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您是说……您想让小余去兴苗幼儿园读书？”
艰难问出这句话时,宋新苒还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否则，她怎么会一打开门就见到了一直想认识,却又始终找不到门路认识的园长康芷兰，对方寒暄几句后就自我介绍了身份,然后委婉问她有没有想过送宋余去幼儿园上学。
想过啊！怎么没想过！简直是每天每夜都在想！
可现在机会就这样摆在了宋新苒面前,她觉得自己都没出到一分力,天上掉个馅饼来,她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个坑。
但眼前站着的女人的确是兴苗幼儿园园长康芷兰，还那么巧是圆圆的妈妈。
圆圆着急地喊：“阿姨，让宋余跟我们一起上学吧，我每天跟他一起玩还带东西给他吃！”
光想想这样的生活圆圆就觉得很快乐了，以前他们只能在放学后来找宋余玩,现在天黑得好早，圆圆每次都觉得没玩够就要回家了，甚至都想过让宋余搬去她家里跟她一起住。
不过这样的想法刚说出来，就被爸爸妈妈拒绝了。
许爸许妈觉得女儿积极的样子有点像个人贩子，以前许妈还以为是才认识新朋友，圆圆比较热情，但自从今天见到宋余后,许妈就知道为什么了，知女莫若母，她小时候有个宋余这样的朋友,肯定也想每天一起玩，舍不得分开。
她微笑着：“宋余妈妈您放心，兴苗幼儿园是镇上唯一一所公立幼儿园，园里一切都很正规,而且小达两兄弟，还有小雪和圆圆都在里面读书，宋余去了会跟他们一个班，不用担心孩子融入新环境的问题。”
圆圆也非常积极：“我做宋余的同桌，每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回家！”x
许妈温柔提醒：“圆圆你已经有同桌了。”
圆圆反应极快：“我要换同桌，我要跟宋余坐一块！”
宋余脑袋还有点晕乎，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已经到了做同桌了，他站在宋新苒身边，牵着她的手，沉默着思考没有说话。
宋新苒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圆圆妈妈先进来喝口水吧，别站门口了，外面冷。”
康芷兰带着圆圆进来，目光轻轻打量了下周围，虽然不是什么豪华精致的装修，但胜在简单干净整齐，看上去很让人心生好感。
她一直学的和做的都是幼儿教育这块，知道家庭对幼儿的影响深远，而一个家庭进去看到的第一眼便能猜测个大概。
目光划过整洁的客厅，墙壁上贴着的宋余的画，康芷兰心想，宋余妈妈也是一个会生活的人。
宋新苒给康芷兰和圆圆倒了一杯水，坐在一旁：“圆圆妈妈，我知道您是兴苗幼儿园园长，其实自从我了解到贵园后，就一直想把宋余送进去读书，贵园的教育理念和实施方法都让我觉得非常先进和科学，我上周就给宋余在幼儿园报了名，只不过需要排队。”
康芷兰说：“镇上就我们一个公立幼儿园，孩子却很多，园里资源有限，为了确保教育质量，只能采取排队这样的形式了。”
“我非常理解。”宋新苒有点犹豫，“只是不知道康园长为什么特意想让宋余入园。”
她决定还是问清楚，虽然这个馅饼又香又软又大，能把人砸晕了，但宋新苒还是想知道馅饼从何而来。
康芷兰温和笑了笑，心想怪不得宋余妈妈能教出这样的小孩。
了解到兴苗幼儿园后便想把孩子送进来读书，说明很重视小孩教育。
在忽然得知好消息后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了解清楚来龙去脉，说明本身就是冷静智慧的人。
怪不得宋余情绪那么稳定。
康芷兰把今天在家里几个小孩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了宋新苒，说：“宋余是颗好苗子，我们做教育的都见不得这样的好苗子流落在外。”
还有个私人的理由康芷兰没说，宋余跟圆圆是好朋友，当妈的自然希望自己小孩能跟品德好的小孩一起玩，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不过她担心说出来反而会影响两个小孩的关系，他们现在这样就挺好了。
但宋新苒不用说也能想到这层，确定真实可靠后，脸上的笑容真挚又灿烂：“谢谢康园长，这消息对于我跟我的家庭来说真是雪中送炭，我一直苦于不知道怎么让宋余去兴苗上学呢，没想到这么巧，您竟然是圆圆妈妈。”
康芷兰心想宋余妈妈说话还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文化人，笑着说：“这也是缘分。”
“我们园里入学有几项必要的资料，一是户口本，二是体检表，三是疫苗本，你先把这些准备好，我跟宋余班主任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带宋余来园里时直接联系她就行。”
宋新苒说：“好，谢谢您！”
圆圆在旁边听的有些迷糊，但并不妨碍她知道宋余要跟她一起读书了！
激动抬起头：“妈妈，宋余明天就来幼儿园了吗？我明天要跟宋余一起上学！”
说完就忍不住，一下冲过来，张开双臂给了宋余一个非常强有力的拥抱：“你明天在家里等我，幼儿园八点半上课，我八点来找你，我们早点到幼儿园玩！你不要吃东西，我给你带蛋糕，妈妈今天做了好多蛋糕都没有吃完！”
康芷兰听着圆圆这一连串的话都震惊了。
她女儿在干什么啊，怎么就冲过去把人抱住了，还一个人这么快就把所有事安排好了。
她赶忙把女儿拉回来：“宋余明天还去不了幼儿园，妇幼保健院做入园体检只有每周一周三上午呢，明天是星期天。”
圆圆失望：“啊，好想快点到星期一哦！”
转眼她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宋余，你要准备书包，水壶，纸巾……”
圆圆掰着手指头，把自己能想到的在幼儿园要用的东西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自己都记得前面说了什么，开始重复了。
康芷兰笑容有点尴尬，赶忙拉过圆圆：“好了，宋余妈妈会准备的。”
转头对宋新苒说：“宋余妈妈今天打扰你们了，我和圆圆先回去了，很期待宋余入园那天。”
宋新苒把两人送到了门前路上：“谢谢康园长，我会尽快准备好，让宋余尽早去幼儿园的。”
宋余眨巴眨巴眼，也乖乖挥手：“阿姨再见，圆圆再见。”
但圆圆现在很是兴奋，不想再见，转头问康芷兰：“妈妈，今晚让宋余去我们家睡觉吧。”
康芷兰人都麻了，心想以前圆圆说的时候，她已经拒绝过一次，还把理由说得很清楚，当时圆圆还说知道了。
今天怎么又提出了，她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还没开口，就听见宋余稚嫩又有点着急的声音：
“我要在家睡觉，跟妈妈一起，我走了，家里就只有妈妈一个人了，一个人住大房子很害怕。”
康芷兰听见这话顿时心都软了，多乖的孩子，自己才三岁多一点呢，就担心妈妈一个人害怕，要在家里陪妈妈。
下一刻就听见圆圆说：“那我去你家睡觉吧，我爸爸妈妈都在家，他们不害怕。”
康芷兰：……
她都想赶紧捂住女儿的嘴。
宋余点头，奶声奶气道：“你来的话很可以哦，我妈妈晚上还会教我写字呢，你来也可以教你。”
圆圆沉默了。
康芷兰却要忍不住笑了，她哪里不知道，圆圆最不爱学习，安老师都跟她说了，一玩游戏圆圆就积极，一说认字写字，圆圆就打瞌睡。
她故意问：“圆圆想去吗？”
圆圆抿紧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声音低落不少：“算了吧，等我长大点，会写字了再来。”
那样就不用教写字，她就可以一直跟宋余玩了。
康芷兰道：“那我跟圆圆回去了。”
她半弯下腰，对上宋余明亮的眼，眼睛笑起来：“小余再见。”
回去的路上却在想，怪不得宋余被教得这么好，原来是有个这样的妈妈啊，才三岁半就读书认字了。
很多家庭不会这样做，一是家长工作忙，教小孩听起来轻松但做起来却很难，回家后大家都想休息哪有这样的功夫。二是没有这个意识，都觉得等小孩长大送去学校，老师会教。
宋余这么乖，让她第一次见面就想把这个小孩带进幼儿园上学，其中的教育宋余妈妈功不可没啊。
*
“妈妈，我也要去幼儿园读书了吗？”
圆圆和康芷兰走后，宋余问她。
小崽还有些不敢确定，平时总听小伙伴们提起幼儿园里的生活，也有些向往，但他以前在农村里都没怎么接触到这概念，也不太去想。
可今天圆圆妈妈来了他们家，他很快就能去幼儿园里了。
宋新苒笑容温柔，牵着小孩的手：“是呀，小余想不想去幼儿园呢？”
宋余点了点头：“想的，不过幼儿园是不是很贵呀？”
宋新苒一听这话心里不太好受，虽然她已经跟宋余说过很多次，家里有钱，如果想要一样东西买就行了，只要有价值，不用普世的价值，快乐也是价值。
每次她说的时候宋余也会乖乖点头说自己明白了，但宋新苒想他应该不太明白，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贫苦教育。
“小余。”她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地说：“幼儿园不贵，小余想去就能去，小余跟妈妈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能做想做的事呀，不然挣钱还有什么意义呢？”
宋余点头：“我知道啦，妈妈，我也有钱。”
他笑着露出白白的乳牙：“我存钱罐罐里很多钱呢，妈妈没钱我有钱。”
宋新苒噗嗤笑了声，捏了捏他绵软的小脸：“小余好厉害啊，存了这么多钱。”
宋余挺直腰背，表情有点害羞，但眼睛极亮，透出一点小骄傲来。
宋新苒又说：“这次能去幼儿园读书全因为小余很棒，妈妈做不到的事小余做到了。”
宋余眸光中透出不敢相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宋新苒说，“妈妈很早就想让小余去幼儿园了，但一直找不到园长，小余去圆圆家玩就能认识园长了，而且园长也很喜欢小余，所以小余才能顺利去幼儿园。”
她想了想：“不过小余在幼儿园里不是说园长就是圆圆妈妈哦。”
她看出康芷兰应该不x想宣传这个消息，而圆圆也从没提过自己妈妈是园长之类的话。
宋余点点头，用极小的声音说：“我知道这是一个秘密。”
他走了几步，蹦蹦跳跳的，忽然握紧小拳头：“妈妈，我以后会更厉害的。”
宋新苒心软乎乎的，揉了揉他头发。
周一一大早，宋新苒就带宋余去了城里，体检，打疫苗，买上学需要的东西。
宋余高兴得不行，但又比较矜持，只是一路上唇角都是弯弯的，看上去很招人喜欢。
就连在妇幼保健院替他体检打针的护士都说，好少见到这么乖的孩子，一般像他这样大小孩最怕打针的，一看到针就哇哇直哭。
但宋余抿着唇，绷着张小脸，没吭一声。
护士听着周围哇唧唧哭的小孩，略提高了一点音量：“宋余小朋友真勇敢，打针都不哭。”
小崽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吞了吞口水，说：“一点都不疼。”
“真乖，给你糖吃。”护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水果糖给他。
宋余接过：“谢谢阿姨。”
他貌似起了一个不错的带头作用，因为很勇敢的打针没哭，还说不疼，在旁边排队打针的小孩也吸了吸鼻子，暂且止住哭声看他。
宋余挺直了腰背，手里握住糖果，一步一步跟随着宋新苒走了出去。
只是一走出保健院大门，宋余瘪了瘪嘴，眼眶登时就红了。
“怎么了？”宋新苒有点紧张。
宋余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妈，妈妈……”
他声音带着一点哭腔：“有，有一点点疼……”
他歪过头，鼓起腮帮子，很努力往自己胳膊上吹了吹，但穿的衣服厚，根本吹不进去，抬手擦了擦眼角，他说：“吹吹就不痛了。”
宋新苒一时哭笑不得，蹲下身，往他穿着厚厚衣服的胳膊上吹了两口气，柔声问：“现在还痛吗？”
宋余想了想：“不痛了。”
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自言自语：“我是勇敢的小朋友，不痛。”
宋新苒唇边挂着笑容，轻声哄着他：“对，小余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体检之后宋新苒又带着宋余去买了些入园需要的东西，学习用具诸如书包，本子，铅笔盒，生活用品诸如手帕，饭盒，午睡被。
兴苗幼儿园里提供午餐，需要自备餐具，一个月30伙食费。
午睡也是在幼儿园里，两个孩子一张木床，需要家长准备午睡被和枕头。
这些东西全部买下来花了一百出头，宋余很喜欢新书包，整体嫩黄色，上面画着几只可爱的小动物，买下来后，他就一直背着，书包里还装了不少其他用品。
买完东西之后，宋新苒带着小孩去了不锈钢加工厂，她的关东煮手推车已经做好了，通体锃亮反光，上面有三个可拆卸的不锈钢锅，还预留了放煤气罐的地方。
宋新苒很满意，当场付了500元尾款，最后还搭了送货的顺风车回去。
上次来城里花了不少钱，手里只剩下575，但回镇上后没一天落下摆摊，十来天过去挣了一千四百多，原来宋新文在这里，她还要开薪水，现在所有都是她一个人在做，累了不少，但挣的也更多了。
今天一共花了六百五左右，手里还剩一千三百多，但这不包括原来预留的给宋余交学费的500块，原本还想找关系送礼会花钱，但现在没花一分钱，宋余凭借自己就顺利入园了。
除了学费，校服费外就没有其他需要花大钱的地方了，那500肯定花不完。
宋新苒把账单在心里过了一遍，心情轻松了不少，现在宋余的大事已经解决，赚钱又成为首要目标了。
*
安巧老师星期一下午被叫去了园长办公室。
“安老师。”康园长说，“有个小孩要来你们班上入读，名已经报了，资料正在审核，就是这两天的事，到时候通过了他妈妈会来找你，你安排一下。”
顿了顿，康园长说：“如果圆圆非要跟新同学做同桌，你看看方不方便调就行了。”
安巧马上笑着说：“方便的，园长，那我等小朋友妈妈带孩子来园里就好了。”
康园长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这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这些是资料，你拿去看看。”
“好，谢谢园长。”安巧接过入学表，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一出门，刚才还满脸笑容的神情瞬间变成了愁云万里，她看了眼申请表。
“宋余，才三岁半……”安巧深深叹了口气，心想着，这么小的年纪来幼儿园干嘛，在家家长教教多好，别来给老师添负担。
而且还是个关系户……
上一次园长亲自叮嘱的关系户可把安巧害苦了。
至于园长说的什么懂事乖巧，她是半分不信，上次关系户来的时候，园长也说性格开朗大方，结果每天闯祸，不是打这个小朋友了，就是骂那个小朋友了，或者就是上课说话了。
每节课下课都有无数小朋友来告状，安巧真是处理得心力交瘁。
办公室的老师一看她垂头丧气地回来，都笑着打招呼：“安老师，园长叫你有什么事？”
忽然瞥见她手里拿的入学表，一老师来了精神：“这都开学几个月了，还有学生要来啊？”
“啧，这关系硬得没话说，安老师，我记得你们班那个吴耀轩也是这样来的吧，但人家都是开学的时候安排过来的，这直接中途插进来了。”
“看来这又是个背景比钢板硬的，安老师恭喜你了。”
安巧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有什么可恭喜的，学生给你你要吗？”
那名老师赶紧摇头：“我们大班人够了！”
“安老师！”一个学生冲进了办公室，神情紧张得不行，“吴耀轩跟鲁定打起来了，把鲁定牙齿都打掉了，你快去看看！”
安巧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入学表一下拍在了桌上，随着跑出去一阵风被刮到了地上，旁边老师捡起来一看，入学表上小孩的照片还挺可爱，白白净净的脸蛋，清秀的五官，一双眼睛黑黑的，乖乖看着镜头，一看就让人喜欢。
“长得还挺可爱的。”不提性格和家庭背景，单看容貌也让人挺有好感。
其他老师侧过头也看了眼，议论起来：“是，不过这些关系户长的都多乖。”
“家里养得好吃得好，白白胖胖，不就是比一般小孩看上去顺眼吗。”
“别说给安老师听见了，她们班那个吴耀轩不也看起来挺聪明吗，结果……”老师摇摇头，聪明全用在干坏事上了。
安巧这边暂且把学生打架处理好了，只觉得心力交瘁。
“安老师！”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安巧低下头一看，发现是许姝沅，虽然园里很多小朋友不知道圆圆是园长的女儿，但老师肯定一清二楚，她打起笑脸：“怎么啦圆圆？”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虽然上课有时爱说话，玩游戏又有点疯，但人家不惹事，从不会主动欺负同学，顶多活泼了些。
圆圆说：“宋余什么时候来我们班呀？”
安巧心里打了个突，心想怪不得园长跟她说那句换位置的话，她柔声问：“圆圆认识宋余吗？”
圆圆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但还是说：“当然，他是我最最好的朋友。”
安巧心里有数了，能跟园长女儿玩这么好，想必家庭环境也差不多：“就这两天了。”
圆圆说：“安老师，我想和宋余做同桌。”
安巧说：“好，等宋余来了再说吧。”
圆圆嗯了声，高兴跑了。
安巧心里叹了口气，只能默默祈祷，新学生不要像吴耀轩那样爱欺负同学，还没来就跟圆圆那么好，圆圆又是个太活泼的，要被带着一起和同学打架，那她们班就永无宁日了。
*
有了康芷兰的招呼，宋余的入学资料很快就审核通过，星期三一早宋新苒就带着他去幼儿园上学了。
宋余第一次上幼儿园，还有点紧张。
宋新苒握住他的小手，安慰道：“小余在家怎么做，在幼儿园怎么做就好，老师会安排好所有事的。”
宋余点点头：“我会听老师的话。”
宋新苒看着他白净的脸颊，想起他绵软又有点害羞的性格便有点担心：“如果有小朋友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回家再告诉妈妈。”
宋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听说了不少幼儿园里的事，知道打人最不好，他说：“我不会打人的。”
宋新苒欲言又x止，理了下他的衣领：“有小朋友打你你就跑。”
兴苗幼儿园小班的同学年纪在3—4岁，宋余才满三岁几个月，算最小那批了，他虽然来镇上这一个多月吃得好，长胖了点，但还不够强壮，宋新苒担心他打不过。
宋余使劲点头：“我跑得最快了！”
进校门的时候他还跟门卫大姐打招呼：“阿姨好！”
登记信息的时候，门卫大姐认出了宋新苒，很是惊讶：“我知道今天有新学生要来，没想到是你们！”
前几天宋新苒来的时候还束手无策，想办法见园长呢，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找到关系，直接中途安排入园了。
这样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也不知道宋新苒有了什么奇遇。
宋新苒笑了笑：“也是缘分才认识了康园长。大姐，前阵子我总是来幼儿园，打扰你了。”
门卫大姐连连摆手：“不打扰，我们应该做的。”
看着宋新苒带着小孩进去，门卫大姐轻啧一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新苒带着宋余去了小班老师办公室：“请问安老师坐哪里？”
安巧一看到宋余就认了出来，站起身走来：“是宋余和宋余妈妈吧。”
“安老师好。”小孩声音稚嫩却清晰。
安巧一低头，对上孩子黑润的眼睛，有片刻的怔愣。
俗话说照片会欺骗人，但现实不会，这小孩一看就是乖孩子啊！
安巧脸上笑容不由得真切了很多：“你好呀，宋余小朋友。”
宋余原本还有些惴惴的心情安定了许多，冲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宋余妈妈。”安巧说，“孩子的学费，生活费和校服费你交给我就行了，我们园里有三套校服，一套夏季的，一套春秋，一件冬天的棉衣。”
宋新苒说：“谢谢安老师，这些康园长都跟我说过。”
说着，她把准备好的钱递给了安巧。
安巧原本以为在中途来的学生应该很不好处，需要多费精力，没想到不仅家长很有礼貌通情达理，小孩看上去也非常乖巧。
这会安巧心里不由得想，难不成园长那句话还有几分道理？
“宋余妈妈，我就带宋余去班上了。”安巧说。
宋新苒很明白，提出自己先回去了。
安巧一听这话立马关注起了宋余，小孩第一次上学跟父母分别时很多都会哭，越内向的小孩哭得越厉害，特别是宋余年纪又那么小。
果然，宋余眼睛红了。
安巧脑子里顿时想了许多种应对方法，凶哄诈骗，但都还没使出来，就看见宋余眨了眨眼，把眼泪咽了回去：“妈妈再见。”
稚嫩的嗓音还带了一点哭腔，但却挥了挥手，礼貌又乖巧。
安巧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柔声说：“宋余，安老师带你去班上认识同学们。”
宋余嗯了声，背着小书包，两只手握住书包带子，微微低着脑袋，头发黑黑软软，看上去再可爱不过了。
走到走廊上时，上课铃声忽然打响，小孩子一窝蜂地往教室跑去。
“迟到了迟到了！”一道安巧很熟悉的声音响起，脚步声咚咚咚，像要地震了似的。
那身影也像小炮弹一样，一不留神撞到了安巧，身体一歪往旁边栽去，眼看着就要撞到宋余。
安巧瞳孔一震，赶忙想伸手拉住，新同学才来就被撞到，肯定哭得厉害，家长都还没走远就被叫回来，得对她这个老师看法多大！
只是安巧动作再快也没有宋余的快，他仿佛身体里安装了一个警铃，小崽利索地往旁边一躲，抓紧书包带，紧挨墙壁。
“砰”撞人小孩一下摔倒在地。
安巧赶忙把人扶起来：“吴耀轩！你跑这么快干嘛，差点撞到新同学！”
吴耀轩站起身，看了宋余一眼，嚷了起来：“你不躲我就不会摔倒了！”
安巧听见这话都想打人，想让吴耀轩闭嘴，又想安慰宋余。
宋余睁大了眼睛：“你，你好不讲道理。”
他仰起头，看向安巧，嗓音有点委屈：“安老师。”
安巧心顿时都快化了，一般情况吴耀轩说了那句话两人就该吵起来了，小孩吵不过两句就该动手了，但宋余一点没吵，只委屈巴巴向老师求助，眼神全然信赖的模样。
安巧肃着脸：“吴耀轩，跟新同学道歉，你跑太快差点撞到人你还有理了？”
吴耀轩嘟囔了一句，不是没撞到吗？
安巧：“你还想不想要小红花贴纸了？”
吴耀轩气鼓鼓地看着宋余，凶巴巴地说：“对不起！”
宋余声音清脆：“没关系。”
“走吧。”安巧放软了语气，“老师带你去班上。”
此刻安巧心中已是无比熨帖，从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宋余是个不爱惹是生非的好孩子，园长这次说的话真一点水分没有。
*
将宋余送去幼儿园后，宋新苒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她准备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就开始正式摆摊卖关东煮。
上一次做的关东煮汤底吃了四次才倒掉，她请了黄芸一家来尝尝，也给雷洪送了些去，收获了一致好评，吃过的人都说，等卖的时候一定通知他们，他们要来买！
虽然知道这样的话是捧场，但宋新苒对关东煮增添了更多信心，证明这清甜的滋味在嗜辣的小镇也有市场。
尽管准备今天就卖关东煮，但钵钵鸡也不可能一次性全部取消，因此宋新苒还是准备了两盆钵钵鸡，再备两盆关东煮。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多更繁杂，好在宋新苒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下午还是准时出摊。
——
晚自习终于下课，尤彤彤和同桌一起走出教室门时，正赶上迎面一股寒风。
“阿嚏！”尤彤彤打了个喷嚏，把校服拉链拉到顶上，缩着脖子，说话都有点发抖，“好冷啊！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吧，上了两节晚自习，饿死了。”
同桌点头：“去校门口看看，我想吃碗酸辣粉。”
尤彤彤说：“我也去瞅瞅，不过那酸辣粉煮太慢了，要等好久。”
“你不是每天下课都要去买钵钵鸡吗？”同桌说，“那最快了，买了就走。”
尤彤彤叹了口气：“我对钵钵鸡的爱还没结束，但今天想吃点暖和的，如果有热的钵钵鸡就好了。”
但她又自言自语：“不过热的钵钵鸡肯定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同桌提议：“不如买一碗酸辣粉再买一份钵钵鸡，和着一起吃，味道有了，暖和也有了。”
“好！”尤彤彤高兴答应了，她始终舍弃不下钵钵鸡的美味。
只是两人手挽手刚走出校门，尤彤彤忽然就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那像是刚打开锅盖冒出的热气，要吃的话还得先吹一口把雾气散开，裹在热气里是暖乎乎的，鲜美的，香润的气味。
这味道混杂在校门口各色小吃中依然独树一帜。
尤彤彤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今天校门口来了新摊子吗？我好像闻到不一样的味道了。”
同桌没有她鼻子这么尖，不过眼神好，一眼看到钵钵鸡那边围着不少人，并且每个人手里还端着一个塑料小碗，氤氲热气在路灯照耀下一缕缕冲出来，穿着校服的学生吃得呼噜呼噜。
光看着这一幕就让人馋得吞口水了。
“彤彤，我们去那边看看，好像是钵钵鸡出什么新品了，还冒着热气呢！”
第32章
尤彤彤听见钵钵鸡三个字就等不了了,拉着同桌的手就跑了过去。
现在钵钵鸡在她心中的地位就是最美味的东西，同一个老板做的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跑进一看，只见熟悉的阿姨手里拿着一个漏勺,漏勺在蒸腾的白雾中穿梭来回。
金黄的豆腐泡裹满汤汁，圆润饱满的肉丸在热气氤氲的汤锅里浮浮沉沉,煮得半透明的土豆片挂着琥珀色的汤汁……各样的食材被一勺舀进塑料小碗里,透明小碗底部便盖了一层亮得跟蜜似的汤汁,热气直冲冲往上冒。
香气像是啪的一声炸开来,劈头盖脸，毫不讲理地朝周围的人撞来，直往人鼻子嘴巴里钻。
那股在校门口就闻到的香气现下更是霸道浓郁，海味的咸鲜，鸡汤的香醇,还带着一丝勾人的甜，这甜不像白糖那样的纯甜，而是能让人食欲大动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润甜味。
尤彤彤使劲吸了吸鼻子，只感觉口水都快流下来：“好鲜的味道，我好像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她急忙挤进去，却忽然发现两个很大的汤锅里已经没剩什么东西了，只有清x透的琥珀色汤汁被煮得“咕噜~咕噜”冒着小泡,热气升上来，让人闻一口都觉得身体暖烘烘。
“阿姨，我要！我全要了！”尤彤彤大声喊出这句话。
她自然是有这个自信的,一是经常来买钵钵鸡，对小摊价格了如指掌，同一个小摊同一阿姨，就算出新品种,价格也不会相差太大！
二是她有钱！
但尤彤彤这句话一喊出就犯众怒了：“不准全要！我还没吃到！”
“有钱了不起啊！阿姨给我留一点，我是老顾客！”
还有卑微的：“求求你不要买完，给个机会尝尝吧，孩子快饿死了。”
“留一点吧留一点吧！都是同班生，相煎何太急啊！”
听着这些夸张的话，宋新苒不由得笑了，在学校门口摆摊就是这样的，初中的小孩说话有时文绉绉，有时生动得很，她读初中时好像也这样。
“今天的最后只剩一点了。”宋新苒说，“大家不要急，大约也只够一个人买。”
立刻有学生问：“阿姨你明天还卖这个关东煮吗？”
宋新苒道：“只要大家喜欢，我明天再做！”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学生们毫不掩饰情感，纷纷大声表白：“喜欢，我喜欢啊！”
“阿姨可以给我舀一勺汤吗？我回家煮泡面。”
“阿姨明天一定要坚持到晚自习下课啊，不然我就只能饿死在这儿了！”
宋新苒一一答应下来，要汤汁的都再舀一勺，因为只有买过关东煮的才有小碗。
就算明天下午卖得很好，她也准备晚自习下课再来卖一次，关东煮只有冬天生意好，她最近花了这么多钱，现在是需要努力赚钱的时候。
一边和学生们说这话，宋新苒一边把最后一点关东煮打捞起来，装进小碗里递给了尤彤彤：“一共四块钱。”
尤彤彤双手接过，深深吸气闻了一口，那味道直冲鼻子，顺着鼻腔往下，一瞬间周身似乎都被热气温暖了不少：“谢谢阿姨！”
拿到旁边尤彤彤就迫不及待往嘴巴里送，第一个夹起来的是一颗肉丸，牙齿一咬下，咸鲜汤汁就涌了出来，刚从锅里打捞出来的还有点烫，尤彤彤张大嘴巴不住哈气，但又舍不得吐出来。
只能囫囵咬下去，肉丸Q弹，牙齿都能咬到明显的肉质颗粒感，肉香浓郁，裹着特别的鲜味，口感极有层次，鲜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尤彤彤眼睛都睁大了，腮帮子不住嚼啊嚼，喉咙刚吞下就迫不及待往嘴里送上第二颗。
第二颗是鹌鹑蛋，原本白嫩的蛋白已经被汤汁染成了蜜色，一口咬下去，蛋黄吸了少许汤汁，变得有滋有味，极为顺口。
同桌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问：“好吃吗？”
当然这句话问话像多此一举，不过中学生不像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嘴馋了就直接上去讨要，会委婉许多。
显然尤彤彤也很懂这委婉，疯狂点头，声音含糊：“好吃绝了！你尝点！”
同桌嘴角一翘：“好！”
随即夹起一块香菇，香菇经过长时间的浸泡早已经吸满汤汁，肉质十分肥厚，一口下去，软嫩多汁，菌菇本身的香气完全被煮出来了，又带着一股子鲜甜。
同桌瞳孔微震，这真的是香菇吗？！她以前怎么不知道香菇这么好吃！！
“彤彤。”同桌说得非常直接，“我可以再吃一个吗？”
原来所有的腼腆，不好意思在极致的美食面前都可以完全消失。
尤彤彤大方把碗递过去：“你吃！”
同桌一边吃一边眼睛都快红了，一半是被热气蒸的，一半是感动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朋友居然愿意分享：“彤彤我明天买，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好！”尤彤彤说。
“尤彤彤，你们吃啥呢，给我尝尝。”一道男声响起，尤彤彤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班上最油嘴滑舌的男生，头也不抬：“滚！”
“让我吃一个嘛，这么大一碗，你们两个也吃不完。”
同桌抬头瞪人：“不给，要吃你不会自己买啊？”
对此，尤彤彤还是只有简单两个字：“走开！”
男生还哼哼唧唧：“要不是今天卖完了我才不会问你们要，等明天你们就看着我吃吧！”
同桌夹起一块海带，慢慢品尝，“噫”了一声，蛐蛐道：“好恶心的人，真不知道语文老师为什么喜欢他。”
“呜呜！这海带真好吃，我妈妈也煮过海带汤，一点也不软糯！”
“天啊，我明天一定要来买！钵钵鸡阿姨太厉害了，钵钵鸡好吃，关东煮也这么好吃，我以前从没吃过关东煮！”
……
“咦，彤彤你为什么不说话呀？”同桌说了好些话也不见尤彤彤回应，非常好奇，因为在学校里她很喜欢说话，两个人上课偶尔都会传纸条。
尤彤彤站直腰背，哈了声气，她幸福的眯了眯眼，又端起小碗仰头把里面剩余的汤汁倒进了嘴里，全部吃完，一滴不剩，她打了个嗝：“真好吃啊。”
然后瞥了同桌一眼：“刚才不想说话，说话只能打扰我吃饭的速度。”
“不过那谁真的很讨厌啊，跟他又不熟，居然问我们要吃的！恶心死了！”
“他难道不知道班上很多人讨厌他吗，还一副自己人缘很好的样子！”
……
尤彤彤开始疯狂吐槽，只是说了好些句都没听见同桌回应，转头一瞧，纳闷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同桌手里的筷子上还夹着半块被煮得剔透金黄的萝卜，神情却非常恍惚。
“你怎么了！”尤彤彤紧张。
同桌慢吞吞地把萝卜往嘴里塞，慢慢咽下去后才缓缓开口：“尤彤彤，我看错你了……”
尤彤彤：？？？
“你好深的心机，居然趁我说话一个人把关东煮吃完了！”
“现在还问我怎么不说，原来是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现在只有心碎了。”
同桌作捧心状。
尤彤彤噗嗤笑出声了：“那是因为太好吃了，我完全忍不住，一心沉浸在吃中，都没有其他嘴巴说话了。”
尤彤彤感慨：“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嘴巴呢，如果有两个我就能一边吃关东煮一边和你聊天了。”
同桌震惊：“你好贪心！好奇葩！为了吃关东煮竟然想进化出第二张嘴巴！那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全部吃完吗？”
同桌随即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希望明天晚自习早点来，早点下课，我早点出来买关东煮。”
尤彤彤见状也赶紧和同桌一起祈祷，明明以前是最不喜欢上晚自习的人，晚自习上课老师就评讲作业，还会抽人解答问题，两节课下来感觉被吓得手脚冰凉，背心直冒冷汗。
但此时此刻，为了关东煮，她们愿意再上一次晚自习，忍受被老师吓的感觉！
宋新苒也不知道居然有学生为了能吃到关东煮这么拼，她只是心情很美妙在收拾摊子。
收拢操作板，还剩的碗筷放在抽屉里，简单一番手脚活，便把摊子收好了。
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把每样东西一次一次往家里搬，跑得人都气喘吁吁。
推车的方便之处在于省事省力，最后把车放在门口屋檐下，拿一块板子挡着，又把汤锅搬回家里，今晚彻底收工。
“妈妈。”宋新苒一进屋就听见了宋余的声音。
因为晚上天气冷，外面一截路的路灯又坏了，她便让宋余在家里等她，没让小崽跟她一起出门。
宋余也听话，乖乖待在家，她这会回来了，他才高兴跑过来，嗓音嫩嫩的：“妈妈，我把书包收拾好了，在画画呢！”
宋新苒摸了摸柔软的头发，夸赞道：“小余真乖。”
宋余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妈妈，今天老师教我们认拼音了，还教我们唱歌跳舞，老师说我唱的好！”
他语气有点小高兴小兴奋，眼睛亮极了：“妈妈我唱给你听好吗？”
“好呀。”宋新苒求之不得，她原本还担心宋余不想回家表演呢，很多孩子都不喜欢这样的形式。
但明显宋余不是这样，他站在宋新苒前面，腰背挺得笔直，声音奶声奶气却很清晰：“妈妈我唱《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
他不仅唱，还会跳，两只小手比划来比划去，手掌开花又合拢，两只脚也没停下来，蹦蹦跳跳的。
宋新苒此刻觉得她们住在一楼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摆摊推车直接放门边方便看着，小孩蹦蹦跳跳也影响不到楼下邻居。
宋余唱跳起来还真x有模有样，宋新苒差点以为是哪个爱豆的个巡演舞台，虽然歌声有一点跑调，跳舞也幼稚，但他真的非常卖力，样子也非常认真，努力伸手蹦跳的样子，看得出来很想把舞台效果呈现得最好，不过年纪太小，做起来有点憨憨的可爱。
宋新苒看他一边唱歌一边蹦蹦跳跳的，实在忍不住笑。
只是唱了一遍后，宋余就站定了，皱着小小的眉头，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妈妈，后面的老师只跳过一遍，我忘了。”
他脸蛋有点红，也不知道是跳热的，还是害羞的。
“啪啪啪！”宋新苒鼓掌，毫不吝啬表扬，“小余已经很棒啦！”
她觉得一天就能学成这样是真的非常厉害了。
宋余墩墩跑过来，挨在她身边坐下：“老师说明天还会教我们唱这首歌，等我都学会了再唱给妈妈听。”
宋新苒说：“好呀，今天小余在幼儿园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宋余歪着脑袋想了想：“老师带我们玩丢手绢，圆圆总是把手绢丢在我后面，我跑得最快了，差一点就能追上她呢！”
“但没有小朋友把手绢丢给吴耀轩，他看起来有一点点不高兴……”
宋新苒问：“吴耀轩是谁呀？”
宋余喝了一口水，出了一口气，要说起这个人就有好多好多话了。
今天宋余被安老师带去班上时还有点紧张，那是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上面对三十多个同学。
是的，他们小一班有32名学生。
安老师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叫宋余。宋余你愿意介绍一下自己吗？”
宋余一眼就看到下面坐着的圆圆，小达小朗和小雪，小伙伴们高兴的眼神给了他一点信心，他点点头：“我愿意的，老师。”
虽然很紧张，但妈妈在家教过他要怎样自我介绍，他努力把话说清晰明白，他叫什么，今年几岁了，喜欢做什么。
都说完后，宋余还拿起粉笔，转过头，踮起脚伸长手，一笔一划在黑板下方写了“宋余”两个字。
“余是年年有余的意思，是爸爸妈妈希望我生活开心幸福。”
自从妈妈向他解释过名字的含义，他就记住了，他不是多余的小孩，是幸福的小孩。
安老师看了都不禁鼓掌：“小余好厉害呢，还会写自己的名字！”
安老师此刻内心已经泪流满面了，错不了！一定错不了！按照她多年教书的经验，这个小孩一看就是乖小孩！
园长待她不薄，这么乖的小孩来了小一班，没去小二班，这是她的福气！
宋余面对老师的夸奖还是有点害羞，但语气却欢欣：“我妈妈教我写哒。”
“啪啪啪！”下面是圆圆拼命的鼓掌，小姑娘声音特别清脆，“宋余好厉害！”
她向来活泼开朗的性子，在班上人缘也好，一下带动起来了周围同学的掌声，各个鼓得手掌心通红。
安老师看到都觉得心中甚慰，看来新同学很受欢迎啊，都不用她讲欢迎新同学之类的场面话，一群小孩自发鼓掌欢迎了。
不过在这些激动的小孩中还有个刺头，吴耀轩双手抱胸，目光藐视，轻哼一声：“妈妈教写名字有什么了不起！”
圆圆就坐在他前面，耳朵很尖，一下听见了这句话，怎么能有人说她好朋友不好！
她立马转过头，大声说：“就是了不起！宋余了不起！”
宋余听见这句话耳朵都红了，他才刚来到一个新班级，面对的都是不熟悉的老师同学和环境，好朋友这样夸他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只是还没等宋余阻拦，吴耀轩就跟圆圆吵起来了。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谁，但还挺讲道理，绝对不会中途插话，要等对方说完了自己再反驳。
周围小朋友一听，掌声都停了下来，全转过一个个小脑袋凑去看热闹。
圆圆说：“你都不会写自己名字，你是笨蛋！”
吴耀轩说：“那又怎样，你写的也丑，你是丑八怪！”
圆圆：“你才是！我都不想看见你！你丑八怪丑死了！”
她把脸一转，生动形象表明了什么叫丑不堪看。
吴耀轩激动起来，站起身就想去推圆圆，圆圆动作特别机灵，一闪就躲开了，还伸手推了吴耀轩一把，吴耀轩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安老师看见这一幕简直血压原地升高，几步跑过去站在两个小孩中央，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吴耀轩你怎么又想欺负同学！”
然后转身看向圆圆：“许姝沅你也不应该对推同学！”
幼儿园老师就是这样当的，各打五十大板，安抚事情平息，这样方便管理。
圆圆说：“他先骂宋余的！”
安老师一个目光看过去，直直盯着吴耀轩：“新同学来了我们应该欢迎，你怎么能骂他？”
吴耀轩嚷了起来：“会写名字有什么大不了，他就是显摆自己！”
安老师怒了，转过头担心看了宋余一眼，小孩还不懂什么叫显摆，有些茫然又有点紧张地站着，她心中稍宽慰：“吴耀轩，你怎么说话？宋余会写自己名字很棒，我们都要向他学习才对，吴耀轩你要道歉。”
圆圆也怒了，她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妈妈说了这个词不好，不是夸人的，她才不会骂人，直接想动手，但宋余在旁边瞧着，一下冲过去刮起一阵小旋风，抓住圆圆的胳膊，稚嫩的声音有点紧张：“不要打人圆圆。”
圆圆很生气：“他骂你！”
宋余说：“没关系，我听不懂。”
圆圆瞪大眼睛，强调：“他骂你！”
宋余眨眨眼，没说话。
圆圆着重强调：“他不乖，他骂你！”
宋余看向安老师，嗓音软软：“老师，他骂我。”
安老师原本都快跳出胸腔的心脏又被安抚了回去，看见圆圆要打人的时候她真头痛，一个是园长的小孩，一个是x局领导的儿子，两人打起来了，还不是她这个做老师的最难处理。
小孩发生冲突很正常，你说我两句，我碰你一下，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都好，但如果打起来了，还打出什么事了就真的很难办了。
还好宋余够机灵，拦住圆圆不说，还把事情交给了老师，安老师严肃看着吴耀轩，跟他讲了一通道理，又给班上的小孩说了这个词不好，大家不要用，最后强押着吴耀轩跟宋余道了歉。
宋余还是很脾气很好的样子，也没生气，摆摆手：“没关系。”
“宋余你坐许姝沅旁边吧。”安老师现在也总算知道康园长当时为什么说那句话了，虽然这才一件小事，但她已经发现宋余跟圆圆的绝佳适配度。
“卓雅跟孔舟一起坐。”
圆圆原本的同桌卓雅一听这话高兴的马上收拾自己的小书包，啊啊啊，好开心，能跟好朋友做同桌啦！
宋余便这样成了圆圆的同桌，圆圆兴奋得一下忘记了刚才跟吴耀轩的事，总凑到宋余身边：“呀，宋余你的新书包吗？这是新文具盒吗？这是新笔吗？你要不要跟我换，我也有新笔。”
宋余看了眼，跟圆圆换了一支。
第一节课是跳操，安老师原本还准备让宋余待在旁边看着他们跳，先自己学一会，不料圆圆直接把宋余拉到了自己旁边，还说要教宋余。
安老师心想这可不兴教，圆圆自己都跳得乱七八糟的。
但小姑娘太热情，宋余就站在旁边，起初是跟着圆圆学跳，学着学着他似乎自己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开始看着领操的老师跳了起来。
还别说，就算是第一次跳，他也学得有模有样，手脚伸展，又蹦又跳，黑润的眼睛认真极了，跳得甚至比圆圆还像一点。
安老师看他们相处得好，也就没管了，反正跳操就起个活动锻炼身体的效果，小朋友能动起来就好了，至于跳得标不标准，还没有这么严苛。
只不过圆圆太爱找宋余说话了，她本身就是一个活泼，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的小姑娘，特别是最好的朋友又成为了同学，还坐她旁边。
上课教拼音时，圆圆拿出自己的卡片戳了戳宋余的胳膊，小声说话：“你会认吗？今天去我家玩吧，我家里有好多不同的卡片，我还让我妈妈做蛋糕吃，你喜欢吃蛋糕吗？”
安老师看了圆圆一眼，圆圆没注意，还专心致志在说悄悄话，不过宋余一直挺直腰背，双手放在桌上，坐得规x规矩矩。
在圆圆思维发散，说他们下课后要去玩什么后，安老师又看了她一眼，圆圆依然没察觉，宋余察觉了，有点紧张对圆圆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下课再说话。”
圆圆自言自语好久，终于得到一句回应，高兴得很，最后十几分钟果然没说话了，还破天荒举手回答了问题。
安老师看到这一幕真是老泪纵横，班上竟然真有同学能抵挡住圆圆的攻势，要知道她以前给圆圆换过不少同桌，无论是乖巧的，内向的，还是不爱说话的，在圆圆的带领下，上课都开始不太安分。
据说是圆圆太能说了，而且说得还有意思，小孩子注意力本就不集中，听着听着就忍不住一起说话了，甚至说嗨了差点到了忘记还在上课，两人相约就要跑出去玩了。
安老师费尽心思，把各种内向腼腆的小朋友安排成圆圆同桌，最后同桌都变得活泼了。
现在真是无计可施了。
安老师想起自己刚拿到宋余入学表时的担心踌躇绝望暴躁，原来竟是白费功夫了。
宋余在幼儿园的第一天上午过得很快乐，老师拿了新书给他，不过这些书都没怎么用到，上课的时候他们不用书，跟着老师学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是游戏时间，班上小朋友一起玩丢手绢。
这游戏宋余以前没有玩过，但他只看一遍就会了，而且他在这项游戏上有很大优势，他跑得快，差点能追上别人，但别人总追不上他。
“好多小朋友把手绢丢到我后面。”宋余奶声奶气地对宋新苒说，“我把手绢捡起来去追他们，如果追到了，那个小朋友就要表演节目，如果追不到我就把手绢丢个下一个小朋友。”
他掰着手指头数，记性也很好：“我捡了六次手绢呢！”
“不过吴耀轩一次都没捡到，我感觉他不是很开心，就把手绢丢在他后面了。”
“然后呢？”宋新苒问。
宋余鼓了鼓腮帮子：“他想来追我没追上，还说再也不跟我玩了。”
“我本来就没跟他一起玩嘛。”
宋新苒听着小孩稚嫩的话，能够感觉出他今天在幼儿园过得很开心。
“不过妈妈。”宋余说，“圆圆上课总是要跟我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看得出来是有点为难了，因为老师说上课要乖乖坐好听讲，肯定是要听老师话的。但圆圆又是他的好朋友，如果他一直不理圆圆，他又觉得不太好。
宋新苒说：“那你跟圆圆商量一下吧，上课能不能不说话，下课再玩。”
宋余点了点头：“好。”
“如果妈妈能跟我一起上幼儿园就好了。”他说。
宋新苒啼笑皆非：“只有小朋友才能去幼儿园上学哦。”
宋余说：“幼儿园游戏可多了，很好玩，妈妈玩游戏也会很开心。”
宋新苒说：“那小余每天回家后跟妈妈说有哪些游戏吧，妈妈就很开心了。”
宋余高兴地点点头。
听完宋余幼儿园的一天后，宋新苒也准备算算今天的账。
她数钱算账的时候，宋余就在旁边画画，他答应要给章小达他们的画还没画完呢。
他趴在桌上，拿着笔认真描绘，身影小小，脑袋圆圆，非常认真。
宋新苒也在账本上计算，她今天备了两盆钵钵鸡，两锅关东煮，成本只算新买食材的话，一共花了55。
今天备的食物全部卖完了，总共卖了355.5，今天毛利润有850.5呢！
宋新苒激动地把这个数字记在本子上，这可是她摆摊以来挣的最多的一天，不仅是因为她今天多做了一盆，还因为她改变了关东煮的形式，让每锅装更多。
关东煮是用竹签串着煮好的食材，一直浸泡热汤中，方便拿取食用。
但这样的话一锅就装不了太多食物，宋新苒也不好冒然涨价，因此她直接用分格锅装着串好的食材，保温桶里则放一些类似于肉丸，鹌鹑蛋，鸡蛋之类的食材，这些是按个数来卖，一毛两毛五毛一个。
学生对于这些很买账，特别是初中的学生，零花钱比较多，放学又饿了，直接出来买零食当晚餐，钱也舍得使。
宋新苒决定明天做三锅关东煮，一盆钵钵鸡。
她考虑到今天是第一次卖关东煮，担心顾客不买账，才两者均分，不过今天大家对关东煮的喜爱给了宋新苒很大信心，天气越冷大家越爱吃点暖和的。
计划好之后，宋新苒伸了个懒腰，再看宋余，还在认真画画，揉了揉眼睛，又拿着橡皮擦修改画的不满意的地方。
宋新苒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钨丝白炽灯，瓦数比较大灯光也亮，但小孩用还是买个台灯会更明亮，不那么伤眼。
“小余，已经快十点了，该睡觉了。”宋新苒觉得这时间着实有点晚了，以前宋余不上学，经常跟她出门，如果晚上要出摊，也差不多是十点过才睡觉，但现在不行了。
宋余说：“还有一点点，我画完就睡觉。”
宋新苒走到他身旁一看，发现他画了个玩水枪的小孩。
等了几分钟，宋余把画收好，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妈妈，我要睡觉了。”
他简单洗漱了下，一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宋新苒看着他睡得沉沉的样子，有点担心他第二天能不能起床。
不过事实证明宋余意志力还是很强的，第二天宋新苒叫他起来时，他还睡得有点云里雾里，但一听要上学，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圆圆来喊他时，他还在吃饭，一听见声音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不少，赶紧给圆圆打开门。
“宋余，我们去上学啦！”圆圆和康芷兰一同站在门口。
宋余呆了下，看了眼时间，还差五分钟八点，幼儿园八点半上课，他声音喃喃：“太早了……”
圆圆一眼看到他在吃早餐：“这么晚啦怎么还在吃饭呢？”
康芷兰说：“不晚，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呢。”
事实上她也有点没睡醒，都是被女儿给喊醒的，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圆圆精力咋这么好。
圆圆吸了吸鼻子，惊喜道：“你在吃面，好香呀！”
宋余说：“是妈妈做的鸡蛋面。”
圆圆摸了摸自己肚子：“妈妈，我也饿了，我想吃鸡蛋面。”
康芷兰马上说：“你不是在家吃了牛奶鸡蛋，已经吃饱了吗？”
但圆圆闻着鸡蛋面香香的味道，觉得自己没有饱，摇了摇头。
宋新苒说：“刚好煮的有点多，圆圆再吃点吧。”
“好耶！”
“不用了——”
圆圆和康芷兰同时开口。
圆圆还转过头看了康芷兰一眼：“我用的，我有点饿。”
然后对宋新苒说：“谢谢阿姨。”
宋新苒已经拿了个碗给圆圆捞了小半碗面，圆圆利落爬上桌，开始呼噜噜吃起来。
康芷兰真是坐立难安，想找条缝钻进去。
圆圆怎么表现得一副小乞丐样，来人家里蹭吃蹭喝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在家里亏待她了。
不过面条的麦香和着鸡蛋的蛋香飘来，味道干干净净，却无端勾得人咽口水。
康芷兰想，也怪不得圆圆这么贪吃。
毕竟宋余妈妈的手艺不是盖的，那次关东煮她吃了也想呢。
宋新苒都不用送宋余去上学，康芷兰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去幼儿园了。
宋新苒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自己还能睡会，今天关东煮不用熬新汤，一盆钵钵鸡做起来也容易，大头在择菜备菜上。
如果有人能帮她做这些事就好了，这事不需要技术，又简单，只是重复性工作让宋新苒有点乏味。
如果有个人帮她，她现在又有了新的手推车，能够准备的食物就更多，赚的钱也会更多。
只是她这样的小摊找人帮忙的话，人品很重要，最好要认识的，好相处的，不然反而更麻烦。
宋新苒决定先留意着，慢慢寻找。
下午，她如往常一样出摊，东西还没摆完，就有人来买了。
“小姑娘，来一碗这个。”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手指着装着关东煮的锅。
宋新苒抬头一看，发现是隔壁的大娘，这也算老客户了，以前她卖钵钵鸡的时候，大娘就隔三差五来照顾她声音，她笑着说：“大娘，这是我卖的新品，叫关东煮，你要哪些东西呀？”
随即打开保温桶盖子，揭开汤锅盖，热气咕涌而出，鲜香混在其中，大娘咽了咽口水，真想当场来一口，但还是矜持道：“每样来一点，凑到十块钱。”
宋新苒应了声x，拿出两个碗，依次给大娘加了些菜，最后还送了大娘两个肉丸。
大娘拿着东西走了，背影看上去还很镇定，只是一回到家，一关上门，塑料盖一打开，味道一涌出来，大娘就忍不住了，都没来得及去拿家用筷子，直接用竹签戳了一块萝卜放嘴里。
就是这味！她那天闻到的就是这味！
这都好些天过去了，隔壁那小姑娘终于把新菜推上了。
大爷这会也打完牌回家了，还没推开门就闻到了味，顿时整个人精神不少，赶紧打开门，看见大娘吃东西样子，马上喊了出来：“你怎么一个人吃不等等我！”
大娘啐了一口：“不是爱打牌吗，今天不叫你都知道回家了。”
大爷赶紧拿了两双筷子凑上去：“这是隔壁小姑娘做的东西吧，啧啧，她怎么做的，味道这么好！我年轻的时候也算走南闯北，就没尝过这么好的味道！”
“可惜，真是可惜。”大爷不住摇头，“人老了才吃到这味。”
两碗关东煮不消一会就吃完了，大爷还没吃饱，犹豫着说：“再去买点？”
大娘说：“要去你去，现在三中的娃都放学了，排老长队了，我可丢不起这脸。”
大爷打开窗户，往外探头一看，果不其然，曾经的钵钵鸡摊现在的关东煮摊前已经排了好长队伍了。
大爷叹了口气：“明天我早点打完，我去多买点。”
“哟。”大娘阴阳怪气，“这回舍得少打点牌了，以前不是怎么说你你都不听吗？”
大爷没说话，只是心想，为了这口吃的，让他明天不打牌也行啊！
还不到一个小时，宋新苒准备的两锅关东煮，一盆钵钵鸡就已经全卖完了。
“阿姨，没有了吗？一点都没有了吗？晚上还有吗？”一学生不敢置信地问，他还等着晚自习下课来买呢。
“不要啊，阿姨你昨天说了晚上会卖的，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吗？”
宋新苒不得不承认，这些学生是有点戏精成分在的，她说：“有的，晚上还有，还有两锅温在家里的，你们晚自习下课来买，肯定更进味了。”
“好！好！阿姨还是只有你最好！”
“晚自习一下课我就冲出来，希望老师不要拖堂！”
“啊怎么办，我们今晚是数学老师守晚自习，他最喜欢拖堂了！我的关东煮，不要啊！”
宋新苒笑了：“有的，都有，晚上还不少呢，就算老师拖堂都能买到。”
一学生叹了口气：“阿姨，你是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多火，两锅我都不一样能买到。”
“做二十锅吧！阿姨，确保人人都有！”
宋新苒心想，二十锅怕不是要她命。
不过知道晚上还有关东煮，学生们都放心了不少，只等着下课再来买。
宋新苒也准备收拾东西先回家，吃个饭休息下，把东西换上，晚上再来。
这时，两道声音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哎！这就是那家关东煮吧，听说很好吃。”
“贵不贵啊？这名字都没听过。”
“啊，怎么都卖完了吗？”
“那就别吃了，都这么久没发工资了，我带的饭还有，晚上和着香豆腐随便吃点吧。”
这时两人终于走到了摊前，另一道声音还有些纠结，问：“老板，关东煮卖完了吗？”
宋新苒看向来人，是两个二三十岁的女性，都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宋新苒觉得这衣服有点眼熟，但也来不及细想，说：“现在卖完了，晚上八点半还有。”
“怎么回事，你这摆摊还搞上限量供应了。”
“咦！”其中一个戴着毛线帽子女生瞪大了眼睛，“宋新苒，你是宋新苒！”
宋新苒有点疑惑，只觉得两人有些眼生。
“你变化真大！”毛线帽女生打量着她说，神情很是惊讶“你长胖了，皮肤看起来更好了！原来就是你在卖关东煮啊，我只听人说好吃，还不知道你手艺这么好！”
“你以前在厂里也没搞过东西吃啊，没想到不声不响就摆摊了！”
“怎么样，你在这摆摊赚钱吗？”
“日子过好了都不联系老朋友了。”
第33章
这下宋新苒就知道眼前两人衣服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那天，身上穿的也是这样灰扑扑的工作服。
不过也只有那天，她当天就辞了职,收拾东西回了家，工作服太脏还有些地方破了洞,她直接扔掉了。
原主在厂里的记忆并不算愉快,宋新苒也不想多和厂里的人纠葛,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今天关东煮卖完了。”
邢淑荣也就是毛线帽女生一听,立马反问：“你不是说晚上还有吗？”
宋新苒面色平静：“你们要上夜班还能出来买？”
玻璃厂是三班倒制，这时候能出来的要么是白班下班，要么是夜班之前，不过厂里员工都是一下班就走，赶着回家干家里的活,没有下班后还在镇上闲逛这么久的。
邢淑荣神情顿时不太好看，吐槽道：“上什么夜班啊，我早就不想干了，要不是说这个月工资肯定发，我早走了。”
宋新苒微微挑眉，明知故问：“工资还在拖吗？”
这下不用邢淑荣说话，旁边的女生田红直接抢先,简直倒不完的苦水：“拖啊，这都是第四个月了！你敢相信八月份的工资还没发？我都靠借钱才能生活了！真不知道董厂长在干什么，每天晚上只看到大货车来拉货,一问他要工资他就说资金没收回来，这个月肯定发，这都推了好久了！”
田红叹了口气，对宋新苒说：“还是你机灵,前两个月就没干了，比我们现在好，是想走又不敢走，干起活来也没心，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田红看向宋新苒的目光有些羡慕，又掺杂着点嫉妒。
当时宋新苒辞职的时候在班上掀起的风波不小，一个班的工人大家都熟悉，宋新苒是公认的老实肯干，别人不愿意加的夜班，给她准行。
大家都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好，还有个孩子要养。
但就是这样的人居然毫无征兆地辞职了，班长汪玲明里暗里说过不少次，说宋新苒没有远见，只贪图眼前利益，只两个月没发工资就辞职，又不是不发了。
玻璃厂是镇上待遇最好的厂，她不干有的是人干。还说宋新苒一定会后悔，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宋新苒辞职的第二天，厂里就来了新人顶替她的工作，不过新人却是没宋新苒那么好说话，每天上完班就走，想让她替夜班门都没有。
田红当时还有些不乐意，宋新苒一走她都找不到人替班了，心里还暗戳戳想过，宋新苒以后再想回来都找不到门路了，把汪玲得罪得那么死，人家肯定不要她了。
只是也不清楚宋新苒那个泥巴性子到底跟汪玲发生了什么事，这只有和宋新苒一个宿舍的陈静芳和徐莎比较明白。
但陈静芳是个不爱议论人的，从她那里打听不出什么，不过以往很爱凑堆的徐莎竟然也没说几句话，就说宋新苒不想上夜班，跟汪玲理了几句嘴就辞职了。
田红当时还想，宋新苒一气之下辞职有得苦头吃了。
结果现在没想到，苦头竟然是自己吃了。
田红唉声叹气。
宋新苒问：“那你们怎么不辞职？”
邢淑荣道：“谁敢辞啊，厂长都说了，一旦资金回笼第一时间就发工资，先保障还在厂里干的工人！”
“现在干一天是一天，反正厂子在这儿，厂长也在，跑不了。”
“就是。”田红接着话说，“现在厂里的活少了不少，连流水线都放慢了，干起来比以前轻松就是了。”
邢淑荣眼珠子一转，抻长脖子往宋新苒的推车里看了看，不过宋新苒已经把盖子盖好，看不见什么，只有香气一缕一缕钻出来。
邢淑荣说：“新苒啊，你生意不错啊，这么早就卖完了，名声都传到我耳朵里了，每天能挣多少钱啊？”
宋新苒淡淡道：“不多，勉强糊口。”
邢淑荣听见这句话心中好受了不少，要是知道以前一个厂里，比不上自己的工人辞职后赚钱了，她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玻璃厂一个月六百的工资，除去每个月用的，还能存两三百呢，可比勉强糊口好多了。
听见这句话，田红心情也好了点，不过她还是打着圆场：“能糊口就好了，现在我们厂里多少x人靠借钱生活呢。”
宋新苒投其所好说话：“不用担心，这么大一个厂呢，工资肯定缺不了，等等就好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感到无比宽慰，邢淑荣还说：“可惜你东西卖完了，不然我还能支持一下你生意。在学校门口摆摊最难挣钱了，学生钱不多，摊还不少，竞争压力大哟。”
宋新苒说：“可不是嘛。”
田红开始回忆往昔：“我们读初中那会别说零花钱了，一天有个几分钱都高兴得不得了，现在小孩生活好了，我侄子读初中住校，每周生活费得要三十！”
田红暗自在心里算了一账，每周三十，拿来买零食的钱就更少了，像宋新苒这样摊子，一个月估计能挣两三百吧。
她平时接触的人太少，根本不知道镇上富裕的人家小孩每天零花钱都有四五块，光零花钱都跟人家生活费差不多了。
这些小孩平时在家吃的好，对喜欢的东西更加追逐，特别是以前没尝过的美食，花起钱来特别舍得。
更何况光三中学生都有一千多人，宋新苒生意好的时候根本不够卖。
不过宋新苒是不会把这些话给别人说的，俗话说财不外露，她跟两人寒暄了会，也就回去了。
完全不知道邢淑荣跟田红两个人一回了厂子里就怎么宣扬她的。
最近厂子里看起来总死气沉沉的，大家干活都像行尸走肉，邢淑荣一到班上就说：“你们猜我今天在镇上遇见谁了？”
“谁呀？”
“宋新苒！”
以前都是一个班干了几年的，谁还不认识这个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马上有人问：“她现在在干什么？”
田红说：“在三中门口摆摊呢！”
陈静芳一听，心里也起不了丝毫波澜，只想宋新苒果然在做她当时说的话，只是那时她还劝宋新苒回来干，现在却羡慕宋新苒的洒脱。
“她生意怎么样啊？”陈静芳问。
邢淑荣道：“一般吧，说勉强糊口。”
陈静芳说：“能赚钱就好，比我们现在拖着工资不发强多了。”
“强什么强啊。”有人声音尖利地说，“我有个老表就在卖鞋子，人家还是正儿八经开店的，平时看上去生意多好，没干一年就垮了，一问还亏了好几千。”
“现在生意不好做啊，还是进厂拿工资稳妥点。”
徐莎冷笑一声：“你看我们现在稳妥吗？”
“厂长都说了这个月一定发！”
陈静芳笑笑，脾气还和缓：“厂长上个月也是这样说的。”
这下没人说话了，沉默片刻后，忽然有道声音说：“我看厂长的车刚才来了厂里，去问厂长借点钱我都没钱吃饭了！”
“好，一起去！”
“走走！”
徐莎也要去，陈静芳拉住了她：“你去干什么？”
徐莎理所当然说：“去问厂长借钱啊，他不发工资我们就饿死在他办公室！”
陈静芳说：“你前阵子不是借了半个月工资吗？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去，厂长肯定不会借，你要真想，私下里等老板娘来的时候去找找他们两人。”
问老板借钱这事陈静芳是第一人，那时她按照宋新苒的说话，私下去办公室跟老板说了自家难处。
老板同情，当场借给了她一千块。
后面陈静芳看徐莎没钱吃饭，心软也跟她说了，不过那时她们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传播开了，徐莎去的时候都废了老大劲才借了300块。
现在这消息在厂里都不是个秘密了，大家经常伙同着去老板办公室诉苦，老板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好说话了，他们诉苦，老板也诉，张口闭口就是没钱，老板来厂子里的时间都变少了。
陈静芳虽然还在这里干着，但那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其他工作。
徐莎瞪大眼睛：“老板娘那个人铁公鸡一样，问她借钱门都没有！”
“但是老板娘家里有钱啊。”陈静芳说，“这个厂子老板娘出了大头，她该给的，随便漏一点都够我们生活一阵子了。”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旁边已经集结了一群要去找老板的工人了。
汪玲一来，声音就扬了上去：“干什么呢？你们聚一块要干啥？马上上夜班了还在这里说话！”
以前厂里效益好的时候汪玲这个班上说话还很管用，大家都怕得罪领导给穿小鞋，但现在工资拖着，谁还怕得罪领导，应该是领导怕得罪他们，他们不干厂子没法运转了。
当即有人回怼：“班长，我们这是要去问厂子发工资的事，你一起去呗，你一个班长工资也不是照样没发。”
汪玲黑着脸：“厂子说了发就一定会发，你们自己活不干还想要工资？”
“班长就帮我们上着呗，等工资下来了再给你替班费。”
说着一群人就往外走去，汪玲喊了几声都没回应，气得快冒烟，回头一看陈静芳和徐莎还在，立刻安排：“你俩快去换衣服上夜班！”
两人都没搭理，直接离开了车间。
上夜班，这不还没到时间吗？
“班长，你别生气。”田红凑了上去，“大家刚才讨论宋新苒的事呢。”
汪玲一听这名字眉梢就一挑：“怎么，她想回来？”
田红心里呸了声，现在厂里这样子谁想回来，不过还是讨好着说：“她现在在镇上摆摊，生意一般般，连糊口都难呢。”
知道汪玲不喜欢宋新苒，对方辞职后，汪玲还多次在车间说她坏话。田红便故意这样说。
果然，汪玲笑了，得意道：“我就说了她辞职要后悔。”
“是啊。”田红附和了几句，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意图，“班长你不是跟刘主任很熟吗，他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汪玲板着脸：“说了这个月一定发，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汪玲走了，去巡视其他干活的工人。
田红看着她的背影啐了声，要不是知道汪玲跟发负责发工资的刘主任关系好，她才不想跟她讲一句话。
陈静芳和徐莎回了宿舍，陈静芳说：“我明天下班后去三中门口看看，能不能遇到新苒。”
徐莎说：“人家摆摊正忙，哪有空搭理我们。”
“不管怎样，去看看是我的心意，你要不要一起去？”
徐莎随便说：“去吧去吧，只是不要一去到她就问我借钱。”
陈静芳说：“应该不会，我觉得新苒不是那个性子。”
她以前还觉得宋新苒做事太任性，但这两个月看厂里的情形，就觉得宋新苒很明智了。
特别是宋新苒还给她出了那个问厂长借钱的主意，要不是她现在连一千块都没有。
她原本觉得宋新苒变聪明了，日子肯定过得不差，但今天田红回来一说，陈静芳有些担心，现在生意本就不好做，宋新苒还有个小孩要养，大人都过得紧巴巴的，孩子可怎么办。
她家也有个孩子还不到两岁，亲戚送了不少自家小孩穿过的衣服过来，她回去搜罗下，看有没有适合三四岁小孩穿的，给宋新苒送去，再拿点菜，也感谢宋新苒当时出的主意。
*
宋新苒此刻又在算钱，她今天做了一盆钵钵鸡，四锅关东煮，一共出了两次摊，下午放学一次，晚自习下课一次。
留了两锅关东煮晚自习下课卖，不消半小时就卖完了，学生们就像吃不够一样，一口一个我有钱，阿姨你明天多做点。
最后都卖完了，还有个想问宋新苒单买汤汁的，说要回家煮泡面，这汤汁和面绝了。
都是老顾客了，宋新苒也没收钱，舀了汤给对方。
今天准备的食物突破新高，卖的钱自然也是新高，一天的毛利润达到了惊人的285.8！
宋新苒数钱数得合不拢嘴，然后她就有想法了，她想存钱买个冰箱或者冰柜。
做这样的吃食摆摊生意还是要有个冰箱才行，虽然现在冬天天气冷，关东煮的汤汁放三四天也不会坏，但每次用完冰冻起来，第二天再烧开会更好。
再加上镇上唯一一家超市里的丸子类冻货还是太少，就一个鱼丸品类，而且品质还一般，宋新苒现在是迫于无奈才选择，没有丸子的关东煮是不完美的，所以她更多都是找市场里可以做鲜肉丸的商家购买，但只有猪肉丸一种。
不过城里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场景了，不仅有品质更好的鱼丸，还有牛肉丸，蟹□□等等，这些都是需要冷冻保存的。
更何况以后天气热了，冰箱是必须的，现在反季节买说不定还更便宜。
宋新苒把自己想买的东西写在本子上，给了个预算，就x朝这方面努力了。
“妈妈。”宋余跑到她身边，声音很高兴，“我的画画好了！”
他踮起脚，把画摊开在桌面上让宋新苒看。
宋新苒侧过头一瞧，不知道是不是亲妈眼的滤镜，她真的觉得宋余画得很棒，比她这个一点没有美术天赋的大人画的好很多。
虽然画面上的小孩跟章小达长相不像，但神情气质很到位，一手叉腰，一手拿水枪，水枪还专门画了一个彩色的。
宋新苒夸赞：“小余画得真传神，这一看就是章小达，水枪也很漂亮。”
宋余说：“是章小达要求的，要很多颜色的水枪。”
宋新苒想，这跟她上辈子看过的街头艺人画人像挣钱有什么区别呢，都按照顾客要求来画，普通画师画写实类肖像得一两百一张呢。
宋新苒拿着画看了看，觉得还差点什么，最后目光落在右下角，如果有个名章就好了，正好宋余喜欢画画，给他刻一个名章也不贵，画了画往上一戳，谁都知道作者是宋余。
不过这事宋新苒决定等刻了后再给宋余说，她问起今天在幼儿园里的事。
宋余微微低着小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我没跟老师说上课要说话，因为……”
他皱着小眉头，脸蛋上很是纠结的情绪：“我觉得上课说话不是很好，老师每天都告诉我们要遵守纪律，上课说话不遵守纪律。”
“但是……”他小小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忧郁，“圆圆生气了，说以后再也不跟我玩了。”
宋新苒惊讶：“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个小孩关系一直很好，自从认识后，圆圆每天都要来找宋余玩。
怎么才读幼儿园两天，就开始放狠话，断绝关系了。
宋余也有点忧愁，手撑着下巴：“圆圆说我上课不理她，不想跟她做朋友，我说没有，只是上课不能说话。她说可以，为什么不行，什么时候都可以说话，她吃饭的时候说话，睡觉也说话。我……”
宋余当时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说：“我睡觉的时候不说话。”
然后圆圆就生气了，跺了跺脚，抛下一句我再也不跟你玩了就跑掉了。
宋新苒问：“那小达小朗他们呢？”
宋余说：“小达听到哈哈大笑，说以后他就是我第一好的朋友了，我觉得不太好，因为大家都很好。”
“那小余想怎么处理呢？”
宋余仰起头看她：“妈妈，我想跟圆圆和老师都说一遍。”
宋新苒唇角弯了弯，声音很温柔：“既然小余想好就去做吧。”
宋余握紧小拳头，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圆圆依旧来找宋余一起去幼儿园，还给宋余带了个蛋糕，说：“你今天不跟我说话的话，我就真的不跟你玩了。”
宋余接过蛋糕：“可是我没有不跟你说话呀。”
圆圆：“昨天上数学课的时候！”
康芷兰一听，马上对圆圆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并且对宋余进行了一番爱的表扬，最后看两个小孩都乖乖听话的样子，才带着他们去了幼儿园。
孰料一到幼儿园，宋余就去了安老师办公室。
他是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办公室，看见里面都是老师，有点紧张，站定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这一声太规矩礼貌的倒惊扰了办公室其他老师，虽然在班上说过进办公室喊报告，但都是些几岁大的孩子，一发生什么事哪记得住，直接闯进来了，不撞到人就是好的了。
老师们转头一看，小孩乖乖站在门口，样子清秀可爱极了，都觉得有点眼熟。
安老师脸上不由得浮出笑容：“进来吧宋余。”
听见这个名字，众老师反应过来，哦，小一班的关系户！
这孩子已经来了两三天了，除了安老师拿入学表那天有些抱怨，这两天一个字没听见说，班上学生来告状的好像也没提这名字。
这一看到人，感觉还挺乖的样子，至少模样看上去是赏心悦目的。
宋余能感到那些老师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腰背挺得更直，走进来时都快同手同脚了，最后站在老师面前：“安老师。”
安巧目光特别柔和，声音也特别温和：“有什么事呀？”
“安老师，我上课能说话吗？”
幼儿园老师都注意着这背景深厚的转学生，一听见这话，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