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晨夕 同途 一路上有你
考试前的日子, 是被无限拉长的专注。
顾知秋的房间,台灯常常亮到深夜,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是最熟悉的背景音。她反复咀嚼那些难懂的概念,直到它们变得清晰、熟练。这日复一日的重复, 渗透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常里。
母亲有时会推开房门, 递上一杯温牛奶,只是小声提醒:“别熬太晚, 注意眼睛。”
考试周的校园, 空气里都带着焦躁的味道。教室里交错着翻书生、低声背诵声, 偶尔夹杂着几声叹息。
终于,在一阵高压的氛围中,考试周落下帷幕。
期中考试的成绩是在周三下午贴出来的,下午放学后,公告栏前挤满了看成绩的人。
江一鸣挤了进去,很快跑了出来, “知总,年级二十八名, 你这一下子进步了十几名啊!”他兴奋地拍了拍顾知秋的肩膀。
顾知秋笑了笑, 自己往人群里挤了挤,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寻找。时越,他的名字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最顶端,年级排名第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为自己, 可能也为他。
“只只!离清北只有一步之遥!‘狗富贵, 勿相忘’!”待她走出来时,徐嘉瑜搂住她的肩膀,语气夸张却真诚, 只是重点加在了“gou”字。
“走走走,吃饭去!”许丹丹兴奋地拉起她的胳膊,“今天必须你请客!”
“这才是期中考试呢,后面还要参考期末考和平时成绩的。”顾知秋对两位好友的欢脱没辙。
“没事,简直是期中黑马,期末肯定也没有问题!”江一鸣跟着附和。
三人正要离开,顾知秋突然注意到公告栏的另一侧有个熟悉的身影。时越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榜单上。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兴奋或沮丧,只是平静地看着,像在确认一个早已知道的结果。
“越哥,一起啊!知总请吃饭!”江一鸣冲时越招手,准备拉他一起。
时越转头看她,笑了笑说:“好啊。”
几人行往小食堂的二楼,学校食堂界的爱马仕”——提供小炒服务。找了一张靠窗的四人桌坐下,徐嘉瑜和许丹丹默契地坐到了一边,江一鸣则自动拖了一张椅子加到方桌侧面,只剩下时越金和顾知秋,两人坐一排。
刚坐下,许丹丹就笑嘻嘻地开了口:“只只,点菜的重任就交给你和学神了!我们今天只带张嘴。”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徐嘉瑜,“对吧嘉瑜?”
徐嘉瑜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们要一个糖醋里脊,一个酸菜鱼,其他的你看着办吧,相信你的眼光!”说完不忘朝她眨眨眼,其中的暧昧不言而喻。
“那我看着点咯。”顾知秋第无数次无语于好友的脑洞,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朝窗口方向走去。
“我跟你一起吧。”时越也跟上。
两人在点菜窗口看了下菜单,很快点好五菜一汤。顾知秋正要从口袋里拿饭卡,却见时越极其自然地将卡贴在了刷卡机上。
“嘀”的一声轻响。
顾知秋一愣,连忙说:“哎?”
时越收起卡,神色如常,语气平淡:“下次再你来吧。这次就当恭喜你进步。”
窗外暮色渐沉,食堂里饭菜香气夹杂着少年们的笑语,此处充满希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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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令营的正式报名通知在期中考试结束后几天天拿到的。晚自习回家后,饭桌上,妈妈问起:“只只,今天我在单位碰到你们班长的妈妈,说你们学校要选拔参加冬令营。报名开始了吗?”
“妈吗,这两天刚开始,我……”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上高中开始心思就这么重了。”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后起身,回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顾知秋的面前,“这存折上的钱是上次给你准备的补课的,没用上。家里是有点紧张,但是还没到那份上。”
妈妈想了想,语气斩钉截铁:“所以该报名的报名,该争取的争取。对学习有利的事,我们砸锅卖铁也支持。你安心去。而且你爸爸工作的事现在也稳定下来了,家里不需要你担心。”
顾知秋听得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不住把信封往妈妈那推了推:“妈妈…现在只是先报名,还得要选上了,才需要交钱呢。”
她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你安心报名,妈妈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直至此刻,她内心的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熨平。
—
期末考完的几天后,冬令营的录取通知函终于发下。时越、林修远、沈蔚然毫无悬念地在列,顾知秋也拿到了。
上面里面详细列出了活动安排:团队项目、挑战赛、文艺展示与交流分享。她和时越、林修远被分在了同一个小组,还有两名来自外校的学生。沈蔚然则是分到了别组。
“听说周冉也会在你们组,”午饭后,许丹丹闲聊时说,“她是隔壁一中的校花兼学霸,去年物理竞赛省也获奖。”
“周冉?”顾知秋想到她好像在自己那组的组员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
“据说性格特别好,人又聪明又漂亮。”徐嘉瑜接话。
“……你们消息怎么都这么灵通啊!”顾知秋怀疑自己是山顶洞人,消息永远慢她俩一步。
江一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知总!刚刚年级主任找我,我也能去冬令营啦!”
“啊?”徐嘉瑜惊讶地看着他,“你也进你们班前十了啊?”
“怎么可能!”江一鸣反应比她还大,“在下不才,说是让我代表学校,参加冬令营的文艺汇演。”
顾知秋真心为他高兴:“恭喜啊!”
“嘿嘿!到时候越哥,你,我还有沈女神,咱们可以愉快的度过这个寒假了!”
—
冬令营前几天,徐嘉瑜和许丹丹借着陪她采购的名义,三个人狠狠逛了一整天,恨不得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一个想去的角落。她俩更是贴心地给顾知秋配了个“女神忠实的仆人”——一个大大的化妆包,里面从发圈到暖宝宝、感冒药、润唇膏,应有尽有。
开营的前一天,顾知秋拖着行李箱站,从机场大巴走下来,停在大学门口。她抬头看向那面被冬日薄雾环绕的古老校门。冷风吹得她鼻尖发红,耳朵藏在绒帽下,而心中只有无尽的期待。
“顾知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见时越站在不远处,呼出的白气在他唇边消散。他身穿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深灰色卫衣。
“你也刚到吗?”顾知秋看到他,声音里透着难以察觉的欢快。
时越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行李箱上:“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这箱子很轻的。”顾知秋连忙摇头。报到处的学长学姐们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大家都顺利领到了证件和宿舍钥匙,顾知秋发现大家的临时宿舍都挨得很近。
开营仪式在大礼堂举行,暖气开得足。主持人是一位大四的学长,幽默风趣,迅速点燃了沉静的冬日气氛。破冰环节中,江一鸣因为模仿了几个老师的语气而成为全场焦点,逗得大家捧腹。
“那是你们学校的吧?”一个温润的女声在顾知秋耳边响起。她转头看见一位身穿米白色高领毛衣的女生,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是周冉?”顾知秋猜测道。
“你认识我?”周冉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笑了,“对了,通知上有组员的名字,所以你是顾知秋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这是时越恰好走了过来。林冉的目光立刻转向他,眼中的笑意更加明亮真切。
“时越!没想到我们分在一组,真是太巧了!省赛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她打招呼的方式自然又热情。
时越礼貌地点点头,语气平淡却温和:“好久不见。”
接下来的小组会议中,周冉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时越讨论问题。两人配合默契,时越虽然话不多,但对她的专业提问都给予了详细解答。
顾知秋也看到了周冉看时越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她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酸涩。
开营第二天的上午是“【学科组内合作训练赛】。活动以破冰+集体头脑风暴展开,各小组围坐在一间多媒体教室里。
顾知秋的小组很快围绕一个逻辑推理题展开讨论。周冉很快展现出她的才华——思路清晰、表达流畅又极具亲和力。
“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先列出所有可能的排列组合?时越,你觉得这个方向怎么样?”周冉再次征询他的意见。
顾知秋安静地听着,时越依旧寡言,却很认真地在纸上写出思路。周冉偶尔低头凑近他,两人偶尔在同一本草稿纸上书演算,笔尖几乎相触。
她注意到林修远冷冷扫了一眼,没有说话。他拿起一张草稿纸独自演算,动作飞快,仿佛要用数据证明自己的存在。
顾知秋也默默专注在自己的纸上,没多说话。但很快,周冉和另一名男生意见相左,在一个问题上有了争执,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就在此时,顾知秋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刚才想到了一种类似于折中方式。”
众人看向她。
她简明扼要地说完自己的逻辑,并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小模型。
时越最先点头:“这个很清晰。”
周冉也附和:“比我说的更简洁。”
小组气氛缓和下来。林修远第一次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复杂。
午饭时,沈蔚然端着餐盘默默坐到顾知秋对面。
“你们组周冉和时越很熟?”沈蔚然状似无意地突然开口。
顾知秋一愣,“好像是一起参加过竞赛吧。”
沈蔚然只是“哦”了一声,两人陷入了沉默。一顿饭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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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赛的前一晚,顾知秋在宿舍里辗转难眠。她轻手轻脚走到天台,冬夜凌冽的风透过窗户吹来,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远处的教学楼还亮着几盏灯,像黑夜中的灯塔。
手机突然震动,是时越发来的:【你是不是也在天台?】
顾知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回复,推门走入阳台处。只见时越依靠着栏杆,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雾。月光、灯光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安静的轮廓。
“你也睡不着?”顾知秋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时越点点头。
“你肯定会表现的很好的。”顾知秋的声音满是笃定,“会实现一切你想要的目标。”
两人沉默地并肩而立,顾知秋想到高一时和他彼此不多言,却总能默契地交换笔记本、约自习时间。
“我妈总说我倔,说我做事不懂变通。”时越忽然开口,语气里带了点儿自嘲,“但我觉得,如果不是靠一点‘倔’,我可能早就垮了吧。”
“你不是不知变通。”顾知秋很诚恳地说,“你只是目标明确。”
他看着她,又沉默地望着远处教学楼灯光,感觉心底某个长久黑暗的角落仿佛被慢慢点亮了。
夜风吹乱了顾知秋的发丝,一缕头发调皮地划过脸颊。时越突然伸手,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抱歉。”时越立刻收回手,难得有这么局促的时刻:“看到你头发被吹乱了,下意识就……”
“没关系。”顾知秋轻声回,耳廓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又一阵寒风吹过,时越脱下围巾递给她。顾知秋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围上,柔软的织物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整个人仿佛也跟着慢慢升温。
他们共同看向远方,这一刻谁也没再说话。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们之间的沉默并不会觉得尴尬,像是无需多言的默契,也是种无声地互相鼓励。
顾知秋此刻突然明白,为什么和时越在一起时总觉得安心,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质上都是同类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持着、前行着。
在她看来,无论自己的竞赛结果如何,这段并肩而行的过程,已经是足够珍贵的礼物。 ——
作者有话说:继续卑微球球收藏和营养液!
第22章 春寒 初暖 青春是一颗酸酸的苹果……
为期四天的冬令营接近尾声, 这一天下午,所有的参加的学生和老师都来到了学校的阶梯教室,参加闭营仪式暨颁奖典礼。顾知秋和她们同组的人都坐在第三排。
“下面颁发最佳协作团队——第一小组!”
掌声中,顾知秋跟随组员们一起走上台。站在聚光灯下时, 她看见周冉特别自然地往时越身边靠了半步。
今天的周冉长发挽起, 露出线条优美的肩颈,整个人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像只美丽又骄傲的白天鹅。连顾知秋看来, 她和时越清冷的气质, 说不出的合拍。
想到这里,顾知秋心口却涌起一阵莫名的不适。她呼吸一窒,随即努力压住这股不合时宜的情绪。
刚回到座位还没坐稳,主持人又宣布:“个人奖项首先颁发最佳创新奖——时越同学!”
时越上台时,顾知秋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他穿着藏蓝色蓝色的薄毛衣, 站在那,不开口也很夺目。五官还不似成年后那般锋利, 远看过去, 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学术风采奖, 周冉同学!”
周冉轻盈的再次踏上台阶。当她从老师手中接过奖状时,看着旁边的时越笑了一下,两人目光交汇时台下摄影机连闪了好几下。顾知秋看见台上的周冉, 拿起奖状, 嘴角的弧度似乎比平时更大些。
后面又颁了些什么奖, 顾知秋也没仔细听。在主持人宣布散会时,很快站起来,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
离场时非常拥挤, 她被人潮推搡着往前。冬令营发的纪念徽章不知何时松脱了,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刚要弯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先一步将它捡起。
她抬起头,视线和那双眼撞个正着。
是时越。
他指尖捏着那枚递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点什么。
“谢谢。”她伸手接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手忍不住颤了一下。目光与他交汇的刹那,刚刚被压下去的莫名情绪又轻轻漾开。
她仓促地低下头,又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说完便攥紧那枚徽章,迅速侧身融入嘈杂的人流。手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头脑清醒了些,她需要一点距离,来平复这莫名起伏的心绪。
—
回程的大巴上,车厢里交汇着极度兴奋和极度劳的状态,江一鸣绕到顾知秋前面的座位。
“知总你看微博没?“他亮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周冉刚发的合影——她们组刚才上台的合照。照片里,周冉的头朝着时越的方向倾斜了些,而其他队友恰好虚化成几团模糊的影子。她的配文是:“遇见最好的队友们~希望江湖见!”
“周冉还有专属摄影师啊?主办方的照片还没出来吧。”江一鸣嘟囔着。
“拍得挺好的。”顾知秋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车窗外,积雪覆盖的房屋飞速后退,在苍茫大地上翻滚又消失,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顾知秋他们是下午到家的。一下车就感受到了家乡特有的湿冷。年关将至,主干道两旁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红灯笼。沿街商铺的音箱里播着欢快的过年专属音乐,炒货店的香气,孩子们的嬉闹声,让这座小城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除夕上午,顾知秋帮母亲贴春联时,梯子突然晃了一下,她慌忙抓住门框,口袋里手机却滑落在地。
此刻屏幕图片亮起,点开一看,是江一鸣发来的Q·Q,他发了张图片。又是周冉微博的截图——一张官网通知,上面有国家集训队的选拔通知和日程安排。配文:“终于等到你!国赛选拔,挑战升级!”
“江一鸣,你是不是暗恋周冉啊?”顾知秋没好气的回复,语气里带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烦躁,无缘无故的无力与焦灼。
“……你可不能冤枉我啊,你知道我心有所属的。”对方一本真经的回复。
“怎么这么不小心,手机没摔坏吧?”妈妈看到她捡起手机,“当心人不要摔着!”
顾知秋含糊地应了一声,把手机塞进口袋,发现屏幕上的钢化膜裂了一道细纹,内心烦躁又增加了几分。
年夜饭时,父亲突然放下酒杯:“只只,你参加的那个冬令营,会有保送名额吗?”
“没有的。”顾知秋戳着碗里有些冷掉的鱼肉,“其实这只是一次拓展活动,表现特别优异的,可能会推荐竞赛。不过我肯定只是陪衬,选不到竞赛。”
“没关心,就当体验生活,多认识点优秀的同学,积累经验也不错。”母亲看她情绪不高,出声安慰,顺手给她夹了个大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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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正月初八返校日。校园里,昨天下的雪已经开始融化,走道上全是带着泥巴的湿脚印。顾知秋刚进教室,就迎上江一鸣,他又带来了“独家新闻”。
“重磅消息!听说今年物理竞赛的选拔提前了! 名额就那么几个,厮杀肯定特别惨烈!”
落座后,顾知秋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后座。时越正和班长然讨论什么,眉头紧锁。桌上摊开的好像是数学竞赛的书,上面放着的好像是竞赛的报名表。
开学的第一天就是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更加潮湿阴冷了。顾知秋正出,正好外面路灯依次亮起,在夜色水汽下模糊成一团团橘色光晕,像她心中那些忽明忽暗的情绪。
刚准备撑起伞,她看见正在避雨的沈蔚然。沈蔚然的裤脚湿了一小片,脏兮兮的贴着鞋面,和整个人以往的气质完全不符。
雨点砸在石阶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下周就是国赛选拔考试,”沈蔚然突然凑近,顾知秋鼻腔一下子被一阵甜甜的香水气息包裹。“竞赛这条路,天赋、努力、投入……缺一不可。”她看向顾知秋,昏暗光线下,看不出她的情绪。
“周冉和时越,他们属于万事俱全的全能型选手,而我们……”沈蔚然在这里顿了顿,又换了个措辞,“……大多数人,能摸到门槛,就已经是极限了。认清这一点,是不是反而会更轻松些?”最后这句,不知道是在问顾知秋还是在问她自己。
“所以,走自己的那条路就好了。”顾知秋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突然在一刻打通了,那些寒假里弄不清的小情绪也突然有了出口,她需要一个人再梳理一下混乱的情绪。
她告别沈蔚然,匆匆说了句“先走了”,转身便走进了灰蒙蒙的雨夜里。这次她记得带伞了。这把雨伞为她隔出了一方小小的、独立的世界。
她的脚步并不快。雨水敲打着伞面,劈啪作响,像一种白噪音,让她的思绪越发冷静下来。沈蔚然的话还在耳边,但翻涌上来的不是酸涩的嫉妒或无力感,而是一种非常具体的失落和清醒。
她终于允许自己去承认、去面对这种失落感,去承认有些风景她暂时还无法抵达。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适合自己的路。
而此刻她意识到,自己寒假期间刻意减少跟时越的联系,也许更多的是无法接受和他之间的落差。他的能力所及之处,是那个她此刻还需要拼命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见的更广阔的世界。
登山的路从来都不止一条,不必去仰望别人或给自己设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步调和节奏。而她,只需要脚踏实地,把每一个“现在”都变成通往未来的基石,假以时日,一定会看到属于自己的风景。
想通这一切后,顾知秋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回到家立马洗了个热水澡,头发还没没来得及吹干,她看到Q·Q又亮了起来。
是江一鸣在群里发了张那天小组领奖的清晰合照——时越站在最中间,手里还拿着奖杯。他配文:我越哥真帅!
屏幕亮着,顾知秋盯着看了好一会,他说的没错,时越的确是很帅。
此刻,窗外的雨还没停,但她心里的方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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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奖预选赛二月初正式开始,一连五天,时间安排得密不透风。
而顾知秋没想到,自己会隔着手机,参与到这个她原本已经“放下”的事情中。
第一天晚上,她在看空间的时候,刷到时越发了一条说说。
是在像宿舍阳台的地方拍的夜景,大学学校园的灯光延伸到远处,像散落的星河。配文只有两个字:“光亮。”
他不是爱发动态的人。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是说风景,还是在说心情。
她点了个赞,又秒取消。
结果立马手机震了一下。
时越发来一句:“你是不小心的吗?”
她愣了一秒:“你居然看到了?”
对面回复得很快:“刚好在页面。”
她犹豫了两秒,才敲下一句:“是怕打扰到你。你们这么密集的训练还能玩手机吗!”
他没有再回。
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发来的:【没关系。】
她没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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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上午大课间时,她在走廊的阳台边上,一边啃面包一边看着楼下发呆,阳光洒在她的发梢。
江一鸣突然凑过来,又带来他听来的重大消息:“越哥昨天选拔赛拿了第一,所有人里面的第一!”
顾知秋咬着面包的动作停了一下。
“而且我觉得他回来后会进国家集训队吧,据说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参加国赛。”江一鸣越说越来劲,“你说如果是你的话,是选择好的大学直推还是参加全国竞赛?”
她满脸“饶了我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小时候问我要考清大还是北大的大人!”
那天晚自习回家后,窗外暗沉沉,她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看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点进时越的对话框,什么也没打,看着聊天内容还停留在那一句“没关系”。
忽然,提示音响起,他的头像跳动起来。
【SY】:我明天回来。
她脑子里“嗡”地一响,打字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游移,最终只发出去三个字:
【辛苦了】
对方隔了很久才回复了个【回来见。】
—
一转眼就到了周五中午,教室门被推开
顾知秋正低头刷题,似乎是有感应般,听到动静后下意识抬头。
是时越。他穿着的还是上次的羽绒服,发梢都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手里好像拿着讲义,眼神在教室里看了一下,最终在她这边停了片刻。那时间很短,但她还是捕捉到了。瞬间在彼此之见像是形成了某种磁场。
时越坐回了座位。她无比清晰地能听到他拉开椅子、放下书包的细微声响。整个下午,那种磁场的感觉都未曾消失。他偶尔起身去接水,路过她的座位;她偶尔向后传试卷,目光掠过他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是静静地流淌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下午放学后,顾知秋走到校门口,冷风吹得她缩了缩脖子,正准备快步走向公交站台。一抬眼,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时越背着书包安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将要融入暮色。
他朝她走了过来,步态从容。
“走吧,”他停在她面前,声音里是让人安定的真实感,“顺路送你回去。”
顾知秋看着他,没却什么都没问。她只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啊。”
两人并肩而行,路灯在地上投出他们长长短短、时而交叠时而分开的影子。
就像期待春天,总要先过完冬天。而此刻,风里似乎已经带来了冰雪消融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看完的宝宝们,点点收藏可以吗[可怜]
第23章 校园 春晓 下课铃声犹如赦令,顿时……
下课铃声犹如赦令, 顿时教室像是松下来的弓弦,百态尽显。
有人瘫软趴在桌面,争分夺秒地补眠;有几人小声说着月考的难度,讨论不同的解法;还有几个偷偷掏出漫画书或杂志, 在沉闷的间隙里寻找片刻的自由。
顾知秋低着头, 在草稿纸上演算上节课留下的数学题。步骤繁琐,分心了好几次。视线看了看后面那个座位, 时越去竞赛培训了, 最近很少在学校。
她写字的手微微停顿, 又忍不住回忆起那个晚上,那条回家的路,街灯,两人偶尔轻声讨论的学校、竞赛的一些琐事,甚至他们走路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这所有的瞬间,是她暂时不愿与人分享的小秘密。
“知总!魂兮归来兮!”江一鸣的大嗓门猛地打断了她的回忆。他抱着个脏兮兮的篮球, 到后面座位坐下后,“嗙”一声把球塞进时越的抽屉。
“数学卷最后那道题, 答案快贡献出来让小弟瞻仰一下!我怕下午交卷之前来不及抄!”
顾知秋倏然回神, 拉一下手里的卷子:“你自己是一点不做啊。‘贡献’和‘瞻仰’, 语文老师听见要哭了。”
“哎呀,越哥不在,只能靠你江湖救急了。”江一鸣收拾好又嬉皮笑脸地坐到她旁边的空位置上, 等着拿试卷。
“你说越哥他在那种大神云集的集中营, 是不是每天就是那种高强度的做题?光是想想我就头皮发麻, 倒贴送我钱,我也不能去。”他嘴上嚷嚷着嫌弃害怕,语气里却掩盖不住的为好友骄傲。
顾知秋叹了口气, 已经不想去纠正他的措辞了。只是把写得整齐的试卷推到他面前,“你快一点写,我最后那道大题还没写完呢”。连声谢后,他立马坐回自己座位奋笔疾书了起来。
她理解江一鸣语气那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毕竟是一个汇聚了顶尖天赋和努力的世界,对于他们这些从未走进甚至走近的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那种感觉,像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光影声色俱在,尤其当追光灯下的人是自己相识相知的挚友时,那种骄傲感便显得格外纯粹且热烈。
下午的体育课,延续自由活动的传统。这学期的和文科班分到了同一节体育课,于是体育课成了三人组“说小话”专属时间。顾知秋和许丹丹、徐嘉瑜坐在高高的看台角落,享受着难得的俯瞰众生的视角。
篮球场上,男生们奔跑时球鞋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吱嘎声,未进球的惋惜声,还有进球后欢呼声交杂在一起;跑道上,女生们三五成群,有的散步聊天,有的在羽毛球双打;
角落的单杠区,几个体力好的人在练习引体向上,手臂绷出流畅的线条。
只见一个抢篮板的男生不小心滑倒,立刻引来同伴们善意的哄笑和七手八脚的拉扯。
“所以说,你家学神集训,得等到国赛结束才见得到了?”许丹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顾知秋,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
徐嘉瑜立刻接过话头:“那肯定呀!国赛哎!听说拿了金牌银牌,保送清北都十拿九稳了。”
顾知秋没有接话,目光追随着跑道上一个慢跑的人绕圈圈。
“不过只只,”徐嘉瑜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地凑近,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暧昧,“你跟你们社那个林然,最近好像接触过于频繁嘛!上次放学我还看到你们一起在图书馆一楼在说什么。”
许丹丹像是瞬间被点醒了,立刻猛点头:“对对对!我都忘了,其实林然也不错,温文尔雅,说话永远不急不躁的,而且很有才华!只只和林然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顾知秋被她们一唱一和闹得哭笑不得:“只是讨论下期校刊的选题而已。你俩的想象力能不能用在正道上,比如如何把数学分数提一提?”
“一定要互相伤害是吧!来吧来吧!”三个女生笑闹作一团,操场上一阵风经过,这肆意的欢乐声被吹得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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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社讨论校刊征稿的会议,气氛比平日例会松散活泼得多,也多了更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当然说着说着,很快就出现了分歧。
“我觉得应该紧扣校园生活,写点我们身边真实发生的事情,比如月考后的众生相,或者运动会背后的故事!”沈蔚然声音清脆且笃定。
“校园生活题材会不会太多了,读者都会审美疲劳。我们应该有点深度,关注一下社会热点,比如最近的环保问题或者科技发展!”一个文科班的男生提出了不同意见。
“深度?我们的读者主要是高中的同学们,太沉重太深奥的话题会不会没人看?”
“那就找个平衡点,找既有共鸣又能引发思考的切入点?”
小小的社团活动室里,争论声渐渐升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林然作为社长,坐在长桌的一端,始终安静地聆听着。他修长偶尔在争论最激烈时抬眼看一看发言者,目光平静包容。
等到大家的发言结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没有直接否定任何一方的观点,而是逐一梳理了每个人提议中的核心亮点和可能存在的操作难点,巧妙地找到了不同观念之间的连接和平衡点。逻辑清晰,有理有据。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掠过顾知秋。她偶尔会在冷场或争执不下时补充一两句,或是缓和一下气氛,或是提出一个折中的小建议。
林然听她不时将偏离的讨论拉回正轨,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和思索。高考在即,他很快就要卸任。而顾知秋文字感知力强,更重要的是性格沉稳,有耐心,善于倾听和沟通。
只是……他的目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多停留了两秒,一种难以言喻的私心悄然浮动,让他对这个原本清晰的决定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犹豫。
周五那天,时越意外地在晚自习结束时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惫,眼底下有浅淡的青色,看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也是疲惫的连轴转。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顾知秋正在收拾书包,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意外:“集训结束了?”
“没,放一晚上回来拿点资料,明天一早再过去。”他言简意赅。这次集训是就在苏城,所以本地学生占点地域优势。
“现在回家吗?”走出教室后,时越走在她的左边,自然而然的仿佛这个场景发生过很多很多次。
“嗯~不过一会路过书店要去买本杂志,你着急回家吗?”顾知秋看到他摇了摇头。
一同回家,似乎已成为两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只要时越在学校,就会等她一起。
回去路上,两人一路边走边说,偶尔的目光交会像是确认对方的存在,气氛静谧而美好。
“这次集训,很多外省的同学,大家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很刁钻。”时越声音不高,却带有一丝兴奋,“所以很多题目解答的很波折。”
顾知秋也说着着班里最近的趣事,说如江一鸣做验时差点又把酒精灯打翻引发小型火灾……
路过书店,正要推门时,玻璃门被推开,林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本新到的文学杂志。
他看到并肩站在橱窗前的两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好巧,知秋。”说完朝着时越点头打招呼。
“社长。”顾知秋看向他,也笑了笑,“来买新杂志?”
“嗯,这期到了,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主题灵感。正好这本给你,本来想明天带给你的。”林然晃了晃手中的杂志,递给她。
目光非常自然地在对面两人之间看了看,又对顾知秋说,“对了,上次我们讨论的那个专题,具体细节和约稿分工,我们明天放学后社团活动再细聊一下?”
“好啊,没问题。”顾知秋欣然点头,接过杂志后又认真道谢。
时越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林然满是笑意的脸上,又移到顾知秋带着兴趣的侧脸。一种非常细微的、陌生的的情绪在心头浮现,很快又消失不见。
快得让他难以捕捉,却又觉得空气似乎有些窒闷,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可喉咙依然有些发紧。不明白这种瞬间涌起的不适感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地,将挎在肩上的书包带,攥得更紧了些……
告别林然。剩下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沉默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些。时越微锁着眉头,仿佛又在心算某道难题,周身的气压有点低。顾知秋心中纠结晚上回家是看杂志还是多做套数学卷子,并未立刻察觉到身边人这极其细微的情绪变化。
很快就到了顾知秋楼下。“那晚安啦!。”顾知秋想了想又说,“集训加油。”
“嗯。”时越看着她,那句“你和林然很熟吗?”在舌尖转了又转,最终被按捺下去,变成一句简单的,“走了。早点休息。”
他转身,身影很快融入无尽的夜色里,想让心里那点莫名的、没有感受过的不自在,也一起悄无声息地沉入黑暗。
而顾知秋对此毫不知情。她只是脚步轻快地踏上了楼梯。
——
周六下午,文学社例会在老地方召开。进门的时候,林然站在窗边,身后是一排排沉默的书架。墙角的旧摆钟发出吱呀声,像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主持社团例会。”会议上,他拿出一份打印好的交接计划表,语气温和,却庄重,“我希望顾知秋能接替我,大家有不同的意见可以踊跃发表,我相信我们共同的心愿都是希望文学社可以更好更稳地走下去。”
几位社员相视一眼,没有反对。有人男生附和:“顾知秋稿子写得好,有几次主题都很新颖。”
沈蔚然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顾知秋,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然看向顾知秋:“我会把社团钥匙留在图书馆,社刊的发行渠道也整理好了。你不用现在答应,但希望你认真考虑。或者你有更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推荐。”
顾知秋有点搓手不及,林然从里没透露过让自己接手文学社的意思。不过她只是轻轻点头。
林然看着她们,叹息的说了句语焉不详的话:“有些人哪怕刻意遮掩,光芒也总会被看见的。”
晚上顾知秋回到家后,她打开最新一期的校刊,一张便签从里面掉落。
是林然留的手写字条:
【青春的意义,不管起点怎样,只要能充满勇气的走下。
如果明年能有幸再做校友,希望我们有机会一起合办新一期的社刊。约定长期有效】——
作者有话说:时越:请收回你的纸条。只只不会跟你做校友!
第24章 拒绝 暗涌 放学一起……
清晨六点四十五, 早读课铃声敲响时,老吴已经在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沓试卷:“今天的早读课和第一节的物理课连上,大家做一份去年的模拟真题, 原则上两节课中间不休息, 要去厕所的一个个去。”
他扫视一下四周,“难度比正式考试可能要高一些, 不过也无需过度紧张, 仔细审题, 确保所有会做的题目都要得分!”
底下同学们一片漠然,大概是已经嚎的没力气了。只是认命的收拾好桌面准备考试。教室里,很快弥漫着试卷的油墨味,接着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顾知秋翻开试卷,照例浏览一遍全部内容。最后一道大题心里没底,是一道复合型电磁学题目, 题干长得像篇小作文。
下课铃响后,老吴让课代表收试卷宣布:“晚自习公布成绩。”
大家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教室里瞬间恢复了喧闹, 听到个同学说:“完了完了, 最后那道题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老吴拍了拍讲台,“还没到正式考试呢,这次测试只是让大家找一找自己薄弱的地方, 接下来重点复习。”说完就拿着卷子走出了教室
晚自习, 课代表把卷子发下来的时候, 三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顾知秋靠在椅背上,看着卷子右上角的分数,并没有糟糕到无法直视, 但有几道她原本以为能拿下的题丢了分。心底叹气:说到底还是自己基础还不够稳定。革命尚未成功,今晚仍需夜车啊!
—
“早。”
周三早晨,顾知秋正走到教室楼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看见时越正站在后面。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干净利落。
“你回来上课啦?”她的音调因为惊讶不自觉的上扬。
“嗯,考完了,给你的。”他递过一杯豆浆,“没加糖。”
顾知秋道谢接过,温热的触感透过纸杯传来。她突然想起冬令营时那个寒冷的早晨,时越也是这样递给她一杯热饮。那时候他们之间还隔着莫名的距离,现在好像关系近了很多。
两人朝教室走去。晨光穿过梧桐树的新叶,在教学楼上撒下斑驳的光影。她瞥了一眼时越的侧脸,似乎看见他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我靠!越哥,你终于回来啦!”两人刚进教室门,原本歪倒在椅子上、正用课本挡着脸跟后座吹牛的江一鸣,余光瞥见那个身影,他猛地揉了下眼睛,下一秒,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
他这一嗓子,直接让教室里大半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们身上。顾知秋趁着江一鸣跳过来的功夫,赶紧悄悄溜回自己的座位……
他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扑了过去,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时越胳膊上,兴奋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我去!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出成绩了啊?”
时越单肩挎着书包,没法回应江一鸣的“动手动脚”,把书包塞进抽屉,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嗯,过几天出成绩。”他坐下,随手拿出下节课要的课本,好像只是去了趟老师的办公室回来。
几个男生也跟着笑闹,班长开口:“越哥,你再不来,江一鸣物理快挂透了!”
“我去!你都不知道你错过了啥,老吴上次发的那套卷子简直变态……”江一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坐下后准备继续唠。
这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只见数学老师抱着教案板着脸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江一鸣吓得赶紧把头埋进课本里,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对时越说了一句:“下课再说!”
时越点点头没出声,只是翻开了课本。班级恢复了上课的秩序,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骚动根本不存在。
而一周后国赛成绩的公布,更是像一阵大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校园。
课间操休息时,红色的喜报赫然贴在公告栏最顶端,昭示着学校为之骄傲的成绩——【时越:全国高中物理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
班上几个同学一下子围拢过去,七嘴八舌的祝贺,“我靠!这不就等于清北直通车了!”江一鸣的欢呼让四周更加嘈杂了些。
顾知秋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簇拥在中心的那个人,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趁着一个欢呼的间隙,走了过去:“恭喜啊!”
他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恭喜你。”一个温润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林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赞赏笑容,先是对时越说,随后目光落回到顾知秋脸上,语气熟稔,“知秋,我们校刊看来要准备一篇重量级的专访了。
时越脸上的笑意,虽然嘴角的弧度还保持着,但是眼底收敛了几分温度。他对着林然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刚才那句没说出的话也咽了回去,只余下一个简单的:“谢谢。”
林然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对顾知秋说道:“下午放学后能来一下活动室吗?”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让近处的几个人听清,包括时越。
顾知秋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时越,他已经侧过身去,听着旁边另一个男生说话,侧脸线条似乎比刚才又绷紧了一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情绪波动只是她的错觉。
“哦,好的,社长。”她收回目光,对林然点点头。
林然笑了笑,又和江一鸣聊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人群又热闹了一阵,上课铃适时响起,大家才蜂拥跑向教室方向。
下午的课程,顾知秋有点难以集中精神。数学卷子上那几道错题还在脑海里盘旋,老师的话言犹在耳。而比这更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关于接任文学社社长的邀请。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接任社长?
无疑,她是喜欢文字的。无论活几次,她觉得自己会永远沉迷于文字的力量,热爱文字构建下那个安静而有力的世界
可社长一职,她从没考虑过。更多的责任,更繁琐的事务,需要协调人际关系,需要占用本就不多的时间。自己的成绩尚且需要稳扎稳打,真的能兼顾好吗?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后没多久,同桌碰了碰她胳膊肘,努努嘴,“门口有人找你呢。”
顾知秋抬头,看见林然站在阳台,看向教室里她的方向,班里还没走的同学目光似乎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速收拾好书本,走了出去。
“正好路过你们班,一起走吧。”林然见她出来,很自然地转身,和她并肩朝活动室走去。
没人注意到,教室里,原本正懒散靠着椅背,听江一鸣喋喋不休的时越,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走廊转角。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原本随意搭在课桌上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越哥?越哥!听见我说话没?晚饭去校门口那家小四川吃吧?必须狠狠地宰你一顿!”江一鸣还在兴奋地计划着。
时越却突然站起身,动作幅度比平时大了一些。
“今天不行。我要去趟办公室。”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啊?啥事啊?”
时越没回答,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门。他要去办公室交一份竞赛培训的报告。至少,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而办公室,恰好会经过文学社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林然将几份厚厚的文件夹放在顾知秋面前。“这是过去两年社刊的所有选题策划和总结报告,这是投稿渠道和合作印刷厂的联系方式,这是经费申请流程说明……”他一项项交代着,条理清晰,耐心十足。
最后,他拿出了那把磨得发亮的铜钥匙,轻轻推到她面前。“以后这间屋子的开关、资料柜的保管,就交给你了。”
顾知秋看着那把钥匙,却没伸手去接,之前所有的纠结再次涌现出来。她深吸口气,终于说出口:
“社长,我……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是我马上也高三了,可能不太合适,还是从高一学弟学妹们里面选吧。”
林然没有立刻说服她,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温和地问:“抛开这些顾虑,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呢?”墙角的旧摆钟像往常一样转动着,仿佛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非常喜欢文学社,也非常感谢高一的时候你能让我加入。这一年多的时间,对文字喜欢也更纯粹了。但是我想了一下,目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高考。我应该是没有办法做到两者兼得的,所以……真的很抱歉!”
她每个字都说得认真。话语停顿的间隙,目光无意间掠过林然的脸。一段遥远得几乎被遗忘的情绪,轻轻浮上心头。上一世,她曾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曾经以仰望的姿态看过这张脸。那份懵懂的好感隐秘而羞涩,却最终因为自卑和缺乏交集,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枯燥的高中岁月里,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重来一次,多了更多的相处,此刻再仔细看他,顾知秋心里不得不承认,林然依旧那个是待人温和、才华横溢的人,更是有着这个年纪男生少有的沉稳。可,很奇怪,那些为他紧张激动过的情绪,这一世却平静无波。就像欣赏一幅好看的作品,或者一处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会觉得愉悦,却再也没有想要靠近又不敢的冲动。
她迅速收敛起这瞬间的走神,将注意力拉回现实,语气变得更加坚定而积极:“但是,虽然不能接任社长,但以后社里的所有活动,只要时间允许,我还是会积极参加的。”
她说完,等待他的反应。
而此刻,活动室外的走廊。
时越站在拐角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办公室他早就去过了,交报告只花了两分钟。鬼使神差地,他绕到了这里。
顾知秋和林然一起走出活动室,锁好门。
“那我先走了,社长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和林然道别后,顾知秋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说出决定后的轻松。她一边低头想着事情,一边往楼梯口走。
刚走到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更是惊讶。
“时越?你怎么在这里啊?”
时越站在下二级台阶上,微微仰头看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沉沉的。
“嗯。”他低声应了句,声音有点哑。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像是想开口又压了回去。
空气有点安静得过分。
顾知秋正想说点什么,时越忽然开口,他心里百转千回的问题,却只化作一句简单的:
“放学一起回家吗?”——
作者有话说:时越:我不要你有别的小狗。
第25章 夏日 长风 “林然找你有事吗?”回……
“林然找你有事吗?”
回教室路上, 时越的问题来得突然又直接,让顾知秋一时愣住。
他话说出口,自己也明显也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更是不习惯这种近乎刨根问底的语气。很快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手指有些不安的在裤缝蹭了蹭。
顾知秋看着时越侧过去的半边脸,一种莫名的冲动, 她开口解释:
“就是文学社交接的事。社长希望我接任下一任的社长, ”她顿了顿, 语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不过我拒绝了,就快高三了,你已经搭上“清北直通车”,我不想落后太多呀。”
空气安静了几秒。晚自习上课前的校园很安静,路上偶尔会碰到几个往教学楼方向步履匆匆的学生。
“嗯。”时越应了一声,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只是他觉得自己绷紧的下颌线似乎不易察觉地松弛了些。
“那快走吧, 晚自习要开始了。”顾知秋打破沉默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教室, 谁都没再提起刚才那个短暂又有些莫名的话题, 但两人的相处,似乎又更近了一些。
—
清晨,高二最后一轮月考试成绩已经贴在了走廊的公告板上。“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诶诶, 别挡着啊!”江一鸣踮着脚在人群外拼命往里张望。
顾知秋站在队伍的边缘, 她排在班级第五, 年级三十。比上次小退步了些。
她再看了眼,第一宝座依然稳如磐石,那家伙这么多天没来上课, 成绩竟然还是这么稳定,她心底第N+1次感叹上帝的偏心。
“只只!”人群中有女生的声音轻快响起。
徐嘉瑜挥着手挤过来,一边喘气一边笑:“你这分数,稳得一匹,听说你们理综的物理大题题根本就是坑,全年级除了你们学神满分。”
“我真怀疑你们有什么秘密组织!为啥消息总是如此灵通!”顾知秋语气里满是佩服,随即又问:“你呢?”
“文科班第五。”徐嘉瑜眨了眨眼,状态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好了很多。“还算对得起我妈没收我手机的痛苦。”
顾知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心头微微一动,泛起一种复杂的欣慰。
她想起几周前,那天傍晚,她在操场看台找到徐嘉瑜,女孩满脸泪痕,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死死抓着她的胳膊,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出口:
“他们根本不懂!当初我选文科已经被骂的狗血淋头了,但是不想想我那物理和数学成绩怎么选理科?还有导演系怎么了?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为什么我想试试都不行。”
当时,徐嘉瑜的父母发现了她藏在抽屉的本子,写满了各种考导演系的攻略、观影笔记。接踵而来的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打压和争吵。
顾知秋先是安静地听着,待她情绪平静些后,递上纸巾,轻声说:“嘉瑜,其实很多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所以能在这么年轻就找到自己的目标真的足够幸运了。”
见徐嘉瑜更加松动,她继续说:“而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文化成绩,因为这是我们目前最硬的底气。只有把最确定的路先走稳,才能在将来想拐弯的时候,可以畅通无阻。而且到时候你家里人看到你的改变,我相信他们得态度也会改变的。”
话说完的一瞬,她回想另一世的徐嘉瑜大学毕业后做了什么工作呢?好像是中学老师吧。那一刻,她更加真切地意识到,重活一次,改变的不止是她自己的轨迹,连带着她的家人和朋友们,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推向了拥有更多可能性的未来。
“那她有没有说你的手机啥时候可以刑满释放?”顾知秋收回思绪,调侃问。
“估计暂时遥遥无期。”她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说,“不过我现在已经平静很多,我要一心沉迷学习,不问窗外事。”
“此乃人间正道。”顾知秋笑了一下。
不远处,江一鸣忽然爆发出一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老子居然进步了,班级二十二名!!不愧是我!”
一旁的班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得意!当心老吴等会削你。”
“我这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江一鸣不满地撇嘴,“这波进步,全靠我晚自习整理的数学错题集!”
“错题集不就是你抄的时越的答案吗?”有人在后面拆台。
江一鸣立刻反驳:“我那叫再加工!有输入和输出!”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气氛一时间活跃起来。
老吴走了过来,手臂夹着他那盖子已经磨得秃噜皮的玻璃水杯,站在走廊尽头:“笑什么笑?月考都超越自己的目标了?”
周围安静了几分。
老吴另一只手插兜:“你们现在的状态,进步的人是很多,但进步之后就开始飘了的,也不少。最危险的不是落后,而是自大的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走廊尽头初升的朝阳:“一时的成绩说明不了什么,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别刚拿到几分成绩就觉得自己站在巅峰,咱们离终点,还远着呢。”
人群低头的低头,点头的点头。
顾知秋看了一眼身边的时越,他表情平静,像是早就听惯了这些话,阳光笼罩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柔软而安稳。
—
周六下午,图书馆自习室。阳光照耀到的角落,空气里跳动着细小的尘埃。
顾知秋坐在靠墙的位置,正在整理月考的错题。她面前摊着月考的试卷,正奋笔疾书的演算一道物理题,反复演算答案总是不对。
一张写满清晰步骤的草稿纸被轻轻推到她面前。
顾知秋抬头,看见时越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对面。他指了指她卡住的那题,声音压得很低:“这里的电磁感应你代错了公式。”
顾知秋愣了一下,低头翻看。草稿纸上是时越写好的解题步骤,并标注了准确的电路图和清晰的推导公式,边角还有一些公式的注解。
她看完恍然大悟,有点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需要这样拆解。”
“很正常,这题陷阱比较多。”他很自然地从她笔袋里拿过一支铅笔,在图上又补充了两个辅助分析的感应电流方向,“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清晰了?”
“嗯!”顾知秋点头,顺着他的思路重新演算,果然豁然开朗。
桌面铺开草稿纸和笔记,两人低声讨论着思路,经过指点,她思维都清晰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阴影落在桌角。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沈蔚然抱着几本厚厚的习题集站在桌边。她的目光在时越和顾知秋之间快速扫过,最后落在摊开的桌面那些试卷和草稿纸,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好巧,”她弯起嘴角笑了笑,但那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是啊,你也来自习吗?”
沈蔚然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时越,语气变得更加熟稔:“时越,能问你一道数学压轴题的思路吗?我座位就在那边。”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空位。
时越的视线从桌上的卷子上抬起,看了看她,语气平淡:“现在不太方便。或者你可以把题目给我,晚点我看一下,会写个解题思路给你。”
她面上表情一僵,很快又掩饰过去:“没关系,也不是很急,那过去了。”她抱着书,走回自己的座位。看着她的背影,顾知秋能感觉到沈蔚然刚才的僵硬和失落。
时越却什么都没察觉,用笔尖点了点她的卷子:“下面这个步骤,你用这个公式再试一下。”
傍晚,图书馆闭馆的音乐响起。
顾知秋收拾好东西走出来,夏日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爽,虫鸣声热烈的喧闹起来。“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学校广播里传来周杰伦的《稻香》,一切都夏天的样子。
她一眼就看见时越,站在图书馆门口的花坛边。
“你还没走?”她步伐走快了些。他刚去老吴办公室领了集训的资料。
“等你一起。”他答得自然,“错题都搞定了?”
“差不多啦,多谢大神拨冗指点。”顾知秋心情很好,语气也轻快起来,“就是感觉要追上你的思维、你的进度,还得再修炼个几百年。”
时越看着她,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他想了想又说:“而且我也可以走慢一点。”只是最后这句话的声音有些低,仿佛被吹散在广播的音乐声里。
—
六月,空气中开始带着黏人的热意。高考即将开始,不久就是暑假。校园里除了高三,都开始有种微妙的“松动感”。走廊上贴出了各种【暑期xx课程安排】、【暑期xx讲座通知】,课外班的宣传单也开始出现在图书馆门口。
班里有人开始讨论补课,有人准备去旅游,也有人积极地在“人人”、【Q】【Q】空间,发表自己的暑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