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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宝沐浴

“糖宝”李枢瑾声音低哑, 望着唐媱目光灼灼。

浴室中烛火摇曳, 氤氲的热气让人眼前一片白雾蒙蒙, 可,李枢瑾眼中的深情疼宠越过了朦胧的水雾直达人心;像是也越过了时光的河流,穿越前生今生。

唐媱蓦然羞红了脸, 木桶中热气腾腾升空, 她双颊也染上了热气,酡红色粉艳艳, 更衬得她雪肤娇颜。

唐媱低头避开了李枢瑾深邃莫测的目光,她扭扭身子身子往下沉了沉,水面漫过了她白皙圆润的肩头,只余下纤长的颈项和色若春晓的娇颜,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安全了。

她抬起精致的小脸,秀挺的鼻头团皱, 瞪着圆溜溜的剪水秋瞳没了刚才的气势, 娇甜奶凶奶凶道“李枢瑾你先出去,我还要沐浴。”

“我不”李枢瑾对唐媱的情绪十分敏感,刚才唐媱是真生气打了他一巴掌,这会儿却是突然娇羞没了底气,李枢瑾心中大喜, 唐媱难得软糯的机会怎可能这么放过她。

看着唐媱杏眸瞪圆里面闪过水汽,下一秒可能唐媱恼羞成怒,李枢瑾忙补充道“糖宝, 你亲我一下我就离开。”

唐媱杏眸水润润、雾煞煞瞪着李枢瑾,瓷白如凝脂的雪腮上漫上丝丝缕缕的潮红,看着煞是娇俏,且她青丝如瀑撩在一侧,香肩半露,带着半抱琵琶的妩媚娇羞。

李枢瑾大步上前,对着唐媱的娇唇飞快地啄吻她莹润饱满的唇珠,歪头眨着眼睛笑盈盈道“糖宝不亲我,我来亲糖宝。”

他眉目如画、姿容胜雪,这样笑盈盈的样子更是郎艳独绝,公子无双,一下子闪花了唐媱的眼。

李枢瑾趁势又贴近了几分,一手揽着唐媱纤细的美背,一手托着唐媱的脸颊,细细密密轻吻,从她的眉间、鼻稍、眼尾、脸颊到心心念念的娇唇,他薄唇贴着唐媱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摩擦、濡湿。

然后他轻轻含住唐媱的娇唇,品尝她粉润润软嘟嘟饱满的唇珠,缠绵转转。

良久,餍足之后他又轻轻撬开唐媱的娇唇,舌尖扫过唐媱的软腮,引得唐媱的身子软软的轻颤,胸前两团白瓷浑圆一颤一颤撩在李枢瑾的心叶叶上。

李枢瑾本是余光一扫,却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暗沉,心中饥渴难耐。

他忍不住扶着唐媱美背的大掌偷偷滑入水中,抓住了撩拔他心叶的浑圆娇软,大掌揉握,舌尖更是卷起唐媱的丁香小舌带着她一起辗转缠绵,他目光隐忍,喉结不住得滚动,大口大口吞咽着唐媱口中的蜜液来填满心中的难耐。

“呢嗯”唐媱杏眸紧紧闭上,纤长卷翘的眉睫扑闪撩在李枢瑾的脸颊。

酥酥麻麻,像被羽毛轻轻撩拨,又像徜徉在绵软的云中,甜蜜得想要飞起,李枢瑾放开唐媱粗重得喘息,目光灼灼注视在唐媱唇角牵出的丝丝缕缕的银线,靡丽又妖娆。

唐媱本就莹润饱满的唇珠被她吻得更加得丰润殷红,甚是靡丽旖旎,李枢瑾咽了一口口水,眸光黑沉沉拔不开视线。

唐媱迷迷蒙蒙睁开眼,杏眸雾煞煞染满了春色,她瞋目瞪了李枢瑾一眼,无限风情。

“你先沐浴,我等你出来。”李枢瑾猝然转开了眼,声音低哑道。

他不敢再看唐媱,怕自己安耐不住心中的渴望把唐媱给惹急了,现在还为时过早,他要等唐媱解开心结,对她真正得袒露心扉,两人才能共赴巫山。

说罢他提着旁边的热水倒入木桶中,木桶瞬间热气缭绕,氤氲水汽冲淡了唐媱的羞恼和刚才的旖旎,李枢瑾快手快脚做完推出浴室帮唐媱关上了门。

“哗哗哗淅沥沥”不一会儿,屋里传来所有似无的撩水声,李枢瑾倚靠在门板上喉结情不自禁得滚动,他支了支耳朵,又懊悔得唇抿成一条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门口。

等唐媱施施然回到寝殿的时候,李枢瑾像只恭顺的大型犬一样,巴巴迎过唇角眉梢挂着清浅的笑意对唐媱轻声道“糖宝,我来给你拧头发。”

唐媱瞪了他一眼,鼓着软腮坐在梳妆台上任李枢瑾做小伏低。

李枢瑾握着手中的青丝,眉目间的清浅笑意更浓厚了些,他望着唐媱的青丝和纤细秀眉的背影心中又软又热,清亮的凤眸里含着细碎的光点。

烛光朦胧,月色如水,李枢瑾和唐媱的纤细俊美的倒影长长斜斜倒在一起,温馨得岁月静好。

时光如水,白驹过隙,一晃两三日而过。

这日清晨唐媱早早起了梳妆打扮后便要出门,李枢瑾倚在门柱上神色委屈得低声道“糖宝,我送你好不好”

“不要。”唐媱嗔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亮有神,顾盼生辉。

李枢瑾因为唐媱一个动作心尖酥酥痒痒得,觉得唐媱越发的娇媚可人,他忍不住走上前啄吻了一下唐媱的脸颊,笑道“那糖宝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知道了,啰嗦。”唐媱伸手推开了李枢瑾,嘟着粉润的樱唇道,她觉得近几日李枢瑾越发粘人了,夜里也不安生,老是不知道做什么噩梦惊醒,一醒来便是更加缠人。

她不知道李枢瑾梦中纷杂凌乱,最后梦醒时分都没了她,李枢瑾上天入地寻找,两处茫茫皆不见。

找不到唐媱,那是一种种铺天盖地的绝望,这种绝望险些淹没李枢瑾,只有望着唐媱、抱着她、啄吻她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才能消失。

唐家百货铺子前。

“唐姐姐。”苏苏身着一袭丁香紫渐变的襦裙,站在大大的红木牌坊“百家杂货”下朝着唐媱垫着脚尖轻轻招手。

唐媱被丁香扶着缓缓下了马车,听着苏苏的声音快步朝着她走去,唇角绽开了欢喜的笑容,娇软唤道“苏苏。”

苏苏和唐媱今日约在了唐家最大的杂货铺子“百家杂货”,是因为夏日来临,“百家杂货”里新进了一些有趣儿的消暑物什,唐家自是一早便给唐媱送去了珍品,可苏苏知晓后还是想亲自来逛逛。

“大小姐,您来了”唐家铺子里的小二和掌柜的看到唐媱都是笑盈盈、恭敬得问好。

唐媱朝着他们点头,问了新来物品的架柜在东向里侧,便拒了掌柜的好意,和苏苏一起踱步朝着里侧架柜架走去。

唐媱望着自家琳琅满目的商品和鳞次栉比的架柜心中甚是自豪,眨着眼睛朝着苏苏软绵绵道“这个铺子是京城里最大的杂货铺子,商品应有尽有,几个月前罗斛国使者来大旭,也来参观过这家铺子。”

罗斛国是大旭南部小国,气候较大旭更为温热,常年没有大雪寒凉的冬天,其特产有罗斛香、翠羽、犀角、黄蜡、象牙等。

“你看,这个架柜上的上摆的是罗斛国的大象牙。”唐媱指着一个长约五尺、宽约两个拳头的的白色弯钩獠牙指给苏苏。

苏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眸光闪过惊奇,粉润的樱桃小口惊得微微开启,转着望着唐媱惊问道“这是什么动物的牙这么长”

“听说是大象。”唐媱歪着头,雪腮鼓着绞尽脑汁得想形容词“好像就是很大很大的一种动物,长约一丈,高约六尺,四只脚,有一个长长长的鼻子和两个大牙,像”

唐媱眉头团簇一时想不出怎么形容,她也并未见过真正的大象,只是李枢瑾给她下聘的聘礼中又象牙和象牙制品,李枢瑾还细心得画了大象的插图。

“像大野猪”唐媱灵光一闪,笑盈盈道。

“噗”耳边传来一声嘲讽的笑意,不是轻笑,就是嘲讽的笑意。

唐媱猝然红了耳尖和脸颊,双眸也一下子雾煞煞得,不敢抬头。

“冯栀,你笑什么,你见过什么是大象吗”苏苏望着刚从里侧货架出来的白衣女子,眼眸瞪圆怒气冲冲问道。

冯栀扭着纤细的腰肢慢慢走出来,一步一度,捏着手中的帕子捂着唇细细得,声音柔柔笑道“我虽不知什么是大象,世子妃也不像是像见过大象的样子,可惜,既然叫做大象就肯定不是野猪。”

她顿住了口中的话,眸光清扫今日又是绫罗绸缎、珠帘玉翠的唐媱,眸中的嫉妒一闪而过。

她纤眉微蹙,望着唐媱掐着声音低低道“世子妃在这儿卖弄,让只晓得人见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她的样子太过矫揉做作,连一向性活波乐观、与人为善的苏苏见了都皱眉头,尤其在她知晓苏苏接近她和唐媱都是有目的之后,看着冯栀的目光更加不屑。

“哈你不知道就直接说唐姐姐说得错,可不更让人贻笑大方。”苏苏小脸板着,声音婉转清脆,说话却也伶牙俐齿。

她目光淡淡扫过冯栀,唇角挂上一分淡淡的笑意,声音带着凉意道“唐姐姐知道这是象牙,知道这架柜上的珍宝皆是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我们说话你中途插一口,一看就是没家教。”

“你才没家教。”冯栀脸色一白,厉声喝道,她自小最听不得这话,可谓是越缺什么越在乎什么。

苏苏那天带唐媱去“茶憩”见冯栀,谁知被李枢瑾、高黎等人当场揭穿冯栀觊觎李世子,惹得唐媱怀着身孕知道自己的新婚夫婿被觊觎,心绪起伏委屈得想吐,苏苏心中就心疼得想吐,其实她不知道唐媱不是委屈而是恶心,恶心冯栀上世和上世的所作所为。

苏苏想到这些就气愤填膺,她一次见这么恬不知耻的女子,此时一向知书达理的她忍不住想给人办难看。

她素手指了指架子上明黄色的莹润雕刻,俏生生问道“冯姑娘多才,知道这是什么吗还有你能和我描述下什么是大象吗”

唐媱惊讶朝着苏苏多看了两眼,眉眼弯成月牙状,唇角滑过浅浅的笑意,她第一看到向来温柔的苏苏如此伶牙俐齿,是为了她,唐媱心中暖暖的。

她朝前走两步,挽住了苏苏的胳膊,用眼神制止了旁边想要上前的掌柜的和小二。

冯栀哪里知晓架子上摆放的罗斛国制品是什么,更不知晓大象长什么样子,她目光躲闪,脸色有些发白。

她贝齿将下唇咬得鲜艳欲滴,凭白和她较弱的妆容有些违和,她拧着帕子笑道“我是不知道,可我认识知晓的人。”

说着她刷得红了眼圈儿,潸潸欲泣朝着里侧架柜走去。

苏苏轻嗤一声,要说认识知晓的人,唐媱更是认识,不知冯栀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怼唐媱哪来的底气,苏苏和唐媱四目对了一下,她们倒是看看几日不见,冯栀找了什么新的靠山。

冯栀走到里侧架柜正在挑选古籍残书的谢筠跟前,抿着唇红着眼睛,不语直接抽着肩头轻轻啜泣。

“冯姑娘怎么了”谢筠拿着手中的残书,抬眸疑惑得问。

冯栀拧着帕子不擦自己脸上的泪珠儿,这是她照着镜子研究过的梨花带雨让男人有保护欲的姿态,她抽泣一声轻声道“谢公子,前面架柜我有一样东西不认识和人起了争议,你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二。”

“求求你。”冯栀见谢筠一时没有动作,眼眸滑过一抹暗沉,又抽泣一声,低低央求。

谢筠垂眸沉思一瞬,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书卷轻轻放下。

他叹得是他以后出门要选一个日子,这几日不知为何老是遇见这位冯姑娘,难道真的是这个冯姑娘所说的“缘分”

去嘉福寺、去茶馆、去藏书楼,连今日来杂货铺都能遇到她,让他想安心选个古籍残卷都不能静心,谢筠真是心中说不出得烦闷。

谢筠哪里知晓这是嘉福寺后冯栀盯上了她,花钱雇了叫花子小童盯在他家门口,谢筠出门去了哪里冯栀一会儿便会过去作出偶遇的样子。

苏苏本和唐媱站再货架前等着看好戏,神情却在看到随着冯栀一同前来的鸦青色长衫的公子脸上顿住了,她垂下了眸子,眸光轻闪,眼眸深处划过一抹黯然。

倏尔,她又抬起头,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轻声道“原来谢公子就是冯姑娘请来的救兵。”

“怎么回事”谢筠看到唐媱和苏苏二人也是惊讶,他疑惑得目光在苏苏唐媱和冯栀身上扫过。

冯栀跟在他身后,轻轻拽住他的衣角,红着眼睛抽噎一声,才开口低声道“唐姑娘和苏姑娘嘲讽我没见识,不知这货架上物品为何。”

“哈哈”苏苏眸光在谢筠的衣角上顿了一瞬,听了冯栀的话后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有些站不稳。

苏苏扶着肚子笑,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珠,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大笑笑出来的泪珠。

谢筠不着痕迹朝前走了几步,躲开了冯栀的手,又不着痕迹将自己的衣角掸了掸尘土,他很是不适和不相熟的人举止亲密。

旁边的掌柜看不过去,这可是他们唐府娇娇的大小姐,怎能让一个外人在自家店里欺负了。

“我来给谢公子解释吧。”掌柜的朗声道,他一开口冯栀眼睛一亮,姿势更是多了几分娇态和无辜,目光灼灼望着掌柜的。

可在掌柜下一句开口的一词,冯栀脸上的表情都龟裂了,背后冷汗淋漓,掌柜的说得是“大小姐和苏姑娘走到货架前”

掌柜的声音徐徐、快言快语将事情解释完,不偏不倚,说罢又向着冯栀征求道“这位姑娘我说得可有偏颇”

“没”冯栀愣愣得回答。

谢筠的脸色则是完全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冽的瞥了一眼冯栀,唇角抿直。

他没想到冯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刚和她说得唐媱欺负她,实际自己出言不逊在前。

不过谢筠为人端庄有节,即便现在心中有气也朝着几方点头后轻声道“冯姑娘很是抱歉,我也不曾亲眼见过大象,自我所曾了解的画册知识,世子妃刚才描述无有不当。”

冯栀脸色骤然一白,有些不敢置信得望着谢筠,她是因为刚才进门时听掌柜朝谢筠道谢,说是上次谢筠帮忙解得罗斛国的词语帮了大忙,她便以为谢筠定认得这些,精通于此。

“其实几位不用争论,店内有大象的画册,就在象牙后面。”掌柜的说着从象牙后面拿出了一张厚厚牛皮纸绘制的图案,递给冯栀。

只见牛皮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四脚动物,四足粗大,长长的鼻子,鼻子两侧长长的獠牙,如果真得想找一个大旭国的动物与之比拟,好像也就是野猪,就是野猪夸大且鼻子变长,和刚才唐媱描述差不多。

几人注视下,冯栀双手发颤,面色发白,强作欢笑道“是栀栀愚钝了。”

唐媱面上闪过嘲讽摇摇头,对她的话但笑不语,冯栀说错了话、也算污蔑与她就想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略过,真是太天真了。

唐媱眸中冷色一闪,转身朝着小二淡声吩咐道“这冯位姑娘信口雌黄,以后唐家店铺不欢迎她,将她请出去,昭告唐家所有铺子。”

她话音在“昭告”和“所有”上加重了音。

“是。”掌柜的躬身应道,走向冯栀冷声道“这位姑娘还请离开,唐家铺子不欢迎你。”

冯栀原不知道这是唐家铺子,刚才掌柜的开口“大小姐”时她心中就是一个“咯噔”,若是知道这是唐家铺子她肯定不会造次,她所了解到的唐家铺子名字带有“唐”字,如“唐饰”“唐妆”,这个铺子叫“百家杂货”。

掌柜的见冯栀不动,便使了一个眼色让店里的几个小二去拉冯栀。

冯栀扭身甩开小二,面色狰狞大声道“唐媱你这是店大欺客”

“我家就是店大,可不欺客,不过是不想把东西卖给谎话连篇之人而已。”唐媱看着冯栀狼狈的样子,唇角弯弯,冷静得解释。

谢筠看两三个小二动作粗鲁得将冯栀架了出去,面色有些犹豫道“世子妃,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唐家的铺子在大旭少说有几千家,涉及各行各业,在京都城都有一百来家,一个人被禁在唐家铺子买东西,证明她将被京都城大半品质上乘的商铺拒绝,也相当于和上层社会断绝。

同时唐媱要昭告所有商铺,这一昭告证明冯栀得罪了唐家,但凡和唐家有生意往来的店铺,都会明里暗里卖个面子给唐家,也根本不会再让冯栀进商铺。

苏苏从刚才就鼓着腮帮,此时听谢筠给冯栀求情,更是心中酸酸涩涩、拔凉拔凉,犹如被浸在三九天寒潭里,寒到了骨头里。

她这么想着,看谢筠也没了平日里的羞涩和好感,冷声道“谢公子,你刚认识冯栀几天,你知道冯栀多可恶,她多次勾引李世子,假意结交唐姐姐,今日又妄自尊大嘲讽污蔑唐姐姐,你还,你还帮着她”

说着她眼眸里不知不觉汪满了泪水,簌簌顺着脸颊往下落,她猛地顿住,捂住了脸转身朝着里侧架柜跑去。

谢筠看到苏苏脸上滑过的泪珠,心尖竟然有种抽抽闷闷得疼,和刚才冯栀在她面前哭他无动于衷完全两种感觉。

他忍着心中的闷痛,回身望了一眼苏苏仓皇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得紧握成拳,唇角紧抿望着唐媱轻声道“唐姑娘你说苏苏姑娘怎么了”

他自上次亲自去亲王府和李枢瑾道贺新婚,祝李枢瑾和唐媱“百年好合琴瑟鼓,鸾风和鸣情意浓”,他便对唐媱真得放下了,往事如烟,自此他对唐媱的称呼也从“唐姑娘”刻意变成了“世子妃”。

而现在他不知为何心中老是闪过苏苏刚才眼睛通红、簌簌落泪的样子,明明苏苏与他也只不过点头之交,谢筠心中迷茫难受,愣愣得发问,竟然一时忘记了对唐媱的称呼。

唐媱以前便猜出了苏苏对谢筠有意,刚冯栀拽着谢筠衣角时,她余光看到苏苏愣愣得看着谢筠衣角那处,当时眼中就有泪光闪现,假装弯腰大笑抹去了。

她一直因为两人没有机会,心中惋惜,此时看着谢筠慌乱的眸子,唐媱眼中闪过一抹晶亮,轻笑道“我也不知,谢公子去帮我看看吧,我这会儿身子有些不适。”

说着她作势扶住了自己的腰,面上作出皱眉的表情。

谢筠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朝着后面的架柜望去,神色踌躇不决,倏尔,他朝着唐媱轻轻点头快步朝着里侧追去。

唐媱望着谢筠健步如飞的步伐,杏眸弯弯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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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香儿

“百家杂货”占地广, 方圆几亩, 从一侧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大跨步需三四百步,紫檀木架柜林立,商品琳琅满目。

谢筠挨着架柜仔细寻了一盏查时间,发现了背靠着架柜的苏苏, 她此时蜷蹲在地上, 脊背看着架柜, 肩膀一抽一抽, 小声得抽噎。

谢筠唇角微微唇住,蹙眉望着站在架柜前的姑娘罕见得手足无措,心中闷痛。

他拳了拳手心, 朝前走了一步, 站在苏苏面前, 轻声唤了声“苏苏姑娘。”

苏苏红着眼睛抬眸看了一眼, 大眼睛水汪汪,她抿着妍丽的樱唇,白皙细嫩的软腮鼓鼓得, 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就垂下了头。

“苏苏姑娘。”谢筠手足无措,眉头紧蹙,缓缓蹲下身, 他声音有些低哑。

“呜唔。”苏苏克制自己的抽噎,抬眸望了一眼谢筠,起身就要离开。

谢筠见她要走,且她望着自己的那眼眸光清冷, 没有任何温度,谢筠心中莫得一个“咯噔”,莫名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他动作快过思维,直觉不能放苏苏离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拉住了苏苏纤细的手腕,望着苏苏投来的疑惑目光,谢筠猝然放下了苏苏的手腕,耳尖猝然热得发红,双眼慌乱张望,手一时不知要放到何处。

他将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刚才拉住苏苏的那只手,紧紧地,像是握住了稀世珍宝。

“苏苏姑娘。”谢筠暗暗冷静了一下,望着苏苏低声唤了声,声音低哑,带了些未知的情绪。

“百家杂货”最深处的这些架柜摆放的都是陈年的记忆,并不常有人光顾,此时这一方只余谢筠和苏苏两人,谢筠低哑的声音和苏苏轻轻啜泣的声音回荡在架柜间。

苏苏神情有些错愕,她目光愣愣望着自己的手腕,上面好像还残留着那人大掌的温度。

谢筠抿唇朝前走了一步,望着苏苏低垂的发顶轻声道“苏苏姑娘,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见苏苏垂着头没有搭话,他放低放缓声音认真道“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

“嗯”苏苏怔愣得抬眸看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的水珠儿也顿住了,欲坠不坠,樱桃小口微微张着,带了些娇憨。

谢筠不知为何,心口“砰砰砰”跳动,他自己也怔愣在原地,耳朵红得更厉害,耳间都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我说什么你就改什么吗”苏苏明眸剪水,贝齿轻咬着自己一半的唇角,声音如清泉击石,轻灵悦耳。

谢筠目光发直,往日清隽端方的面容此刻有些呆愣愣的,他双眸凝视着苏苏,重重地点头。

他此刻没有了平日里温文儒雅、俊美清贵的样子,反而有些像呆头鹅,只会点头应声。

“噗。”苏苏看着这样的谢筠痴痴笑出了声,脸颊绽开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眯起弯弯的月牙,纤长卷翘的眉毛湿漉漉贴在脸颊像一排可爱细密的小刷子。

“你为什么要听我的话”苏苏笑完心情好了很多,她眨着眼睛望着谢筠俏生生问道。

谢筠被她问得一滞,他心中也是一团疑惑,顷刻,他看了苏苏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想让你生气。”

他背在身后的手不安得攥着自己的手掌,想将刚才掌中细腻温滑的触感保留,他垂头望着地面,鼻尖沁出了几滴汗珠。

苏苏望着局促的谢筠反而笑弯了眼,可转念一想她又想起了刚才冯栀也曾拉着谢筠的衣角,心中就一阵气闷和酸涩,她撇了撇嘴,忍不住低声问道“你和冯栀关系很好”

“没有。”谢筠听她这样说,惊讶得抬起头,面色也没了刚才的羞涩变得端正严肃起来,他望着苏苏认真得解释道“我其实并不认得她。”

他是真得并不是熟悉冯栀,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看着苏苏撇着的嘴角和鼓鼓的软腮,他心中像是有根小羽毛在轻轻得撩刮。

谢筠抿了抿,黑漆漆的眸子凝视着苏苏道“我和冯姑娘只有几面之缘,是前几天在嘉福寺她受伤我扶她去医者院,这几日饮茶、买书碰到了她,今天来这里也很奇怪碰到了她,我真得不怎么认识她。”

他想要撇清关系的态度十分的明显,带着些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现的急迫和认真,生怕苏苏有有一丝的误会。

苏苏听着眉头紧皱了起来,她怎么觉得情节如此耳熟了,她也是在“唐饰”见了一次冯栀,又在“核糖酥”碰到了冯栀,冯栀两次善解人意谦让耳环和糕点,现在也是有“缘分”得偶遇谢筠。

“怎么了”谢筠见她皱着眉头,鼻头也皱了起来,心中一紧以为苏苏是没有原谅她。

苏苏心中的疑惑就那么一闪,她根本想不过所谓的偶遇的缘分都是冯栀设计出来的,她只是觉得好像那些有些违和。

“没事儿。”苏苏摇了摇,她没有证据的事儿她不会去造谣,她性子单纯真挚,更是想不到有人会设计一次又一次的偶遇。

她眸光闪过羞涩,明眸波光粼粼,看了一眼谢筠又忙错开眼,扭开脸低声问“你和她不熟识,还让她拽着你的衣袖”

“还帮她说话。”她忙接了一句,掩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谢筠望着她飘起了红霞的脸颊,目光温润如水,眉眼里都带了些自己都不知晓得清浅笑意,他笑意盈盈解释道“她擅自拽我的衣角,我躲开了,我不是故意帮她说好话的。”

谢筠当时是觉得唐媱让掌柜的昭告唐家所有的商铺都不接待冯栀有些过了,毕竟唐家的商铺涉及各行各业,与唐家有生意往来的客户也会因为示好唐家而拒绝冯栀。

而现在冷静下来,谢筠觉得也无不可,如果唐媱和苏苏说得是真得,冯栀多次勾引李枢瑾,这次又污蔑唐媱,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同情。

“苏苏姑娘,我知道我刚才鲁莽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谢筠清雅如竹,声音也是清越磁性,此时低低带着恳求说出这话。

苏苏眉眼不敢直视谢筠,这个少年知错就改又恢复了在她心中的清润佳公子的形象,温文尔雅、如竹端方,像一团清亮的烛光诱惑着她去飞蛾扑火。

“嗯。”良久,苏苏低低应了声。

空荡的架柜间仿佛回荡着一声清越磁性的浅笑。

“百家杂货”前厅东侧一角,唐媱坐在软椅着捧着清茶、眯着眼睛慵懒得像小猫儿一样。

李枢瑾提着两提“核糖酥”的糕点跨进来,正看到歪头笑盈盈的唐媱,他眉目瞬间柔和下来,走到唐媱跟前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开心”

“你怎么来了”唐媱听见声音抬眸见是李枢瑾她愣愣得问。

李枢瑾大掌落在她软软的发顶,轻轻团了团她的发顶,含笑道“想你了。”

说罢,他看了眼前厅这会儿人少,没人朝着这边看,他弯腰动作迅速飞快得啄了一下唐媱软软的雪腮。

唐媱瞬间脸颊羞红了如七月熟透的蜜桃,莹白的脸颊娇媚得如山桃花一般,她杏眸雾煞煞瞪了一眼李枢瑾,抬手捶了他一下,眼眸不敢朝着周围张望小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不知羞。”

她不知道她此时神态娇媚娇媚,声音也软甜得像可以滴出蜜来,这样捶一下李枢瑾像小奶猫伸出软软的肉垫“喵”一声,软得李枢瑾心窝窝酥麻麻。

李枢瑾顺势抓住了她的小拳头,大掌包裹在手心里,低头垂眸在唐媱的手面轻轻落下一吻,压着声音道“没人,我爱你糖宝。”

这一吻带着温润,酥麻,像春风佛面,像春水撩人。

唐媱忙将小拳头被在了身后,杏眸瞪得圆溜溜得,更是羞得雾煞煞水润润得。

“哈。”李枢瑾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唐媱奶凶奶凶瞪他,他忙唇角敛住收回了笑意,眼中却是盈满了笑意,望着唐媱的目光缱绻情深。

过了顷刻,见唐媱羞恼得扭头不看他,李枢瑾敛住笑意,蹲下身望着唐媱声音轻缓征求道“糖宝还逛吗不逛的话,我们一起回家吧”

他现如今对唐媱来说像是换了一个性子,从最开始的矜傲清冷到现在的亲昵深情,唐媱日日与他相处时倒是没有发现李枢瑾的转变,蓦然回首细细思量,觉得很是惊奇。

唐媱站起身轻轻应了生声,又止不住眼眸朝着里侧的架柜望去。

“怎么了,是里面有想要的东西那我陪你一起逛逛。”李枢瑾见她神情犹豫,像是有所惦记,不由出声询问。

唐媱忙摇头拒绝,她是有些担心谢筠和苏苏,不知道两人现在什么情形,但不也不想贸然上前惊扰。

“走吧。”唐媱拉了一把李枢瑾,催促着他离开。

李枢瑾疑惑了一瞬,却因为唐媱亲自挽上了他的臂弯儿,让他高兴欣喜得唇角咧开,怎么都合不拢。

唐媱见他憨憨的样子,掩嘴轻嘲嗔了他一眼“傻子。”

她从未想过矜贵孤傲的武亲王世子李枢瑾会变得因为她挽着臂弯而痴痴发笑,唐媱面上轻嘲,却没有发现她的杏眸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儿,眼眸中闪烁着灿如星辰的流光。

那日一晃,时光不待,月份便到了溽暑六月。

六月是季夏,夏日最后的一个月份,也是三伏天的日子,热浪习习,溽暑燥人心。

丁香百合在唐媱背后给她扇着扇子,唐媱还是热得热汗淋淋,她放下手中的白瓷小碗,气呼呼道“好热”

听她这么一说,丁香和百合一个激灵,忙将手中的扇子扇得更快些,她们最近可是怕了自家小姐。

果不其然,下一瞬唐媱眼泪汪汪软着嗓音道“丁香,你们搬些冰过来好不好”

“小姐,已经搬了两盆了。”丁香看她委屈也心疼,却也硬着头皮劝道“您怀着孕,不能太贪凉,再忍忍,我和百合多给您扇扇风。”

寝殿里不是没有用冰,已经用了两盆,丁香和百合已经不觉得燥热,只是唐媱自小便夏日贪凉,今年双身子体感会比常人燥热更贪凉,李枢瑾早就嘱托了丁香和百合最多用两盆冰,怕唐媱贪凉伤了身体。

“哼。”唐媱气呼呼不看丁香,皱着鼻头委屈得眼泪汪汪。

她本来就双瞳剪水,平日里眼眸也是水润润的,此时她委屈,更显得水汪汪得让人心疼。

丁香和百合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动摇,丁香摇了摇头,不能纵着小姐,前几日唐媱贪凉差点儿着凉,可是把武亲王府上上下下吓得鸡飞狗跳。

“小姐,不然我们去后花园吧,这会儿荷花开正盛,水池边也凉快。”丁香想了想建议道。

唐媱嘟着唇,鼓着软腮大眼睛圆溜溜转了转,不情不愿应了声。

“丁香你给我在装一些青提和樱桃。”唐媱将手中的白瓷小碗递给丁香,樱唇微嘟着轻声吩咐着。

丁香只要她不贪凉什么都顺着她,听言接过唐媱手中的白瓷小碗,笑盈盈应道“好,我多给小姐整几样。”

听了这话唐媱眉眼里闪过笑意,她也知道丁香和百合是为她好,她只不过是一时燥热撒娇而已,她转身吩咐百合道“百合,我要吃玫瑰软膏和雪花酥,你帮我带着。”

“好。”百合也笑盈盈应了。

唐媱嘱托了丁香百合就自己朝着后花园走去,和丁香百合说在后花园等他们。

武亲王府是大旭占地最广的亲王府,规模恢弘占地整整九十九亩,寓意长长久久,五进三出的四合院,前半部分是富丽堂皇、庄重肃穆的府邸,后半部分是亭台楼阁、幽深秀丽的花园。

唐媱从圆月门穿假山而入,路过东侧的紫藤盛开的游廊,紫藤环绕,曲径通幽,这是院中唐媱最喜欢的位置,可以坐在紫藤架下吟香醉月,细赏风景。

唐媱依着紫藤架下的软塌躺了一会儿,没等来丁香百合便站起了身,她心血来潮想看看福池里的荷花。

“世子妃。”听荷和香儿正在福池边纳凉做女红,见唐媱过来忙起身问好。

唐媱目光在香儿脸上停顿了一瞬,轻声应了句“嗯。”

她看着香儿恭谨的态度眼里有些讽刺,她还记得她刚重生那日她神色恍惚走在武亲王府游廊上,香儿穿着眼里的大袖衫小声讽刺她“还不是上赶着的货,装什么装”,被她直接甩手扇了一个大嘴巴,因为她一直觉得上辈子凛儿落水早夭是香儿故意耽搁没有及时喊人来相救。

大婚当日,香儿假装奉茶想用热茶烫她的手被丁香发现,唐媱也甩了她几个巴掌,告诫她老实些

其实唐媱巴不得香儿不老实,这样就可以就着由头处置了香儿。

可偏偏香儿不知道怎么被热水烫花了右脸,右脸疤痕沟沟容貌被毁,自此在府里安分了起来。

唐媱到现在不知道香儿不是自己不小心烫伤了脸,是李枢瑾知晓香儿想伤她交代管家锦荣“杀人不如诛心”烫伤右脸和右手的。

“世子妃,我扶着您吧。”听荷看着唐媱腹中微微凸起,担心她跌撞,轻声询问。

唐媱摇了摇头,轻笑着拒绝了“没事儿,我就站这儿看看。”

唐媱目光朝着福池望去,武亲王府后花园中翠山碧水,东、南、西三面皆有山石拱抱,正中为福池和听风赏月厅,福池中现在盛开着各色各样映日红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清风徐来,迎面是清香微凉的荷香。

唐媱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迎面的荷香勾起了些许的兴致,她杏眸闪过亮光抬步朝着福池中央的听风赏月厅走去。

香儿望着唐媱微微凸起的腹部,抬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沟壑遍布的右脸,低垂的眼眸里滑过嫉恨和恶毒。

她把着线筐的手青筋暴起,余光注视着唐媱的绣鞋双眸闪过一抹幽光。

唐媱抬步去跨第一阶台阶,突然腿上不知道溅上什么、脚面下也被塞了一个圆球,脚步不稳堪堪要摔倒,耳边闪过香儿大声的惊叫“啊”

听荷在一旁站着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只见香儿不知为何跌坐地上,她线筐从手中甩了出去,线筐中的小剪子、银顶子、二十几个鸽子蛋大小的线圈儿、玻璃珠和银针都朝着唐媱砸去,有些落到了唐媱裙摆上,有些滚落在唐媱的脚下。

听荷目瞪口呆,吓得一身冷汗,忙想去扶唐媱,要知道唐媱现在站在台阶上,一个不慎会摔在台阶上或落入水中。

无论哪一种结果,对于双身子的唐媱都是性命堪忧,听荷拔腿朝着唐媱跑去,有一个黑影比她更快,像一抹闪电从身边掠去。

“糖宝,你没事儿吧”李枢瑾额角鼻尖泛着汗珠儿,声音发颤得问怀里的唐媱。

后面远远跑来的丁香和百合带着颤音和哭腔急声问“小姐,没事儿吧”

“没事儿。”唐媱愣愣得靠在李枢瑾怀里,眨着双眸轻轻摇头,现在她心脏也是在“砰砰砰”快跳。

香儿眸光划过一抹失望,撇了撇嘴正要假装摔伤爬起来,突然听着耳边一声大喝“锦荣,把香儿给我扔水里”

“是。”刚随着李枢瑾一同过来的锦荣,面容端肃沉静听言上前二话不说把香儿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大步朝着福池边走,特意寻了院里唐媱的位置。

“世子,我冤枉,我冤枉”香儿在锦荣手里挣扎着,嘶吼着朝着李枢瑾喊道。

李枢瑾紧抿着唇,看着她的眸光冷冽,不应,转而面色放柔朝着唐媱轻声道“糖宝我们回去吧,别污了你的眼。”

他朝着锦荣不动声色使了一个眼色,锦荣直接将香儿给踹到了福池里“扑通”

“救命啊,救命啊,世子我冤枉”香儿在水里挣扎,饮了一口水冒出头嘶声裂肺叫道。

李枢瑾一把拦腰抱起了唐媱,将她仔细护在怀里,抬手盖住了唐媱的杏眸,温柔得轻哄道“糖宝别怕,她自找的。”

香儿不知道她越是大喊“冤枉”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李枢瑾刚自远处看到了她自导自演的一幕。

李枢瑾大步朝前跨去,声音冷如三九寒潭淡声道“不用让她上来了。”

“是。”锦荣面无表情,轻轻点头,像是李枢瑾让他溺死香儿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唐媱抬手将李枢瑾的大手自眼前拿了下来,她扭身朝着背后望去,看香儿面色仓皇在水里扑通、手脚拼命得乱划,口中一直喊着自己“冤枉”,目光灼灼期待得望着李枢瑾。

可香儿见唐媱回头目光凶很得望着她,安稳得飘在水面,并不像会溺水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天热了,让香儿溺水吧。

香儿世子,我冤枉

锦荣你啰嗦,下去吧踹

唐媱等等,我发现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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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重生

唐媱听着香儿嘶声力竭得呼叫, 转身回眸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让她直接怔愣住。

“等一下”唐媱愣愣得拍了一下李枢瑾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李枢瑾不明所有停住脚步,他双手横抱着唐媱,将她细致得护在自己怀里, 一手呈守护势拢着她的背。

看唐媱面色不对, 李枢瑾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更方便唐媱望着福池的方向, 见唐媱面色更加发白,一瞬间没了血丝,唇瓣竟不受控制得颤抖起来, 李枢瑾心中一跳。

他望了望福池, 香儿还在水里扑通, 看他回首扑腾得更厉害了些, 李枢瑾抿唇轻声问唐媱“糖宝,怎么了”

他声音克制得放得很轻很缓,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唐媱。

可唐媱唇瓣发抖, 眼底发红,瞳仁紧缩,她双手用力得抓着李枢瑾的肩膀, 转身朝着李枢瑾声音低哑哆哆嗦嗦道“香儿,她会凫水,会凫水”

“嗯”李枢瑾不知她何意,转身细细看了看。

香儿虽然姿态狼狈、声嘶力竭得吼叫, 却也确实没有沉下水里,或者准确说没有不会凫水人落水呛水的反应,李枢瑾确认了转身轻声朝唐媱道“应该是会的。”

“她会凫水,会凫水”

这一句把唐媱点燃了,她蓦然变了面色,脸色骤白骤红,杏眸眼底红得滴血,眼睛瞪得几乎要爆出来,她拽着李枢瑾的肩头,大声嘶吼道“她会凫水”

她声音暗哑得厉害,带着震惊、惶恐、仇恨复难辨,她将李枢瑾的肩头抓得入骨疼痛,转身指着福池的方向怒吼道“香儿她竟然会凫水”

她喊完这一句豆大的泪珠刷得一下滚落下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上就到发颤的唇角。

李枢瑾忙护住了她,怕她因为动作剧烈摔了下来,他不明所以,不知道唐媱为什么对香儿会凫水这么激动,他愣愣得安慰道“糖宝,她会凫水怎么了”

“她害了我的凛儿”唐媱猝然力竭声嘶,不顾自己的形象,急切而大声得重复道“她害了我的凛儿是她,是她害了我的凛儿”

“我的凛儿”唐媱像是突然魔怔一样,她眼前出现一个七岁多乖巧端庄的俊俏小男娃,软糯糯喊她“娘亲”,下一顺是男娃在水里无助扑腾呛水的景象。

她的凛儿,她最最乖巧的凛儿,她的心肝宝贝,她要去下水救她的凛儿,可她不会凫水丁香抱住了她,她差了香儿去喊人,香儿拖拖延延等她的凛儿沉了水也没来人

唐媱泪流满面,无助得轻喃重复“凛儿,我的凛儿”

“糖宝,糖宝。”李枢瑾担忧得轻声唤她,目光发颤,他怕摔着唐媱慢慢低下身将唐媱揽在怀里,伸手去拉唐媱的柔荑,低声道“糖宝别着急,凛儿还在。”

他将唐媱右手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腹部,柔声安慰道“糖宝你摸摸,凛儿还在,还在。”

“凛儿还在”唐媱木木愣愣转身低头,眸光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眼眸闪过一丝柔光,骤然眼前有闪过上世凛儿乖巧宛如瓷娃娃的样子。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唐媱瞬间崩溃,她猛地推开李枢瑾,歇斯底里得吼他,看着他的目光狠厉、失望、绝望。

李枢瑾被推得一个踉跄,却没顾忌自己,一心顾着唐媱,“扑通”一下左腿膝盖跪在鹅卵石小道上,他轻轻揽住了差点摔倒的唐媱。

他面色为困惑,心中更是十分得疑惑不解,此时却只担心唐媱的身体,他单膝跪在凹凸不起的鹅卵石面上像是无知觉,揽着她轻声哄道“糖宝别急,我不知道,你慢慢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唐媱崩溃得情绪失控,眼泪簌簌、涕泗横流,崩溃得一遍又一遍冲李枢瑾激动得重复这句话。

她神色恍惚,眼泪难以自控,唇瓣无血丝颤颤巍巍,她对着李枢瑾歇斯底里得喊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香儿她会凫水,她害了我的凛儿”

“她害了我的凛儿”唐媱吼着圆瞪着李枢瑾转身就要朝着福池跑去,面色阴沉冷厉,眸中闪着恨不得生吃香儿的愤怒。

“糖宝”李枢瑾看她情绪实在激动,此时举止话语也不似平日,心中万般担忧,快手起身抱住了唐媱。

“你放开我放开我”唐媱抬手疯狂得捶李枢瑾,双手不分位置得朝着李枢瑾的脸上、肩膀和胸口招呼,大声吼道“我要杀了香儿,杀了香儿,她害了我的凛儿”

李枢瑾任由她手捶在自己脸上和胸前,力度大的他脸上直接起了一个包,他也面色不改,只抬手揽着唐媱轻声安慰“好,我们杀了她。”

“糖宝,别急,我帮你杀了她。”李枢瑾轻轻安慰,声音低哑轻缓,带着颤音和焦急。

他的话似乎让唐媱听进去些,却神色更加得疯狂,她朝着水里扑腾的香儿厉声喝道“她害了我的凛儿,不能让她一死了之,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她双目赤红对着力竭得吼了一声,突然昏在了李枢瑾的怀里。

李枢瑾脸色豁然一变,抱着唐媱轻摇着她的胳膊大声喊“唐媱”

唐媱面色苍白,面色和唇色皆无一点儿血色,纤长的眉睫湿漉漉贴在脸颊,苍白脆弱得仿佛一个木偶娃娃。

“锦荣”李枢瑾大声吼了一声。

锦荣刚一直面无表情恭敬守在福池边,他随时准备在香儿想爬上岸时给她按下去永沉池底,做到世子交代“不用让她上来了”的旨意。

听到李枢瑾大喊他快步跑到李枢瑾跟前,躬身垂首低声道“世子。”

“去洪珂医馆喊洪珂来府”李枢瑾声音发颤大声交代着。

“是。”锦荣垂首应下,就要飞奔出门。

“等一下。”李枢瑾叫住了他,李枢瑾眸光狠戾望了一眼福池中的香儿,声音像萃了冰一样寒凉“让人将香儿断了胳膊置入水池,沉之前捞上来,再扔进去,日日如此,让她生,不,如,死。”

“是。”锦荣眸光划过一抹诧异,抬眸看了一眼李枢瑾有恭敬得低头应是。

他刚才站在远处并未听清李枢瑾和唐媱的争论,可他一向性子淡漠,只听命做事,不问缘由。

“今天之后扔到外面的池子,别脏了糖宝赏花的水。”李枢瑾声音淡漠,吩咐完抱着唐媱疾步朝着寝殿走去,走路带起的风掀起了一阵风尘。

锦荣抓着一个府中侍卫交代了几句,潜他急匆匆朝着洪珂医馆跑去。

福池里扑腾着的香儿刚余光一直注意着唐媱和李枢瑾,她见唐媱和李枢瑾发生争执心中喜洋洋以为是李枢瑾知她冤枉想赦免她,她面上无辜又大声凄厉喊了“冤枉,世子饶命”,唇角则是闪过几分轻嘲。

一个刚嫁来一个多月的商家女,竟然还想超越她在世子心中的地位,香儿撇了撇嘴,望着远处神情激动的唐媱心中冷嘲,唇角慢慢勾起。

要知道她娘可是世子乳母,她可是陪着世子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香儿心里喜滋滋,她可是是大将军夫人指给世子的,这个中含义她岂能不懂

懂懂什么,反正锦荣是不懂。

他直接让两个侍卫将香儿捞上来,香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锦荣声音淡淡道“把她两只胳膊打断。”

“是。”两个侍卫动作利落地“咔,咔”两声将香儿的胳膊折断。

“啊啊啊”香儿痛得涕泗横流,她身子抖如糠筛,痛苦得满地打滚,双目阴毒得望着锦荣低声道“锦荣,你怎么敢”

“我有何不敢,我遵命而已。”锦荣声音淡漠。

对上香儿愤怒凶狠的视线,锦荣也是面无表情,他提抬了抬下巴指挥着侍卫,淡声说道“将她扔下水池呛够水,沉下前捞起再扔下去,注意别一下子死了。”

“锦荣,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香儿听他的话浑身发冷,咬着颤颤巍巍的后压根她吼道,是真真儿有些害怕了。

锦荣和两个侍卫不搭理她,架着她就朝着水池扔,她像疯狗一样在侍卫手里扑通扭打,朝着他们大声吼“我娘是世子乳母,世子待她如亲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锦荣,你这样对我世子不会放我你的。”侍卫的力气很大,香儿双手被废,只靠身子和腿扭打,她绝望歇斯底里得吼叫,比刚才落水神情惊惶多了。

听他这样吼,锦荣一向淡漠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划过一抹嘲讽。

他伸手一个动作让侍卫停下了脚步,他朝前走了几步抬手捏起香儿梨花带雨、发丝凛乱的脸颊,兀自轻笑一声,声音如珠似玉。

香儿激动的神情愣住了,她从未见过锦荣笑过,整个武亲王府的人也未曾见过锦荣笑,没想到他笑起来俊朗冷硬的脸莹莹生辉,比上京中贵公子相比不遑多让。

“香儿。”锦荣神色又恢复了淡漠。

他捏着香儿的下巴轻声道“两件事,第一,你娘是大将军夫人陪嫁丫鬟,奴才一个,世子心善称她乳母待她亲和是世子仁善,改变不了她和你奴才的身份,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

他声音很淡,却字字清晰,话语却插人肺腑,让香儿蓦得瞪爆了眼,刚苍白的脸颊爆红,却语滞不敢回。

“第二,”锦荣淡淡得接着道“你做错了事儿就要受罚,我秉公执法,无需你多言。”

“扔下去吧。”说罢,他施施然放开手,从怀里拿出手帕将刚才捏香儿下巴的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干净,慢条斯理,神情淡漠,动作细致。

“救命,救,命”福池里香儿没了刚才的跋扈,此时她扭着身子在水里扑通,一次又一次呛水,面色开始变得煞白,说话困难。

寝殿。

李枢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得朝着诊脉的洪珂和床上眉头紧蹙昏睡的唐媱,急声问道“洪珂,唐媱没事儿吧”

“气急攻心。”洪珂慢慢起身,斯文得收起自己的工具,轻声朝着一旁的李枢瑾轻声道。

李枢瑾不懂这些医学上的话语,他皱着眉头追问道“严重吗多久会醒”

“应无大碍,何时醒来看情况。”洪珂回他,拉着李枢瑾远离了拔步床蹙眉厉声对他道“李枢瑾你怎么回事,你知道世子妃是怀有身孕吗,你怎么会让她气急攻心昏迷。”

“我我也不知道。”李枢瑾面色无辜困惑,猝然又眯起眼睛,眸光划过一抹厉色冷声道“是香儿。”

“我不管你是谁,你自己的院子自己拾掇干净,媳妇孩子可比着什么都重要。”洪珂温和的性子难得今日冒了些火,他瞪了一眼李枢瑾严肃道“如果多来几次这样的事儿,我可保不了世子妃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

听了这话李枢瑾一个激灵,背后一刹那起了一身冷汗,将整个长衫背后浸湿了。

他简直无法想象唐媱和孩子离开他的情形,想想就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不能呼吸,他陡然冷肃面容朝着洪珂道“我知道了。”

洪珂开了一些保胎养神和气急攻心对症的药便离开了,李枢瑾坐在唐媱的床前,望着睡梦中也不安稳得唐媱,黑漆漆的凤眸浸满了悲伤和后怕。

他目光灼灼望着唐媱,抬手帮她理了理鬓发,指尖轻轻在唐媱的耳边摩擦。

“糖宝。”李枢瑾唇角干燥发白,轻轻呢喃,声音有些发颤。

丁香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汤进来,躬腰小声请示道“世子,药熬好了,我来给小姐喂药吧。”

“我来吧。”李枢瑾接过了药碗,用调羹细细舀了半调羹,轻轻吹着汤药上氤氲的热气。

等氤氲升腾的热气消了些,李枢瑾弯腰细致得将调羹放在唐媱的唇角,轻轻倾斜,他动作笨拙却也带着万分郑重和小心翼翼。

丁香一直心惊胆战看着,生怕世子不能照顾好小姐,谁知道李枢瑾有模有样,动作细致温柔成功将汤药喂进了唐媱的口中,没有倾洒一滴。

丁香眼睛发热,世子这么细致温柔可惜小姐却昏睡了不能看到,她望着唐媱苍白无力的脸颊,抬手抹了抹自己眼角滑下来的滚烫泪珠。

“拿下去吧。”

李枢瑾抬手将空空的白瓷青花碗递给丁香,脸颊却没有扭过来直直得凝视着唐媱的睡颜,他拿出帕子在唐媱的唇角轻轻拭去点滴的药汁,目光温柔疼惜。

丁香眼眸发热,接过药碗蹑手蹑脚退下,抬手轻轻关上了寝殿的房门。

“糖宝,快快醒过来吧。”李枢瑾坐在唐媱的床边温柔得注视她,低身轻轻亲吻唐媱的唇角,目光殷红低叹一声“糖宝,醒来吧,醒来你怎么着我都行,香儿我也让她生不如此留给你处置。”

天色暗了下来,棉絮状青灰色的云霞和丝带状橘红色的云霞将天空染得绚丽,青灰色漫过红霞,月牙上了柳梢。

寝殿里红烛已经点上,烛光摇曳。

李枢瑾紧握着唐媱的手,眼底红得可以滴出血,大半天了唐媱还没有醒来,他一直在床头守着,不吃不喝,此时唇瓣已经开始起皮。

“凛儿”唐媱蹙着眉头呢喃,面色痛苦,声音凄婉。

李枢瑾心尖被她喊得一颤一颤,他抬起唐媱的手将它放在唐媱的小腹上,低低得轻哄“糖宝凛儿在呢,你快快醒来。”

唐媱的眉头因为这话蹙得更紧,面上更是痛苦,他根本不知唐媱纷杂的梦境里前世今生交杂,这话让唐媱更加痛苦。

夜过三更,夜深人静,窗外月影婆娑,夏风起传来沙沙的风声,寝殿内烛影微弱。

唐媱躺在拔步床睡得不安,床边守着的李枢瑾不知何时歪在了床边,此时他眉眼紧闭,眉头团皱,脸上青筋暴起,唇角抿成一条深深的直线。

溽暑时节,他冷得发抖,身子不由得蜷缩在一起,像是无辜、无助又绝望得人寻不到任何温暖。

“唐媱”李枢瑾豁然睁开眼,双目空洞无神,眉眼低垂,明明十八岁风华正茂的面容却给人一种暮气沉沉、心如死灰的寂寥。

唐媱本就睡得不安稳,听着耳边的大叫她不由得轻喃出声“嗯”

李枢瑾听着声音脖子慢吞吞得转,没有一丝生气的眼睛在望着床上唐媱如花的娇颜时蓦得瞪大,他双目瞪圆,眼中闪过狂喜、不可置信重重复杂神色,身子不由得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扶着墙堪堪站稳,身子摔倒眼睛也没有离开唐媱的睡颜,双目爆睁,薄唇微微开启,双手和身子轻轻发颤,他抿住唇试图克制,可是身子和手还是不住得颤抖。

“唐媱”李枢瑾低喃一声,眼眸里瞬间盈满泪珠,他脚步发软朝着床边踉跄踱着,一下子摔跪在床边,他却好像无知觉。

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右手发颤晃晃悠悠伸出指尖轻轻探到唐媱的鼻下。

“温、温的。”李枢瑾喃喃低语,唇角慢慢弯起兀自发笑起来,眼眶的泪珠像夏日雷雨一样密密得落下来,落到李枢瑾的唇里,苦涩发咸的味道李枢瑾却还痴痴得笑。

“哈哈哈,哈哈,温的,是活的,活的唐媱。”李枢瑾跪坐上地面上,身子靠在床边,捂着脸痴痴得笑了起来,声音暗沉得发哑,像是粗劣的纸张摩擦时沙沙干涩的声音。

泪水浸湿了李枢瑾的双手,又从双手的缝隙滑下濡湿了他的前襟。

良久,良久,李枢瑾放下双手,他拄着身体慢慢起来,坐在床边目光痴缠、灼人得望着唐媱,目光一厘一厘审视唐媱的面容,从冰肌玉肤的鹅蛋脸、黛色的柳叶弯眉、紧紧闭合上的杏眸、挺秀可爱的鼻子、水润妍丽的樱唇和微微嘟起的唇珠。

这是他的唐媱,他的妻,李枢瑾右手颤颤巍巍抚上唐媱的娇颜,一厘一厘拂过她温润滑腻的肌肤。

温润的肌肤让李枢瑾有了活着的感觉,他的心又重新开始跳动起来,“砰砰砰”震耳欲聋。

他做到了

他终于又见到了唐媱,嘉福寺的高僧没有骗他。

李枢瑾深深凝视着唐媱的妍丽的面容,豆大的泪珠又簌簌滚落下来,他却笑靥如花,俊美的面容一下子熠熠生辉,姿容胜雪。

上一世李枢瑾从洪珂医馆回家,骤然得知了唐媱失足落水不幸过世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他望着唐媱煞白无声的容颜青丝刹那青丝成灰色,大口大口得吐血。

“唐媱。”李枢瑾又轻轻喃了一声,他心如擂鼓,“砰砰砰”,那是血脉里欢腾的呐喊。

他指尖轻轻摩擦唐媱的唇角,终于,终于唐媱的唇色不再是青紫色,终于唐媱的肌肤不再是冰凉发寒。

“唐媱这是怎么了”李枢瑾打量着这是他的寝殿,可看着明明有动静唐媱还昏睡着,李枢瑾扶着唐媱温润的唇角脑袋开始慢慢得正常运转。

突然,他目光一厉,眸中迸射出一股凌厉的杀意,其中含着万钧雷霆之怒、冰冻三尺的寒芒,香儿,原来是香儿,他终于理解了唐媱得知香儿会凫水时为什么会猝然力竭声嘶,歇斯底里大声吼道“她害了我的凛儿是她,是她害了我的凛儿”

等等

李枢瑾像是眼中不可置信,放在唐媱唇角的指尖像是被火烫着一样倏得收了回来,他望着唐媱不可置信得重复“是她害了我的凛儿”,所以,他的唐媱真得是上辈子的唐媱

上一世,他在唐媱逝后摧心裂肺、心如死灰,他后来上了嘉福寺,嘉福寺高僧感他真挚对他说可以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记得高僧面容端肃声音缥缈“世子,你将忘记这世所有,唐姑娘残存这世记忆,这样的重来你想要吗”

他掷地有声得回复“想。”

“世子,你认为这样唐姑娘会和你在一起吗”那僧人方额广颐,大眼横长,声音总是空灵得让他听不清。

但那时他早已心如死灰,活着犹如困尸,他抚着自己的心口道“即使失去所有记忆,我也会宠唐媱入骨,让她重新爱上我。”

只有唐媱有一丝爱上的情绪,他才能拥有上世记忆,李枢瑾目光染血弯腰轻轻贴近唐媱,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抬缱绻深情轻声喃道“谢谢你唐媱,愿意给我再一次的机会。”

李枢瑾心中骤喜骤冷,脊背上有升起了细密的冷汗,眼中眸光更是沉冷和痛惋,他抿唇弯下腰轻轻抚上唐媱的额角,轻轻低喃“我的糖宝,对不起,让你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

李枢瑾细细回忆了最近的记忆,脑中影像闪过冯栀时他眼中杀意渗人

那个女人,上一世骗了他的母亲,骗了他,他根本不曾纳妾前世此生他只会娶一个妻。

他的妻唯有唐媱,一生一世一双人,像他的祖父大旭战神武亲王和他的父亲大旭官职最高的将军大将军。

而冯栀骗了他的糖宝,更害了他的糖宝

李枢瑾目光幽冷阴鸷,上一世他让冯栀承受千刀万剐凌迟而死,让她知道心如刀绞是什么感觉,可这一世她竟然还来打扰的糖宝,他定让她生不如死。

李枢瑾抿唇望着唐媱,目光克制,眸中悲喜交杂。

喜得是终于回来了,他的唐媱还在;悲的是他如何才能让他的唐媱真正爱上他,抛弃前嫌,不是一丝爱意,而是真正如他爱她一般爱他

李枢瑾靠在唐媱的床前,轻轻握着唐媱的一只手,开始整理思绪。

首先上一世的仇人要报仇。

第一,香儿,他上一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真是愚蠢至极香儿会凫水却不救他的凛儿,拖延他人救他的凛儿,致使凛儿早夭,这是所有一切悲剧的起源,李枢瑾恨不得现在将香儿剥皮拆骨,也难解心头之恨

第二,冯栀,上一世她人心不足蛇吞象害了唐媱,这一世一定让她血债血偿。

第三,母亲,他的母亲大将军夫人,他以死相逼不纳妾他的母亲比他更甚,致使他招了阴奉阳违的冯栀作掩护,害了糖宝

最重要的,还是唐媱,糖宝,前世他虽爱她却性子矜傲,不愿表达,致使两人生了嫌隙,被冯栀利用。

而这一世,他又将如何才能挽回唐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抱歉,今日一直在琢磨这一章写到什么时候,要不要剖析世子思绪,耽搁了这么久。

也是翠儿码字时速慢,让宝贝们久等了,爱你们。

悄悄说,我中途码得时候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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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生不如死

清晨, 日光熹微。

一缕日光散在唐媱的的脸上, 她眼睑动了动,倏尔,缓缓睁开眼睛。

她睁开了杏眸,雾煞煞波光粼粼, 她愣愣得看着帐顶, 眸光呆呆得没有了往日的灵活清亮。

陡然, 唐媱唇角紧抿, 目光迸射出一股戾气和滔天恨意,她手面青筋暴起撑着胳膊就要起床,谁知她一转脸看到了正对上了眼底通红、面容疲惫却目光灼灼的李枢瑾, 心里一跳。

“起开”唐媱抿唇鼓着软腮, 一把推开李枢瑾, 掀开薄被子就要下床往下走。

李枢瑾看她动作心中一跳, 怕唐媱踉跄摔着就要揽着唐媱,可他昨日滴水未进又大悲大喜一夜未睡,早已身子极虚弱, 外强中干,唐媱一推他自己一个踉跄。

李枢瑾一手扶着床柱堪堪止住踉跄,一手扶着眩晕的额头, 闭着眼睛靠着床柱缓缓陡然发黑和冷汗津津的状态。

顷刻,等他缓了过来,他忙上前担忧得望着唐媱,凑上去小心翼翼放轻声音安慰道“糖宝, 你别着急,香儿我让锦荣处置她,让她生不如死。”

“是吗”唐媱动作一顿,眸光有些疑惑不相信得看着李枢瑾,目光犹疑。

她并不觉得李枢瑾仅仅听她一面之词就处置香儿,将香儿弄死或者弄得生不如死,在她上世的印象里,香儿骄横跋扈仗着自己母亲余嬷嬷是李枢瑾乳母的原因作威作福。

香儿能得逞,因为整个武亲王府都知道李枢瑾自幼和大将军夫人关系不亲和,他将乳母余嬷嬷当做半和母亲,香儿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上一世她一直怀疑是香儿故意害死了她的凛儿,她看到过香儿垂头嘲讽得意的笑容,她告诉李枢瑾,李枢瑾不信,认为她太激动了。

她凝视着李枢瑾,抿着唇低声追问道“怎么处置的”

李枢瑾望着她眼中的质疑心中大痛,上世他伤唐媱太重,是他自作自受,唐媱上世告诉他香儿害死了他们的凛儿,他并不相信,他以为香儿只是真得当时没及时叫到人

此生,换做唐媱不信他,不信他的真心,不信他的温柔疼宠,也不信他愿意为她处置一个丫鬟。

香儿不过一个丫鬟而已,上世于他也未及唐媱一丝重要,可他性子矜傲,认为不能让唐媱太过自满,很少明着表达对她的爱慕,也很少解释香儿于他不过一个丫鬟,才会让唐媱对他心生嫌隙。

“糖宝。”李枢瑾眸光发颤轻轻唤了声,他眼底又干又涩却又觉得潮热潮热得,他克制着自己的嗓音,让自己不要哽咽、流泪,尽量让自己看着和昨日之前无甚不同。

他怯弱,现今终是不敢和上世的唐媱相认

“糖宝,我带你去看。”李枢瑾咽了一口水,又用舌尖润了润唇才开口,清越的嗓音里带了些许不要明显的低哑。

他朝前一步如拉唐媱的手,唇角绽开一抹清淡的笑容,对唐媱柔声道“糖宝昨日未用餐,先梳妆然后用早餐,我们再一起去。”

他目光落在唐媱还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平日里白里透红的奶白脸颊今日没有只剩下瓷白,唐媱的唇角也有些干涩,嘟嘟的唇珠没有了莹润。

“先喝口水。”李枢瑾目光疼惜闪过,忙转身给唐媱倒水,双手捧着氤氲的温水巴巴得望着唐媱“等一下再喝,有点儿烫。”

“呼呼”他对着杯子轻轻的吹,面色焦急,完全没注意到他自己的唇瓣已经干涩得脱皮。

“给我吧。”唐媱伸手接过了白瓷小杯,脑海里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划过,她困惑得扫了一眼李枢瑾。

李枢瑾唇角抿紧,眸光有些躲闪却强迫自己不躲不避,克制自己内心深处浓浓的后怕,垂在身侧的手他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装淡定勾出一抹轻笑问道“怎么了糖宝”

“没事儿。”唐媱收回了目光,她就是觉得今天的李枢瑾殷勤得有些过分,端茶冷水这活儿他前世今生都不会做。

她漫不经心吹了吹水,小口抿了一口,润了润唇,咬唇对李枢瑾道“我不饿,我要先去看看香儿。”

“好。”李枢瑾有了上世的记忆,只她肯定是放心不下,便应了她。

“我让丁香百合来给你梳妆打扮。”李枢瑾望着双手捧着白瓷杯小口小口喝水的唐媱柔下了眉眼,眸光里是自己和唐媱都没有发现的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思念和欢喜。

唐媱垂头啄着清水,心头是对香儿刻骨的恨意,听着李枢瑾的话她不过心的低声应道“嗯。”

李枢瑾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对着守在门口的丁香百合轻声吩咐道“进去吧。”

“是,世子。”丁香百合眸光闪过惊喜声音轻扬朝着李枢瑾问好,还未待李枢瑾点头她们便焦急得推门而进。

“小姐,你醒了”丁香和百合望着床边正小口喝水的唐媱瞬间湿了眼眶,抹了抹眼角含笑迎上去。

唐媱见到丁香和百合面色缓和了些,抬眸朝她们两个露出了一个和缓的笑容,眯着眼睛轻轻应了声“没事儿了。”

丁香和百合两人训练有素得忙活起来,一人帮着收拾寝室,一人给唐媱换装和梳妆打扮。

丁香忙完了站在一旁望着乖巧坐着任百合做发型的唐媱,她稍稍走进了些,咬了咬唇担忧问道“小姐您昨日是怎么了”

唐媱把玩着桃木发簪的手一顿,没有应声。

丁香咬了咬唇,眉头轻蹙,眸光担忧得压低声音道“昨日您晕倒了,有人听说您说香儿害了未来的小世子,有人说您生了、生了癔症。”

说了她飞快得接了一句“幸好世子和武亲王武亲王妃压下去了,将嚼舌头的下人严惩之后发卖了。”

丁香自然不是喜欢嚼舌头根儿的人,她今日和唐媱说这些是担忧自家小姐是不是真得身体不适,担忧谣言作乱让她受人苛责。

唐媱目光低垂,手心握住了手里的桃木簪,唇角抿成直线,目光暗沉。

昨日,是她太激动了,歇斯底里、举止失当,没有前世记忆的人肯定认为她有病或者多有存疑,可她并不想将前世的事情告诉李枢瑾,告诉丁香等人。

“嘣”唐媱咬着自己的内唇,蓦得摔了手里的簪子。

就这样吧。如果李枢瑾觉得她奇怪休了她正好,她巴不得与他和离。

李枢瑾自是不知唐媱的心思,他同唐媱一样不敢让唐媱知道前世的事情,尽管他知道唐媱已然知晓,只是希望能够在唐媱知晓他重生之前多在唐媱心里挣几分爱慕。

他刚匆匆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淡紫色长衫,匆匆赶来寝殿。

“咚,咚。”李枢瑾轻敲了两下门进来,提着手里的核糖酥玫瑰鲜花饼对唐媱轻声诱哄道“糖宝,核糖酥刚出炉的鲜花饼,你先吃一口垫垫吧。”

他纤长如玉的手指捏了一块酥香脆软的玫瑰鲜花饼,缓缓递到唐媱的唇边,像哄孩子似的“来,张口,啊”

唐媱双手陡然轻颤,抬眸望了他一眼,剪水秋瞳水光一闪。

“来,啊”李枢瑾柔声劝道,笑盈盈将指尖的鲜花饼递到唐媱的唇边,蹭蹭她的唇瓣。

唐媱愣愣得张开口含住了玫瑰鲜花饼,酥香的鲜花饼入口满口香,唐媱却愣愣地食不知味。

她有些失神,刚李枢瑾哄诱她吃东西的姿势和神态像极了前世李枢瑾哄凛儿吃东西的样子,唐媱猝然低下头,抹了抹有些湿润的双眸。

她不应该老是想前世,可是她忍不住

唐媱抹泪的动作太快,李枢瑾没有注意到,他抬手又给唐媱捏了一块玫瑰软膏,这也是唐媱很是喜欢的糕点,都是最新出炉赶着买回来的,他又照着刚才的样子弯腰笑盈盈递过去,轻哄道“来,糖宝,张口,啊”

李枢瑾没有发现,重生一回,有这世全部的记忆,刻意模仿着这世的性子,有些东西他却不知不觉刻入了骨子里,如对唐媱的疼宠和爱恋,如照顾凛儿时学来的哄人技巧,患得患失的情感,等等。

“不想吃了。”唐媱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摇头拒绝。

李枢瑾比丁香更殷勤贴心帮着唐媱倒了杯清茶,吹凉了递给她让她解腻,又坐在一边小口吃着唐媱剩下的糕点。

百合刚为唐媱戴上累丝羊脂玉流苏耳环,唐媱便急匆匆站起身道“走吧。”

“嗯。”李枢瑾忙站起身,咽下去还有些干涩的糕点,大口饮了一口清茶让卡在喉头的糕点树顺下喉咙,柔下目光含笑靠近唐媱。

亲王府地牢。

唐媱被李枢瑾的牵着手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假山后面,锦荣慢慢打开假山,李枢瑾牵着唐媱往里走,三伏天骤然阴风阵阵,凉意嗖嗖。

“糖宝,把狐裘披上吧。”李枢瑾躬身将手里带着的雪白色的狐裘给唐媱披在肩头,帮她细致得理了理鬓发和狐裘的领口。

唐媱抿了抿,拉住了环在身侧的狐裘,刚她对李枢瑾吩咐百合准备狐裘嗤之以鼻,毕竟这是溽暑时节,可是这会儿是真得冷。

“哒,哒。”脚步声,浸在地牢冷水中的香儿蓦然睁开眼睛,大声呼叫“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等脚步声走近,她率先看到人群中的李枢瑾,那人长身如玉、姿容胜雪、万千人中也能一眼识得,香儿刷得眼泪滚落下来,神情振奋起来,用胳膊撞击栏杆大叫道“世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声音尖利,听着让人很是不舒服,唐媱的眉头猝然紧皱起来。

李枢瑾朝着身边的锦荣甩了一个眼神,锦荣健步快如流星,拾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塞进了香儿的口中。

他面色冷峻,站在栏杆前对着香儿冷声道“记得我昨日说得两件事,乖巧些,不要喊。”

“嗯嗯嗯”香儿望着锦荣的眸光阴毒狠厉,胳膊被折断,手指抬不起来,她低头作势要扣出口中的石子。

她又抬眸朝着李枢瑾望去,在看到李枢瑾珍之若重牵着、护着的唐媱,香儿的面色变得狰狞起来,作势要开口喊叫。

“香儿。”锦荣在她开口前冷冷唤了一声香儿,在香儿抬眸望着他时,锦荣唇角勾出一抹轻笑,色若春晓,他轻声道“你多喊一句,你便多浸一个时辰。”

香儿突然一个激灵,神情畏缩,身子发颤得颤抖起来,抖如糠筛。

昨日锦荣将她掷在福池里,一遍又一遍,在她窒息将要死去的时候让人拉她上来,她还没缓上一盏茶,又将她置入池中,一遍又一遍。

冰冷的池水漫上她的鼻子、嘴巴、耳朵,耳朵轰鸣作响,浸入心肺,不能呼吸,憋闷不畅心间窒息得痛;拉上来时心肺遇见空气又摧心辣肺得咳,像要把心和肺都咳出来,却还是不能呼吸,疼得身体发颤;一遍又一遍

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香儿想想就发颤,可她不知,这样无尽的岁月等着她。

等唐媱走到栏杆前时香儿已经乖顺瑟缩得如同鹌鹑,唐媱不由得扫了一眼旁边垂首躬身站立的锦荣,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锦荣恭敬得朝着唐媱和李枢瑾点头,垂首推了一两步,将香儿面前的位置让开了。

唐媱目光透过栏杆落在香儿身上,此时她淡粉色的罗裙灰黑色有些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像是在泥水里滚了几圈,从头到脚,发髻散乱都是污泥,脸上脖子山也都是干涩的污泥,贴在她的肌肤上,她面色煞白、唇色青紫、唇瓣干裂,神情畏缩。

“哈哈。”唐媱陡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李枢瑾忙掏出帕子上前为她轻轻拭去泪珠儿,揽着她的肩头小声道“糖宝,别哭,这还没完,我会让她生不如此。”

“世子,我是冤枉得”香儿本来畏缩不敢言,听到李枢瑾这么说眼睛都要蹦出来了,她大喊着含糊着说,唇角流出殷红色的血迹,是刚在锦荣塞进她嘴里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舌头。

她无有知觉,手不能抬起,就撞着肩膀撞栏杆,祈求李枢瑾看看她“世子,我冤枉”

“闭嘴”李枢瑾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阴鸷,杀气凛然,完全没有刚才为唐媱擦泪珠时的温柔和蔼。

香儿浑身汗毛颤栗,背后刹那升起了一层冷汗,“扑通”她腿发软跪在了地上,膝盖直接磕在了青石阶上,室内血腥味飘了起来。

李枢瑾忙转身看了一眼唐媱,柔声担忧得劝道“糖宝,这牢里阴冷,还有味儿,我们上去吧。”

“等等。”唐媱无视他的眼中的担忧推开了她,她直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香儿,简直不能想象这是上一世作威作福、花枝招展的香儿。

她眼中潮气更胜,胸中有畅快、有酸涩、有痛苦,目光更不得活剥了香儿,就是这个贱人她害了我的凛儿,她万死不能辞

唐媱猛地转身瞪着李枢瑾道“你要怎么处置香儿”

“打断她的胳膊,将她置入水池,沉之前捞上来,再扔进去,日日夜夜,夜夜日日。”李枢瑾眼底发红转而望向香儿,一字一顿,声音轻缓而让人不寒而栗“让她生,不,如,死。”

他只要一想起香儿前世害了他们的凛儿,最后更害得他与唐媱阴阳两隔,李枢瑾就心中戾气冲天、杀气冲天。

香儿簌簌发抖,抖如糠筛,想张嘴说话而惊骇得不能自语,吓得直接失禁,本就潮湿的牢房迷茫着霉味、血腥味和尿骚味。

“糖宝,先离开吧。”李枢瑾轻轻拉了拉唐媱,神情小心翼翼。

“不。”唐媱摇头,板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李枢瑾抿着唇道“把她掷到水里,现在,我要看着她生不如死。”

李枢瑾看着板着脸强力镇静的唐媱,心中大痛,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使劲儿得捏,心脏像是要被捏爆了得疼,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唐媱,双手握住唐媱微微发颤的双手。

“唐媱,我的糖宝。”

李枢瑾双手交叉握着唐媱的手,大手温暖着唐媱冰凉发颤的手,脸颊轻轻摩擦唐媱的脸颊,合眼遮住了自己眼里的水光,他喃喃低语“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让开。”唐媱面无表情推开了李枢瑾。

她无心此时与李枢瑾耳鬓厮磨,更不知他已然知晓自己心中的痛,她抱着自己才能知晓得秘密和伤痛,无人分享,只能狠虐香儿才能解她心中之痛,以慰凛儿在天之灵。

李枢瑾趁唐媱没注意的瞬间,悄然抹去了自己两行清泪,扬天抿唇缓了缓情绪,淡声喊了声“锦荣。”

“是。”锦荣两三下打开牢门,面色清淡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香儿,朝着牢房旁边的寒池扔去。

“扑通”

香儿奋力挣扎,然而无用,“扑通”她被扔入寒池。

武亲王府地牢本就在地下,是原来武亲王和大将军征战时惩戒内间的,寒潭深有两丈,寒如三九,上面氤氲着森森寒气。

唐媱站在栏杆外望着寒池里香儿奋力的挣扎扑通,她双臂尽断,只余双腿、脖子、身子丑陋得扭动,池水不断呛入她的口中鼻中,她面色痛苦挣扎、无助、绝望,下沉

多么痛苦,多好,唐媱痴痴得笑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唐媱泪流满面,这么痛苦也不及她的凛儿,她的凛儿才七岁,小小的、软糯糯、乖巧的,却因为香儿也这样在水里挣扎。

等香儿沉下两三瞬,锦荣将香儿捞了出来,香儿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呼气咳嗽,声声泣血,像是要咳出心肺来。

只有落过水的人才知晓,落水窒息不是最痛苦得,最痛苦的是被救上来后缺氧撕心裂肺得咳嗽,那时恨不得不被救上来。

香儿寻死要撞墙,被锦荣一个飞腿踹飞了。

唐媱看了一会儿,心中无趣,转身面无表情得走开了。

“糖宝。”李枢瑾转身追了上去,在唐媱后面帮她拎起她的裙角和狐裘尾,小心翼翼得想去拉唐媱的手。

唐媱避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朝前走。

“唐媱。”李枢瑾见她面色发冷,心中一个咯噔,眸光轻闪,他咬了咬唇压低声音,小声问“糖宝你怎么了”

唐媱埋头朝前走,等出了地牢,站在日光下,她才停住脚步。

“没事儿。”唐媱抬眸望着天上的灿烂的日光、蔚蓝色的天空和棉白色的的云朵,神色恍惚,声音飘呼呼一瞬便消散在风中。

李枢瑾看她神色莫测,一时不知她心中所想,沉思后小声道“唐媱,你别太在意香儿,这是她该得的罪责。”

“当然是她应得的”唐媱杏眸瞪得圆溜溜,厉声道。

虽然这一世香儿没有害凛儿,香儿一样多次陷害伤害她,用热水泼她的手、想把她设计摔入福池,身为奴婢谋害主人,一样该死

“世子,世子妃。”武亲王府大管家慈伯笑容满面小跑过来。

他朝着李枢瑾和唐媱恭敬行礼,而后开口道“世子,余嬷嬷下山了,不一会儿就到王府。”

慈伯声音带着微微的雀跃,望着李枢瑾笑呵呵道“世子以前和余嬷嬷关系最是亲和,老奴特来禀告世子一声。”

李枢瑾的面容却突然冷肃起来,余嬷嬷,香儿的亲娘,他母亲大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女,她在这时候回来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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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嬷嬷归

“对了, 世子我前院后院都没看到香丫头。”慈伯面容慈祥,语气亲和道“她娘回来, 香丫头肯定高兴。”

唐媱陡然抬眸看了一眼慈伯,注视这慈伯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不知晓香儿已经被关押

唐媱不知李枢瑾院里一直锦荣在管,锦荣性子冷峻, 御下极严, 平日没人敢乱嚼舌头根,昨日有一小厮传了她“癔症”,直接杖责数十棍驱逐出府,院中人人自危。

下一瞬,慈伯摇摇头轻笑无奈道“刚找世子您时,我问了您院子几个小厮,他们也都摇头, 不知道香丫头跑哪里疯了。”

“慈伯。”李枢瑾声音平淡喊了一声慈伯, 望着他面容淡然道“香儿犯了谋害主子的大罪,我让人关押了,你不必在找她。”

“是, 世子。”慈伯一听, 面色倏尔变得严肃冷峻,没有了刚才亲和慈祥得笑意,恭谨得垂首应道,像是和香儿没有了一点儿交情。

慈伯对香儿看着交情好,是因为他年逾五十, 他爹是武亲王府上任管家,他自小看着李枢瑾香儿长大,两人常在院中找他玩,他自小对他们亲和。

可慈伯最是恭谨守礼,对武亲王府主子忠心耿耿,秉公执法,问两句香儿是情分,却比不得对李枢瑾的衷心。

慈伯和李枢瑾唐媱恭敬道别,锦荣还在地牢处理香儿,一时这会儿只余下唐媱和李枢瑾两人。

今日白日的夏风带着些闷热,树荫下亦是让人心中烦闷,唐媱坏身子更是烦躁,眉间团皱起来,气得双颊鼓鼓。

“糖宝。”李枢瑾轻轻唤了一声她,抬起自己的手掌作势给唐媱扇风,还稍稍将唐媱隐在树荫下。

“干嘛”唐媱蹙着眉望他,对他没有一点儿耐心,声音发冲。

李枢瑾一噎,却是心中没有被冒犯的想法只是担心唐媱,他轻声道“糖宝你赶紧回寝殿休息吧,吃完粥,困了的话多睡儿会儿。”

“知道了。”唐媱不耐他婆婆妈妈,抿唇蹙眉瞪着他道“你乳母回来,我要不要去拜见拜见”

“糖宝说什么拜见。”李枢瑾眯着凤眸忙快声截住她的话,他生前一步拉住唐媱还有些寒凉的手,直直凝视着唐媱,认真解释道“糖宝,你是我的世子妃,武亲王府的主子,让你拜见的人也就三人。”

他面色郑重,此生不吝惜这些话,他接着解释道“余嬷嬷她即使是乳母,也是下人,糖宝永远是她的主子,只有她拜见你的道理。”

他上一世从不解释,让唐媱误认为余嬷嬷有多重要,香儿有多大依仗,其实不过是香儿自己的不自量力和没教养不识规矩。

富贵人家孩子有乳母很是常见,与小主人多了一份情谊,却也是拿了主人家的银钱尽职责,在其位谋其职,焉可有劳苦功高之心

“那我不用去见了”唐媱唇角露出一丝讽刺,轻声问道。

原来不过是一个奴才,也让香儿成天挂在嘴边,她还真以为余嬷嬷要胜了大将军夫人去了。

“不用,糖宝回去歇息吧。”李枢瑾轻声道,他要先看看余嬷嬷来者何意,才能让她见唐媱。

李枢瑾见唐媱缓步送到了寝殿,又吩咐丁香百合仔细照顾着,便去了书房。

书房。

余嬷嬷身着墨绿色丝绸裙装,看着比京都城寻常人家的当家主母还富贵阔气,她面容微微发福,眉目亲和。

她被听荷带到书房,朝着李枢瑾恭敬行礼,眉目亲和带着些亲切轻声道“世子。”

“余嬷嬷。”李枢瑾轻轻点头,他还记得他上月去嘉福寺拜访母亲大将军夫人时也见余嬷嬷,那时他心中对余嬷嬷还很是亲切,见了她便心中暖洋洋,此时却说不出得不自在。

李枢瑾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知道香儿的罪责不应责怪余嬷嬷,他缓了缓情绪问道“仔细一想,余嬷嬷和母亲已经多年未曾下山,今日余嬷嬷下山是母亲有什么交代吗”

“是。”余嬷嬷轻声笑着应道,她朝着李枢瑾笑盈盈点头。

他声音轻缓,带着沉稳和亲和,慢慢道“夫人甚是思念世子您,这次下山是夫人遣老奴下山来看看世子您和世子妃,拜见武亲王和武亲王妃。”

“是吗”李枢瑾轻轻呢喃一句。

他和母亲大将军夫人并不亲和,他年幼失去父亲、两位兄长,大将军夫人在他十岁时就上了嘉福寺,他心中不满、伤心、绝望却也很是尊重她,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可大将军夫人多年不下山。

他十岁时阻拦不住大将军夫人上嘉福寺,大惊军夫人不下山也不让他去看她,上上一次见面是五年前,上一次是大婚前。

“母亲让余嬷嬷带了什么话给我吗”李枢瑾凤眸晦涩不明,轻轻问了句。

余嬷嬷慈眉善目,含笑着道“夫人思念您和世子妃,听说世子妃有孕,让老奴下山慰问,她期待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

她每多说一句,李枢瑾神色便冷了一分,眸中的温情逐渐消去,唇角也缓缓漫上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还没忘记大将军夫人上世所作之事,上世他与唐媱后来的种种悲剧,都有大将军夫人的推波助澜,她性子顽固被自己父亲生前宠得无法无天,必须所有人都要依着她顺着她,不然她就以死相逼。

十岁时,他刚丧父失兄,幼小的他还没未失去慈爱的父亲、亲和的兄长的巨大痛苦中出来,大将军夫人就要抛弃他,要上嘉福寺侍弄青灯古佛。

对于十岁的李枢瑾,这宛如晴天霹雳,他已经没有父亲和兄长,现在还要没有母亲,可是大将军夫人并不在意年幼的他。

他记得那时大将军夫人青丝凌乱用发簪簪在颈项,朝着他和祖母祖父吼道“大将军和大郎二郎已经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若不能皈依佛门日日为他祈福,我便立死与他奈何桥相遇。”

他哇哇大哭,泪流满面对着大将军夫人苦苦哀求道“母亲你还有我,你还有三郎。”

大将军夫人看也不看他,抱着他父亲大将军的排位心如死灰,是祖父祖母武亲王和武亲王妃抱着他哭,劝慰他“瑾儿你小,还不懂,你母亲不是不爱你,是她与你父亲太过情深,想要生死相依。”

他感念母亲情深,他也知晓母亲父亲感情琴瑟相合,拗不过只能让大将军夫人去了嘉福寺,她去了嘉福寺从不下山,从不管他,却在他十三岁时下山了。

因为十三岁他想去军营,想和祖父、父亲、两位兄长一样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他致信大将军夫人。

大将军夫人下山了,他甚是高兴,甚是期待。

他已经身高过了大将军夫人的耳间,他不再是十岁时的懵懂幼童,他兴高采烈得认为自己已经可以为自己的母亲撑起一片天,他以为大将军夫人会祝福他,他雀跃得站在门口、伸着脖子、望穿秋水得等。

没有。

“啪”他还记得那一掌,他唇角刹时流出殷红的鲜血,就在亲王府的大门口,在他期待迎接将军府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大将军夫人下车后直直奔向他,抬手就是重重的一掌,扇得他脸颊歪在一侧,耳朵轰鸣。

他愣愣得望着大将军夫人,他的母亲,他满心期待的人。

大将军夫人眼底通红,歇斯底里吼道“谁让你去军营,你不要命了,不许去不许去”

他以为大将军夫人是疼爱他,是怕他生命受到威胁,怕失去他,他妥协了,他答应大将军夫人以后不入军营不入朝堂,做一个闲散纨绔子弟。

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他们不得干预他的婚姻,他定找一个像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一样情投意合的人。

然而他错了,他错得一塌涂地

大将军夫人从未关心、在乎、在意过他,上一世在她以死逼迫刚刚丧子的他纳妾时,他就应该有所觉悟

李枢瑾眸光闪过冷厉,他真得不该对大将军夫人有所期待。

陡然,李枢瑾眸光寒光一闪,雷霆汇聚,大将军夫人前段时间致信他让他小心冯栀,上次他上嘉福寺见大将军夫人一夜白头,且听他提起唐媱就泪流满面,对他说自己偿还业障不能下山

种种迹象,李枢瑾心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冷,所以他的母亲,大将军夫人这是重生了

比他要早,而且自认为不下山侍弄青灯古佛便能偿还自己上世的罪孽

“哈哈哈真不愧是大将军夫人。”李枢瑾大笑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滚落,他右手握拳捶在书桌上,“砰”书桌深陷一块,木屑扎破了李枢瑾的手面。

“夫人还说哪天下山来看看”余嬷嬷的话渐渐说不下去了,她面色有些为难望着李枢瑾,身前的双手紧紧握着,又些微的轻颤。

李枢瑾望了一眼余嬷嬷,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胸中的怒气,淡声道“和嬷嬷无关,嬷嬷所言我已知悉,舟车劳顿,嬷嬷下去休息吧。”

“我、世子”余嬷嬷面色发白,唇角开开合合,似是想要说什么。

“嬷嬷怎么了”李枢瑾唇角抿成一道深深的笔直的直线,双手紧握成拳,如玉的面容冷硬如铁,却压着心中怒意淡声询问。

余嬷嬷鼻尖沁出了一抹汗珠,身子微微发抖,双手在身前宁在一起,吞吞吐吐道“世子,我想见见香儿。”

李枢瑾听了她的话,瞥见她这个动作,凤眸闪过一抹深思,蓦然,神色更冷了几分。

他忘了刚才余嬷嬷说了一句话,说大将军想哪天下来看看,上世不愿下山,这世更是一心悔呆在嘉福寺侍奉佛祖偿还业障的大将军夫人会想着下山

李枢瑾兀自轻笑,眸光阴冷如柱,直直得望着余嬷嬷,余嬷嬷说了假话。

余嬷嬷头垂得越来越低,身子不住得发颤摇摇欲坠,额头冷汗淋淋。

“扑通”

余嬷嬷跪到了地上,保养得当的面容龟裂,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脑袋撞击地面发出“哐哐哐”的声音,不一会儿她额头便发青发红。

她抬起泪眸诚惶诚恐道“请世子看在老奴的面上饶香儿一命。”

“哦香儿怎么了,余嬷嬷又知道什么”李枢瑾坐在椅子上,倚着椅背,唇角似笑非笑望着余嬷嬷,轻声道。

“哐哐哐”余嬷嬷头狠狠得磕在地上,不回李枢瑾的话只道“是老奴没将香儿教导好,请世子看在老奴的面上饶香儿一命。”

偌大的书房,“哐哐哐”磕头声空荡荡有回音。

李枢瑾目光落在余嬷嬷抬头低头间愈发红肿的额头,摇头不语,凤眸里闪过自嘲,没想过他一直以为老实忠厚的余嬷嬷,也会在他的院子安插线人,这么多年还没让他发现,真是一个能人。

是时候该让锦荣对院子进行大清洗了,李枢瑾眸中幽光阴鸷。

“余嬷嬷。”李枢瑾轻轻喊了一声,在余嬷嬷惊喜抬头的瞬间他开口,声音很淡很轻道“你既然知道香儿做了什么,你就该知道武亲王府的规矩奴婢伤主杀主,大逆,当诛。”

他的话轻缓,余嬷嬷却入坠寒池,身体不住得打寒颤。

她伏在地上重重磕头,企图让李枢瑾有些怜悯之心,她涕泗横流拉长声音道“求世子看到老奴的面上给香儿一条生路,世子您给老奴一个面子吧,您儿时老奴待您如亲子,香儿就如同您的妹妹啊世子,您想想老奴,您幼时老奴不喂养香儿也让您吃好”

“余嬷嬷。”李枢瑾打断了她,眸光清冷望着她。

余嬷嬷望着李枢瑾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个寒颤,哭喊被噎在了喉咙里,不敢再出声。

“余嬷嬷,你好像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李枢瑾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得擦着自己手面上的鲜血,细细得拔出上面的木屑,漫不经心道“大旭皇室尊亲专设的乳母机构在东安门,你巴巴来做我的乳母,其中有无个人心思,你自己知晓。”

他抬眸一笑,郎艳独绝,声音淡淡道“武亲王府仁善,你见过除你之外的哪个乳母留下了人有自知之明,我以为你有。”

“谁知,我也自作多情。”李枢瑾抬了抬头,将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方方正正叠好,揣在了怀中,这是以前唐媱送他的帕子。

他声音一直很轻,还带了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却比他盛怒更让余嬷嬷心惊胆颤,尤其最后更是两股战战。

大旭之前多个朝代,曾出现乳母倚仗主人感恩之情权势作乱的案例,大旭皇族设了专门的乳母机构,乳母完成哺育即须离开主人家,尽力避免乳母仗着哺育之情为非作乱的事情。

余嬷嬷身子颤栗,身体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面色发青发红发涨,这么多年在武亲王府被众人明里暗里尊为世子乳母,尤其世子与大将军夫人不亲和,她便有些飘飘欲坠,妄自尊大。

“余嬷嬷,”李枢瑾站起身望着她颤栗团缩的样子目光无波无澜,他淡淡道“香儿咎由自取,不过我会留下一条命。”

“谢谢世子”余嬷嬷抬头道谢,慌忙磕头。

“你不该谢我,因为我是吊着她的命,要她生不如此。”李枢瑾淡淡说了这句话,看着余嬷嬷瞪着眼睛疯狂望着他的样子,他淡声接了句“余嬷嬷你鞠躬仗势,欺主瞒上,当同我的母亲大将军夫人请罪。”

余嬷嬷周身颤栗,她确实说了假话,她下山大将军夫人并未交代她什么话,她刚开始是为了博李枢瑾好感现编的,却没想到李枢瑾没说处死她。

她不知道李枢瑾不会处死她,一她罪不当死,二杀人诛心,李枢瑾腰让她亲眼看着被她自小妄心养大、放在心尖尖上的蠢女儿因为胆大妄心得到的处置,让她同香儿一样生不如死。

“余嬷嬷,给我母亲带一句话。”李枢瑾抬步走到门口,转身回头道“告诉她,我的儿子叫凛儿。”

说罢,李枢瑾抬步走了出去。

余嬷嬷伏在地上,轻声念道这句话,不知何意,她不知道大将军夫人重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凛儿”一词也是大将军夫人的噩梦。

“糖宝。”李枢瑾匆匆赶到寝殿,望着靠在软塌上的唐媱心中才觉安稳些。

唐媱抬眸瞥了他一眼,转头没搭理他,心中甚是烦闷,香儿的事情让她不住得互相上世的悲剧,对李枢瑾近几个月刚升出了一丝好感也一下子消散了。

李枢瑾看着软塌旁小瓷碗里有荔枝,便抬手剥了一颗荔枝,去除大半圈火红色的荔枝皮,用小半果皮盛着晶莹剔透、奶白软滑的荔枝果肉递给唐媱,轻声道“糖宝,吃荔枝。”

“啪”唐媱挥手闪开了他的手,荔枝果肉连带着果皮从李枢瑾指尖摔了下去,噜咕噜咕在地上滚了一圈,奶白色的果肉瞬间变得灰扑扑的。

站在唐媱背后给唐媱扇扇子的丁香动作一僵,双手紧紧得握住扇柄,面色紧张得望着李枢瑾,怕他生气伤害唐媱。

唐媱不知丁香的担忧,她板着脸,柳眉颦蹙,冷声道“不想吃。”

“糖宝想吃杨梅吗”李枢瑾没有被伤了面子动怒的迹象,他抿唇望了望周围,望着圆润红艳的杨梅眼眸一亮,这个酸酸甜甜,唐媱应是喜欢吃。

唐媱蹙眉看着他,一把推开他,转身换了个方向,淡淡道“不想吃,想吃时我自己会剥。”

她明显抗拒的神色让李枢瑾心中一滞,心里酸涩难耐,眼眸又有些发酸发涨。

他像是等了千万年才才向上天祈求到的重逢,他却不敢与她相认,他怯懦、卑鄙希望唐媱能够多爱他一些,能够让自己不堪的形象少一些。

“糖宝,我给你扇扇子吧。”李枢瑾说着就要去接手丁香手里的扇子。

“你能不能走开,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唐媱猝然起身瞪着他,杏眸红红的里面水波粼粼,撑在软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李枢瑾呼吸一滞,咬唇忍住自己眼眸中的潮热,唇角扯出一个清淡的笑意道“那我出先出去,糖宝好好休息。”

李枢瑾说着转身走出寝殿,脚步有些不稳,背影萧瑟寂寥。

“小姐。”丁香看着她伤心的样子,抿唇担忧得望着她,蹲下身不知怎么安慰。

唐媱拉过天上雪蚕缎面被单盖住自己的脸,躲在被单里瓮声瓮气道“我想一个人呆呆,丁香你出去吧。”

丁香抿唇蹲了良久,抬步轻轻退了出去,忙唐媱将房门轻轻关上。

李枢瑾神色萧索走出武亲王府,恍惚得走在巷子中,闷热的空气寒风乍起,天色渐暗,西天上灰暗色的云朵还是蔓延。

路上树叶席卷,一个落叶转了一圈刷得飞在了李枢瑾的脸上,李枢瑾愣愣得将树叶捏下,抬眸看着雾霭沉沉的西天。

踩在青石街道上,他仿佛看到了清明细雨微朦那日的巷口,他自己矜傲自持担心唐媱却还顾及着面子,踌躇不知该不该出门为唐媱送伞。

他心中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为唐媱送伞,却终是慢了一步,青石巷口,他紧赶慢赶追来,唐媱已经有了谢筠为她撑伞。

“唐媱,我不会在矜傲不逊,不会再让你等我不至。”李枢瑾望着天喃喃自语,他上世在唐媱的人生里慢了太多步,慢于说出自己的爱慕、慢于表达自己的爱慕、慢于发现真相,时不我待,他最终失去了唐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