂时冰封了她的身体。

下沉时,他覆在她耳边说的话也是“等我,我一定会攻克那个难关,然后来接你,将你安全带上去!”

她站在他的床边,望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稀疏的头发、枯槁的双手,其实他还不到五十。

都是日夜操劳的。

她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缕温和的气息顺着指尖进入他的体内,痛苦的神色减缓了,最后归于平静。

他仿佛睁开了眼,又好像没有,最终手指也是维持着向上的姿势,好似要抓住什么。

顾茉莉没有惊动任何人,无声的来,无声的走。等回到神殿,她又睡了一觉,睡醒,世界又发生了变化。

幸运的人类无意中闯入了摩尔曼人的地界,热情的摩尔曼人对他们毫无隐瞒,也让他们见识到了神力的强大。

那是能更改四季、令斗转星移的能量,他们垂涎,于是用感情欺骗了一个单纯的摩尔曼人,利用她,研究出了转移神力的方法。

不过中间应该出了点小差错,他们只得到另一部分力量,但这份力量也改造了他们的身体,让人类的精神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发,同样也埋下了隐患。

顾茉莉默默关注着他们的进展,得到神力的人类反客为主,一步步从被殖民者变成殖民者,压制着原住民无法动弹,然后如无数的历史一般,他们内部开始了斗争,从一个团结的大集体分化成了数个小势力。

联邦和帝国由此成立。

令她稍感意外的是,先前跟随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小助理研发出了星网,一举从小透明变成举足轻重的人物。

出于无聊和好奇,她也上了星网玩。

伴随着人类地位的稳固和社会的安定,星网显然已成为人类必不可少的娱乐生活方式,他们待在星网上的时候远远比在真实生活中久,有的人甚至能待几个月不下线。

反正星际舱会在固定时间为使用者注入营养液,保证他们的机能所需。

里面也确实和真实的世界毫无差别,交友、购物、玩乐,应有尽有,但顾茉莉上来却不仅仅是为了玩的。

她找到了星网的中枢——星脑。此时的它,还只是一个机器,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工作着。

一月后,它开始脱离程序,有了初步的自我意识;半年后,它偶尔能对星网上的人做点小小的恶作剧,比如干净整洁的道路上忽然多出一块香蕉皮,恰好走过的路人踩到,噗通摔了一跤。

比如在某人玩游戏时,故意卡顿一下,让他失去最佳战机,GAMEOVER。

玩家也只会以为是他没集中精力,或者星际舱出现了问题,根本不会怀疑是星脑搞的鬼。

一年后,星脑已经能随意组织数据,为自己捏一个人类形体,像个普通人般行走在星网上,不被任何人察觉。

而它的玩伴只有一个,顾茉莉。

此时,精神力的弊端显露出来,但消息被压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一部分高层开始寻求解决办法,然后他们从星脑中得到了一个讯息——

当年的诺亚方舟上还有一份纯血基因液,只要将其注入人体,就能让人类被改造过的细胞回到最初,即使精神力会消失,但人是健康的。

这个讯息侧面从当年的小助理、后来星网的最初设计者的后代中得到了证实,他们的老祖宗曾说过他以前的老师之所以那么固执的要寻求回去的办法,就是因为地球上还有某个非常宝贵的东西,他必须要取回来。

所有的线索仿佛连上了。

想要改变人类精神力崩盘t的危机,就要寻找到诺亚方舟上的纯血基因液,可是方舟的位置早已遗失,地球内部环境恶劣,人类已经无法进入。

就在这时,身为地球研究院院长的罗德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穿越时空,回到诺亚方舟建好、地球还没完全崩坏的时候,将纯血基因液带回。

设想初听有些异想天开,可是细想,好似又有那么一点能实施的可能性。

人都能到星际,还能拥有精神力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于是,在帝国的明面支持、AMMO组织暗地里支援下,研究项目开始了。

AMMO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纯血基因液,他们只看钱,什么人类的危险他们才不在乎。他们能砸钱,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机。

谁没个穿越梦,谁不好奇古地球生活?历史学家们、科研人员、普通人,谁不想尝试一下?只要项目能做成,就是一个会下蛋的母鸡,下的还是金蛋!

随之附带的,直播、周边、“特产”或是古董,哪一样不是赚钱的买卖?

想得到,要先付出,这个道理他们懂,砸钱砸得很爽快,然而项目却迟迟得不到进展。

穿越时空,可不是说说就能做到。

但,现实里不行,星网上却可以。

前面说了,绝大多数人习惯待在星网上,他们知道自己在虚拟的世界,可倘若虚拟之下还有虚拟呢?

星网的主宰是星脑,在星网上,它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瞒天过海自然也不在话下。

在所有人无知无觉中,他们早已被拉入了一个提前设定好的世界,在这里,他们以为他们生活在星网上,正在观看一个穿越时空的直播,而主角,就是顾茉莉。

为了更真实,她封闭了记忆,真的将精神体投进去体验,只不过星脑给她开了个后门,让她可以看见他们发的弹幕。

安布罗斯和格雷是个意外,又不是意外。

最后的世界是格雷创造的,他们的力量也被带了进去,事实上,他们不是光明神或黑暗神的分身,反而所谓的光明神和黑暗神是他们的“分身”。

现实里,他们因为那双眼睛被拘在神殿,被亲人抛弃,被同族疏离,唯一的作用似乎只有诚心祷告,祈求很久很久不曾出现的“神”继续保佑他们。

赫利俄斯的厌倦,就是他们的厌倦。

安布罗斯比格雷的经历还多了一层坎坷,在格雷没出现时,他是唯一的圣子,即使孤独点,但并不是不能忍受,然而又生了个格雷。

同样的灰金双瞳,不聪明的摩尔曼人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两个神的“转世”,可圣子不能流落在外,于是前圣子成了大主教,名义上负责监督教导新圣子,实则是被隐性放弃驱逐了。

既有他,为何还要有格雷?安布罗斯不解。

明明从有记忆开始,告诉他是圣子、必须虔诚供奉的是他们,他按照他们的要求自律、勤奋,抛却孩童的天性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在他没犯任何错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放弃了他。

这种不解和委屈在日复一日中变成了不甘,尤其当他看到继承他位置的格雷顽劣不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胡闹、不思长进的时候,愤怒达到了顶峰。

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放弃了他?!

于是有了黑暗神。

世界是假的,但所有的意识都是由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幻化而成,选择也是发自本心,然后成全了顾茉莉。

时空在这一瞬间连成了环。

【该结束了。】

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男童坐在秋千上,悠闲的晃悠着双腿,维持秋千的两边和他的脚下缠绕着无数条缆线,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星曜,即星脑,顾茉莉为他取的名字,他开心一笑,脚尖蹬地,秋千停止摇晃。与此同时,正沉浸在星网中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在星际舱内睁开了眼。

怎么回事,他们被弹出星网了?

帝国皇宫

望着终于清醒过来的皇帝,大臣们老泪纵横:“陛下!”

可算是回来了!

AMMO总部

昳丽如妖的男人缓缓坐起身,修长笔直的双腿被西裤包裹着,慢慢移动到地上,他抬起手,盯着指腹血肉模糊的伤口,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将罗德带来见我。”

不同的地方,又有不同的人醒来,相同的是都不约而同让人去寻找罗德。

而被众人惦记着的罗德本人此时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艾萨,多亏了你在程序中加了个强制弹出的功能,不然我们可能真要完了!”

光是帝国和那群强盗们就能活撕了他,更别提还有那些人……

他按住胸口,不知是不是太紧张,又或者紧绷之后骤然放松,脑袋忽然一晕,眼前蓦地黑了下来,突然而来的晕眩让他猝不及防,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手重重按上了面前的操作台。

“滴——自毁装置启动,请确认是否销毁所有数据,五秒后,系统自动确认,五、四、三……”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研究院,但此刻的研究院除了罗德空无一人。

哦,还有个艾萨。

机械长臂再次探出,由一为二,犹如人类的双臂,轻松的将晕倒在台上的男人架起,静静等着倒计时结束。

“……三、二、一,自毁程序启动,资料已全部销毁。”

神智慢慢回归,罗德使劲晃了晃还有点晕的脑袋,下一秒就被眼前屏幕上出现的偌大鲜红字体给惊得差点再次晕倒。

毁、毁……全毁了?他的资料,他辛辛苦苦研究的数据,全没了?!

天塌了。

他双眼一闭,彻底晕过去了。

再次清醒时,人已在AMMO的总部,面前坐着他前不久才见过的睡美男……哦不,现在美男醒了。

罗德意识什么,浑身就是一抖,“首领……”不自觉就跟着下属们那么叫了。

男人却没看他,双腿交叠的坐着,姿态懒散,却让人生不出丝毫小瞧的心思。狮王哪怕是放松,也有种随时会扑上来咬死对手的凶猛。

“找到她,需要多久。”

“……”

罗德知道他说的是谁,犹豫着不敢吭声。

“嗯?”

男人抬起头,比世上最璀璨的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淡淡的,却含着无尽的压迫。手指转动,掌心出现了一个银色钢管,直直对着罗德的脑袋。

“半年……不,一个月!”

罗德急急保证,语速比机关枪还快,唯恐慢一点,脑袋就开了花。

“我保证,一个月内,我一定找到她!”

“嗯。”

男人放下手,嗓音优雅缓慢,“你最好说到做到。”

“……”

罗德垂头丧气的被人“送”了出去,脚还没迈上星舰,就又有一列人走到他面前:

“博士,陛下有请。”

……天还是塌了。

罗德战战兢兢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掀开了前面的幕帘,容颜如玉、风姿绰约的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眉如墨玉,眼若星辰,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人。

罗德不由想起刚才见过的另一个男人,同样的俊美无双,一个似妖,一个却似仙。

走神间,却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温和却让人不敢亵渎:

“坐吧。”

他慢吞吞坐下,不敢坐实,只敢挨一点屁股蹲。

有的人就是有这样的气场,无需威严的神态,无需语言震慑,在他面前,就是不敢放肆,唯恐惊扰天上仙。

“她……”

他刚说了一个字,罗德立马接上,熟练得让人莫名心酸。

“知道,知道,您放心,一个月内,我一定为您找到她!”

“……”

华云礼默了默,终是点了点头,“嗯。”

罗德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后面可能还有好些人等着“虏”他呢,说实话,他也挺忙的。

偷偷瞄了上首几眼,脚尖已经下意识对着门口挪动,忽听对方又开了口:

“除了我,还有谁?”

他脊背立马冒出一层冷汗,嘴唇蠕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

“无事,你只管说便是。”华云礼安抚他,态度始终从容温和,“这个项目本来也没说不让别人参与,你想多拉点投资无可厚非。”

罗德的汗流得更快更急了,他听懂了温和话语下的冷冽。

地球研究院靠的是帝国的扶持,他却暗地里和多方势力搅合在一起,虽说为了投资,最终目的还是想让项目更快实施,但这种行为看在上位者眼里,就是背叛。

他敢保证,如果不是还需要他去做事,他今天肯定走不出这座宫殿!

万幸,还需要他……茉莉小姐,你就是我的命,我的神!

他心里哀嚎着,嘴t上却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实报出一个个名字:“AMMO,三大军团,联邦执行官大人,还有……还有虫族……”

说到最后,他声音放大,连忙解释:“不是我和他们勾结,是他们不知从哪获取了消息,得知我们在进行一项秘密研究,以为是针对他们的,悄悄收买了一个研究员……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小声,不管怎么样,让虫族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了,就是他的无能,他都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华云礼微微蹙眉,显然没料到参与的势力居然有这么多。

虽然他在里面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少,但这么算下来,目前星际数一数二的势力几乎都有参与,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罢了,先找人。”

一切都得等找到人再说。

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绪,等找到人,再看他们的态度,如果都一样……

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感受到了压力。

“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唯一的要求,是她平安、完整无缺的站在我面前,如果做不到……”他声音幽深,含着无尽的凉意。

“你和你的研究院都不要存在了。”

“是、是……”

罗德愈发丧气的走了,只觉前途渺茫,一个月啊,这么短的时间,想从漫漫时空中找到一个人,何其艰难?

尤其穿越的资料还都毁了。

“唉……”

他叹气,待看到穿着联邦制服的人员时,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得,继续赶赴下一场吧。

不过,这次还真惊到他了,原因是辛署拿出了一份档案——小助理他老师的研究档案。

资料不多,毕竟时隔这么多年,能留下来的本就少,还能保存这么久就更少了,这些还是从小助理的珍藏中寻到的。年代久远,字迹大多模糊了,但仍能看清一个坐标:

【北纬31、30、29,东经35、25、15】

这是?

罗德瞪大眼,激动的手都在抖。

“找找看吧,看是方舟的位置,还是……”

季沛霖目光沉沉,注视着那个定位,久久不能挪开。

在这一刻,比起人类的希望、救命稻草,他更希望是与她有关。

*

这一天,是个很寻常的日子。

人们照常在星网上游荡,讨论着星网那次突然的“故障”,讨论着那场快要风靡全星际却又无故消失的直播:

【看不到小茉莉的第N天,想她,想她。】

【啊啊啊地球研究院、华夏公司,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能给个回应啊,究竟还能不能看到直播?!】

【识相点,交出小茉莉,否则明天我就去炸华夏大楼……话说,华夏大楼在哪?】

【不晓得啊,问遍了身边所有熟悉不熟悉的人,没一个在华夏上班或认识在华夏上班的(死鱼眼)】

【我怀疑……他们已经连夜跑路了!】

【那地球研究院还在啊,他们也装死(无语)】

【呜呜呜我的茉莉啊,我的云闺女啊,麻麻想你】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倏然出现:

【家人们,内部消息,惊天大瓜!!据知情人透露,研究院找到诺亚方舟的位置了!!】

【什么?诺亚方舟?真的假的?】

【真的,千真万确,我表姐的小姑子她老公的弟弟就在研究院工作,他亲口说的,已经确定了坐标,很快就要派飞船去地球了!】

【不是说地球进不去了吗?】

【不是进不去,是里面的环境无法生存,但短时间内做好防护的话,还是可以短暂停留下的。】

【不是吧,这么一眼假的消息,还真有人信啊?】

【这么绕的关系,我也不信……】

【不是啊兄弟姐妹们,它是真的、真的!研究院已经放出公告了,要现场直播!!!】

什么,现场直播?

众人哗然,那些知情人同样感到震惊。

“谁让你决定直播的?!”

季沛霖只觉荒诞又震怒,他是直播直上瘾了吗,什么都要直播一下?

“还不确定那里到底有什么,你怎么敢……”就这么水灵灵的把消息放出去了!

罗德比他还茫然,“不是您要求的吗?”

他是收到了联邦的公函才这么做的呀。

“啊?”

季沛霖愣了一瞬后,很快反应过来,是议会里的那些老家伙!

“是我们。”

几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面容严肃,一派我为国为民的秉公执法模样。

“地球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原家园,不管上面还有什么,都应该对公众开放,万万没有隐瞒他们的道理。”

呵。

季沛霖冷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谁看不透他们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是见他们这般郑重其事,偏又遮遮掩掩的,还以为是有他们不知道的宝物,想分一杯羹,却自身实力不足,掰不过他们,便想出直播的法子,让公众替他们监督。

到那时,若是真有什么宝贝,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不能私吞。

平时不见他们这么有主意,一旦涉及利益,脑筋转得比谁都快。

季沛霖懒得和这些人多费口舌,说了他们也不信。

但是这直播……

他看向另外几人。

华云礼沉默不语,手里捏着一串檀木珠。季沛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到的,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

妖冶的男人单手撑着头,眼睛半阖,似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从始自终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他的斜后方还有三个一身军装的男人,或清俊,或斯文,或冷肃,同样默不作声。

这是……同意了?

季沛霖抿唇,行吧,消息已然泄露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或许还是件好事——

如果真像他们想的那样的话。

“执行官大人,准备好了。”辛署进来禀告,对着一屋子位高权重的长官们,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好几度。

季沛霖还未起身,就见刚才还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两人几乎同时站起。

两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正好面对面。

气氛忽地凝滞,众人不自觉屏息凝神,默默观望。然而让他们失望了,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而后默契的撇开,一同朝门口走去。

经过罗德时,华云礼率先停了下来。

“等事情结束,研究院解散重组吧。”

他语调温润,不含责备,却比直白的指责更让人无地自容。罗德垂着脑袋,讷讷的应了。

数不清第几次了,消息都是从研究院传出去的,先是虫族、三大军团,现在连联邦那些老家伙都能从院里探听消息,都漏成筛子了!

哪里出了问题,难道真是他不会管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要不等事情结束,就把院长的位置也辞了吧,当得太惊心动魄了……

在罗德看不见的地方,小男孩摸了摸伸到他面前的触须,清脆的嗓音透着明显的愉悦:

“艾萨,我们一起去接姐姐吧。”

这一天,又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星网直播通道全部开启,全都直播着同一个画面,几乎所有星际人都放下了手里的事,待在星网上,观看这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况。

镜头里,特制的飞船从太空出发,飞向那颗他们熟悉又很陌生的星球,穿过大气层,他们终于见到了曾在教科书上、画上、博物馆里见过的母星的真正模样。

与那些都不一样,现在的它黑漆漆的,弥漫着状似毒气般的气体。

荒凉、破败,这是所有人脑海中率先浮现出来的词,紧接着便是情不自禁的怅然。

怎么会变成这样?曾经蔚蓝的天空、碧绿的海洋、茂密的森林,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苍凉和满地不知道是石头还是什么的东西。

年纪大、情绪充沛的人都忍不住眼含热泪,不见到还不觉得,一见到,刻在基因里的、对名为“家”的思念仿佛一下子冒了出来。

家啊,是他们先祖生活过千万年的地方,是他们所有人的来处。这么一想,再看这里的一切,也不再荒凉了,而是亲切。

瞧那里,可能我家老祖宗就在那里生活过呢,哎,还有那里那里,即使变化这么大,也依稀能看出它曾经的辉煌和美丽。

他们热切的讨论着,发表着自己的想法,直播间的弹幕以一种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飞快上升着,但飞船上的众人却没这个心思看其它地方。

他们专心致志的盯着大屏上的定位,看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会是她吗?

来之前,他们已经对坐标周围的环境与当初捕捉到的机械舱的进行过对比,几乎能t够断定,它们属于同个海域。

可数据就是数据,是数据,就可能出现误差……

地图上,两个红点慢慢靠近,再由两点变成一点——到了。

飞船缓慢下降,直到快接近海面的位置停下,随后船底打开,几个形似潜艇样的东西探入水中。

镜头跟着它们往下,一点、一点,众人就见原本深黑的海水渐渐变浅了,到最后又变成了湛蓝,如宝石般的湛蓝,又从湛蓝过渡到靛青。

飘渺深邃的海底,一座直径约三米的银色机械舱静静悬浮着,舱体表面刻画着一朵朵白色花卉,伴随着洋流缓慢旋转,折射出一道道磷火般的微光。

它就像一座在海底漂浮的城堡,任岁月如梭、沧海桑田,它始终巍峨矗立,保护着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再近点,透过透明的舱口,纯洁如茉莉花般的少女安然沉睡着。

第212章 番外1

查理曼做了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才十四岁的时候,意气风发,天子骄子,作为唯一的王子,他生来尊贵,被千娇百宠,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性子,认为“天老大、他老二”,简称“熊孩子”。

熊孩子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他作为依仗和骄傲资本的国家,放在整块大陆,其实不过弹丸小国,就连在教廷那都不是个“油水活”。

他不知道,还向往着外面的大千世界,总觉得宫廷束缚了他,让他不能仗剑走天涯,不能像个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拯救受苦受难的人民。

听说在极北之地有个名为深渊之地的地方,困着很多魔物,还有南边的深海里会出现海妖……

查理曼坐在城墙上,双手托腮,望着远方幻想着,半点不顾及下方急得团团转的侍从们。

“殿下,您快下来啊,上面危险!”

“殿下,哎呦,我的殿下哎……”

接连不断的声音吵得查理曼耳疼,他烦躁的啧了一声,双腿一转,翻身而下,突然的动作吓得城楼下的人差点晕厥。

“殿下!!”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连都城里的百姓都见怪不怪了。

他们这位殿下还真是“活泼”哈。

活泼的查理曼终于决定离家出走了,因为他偷听到父王和母后居然要给他定亲!

定什么亲,他才多大,最重要的是,谁配得上他?!

越想越气,在一个深夜,他干脆包袱款款的溜出了城,头也不回,走得坚定又决绝。

他要去拯救世界!

然后,在第二天就遇到了挫折——马被偷了。

当时他正走得累了,想着也有一天一夜了,宫里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追不上来,他便停下来休息,啃了个没滋没味的饼子,咬了口从厨房顺出来的肉块,因为太干,差点将自己噎死,连忙灌了半壶水才算是咽下去。

这是他从出生起吃过最难吃也最简陋的一顿饭,但他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靠着一颗大树睡着了,还觉得天为被、地为床的滋味很新鲜,直到半夜被冻醒,随后又发现他栓在一旁的马不见了。

不仅马,还有系在马背上的包裹,包裹里有他带的衣裳、干粮和所有盘缠!

天崩地裂啊。

查理曼傻眼了,第一次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险恶。原来外面不止有冒险,还有更多的危险。

他在附近搜寻了一晚上,天光大亮时,仍没有找到马匹和包裹的半点踪迹。

偷马贼早跑了。

如今能骑得起马的人屈指可数,而且他的马一瞧就是膘肥体壮,是极好的上等马。他又是一个人上路,身边没有侍从跟随,简直在脑门上写了几个大字: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尽管来偷。”

查理曼有点受到了打击,但他很快振作起来。没关系,挫折是英雄的必备套装,不经历几场打击,怎么称得上英雄?

安慰好自己,他重振旗鼓继续往前,离都城越来越远,也离他以为的世界越来越远。

他以为的外面:刺激、有趣、好玩,实际上的外面:穷苦、贫瘠、什么都没有。

没有需要他拯救的小可怜,因为人人都在低头劳作,面容凄苦,麻木的挣扎在温饱线上。

没有欺压贫民的恶霸,因为贵族们都待在自己家里,温香软玉、美酒佳肴的享受着,才不愿出来被太阳晒。

只有他,从温室里跑出来,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阶级的差距,如山、如海、如天堑般,沉重得让他脊背有点弯。

之后,他又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了权贵的奢靡,也看到了饿得扒树皮吃的人,而当时穿着教廷服饰的神职人员就那么从他身边经过,平时宣扬仁爱的人眼里只有厌恶和晦气——

嫌那人玷污了他走的路。

从此,查理曼便知道了,原来不仅外面的世界和他想的不一样,连他向来尊敬的教廷也同样有两幅面孔,一面对着上层人,一面对着下层人。

闯荡的心思淡了,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但查理曼仍没有回去。

他继续走着,看着,因为没有盘缠,他试着自己挣钱,彼时他才发现,往日学的那些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他甚至不如普通人家八岁孩童能干。

说不挫败是假的,不过他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格,越挫越勇说的就是他。接下来的行程里,他学会了酿酒、做面包、给马驴牛洗澡,学会了除草、施肥,即使挑着粪便也能面不改色。

就这样,他一路走到了最南边的森林之地。

群山环绕间,树木郁郁葱葱,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斑驳的光影,光影间似有无数金色的精灵在林中跳跃。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精灵。

查理曼呆呆的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树上那颗闪闪发光的金色小球。它像是被黄昏融化的琥珀,又似凝固的晚霞在翠绿间缓缓流转,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

然而这一切都在光球露出最中心的那一点时黯然失色。

中间那是什么……一个婴、婴儿??

查理曼一脸空白,他再傻也知道没有孩子是从树上出生的,而且还有个球包裹着……

妖?神?人?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马离开,不管她是什么,都不是他能碰的,可……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再一眼,眼睛像是被粘住了,怎么也拔不开。

她闭着眼睛,脸颊粉粉的、肉肉的,仿若初熟的蜜桃,长长的睫毛在金色光晕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小手紧握成拳,贴在颊边,萌萌的,又小小的,偶尔还无意识的舒展一下,而她每一次舒展,光圈也会跟着动一下,仿佛是安抚,又像是包容的和她一起玩闹。

好、好可爱……

这一路走来,查理曼性情里的天真被坚毅所取代,他变得冷硬、果断,从一腔热血变得会权衡利弊,他看到了世情的残酷,也愈发明白身为储君的责任,他成熟了,也理智了,代价是割舍掉一些不必要的良善和好奇心。

然而此时,他以为足够冷静的心却好似被什么猛烈的砸中了,耳边只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在与光圈中的她同频共振。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上光团。肉眼可见的,光团跳了跳,感应般,小婴儿紧握的拳头张开,食指正好对着他的方向。

两指相触,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暖暖的、软软的。

倘若此时查理曼面前有块镜子,他就能发现,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在森林里住了下来,每日挑河水、摘果子,偶尔往深处走一走,打点小猎物,采点新鲜好看的花放到光团旁边。

半年后,森林里多了个木屋,屋前花团锦簇,屋檐下挂着松果串成的风铃,每有风吹过,叮叮作响,清脆又悦耳。

他就会在树下给她读点小故事,有时是唱点不成调的民谣。日子一日日过去,光团也渐渐变大,直到摇摇欲坠得仿若随时能从树上掉下来。

查理曼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就在这时,宫里派来的人终于寻到了他,来不及痛哭流涕,就被王子放了个大雷——

他同意联姻了,但人选必须他来定。

使臣既欢喜又惊讶,王子不是因为不想成婚才逃出的吗,怎么忽然改了口?

不过,不用他劝说,王子就能自己想通总归是件好事。消息传回国都,国王王后几乎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所有适龄公主的资料。

查理曼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终于定下了一人——

一个小国的公主t,并且下任国王继承人已经确定了是她隔了两房的堂兄。

没权没势,给不了王国帮助,本人也没听说有什么才能和贤名,使臣和国王王后都不解,不明白查理曼看中了她哪一点。

查理曼却没多说,只将人选定下来后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国都,还有他的一句口信:“尽快筹备婚事,让公主嫁过来。”

王子的脾气没人能拗得过,也没人敢拗,就怕他再跑一回,又是几年不回去。国王的身体每况日下,显然快不行了,国家再经不起波折。

于是,婚事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丽蒂娅抵达国都的那一日,查理曼也抱着终于从树上掉落的光团回了他的宫殿。

两人屏退侍从,在殿中交谈了好半天,随后婚事顺利完成,不久后,国王薨逝,查理曼继位,与新国王的消息一同传开的,还有新王后有孕一月的喜讯。

天边亮起曙光的时候,查理曼的梦也到了尽头。意识渐渐回笼,耳边传来侍从们轻手轻脚的进殿声,以及压得极低的说话声。

他缓缓睁开眼,眼眶还有点发涩。

“怎么了?”

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不会轻易进来。

“……陛下,王后……”侍从迟疑几息,带着颤音的回禀:“王后的猫……没了……”

查理曼绕过回廊,步下台阶,眼前出现一簇簇娇艳的花朵,洁白的花瓣宛若初雪般纯净,在晨光的照拂下,犹如坠落的星河。

他脚步一滞,再抬起时便多了份沉重。

丽蒂娅站在前方,背对着他,往日丰腴的背影似乎消瘦了些,显出了几分羸弱。

“……怎么也不多穿点?”

查理曼看向随侍的宫人,眼神严厉。他又蓄起了胡须,瞧着格外威严,这些年,他身上属于帝王的威赫是越来越重了,鲜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目光。

侍从战战兢兢跪下请罪,他瞧得心烦,挥手让人退下,“还不赶紧替王后取披风来!”

“是、是……”

宫人走后,花园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帝国最尊贵的两个人此时却相顾沉默,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丽蒂娅是不想开口,查理曼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慰的话语在喉间转了转,又被他咽了回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丽蒂娅。”

犹豫良久,查理曼终是启唇,“我再给你抱只更好的来……”

“不用。”

丽蒂娅打断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说话,“我不想再养了。”

既然不能永远陪伴,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养。

她看着园里的花,看着它们随风舒展着枝桠,白色包裹中的嫩黄花蕊一颤一颤,仿佛在对她喁喁私语。

微微阖眸,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如果说她心里的苦痛是五分,那身后的男人就有十分,可他还要维持帝国稳定,每日周旋在心思各异的大臣中,为民众操劳,他已经很辛苦了,何必为了她再多一层烦恼。

与他相比,她方才的愁绪仿佛也不值一提了。

“注意身体,她……肯定也不愿看到你太累。”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查理曼愣住,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两人相错,一个站在原地久久没动,一个渐行渐远。失去了唯一的纽带,他们也终是从看似恩爱的夫妻变回了不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

又有侍官小心翼翼上前,说了另一个消息:“鲁伯特昨晚走了……因为饮酒过度……”

“嗯。”

查理曼淡淡点头,侍官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别的表示,默默退了下去。

花园里只有了他。

查理曼站了一会,忽然坐到了地上,倚着花而坐。

馥郁的花香充斥着鼻腔,他空落落的心这才踏实些。他微微闭上眼,无声的吐出口气。

又少一个。

与她有关的联系,又少了一个。

晨光落在他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可他只感到了从骨子里渗出的寒冷。或许是昨晚做梦太多,睡的不好,他渐渐有些迷糊。

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的城楼上。他在上面,她在下面,她笑着朝他挥舞着手臂,笑容灿烂,直直落到人心里。

Regina,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好想你啊。

第213章 番外2

宇宙中的日子是漫长而略显枯燥的,尤其在飞船上时,因为航行时间一般都很长。加之乘客又多,来自哪的都有,各种声音融汇在一起就显得吵闹了。

若是再多点奇怪的气味,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当然,这种条件仅限于在普通人乘坐的最低价客船上,因为便宜,所以成为大部分人出行的选择。

某种程度上,星际时代与地球时期没什么区别,一样有贫富差距,同样资源不对等,甚至由于尖端技术一直被垄断在少数群体中,造成的差距要更为明显和难以跨越。

从出生起,人的身份就被定好了,底层的、中层的、金字塔顶端的,阶级分明,犹如天堑。

然而,无论什么时代,也总会有些极特别的人能够凭借自身能力越级而上,打破既有的规则,成为新的规则话事人。

比如,联邦的执行官大人季沛霖,再比如“臭名昭著”的AMMO首领。

传言他长得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只要给钱,多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名声恶到能止小儿夜啼。

但实际上,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知道他不仅长得不可怖、而且俊美非凡的人那就更少了。

有幸见过的,要么坟头的草早已几丈高,要么出于某种心理讳莫如深,于是他的声誉越变越差,几乎到了闻风丧胆的程度。

所以,当某艘飞船上的乘客正无聊向外看却看到了一个传说中的标志时,出于本能就惊叫了一声。

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随即,惊呼、尖叫、诧异声此起彼伏,飞船内部如同泼了水的热油,兹拉作响。

“AMMO!”

“哦天啦,怎么会碰上他们?!”

“我们是不是要完了?救命,谁来救我们!”

还没怎么着,众人仿佛要再次世界末日一般哭泣无助,连行驶中的飞船都停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避让到一边,往日瞧着挺壮观的大家伙此时好似变成了小虾米,一动不敢动,生怕触怒真正的巨无霸,一口吞了它。

只是,片刻后,根本无事发生。

在众人或恐惧或紧张的注视下,闪耀着银灰色光芒的星舰平稳而迅速的从他们身旁掠过,丝滑至极,半秒都没有停顿。

……这就有点尴尬了。

众人都来不及庆幸,只觉头顶飞过一排排的乌鸦,嘎嘎的嘲笑着他们。

仔细想想,AMMO名声不好,但好像确实没听说过曾对平民出手?

“我听说他们管辖内的居民都生活得很不错……”一片寂静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都是三不管地界过去的难民,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在那边住下,没想到工作给包,家里有老人和孩子的,他们还有专门的地方负责照顾,走到外面也没人敢欺负了……”

毕竟是一个标志就能吓得所有人差点落荒而逃,足可见AMMO的威名有多“深入人心”。

这些年,联邦和帝国以及虫族之间并不是完全的和平,边境区偶尔会爆发一些或大或小的战争,尤其是那些既不属于联邦也不属于帝国的地方,遭难了都不知道该找谁。

没想到最后却是恶名昭彰的AMMO收留和挽救了他们。

有人开了头,之前顾忌着不敢说话的人不由纷纷接上:

“我也听说了……”

“是真的,我有个邻居的远方亲戚就过去了,说是现在过得不要太舒服,还想把他接去,走什么家属通道就行,据说一过去就给发补贴,不过我邻居胆子小没去……”

“真这么好?说的我都想去了,哈、哈哈。”

有羡慕的,就有不赞同,甚至反应激烈的:

“什么补贴,都是利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呸,军火贩子就是军火贩子,没他们,也没那么多难民!”

这话虽然带的个人情绪很浓,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AMMO的确是做军火生意起家的。

众人一时都没了话,船厢里又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有察觉,他们中的一人悄悄将他们方才所有的对话都发了出去,而接收对象正是他们讨论的焦点。

AMMO星舰上

助手将录音来来回回听了数遍、确定没问题后,才走到最前面的男人旁边,低声回禀:

“Bossen,t确实是艘普通飞船。”

不过恰巧撞上了他们提前预定好的轨迹。

“嗯。”

男人淡淡点头,双肘抵着扶手,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继续监听,逐个排查每个乘客资料,不要漏掉一个,包括‘我们的人’,明白吗?”

“……明白。”

下属依言照办去了,男人却没有结束。他再次下令,朝控制星舰行速的人:

“换PLANB。”

“是。”

如果此时下方有人,就会见到一个诡异的景象,正在行驶中的星舰忽然一分为二,一模一样的外观,一个继续朝着先前制定的方向,一个则是突兀的消失了。

AMMO是星际公认的最有钱势力,财富不可估量,但和他的钱一样多的,还有他的敌人,想他死的人数不胜数,包括曾经的“盟友”。

无它,他掌握的武器太先进,也太多了,况且他还有那么多钱,足够他买下更多或是制造出更先进的武器。

这么一个危险人物,谁能不畏若蛇蝎?谁不想除之而后快,顺便将他拥有的那些据为己有?

既畏惧他,又觊觎他,既想杀了他,又想成为他。

男人眼眸微阖,慵懒的换了个姿势,一举一动都很随意,却因那张昳丽非凡的容颜总是带着几丝蛊惑意味。

他确实是魔鬼,一只瞧一眼就容易被勾魂摄魄的妖。

正如他的名字,Nocshade,“夜晚”与“阴影”的结合,在黑暗中的存在。

才这么想,手腕上的光脑突地叮了一声,一张更漂亮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接着是轻柔悦耳的声音,明明隔着一个屏幕,却似在耳边响起,痒痒的,直往人心口钻。

“你刚找我了?唔,我才睡醒。”

尾音软软糯糯,透着仍未散去的困意,没有撒娇的意思却比掐着嗓子撒娇更绵更甜。

男人早在看到她时就柔和了神情,此时更是眉眼带笑。慵懒不见了,身体也坐正了,还特意挑了个最能展现他俊脸的角度。

从前他极其讨厌别人盯着他看,他会忍不住想要挖出对方的眼珠,然而现在,他很庆幸他还有张能入她眼的脸。

他不由想到一个词——“以色侍人”。

男人低低笑出声,惹来屏幕里人的一个疑惑眼神。

说刚睡醒很好笑吗?

“咳。”他轻咳,摇摇头,绕过这个话题,问她:“睡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