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新文哭笑不得，她想说点什么，却看见蔡洋衣袖往上爬起时，露出皮肤上的一小道红痕，那是挨打的时候慌里慌张逃窜，用手护着屁股，不小心也挨上的一道。
这样一碰都出了痕迹，屁股上应该受伤更严重，宋新文只觉得心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她坐在床边，试图好好跟蔡洋说话：“小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不是你拿的帽子啊。”
蔡洋嚷嚷道：“我说了，你说我骗人，还说就是我拿的！”
宋新文脸一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坐着。
半晌后，蔡洋说：“我明天要吃蒸鸡蛋，不给宋余吃。”
他已经很了解这点了，每次受了委屈误解挨了打，他都可以提点要求，爸爸妈妈总会答应。
他觉得今天的蒸鸡蛋很好吃，但宋余也吃了，他很讨厌，明明宋余都有帽子了还要吃蒸鸡蛋。
宋新文听见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却一片酸涩，她忽然想起，这样的事好像不止发生过一次，不过以前从没人提过给小孩道歉，她也从未想过。
“小洋……”宋新文开口，只是后面的话却感觉很难说出口，哪个小孩小时候没受过委屈，她也受过不少，从没得到大人的道歉。
大人委婉道歉的方式或许就是当天晚上给多夹点菜，她都忘了那时候的心情，现在还不是好好长大了。
可她要让蔡洋长大后跟她或者蔡永德一样吗？
如果一辈子只在村里的话，她会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她去过镇上还真切生活过……
只是镇上差别就已经那样大了，何况还有城里，省城里……
许多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宋新文最后却还是说：“小洋，妈妈给你道歉。”
蔡洋本来在想明天他要自己吃蒸鸡蛋，还要拿着碗去宋余面前晃悠，诱惑得宋余流口水，他就是不给宋余吃，嘿嘿。
忽然听见妈妈的道歉，蔡洋脑子里想象的画面顿时被一棍子打散，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小孩都惊呆了。
宋新文还说：“小洋，今天是妈妈错怪你了，你没有偷拿小余的帽子。”
蔡洋已经变成木头人了。
道歉的话他也会说，做错了事要道歉的道理他也知道，但他从没想过妈妈会道歉。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了，还侧躺在床上，胳膊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他都不敢看人，心中有些慌乱有些无措，但又有点高兴。
“小洋，你喜欢帽子的话妈妈赶集的时候也给你买一顶回来。”
蔡洋这好像才找回丢失声音：“要，要买宋余一样的！”
宋新文蹙了下眉，解释道：“小余的帽子在城里买的，镇上可能没有一样的，赶集的时候把你也带去，你自己挑。”
蔡洋再次惊呆了，妈妈竟然会对他说自己挑这样的话。
蔡洋在家里生活，也知道爸爸很喜欢说大话，不一定能做到，妈妈却不喜欢说什么，但说了的都能做到。
他也要有好看的帽子了？
“真的吗？”
“真的。”
蔡洋说：“好吧，妈妈，我原谅你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是第一次说，以前都是他跟别人道歉的份。
宋新文笑了下，心头也如释重负，好像跟小孩道歉也没有这么难说出口：“不过小洋你今天做得也不对，把帽子拿回来就应该给小余，不能自己藏着，那是小余的东西。”
蔡洋这次没有再顶嘴了：“好吧，我以后不会了。”
他今天还有点坏心思，看见宋余帽子丢了在哭，他还挺高兴，觉得宋余是活该，让宋余把帽子带出去炫耀，在家里面他看看就行了嘛。
帽子是他拿回来的，要等他玩够了帽子，明天再还给宋余。
“那明天蒸了鸡蛋羹也给宋余吃一点吧。”蔡洋翻过身来，看着妈妈，“给他吃两勺。”
*
宋余跟宋新苒回了家，他抱着自己的帽子，一路上小脸神情都非常凝重，好像在想什么。
到家后，他问x宋新苒要剪刀：“妈妈，我想把帽子上的毛球剪下来给小洋弟弟。”
宋新苒惊讶：“为什么呢，小余不是很喜欢这个毛绒球吗？”
宋余小小地叹了口气：“小洋也很喜欢，他今天太惨了，被打得好惨。如果不是小洋弟弟，我的帽子也回不了，我想把毛球给他，帽子不给。”
宋新苒知道他有一颗柔软的心，按照书里的剧情并不幸福长大尚不会极端黑化，无差别伤人，更何况现在。
她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只觉得心中柔软一片：“好吧，如果小余想好了就剪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妈妈可以帮我剪吗？我怕把帽子剪破。”
“好。”宋新苒接过，很小心地把毛绒球剪了下来，那是一颗直径有六七厘米的毛绒球，乳白的嫩黄的毛绒须像一颗蓬松的蒲公英，摸上去很柔软，怪不得小孩子都喜欢。
宋余捧在手心，轻轻吹了吹，毛绒球的须轻轻晃动，像小动物肚子上最柔软的皮毛。
可是这样一来帽子上就没有装饰物了，宋新苒找了找，从抽屉里翻出出一朵钩织的花朵，给宋余的帽子缝了上去了，这样虽然毛绒球没有了，但帽子依然漂亮。
第二天宋余回去时还是戴着帽子围巾和手套，他把剪下来的毛绒球放在手心。
见到蔡洋时，蔡洋好像已经全忘了昨天的凄惨，在家里一边洗菜一边玩水，很是开心。
看见宋余来了，他仰起头，乐滋滋地说：“我妈妈也要给我买帽子，哼哼。”
宋余把毛绒球递在他面前，声音稚嫩清晰：“送给你小洋弟弟。”
在看到毛绒球的瞬间，蔡洋就呆住了，说话都有点吞吐：“你，你的球……？”
宋余摸了摸自己帽子，笑了笑：“我妈妈给我缝了一朵花。”
他低着脑袋，晃了晃，让蔡洋看见：“这个毛绒球就给你了，你不要难过了。”
蔡洋低着头：“我才没有难过，我妈妈昨天都跟我道歉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就很低，本来不想要宋余东西的，他妈妈都要给他买新帽子了，但看到这颗球又实在喜欢，把手往身上一擦水，迅速伸手抢走了毛绒球，放在手心里捏了捏。
“好吧，我给你说件事。”蔡洋说，“方奶奶昨晚走田坎的时候摔倒了。”
一说蔡洋就忍不住哈哈直笑，方奶奶偷东西还骗人，活该！
他很恶毒地说：“这就是报应，哈哈。”
他以为宋余也会高兴，但宋余只是皱着眉头：“那摔得严重吗？会死吗？”
蔡洋说：“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就跑了出去，宋余有点犹豫，但这是蔡洋第一次邀请他去玩，他觉得拒绝也不好，便跟宋新苒说了声就追着蔡洋跑了过去。
两个小孩很快跑到了方翠梅家里，宋余一看到这儿就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鸡粪遍地，无处下脚，今天也差不多，但蔡洋对鸡粪并不在意，一脚踩上去，pia唧踩扁，跑得飞快。
宋余跟在他身后，不想把鞋子弄脏，挑地下脚，走得好辛苦。
蔡洋一到就喊：“方奶奶，我来看你了！”
没把方翠梅喊出来，反而把小外孙唤出了门，小男孩一眼看到宋余的帽子，立刻睁大眼睛，伸手要来抢：“我的帽子！”
蔡洋欺负小孩简直做得炉火纯青，一把将小外孙推倒，小外孙一屁股坐在鸡粪上，当场哇哇大哭。
宋余都呆住了，想把小外孙扶起来，但一看到小外孙不小心手按在地上的鸡粪，就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把手牢牢背在身后。
小外孙本以为会被牵起来，没想到遭了拒绝，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哭声直接把在房间里养伤的方奶奶和方奶奶女儿都给惊出了，方奶奶一瘸一拐出来一看，小外孙坐在地上哭，另外两个孩子站在旁边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蔡洋你好大胆子，来我家欺负我家里人了！”
方奶奶伸手就想去抓蔡洋，但蔡洋非常灵活，往旁边一闪，嚷嚷道：“是他先打我们，我们来看你的！”
宋余也赶忙开口：“我们没有打他。”
方翠梅这才看向宋余，一眼看到了他头上的帽子，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帽，帽子……！”
帽子不是被狗叼出去了吗？！
方翠梅昨天傍晚割了猪草回家就看见小外孙在哭，一问才知道帽子不见了，方翠梅立刻骂了起来：“该死的狗，一些主人家只知道养不知道管，到处叼东西！被毒死都活该！”
农村里的狗就喜欢偷吃和叼东西，大人没在家还会欺负小孩，方翠梅以前就遇见过。
小外孙哭嚷道：“外婆，我要帽子。”
方翠梅马上哄着说：“好好，外婆去给你找。”
她拿着棍子出去找帽子，结果天渐渐黑下来，一个没踩稳就一头栽到了田里，哎哟了半天，最后还是儿子把她送去了村里诊所，说只是崴到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方翠梅又恨又怒，心里头还惦记着那个帽子，现在却猝不及防在宋余头上戴着了。
也真是怪事，难道这帽子还会寻找主人家？
小外孙一听见方翠梅的话，立刻指着说：“这是我的帽子，还给我！”
蔡洋“呸”了声：“这是宋余的帽子，你想要让你妈买！”
“拿别人的帽子，不要脸！”说完蔡洋就往外面跑，他做这样的事已经十分熟练了，典型的只管放火不管灭。
方翠梅顿时怒起，伸手想抓住他：“我要告给你妈听！”
但蔡洋已经跑开了，方翠梅退而求其次想薅住宋余。
宋余慌乱极了，手忙假乱地跟着蔡洋跑了，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心扑通扑通就跟要跳出来了一样，跑得飞快。
方翠梅本来就崴了脚，连蔡洋都追不上，更别提追上宋余了。
女儿知道母亲的性子，劝道：“妈，你跟小孩计较什么，这是哪家的，我直接告他们家长去！”
可是这样一说，方翠梅又有点犹豫，她比谁都清楚那顶帽子怎么拿回来的，要告到人家父母面前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算了算了。”
她伸手想牵起小外孙，小外孙却转头哇哇大哭，死活要自己的帽子。
女儿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蔡洋跑远了才停下来，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喘气，一边喘气还一边哈哈大笑。
宋余追了上来，很是担心：“要是方奶奶告给妈妈听怎么办。”
蔡洋说：“那就被打啊。”
宋余惊了：“被，被打？”
他自从跟宋新苒一起生活后，从来没被打过。
被打不仅意味着屁股会痛，还表明自己做错事了。
他连忙摇头：“我不要被打。”
蔡洋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胆小鬼，我就不怕！”
宋余说：“可你昨天明明哭得很大声。”
蔡洋顿时恼羞成怒：“你闭嘴，不然我打你！”
他晃起拳头威胁，宋余才不怕，自己跑了，还说：“我要回去跟妈妈和姨妈说！”
蔡洋听了这句话都惊了，方奶奶都没还告状，哪有自己揭穿的，他跑上去想拦住宋余。
但他以前就追不上宋余，更别提现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只能看见宋余一个背影。
宋余跑回家后发现妈妈和姨妈在嗑瓜子聊天，他进去就飞快地说：“小洋弟弟去了方奶奶家……”
当然，宋余也没撇清自己的事，他也参与其中，最后声音很小地说：“我主动跟妈妈说了，是自首，姨妈不要打小洋弟弟了。”
宋新文一听，却当场大笑出声：“方翠梅那老东西就是活该！昨晚怎么没摔死她，一把年纪了还偷小孩东西！”
她刚才就在和宋新苒闲聊这件事，她跟方翠梅毕竟是一个村的人，对方年纪又大，她总不能因为这点事闹到人家里去，不过小孩就不一样了，三四岁能懂什么。
宋新苒有点无奈：“姐，孩子还在呢。”
蔡洋也跑了回来，马上指责宋余：“告状精！”
他看了看妈妈，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只是不要再打屁股就好了，因为昨天的屁股今天还痛。
宋新文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
又笑着说：“不过你今天做得不错，快过来拿把瓜子花生去吃。”
蔡洋都愣住了，怎么回事今天做错事竟然还被表扬了。
宋新文说：“方翠梅是活该，以后你俩少去她家里，到处都是鸡屎，臭烘烘的。”
蔡洋晕晕乎乎，赶紧点了头，生怕x妈妈后悔，自己跑出去了，但不一会儿又和小伙伴们一起回来了，只是臭着张脸不说话，只有小林喊：“宋余，我们出去跳绳了。”
宋余拿着跳绳高兴应了声，他最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游戏。
*
腊月二十九这天，宋新苒准备了三四百的卤货食材，把推车都塞得满满当当，能收拾清理出这么多东西，多亏了陈静芳和宋新文的帮忙。
因为放寒假不用卖关东煮，又临近过年，宋新苒便给陈静芳放了假，不过陈静芳知道她赶集日会卖卤货，总是提前来帮她。
宋新文听说她过年也不休息，直接跟她一起来镇上了，说多个人多份力，也能早点卖完回家休息。
大概是马上过年，这么多卤货不到两小时就卖完了，宋新苒数了数钱，惊喜地发现今天的利润已经突破了一千，这可是一个重大突破，得益于人手足够和节气街上人多。
宋新文还带着蔡洋去买了一顶帽子，蔡洋喜欢得不得了，回家就把宋余送给他的毛绒球缝在了帽子上，当即戴在头上，走出去玩都耀武扬威的。
中午是蔡永德做的饭，一盘炒肉一盘青菜一盘泡菜一碗蒸蛋，卖相一般，尝起来更一般，宋新苒从未吃过炒得这么老的瘦肉，仿佛生怕熟不了似的，肉质很柴，嚼着卡牙。
宋新苒心想晚上还是她做饭好了，不要为了折腾蔡永德难为自己，她也不会在村里待很久，初三就准备回镇上了。
结果刚吃了饭不久，蔡永德就被同村的人喊去按猪了，宋新文神情很是高兴：“新苒，晚上去吃杀猪宴！”
杀猪宴是他们这边的传统，农村家庭养的猪一般拿去卖掉，也有少部分会留下来自己吃，这就需要找个会杀猪的人来帮忙分割猪肉，再请同村关系好的或者力气大的男人来帮忙按猪。
最后就着刚宰杀的猪请帮了忙的人一起吃，这在农村来说算大事，能好好打一次牙祭！
刚宰杀的猪肉都不用过水洗，直接切下来下锅烹煮，做出来的滋味别提多鲜美，每样菜都透着新鲜猪肉的本味，把肉的鲜、香发挥到了极致，能吃一次杀猪宴不仅是对味蕾的满足，还代表这个人在村里人缘好。
这样的宴席并不多，首先是现在大家都没啥钱，尤其是农村家庭，收入基本靠养猪卖猪获得，很多家庭舍不得杀来自己吃。二是冰箱还是个稀罕货，村里还没人买冰箱，杀了猪猪肉很难保存，杀猪人家会将一部分肉会卖给相熟的人，一部分自家做香肠腊肉，可以保存得久一点。
所以一般是靠近过年才会有杀猪宴。
蔡洋一听说这个词就激动得跳了起来，大喊：“我要吃肉！”
宋余也不禁舔了舔嘴唇，虽然现在他不缺肉吃，但想起以前去别人家吃宴席的滋味，还是吞了吞口水。
宋新文嗔怪道：“小声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怎么苛待你了。”
说着，她喜气洋洋对宋新苒说：“我待会去葛家帮帮忙，新苒你在家就行，要吃饭了我来喊你。”
宋新苒也不太想见到露天坝杀猪的场景，便答应下来。
宋新文兴高采烈地往葛家走去，刚好碰见杀猪的在分割猪肉，粮食猪肉的颜色偏深红，一看就知道是好肉。
葛大娘看见她了，立刻就迎上去，语气热情极了：“新文，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妹妹呢，我听说新苒回来了，喊她一起来吃杀猪宴啊，只是你妹妹现在在镇上干这么大的生意，不要嫌弃我们农村简陋才好。”
宋新文说：“葛大娘你说的哪里话，能吃到这么好杀猪宴感谢你还来不及哪会嫌弃！我妹妹新苒在家有点事，我待会再去喊她。”
葛大娘笑道：“好好，一定得喊她来。”
宋新文帮忙切着肉，葛大娘忽然提了一个塑料袋来，里面装着一块猪后腿肉和几块猪血，往宋新文手里塞：“这些你拿回家去吃。”
宋新文都愣了下，她家跟葛家的关系还行，大家一个村里的经常打招呼，但远不到杀了猪免费送肉的地步，宋新文不是贪心的人，连忙拒绝：“葛大娘你们留着自己吃，好不容易喂大一头猪！”
葛大娘说：“今天多谢你家永德来帮我们按猪，一点肉不值钱的。”
宋新文更觉得古怪，今天来葛大娘家帮忙的人不少，但她没看见葛大娘给其他人猪肉，偏偏给了她，要么是有事相求要么是不怀好意，不过葛家在村里是老实忠厚的人家，从没害过谁。
这又让宋新文拿不定主意了，但肉是肯定不要的：“葛大娘你有什么事就说，能帮忙的我肯定帮忙。”
葛大娘这才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家小霞的事。”
宋新文一听这口气就以为葛大娘要让她做媒，她惊讶：“小霞还没满十八吧。”
“是啊，明年六月才满呢。”葛大娘皱起眉，眉间显出深深的沟壑，“小霞不是在八中读书嘛，她现在死活不想读了，说要去打工，她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到时候学校直接分配工作，她偏不要！你说这孩子真是愁死人了。”
八中是他们隔壁镇的职高，葛霞读的是四年的，要毕业时学校会安排去厂里实习，实习结束学生也可以留在厂里上班。
这对村里的小孩来说已经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了。
宋新文也皱眉跟着葛大娘感叹，不知道现在小孩怎么想的。
葛大娘说：“新文，我想让你劝劝她，让她继续读书，以后好好工作。”
宋新文一口答应下来：“这肯定的！小霞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一点事葛大娘你还拿什么肉，太客气了。”
葛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新文，你能不能让你妹妹新苒也来劝劝小霞？她现在在镇上做生意这么成功，小霞肯定愿意听她的。”
宋新文说：“我回去就跟新苒说。”
“好好！”葛大娘满脸堆笑，转过头喊着，“小霞出来认认人，这是你新文姐姐。”
葛霞从家里走了出来，她个子跟宋新文差不多高，皮肤有点黑，穿着一条围裙，刚才应该就在家里帮忙，她喊：“新文姐姐。”
葛大娘在旁边介绍：“小霞平时在家里就喜欢做东西吃，味道还挺不错，今天这杀猪宴我准备就让小霞做几道菜。”
说着就把葛霞推到了宋新文身边：“小霞你多跟新文姐姐学习一下，你新文姐做事最爽快利落了。”
宋新文也没怎么跟这样的女孩交流过，只问了问她学校里的生活，然后按照葛大娘所说，劝她好好读书，不要想着出去打工。
葛霞话不多，“嗯”了声，也没其他话，只在旁边帮忙洗菜切菜。
宋新文心中怪异，杀猪宴对家里来说也是件大事，一般这种事都是大人在做饭，怎么葛家让葛霞一个小姑娘来掌勺了。
她观察了下，发现葛霞切菜的功夫还可以，葱段切得均匀，猪肉薄薄一片片。
她笑道：“小霞，你在家经常做饭吗？菜切得很熟练啊。”
葛霞不好意思笑了下：“也不是经常，放假回家的时候才做。”
“新文姐……”她有点欲言又止，还是问，“新苒姐姐是在镇上卖卤肉吗？”
宋新文此刻心中终于察觉出了一点葛大娘的真实目的，她脸上笑容不变：“是。”
“听我妈说新苒姐生意很好，卖卤肉也能挣钱。”
宋新文说：“这些我也不太清楚。”
葛霞没有再说话了。
两人一起切菜做饭，宋新文发现葛大娘说的的确不错，葛霞在家应该经常做饭，对厨房里的活很是熟练，煮出的粉肠滑肉冬瓜汤汤色莹白，冬瓜透亮，看起来很是爽口，闻起来也清甜鲜香。
看着菜大多准备好，即将开席时，宋新文赶忙回去喊了宋新苒。
两人一起去的路上，宋新文就说：“新苒，我估摸着吃饭的时候葛大娘肯定要找你说说话，她家姑娘还没满十八，不想读书了，我眼瞅着像是想学厨的样子。你到时候别管这么多，吃饭就行了，想说什么想怎么说都看你自己。”
宋新苒回来时已经想到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场景了，她也算衣锦还乡，肯定有人想求她帮点忙，她笑道：“姐，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宋新文说：“这些方面我现在一点都不担心你。”
她在镇上跟宋新苒生活过一段时间，看过宋新苒怎么待人接物做生意的，她都自愧不如。
宋新苒带着宋余到了葛家一看，杀猪宴摆了两桌，桌上一大盆冬瓜滑肉汤，两盘泡菜炒肉x片，一盘炒猪杂，一大盆土豆红烧五花肉，虽然菜色不多，但分量很足，搪瓷盆满满一盆。
新鲜猪肉烹饪出来滋味很足，满屋都是肉香，葛大娘看见宋新苒过来了，连忙带着葛霞走过来：“新苒回家过年了，快来这边坐，给你留了个位置！”
还留了一个上好的位置，宋新苒被安排坐下，左边是宋余，右边便是葛霞，葛霞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外向开朗的性格，话并不多。
宋新苒说：“小霞，听说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
葛霞道：“也不是，炒猪杂和红烧五花肉不是我做的，新苒姐你尝尝汤。”
葛霞记住母亲的叮嘱，给宋新苒盛了一碗汤，只是她一直在读书，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人，同人聊天说话，让人高看一眼，盛了汤便不会再做其他了。
宋新苒也没客气，端起碗喝了一口，只觉得汤清鲜，带着点冬瓜的甘甜，不寡淡也足够清爽，她吃了一块粉肠。
新鲜的粉肠口感软滑，吸饱了汤汁，带着嚼劲，里面的粉粒味道很足，吃起来极其鲜美。
又尝了口滑肉和冬瓜，再转过头看葛霞时，发现葛霞正紧张地看着她，像完成了试卷等待着老师修改的小学生。
宋新苒哑然失笑：“小霞，这汤你做得不错啊，味道清甜，吃起来很舒服，就是冬瓜稍微下早了点，粉肠煮的时间有点欠缺。”
葛霞立刻点头，小声说：“我本来也想把粉肠煮久一点，我妈说人都来了，让菜快点上桌。”
宋新苒道：“你还没满十八，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葛霞心脏飞快地扑通跳了两下，她记起母亲的话，手紧攥成拳，却始终无法说出口，最后还是低着头大口吃饭。
宋新苒秉承着别人不主动问她就不主动说的道理，夹着菜吃着饭，心中甚是感动，回来这两天总算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饭了，这才蔡永德做的好几百倍了。
泡菜炒肉片清爽下饭，泡菜脆爽微咸，肉片滑嫩不柴，和着饭能吃一大碗。
大家伙一吃都夸：“小霞手艺真不错啊，在职高是不是学的厨师啊？”
葛大娘笑道：“不是，小霞学的是会计，这孩子只是喜欢做饭。”
“会计好啊，以后做办公室打算盘，比我们这些在农村里只会种田的好多了，葛大娘你们以后也享福了！”
葛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得看小霞，她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做。”
农村里吃席闲聊的内容无非就那么几样，家里的儿女老人之类的，有了葛霞这事，大家也有了说头，都说葛大娘带了个好女儿。
葛霞坐在宋新苒旁边，低着头，连夹菜的力气都没有了，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回了家。
葛大娘一看，叹了口气。
饭后，葛大娘就拉住了宋新苒，热情极了：“新苒，你好不容易回来次，挑块肉拿回家去吃。”
村里人说话总是这样，要喊人帮忙总要先给点好处，宋新苒拒绝了，直接说：“葛大娘，我听我姐说了，小霞不想去上学了，我帮你劝劝。”
葛大娘却有些犹豫：“新苒，我也跟你说实话了，小霞实在不想学会计，她数学不好，说看着那些数字就头痛。”
“小霞想去学厨师，但她一个小姑娘去外地学我也不放心，我听说你在镇上卖卤肉，小霞也会做卤肉！只是今天时间不够她做，那盆冬瓜汤小霞做的，我尝着味道还行，新苒，你看能不能让小霞去你那边帮帮忙，都不用给她工资，需要她的地方你尽管使唤她就行！”
葛霞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妈妈和新苒姐的对话，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她是真的不想学会计，当时报这个也不懂，是初中老师说学会计好找工作，以后坐办公室的，葛霞父母就心动了，让女儿学了会计。
可没想到学起来那么难，葛霞每天都想不读了，她有喜欢的事，她喜欢下厨做饭，镇上很多饭馆，她的梦想就是以后也开家饭馆。
但葛家没钱，葛霞也找不到门路，要不就去外地进厨师学校，可她父母又不放心，直到这时听说同村的宋新苒在镇上卖卤肉，生意很好……
葛霞耳朵贴着门，紧张极了。
却听见宋新苒说：“葛大娘，你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也是挣个辛苦钱，葛霞还没成年，在我这里我怕耽误了她……”
第59章
上辈子也有相熟的亲戚找到宋新苒,委婉说想让她带个徒弟的，话说得也很动听，新苒你这么好的手艺不找个徒弟传下来可惜了,我家的那孩子最能吃苦，也喜欢下厨,你让他打打下手就行。
宋新苒同样拒绝了,做厨师这行看上去还不错,实际的苦头只有自己知道,就说颠勺这一块她刚开始学的时候也累得每天手臂都抬不起。
不过是因为有天赋又分外努力，加上自己实在喜欢，宋新苒才能在年纪轻轻时有了自己的事业，挣了不少钱，在父母两边的亲戚口中完完全全算得上别人家的孩子。
亲戚就是看你挣钱就眼红,也想来分一杯羹，但宋新苒拒绝收徒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纯粹是嫌亲戚的孩子娇生惯养，如果真收了徒，容易牵扯到人情纠纷，干得好是孩子自己的功劳，干得不好就是师父的原因,这种百害无利的事宋新苒当然不会做，当时就婉拒了。
拒绝葛大娘也有相同的考量，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连自己的店面都没有,还只是一个小吃摊，之所以生意好能赚钱都是因为味道好，她做吃食都是在家里制作，如果要收徒弟那基本也是跟在她家里,这是宋新苒很难接受的。
她委婉对葛大娘说：“我那儿地方小，实在收不了徒，小霞如果喜欢下厨可以去专门的学校学，那地方都是同龄人，老师也有教学经验，等毕业后还能介绍工作。”
葛大娘就跟听不见她后半句话似的，说：“白天让小霞跟着你就行，我们家里有自行车，小霞可以每天回家住，不妨碍你。”
屋里的葛霞听着外面的谈话，脸色渐渐惨白，抿了抿唇，打开门走了出来：“妈，等过了年我回学校继续上课。”
葛大娘一听，神情错愕，还想说什么，葛霞却走上前去挽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我会好好上学的，你放心吧。”
葛大娘也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心中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对宋新苒笑笑：“新苒，那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拿出几块猪血递给她：“新鲜的刚煮出来的，你拿回家去吃。”
宋新苒婉拒了。
葛大娘看了眼外面，说：“你爸他们酒喝完了，我去给他们拿点过去，小霞你在屋里和你新苒姐聊聊天，她见多识广跟你说两句话都有帮助的！”
农村人总是这样，因为自己接触的资源少，所以遇到一点可能帮助的人或物都很珍惜，总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接触接触，希望孩子以后能过不一样的生活。
对于这样的心态宋新苒总是有几分怜悯心态，她看出刚才葛霞应该是听见她和葛大娘的聊天，所以才会这么及时出来，最后也是自己让步，继续去学会计，也是一个有孝心的人。
她主动开口：“小霞，你有自己的爱好和梦想是好事，世上千万事最难的就是坚持，你现在还没满十八，如果以后能选定一点坚持下去，我相信会有个好的未来。”
葛霞心里正惴惴不安，以为宋新苒会当面再拒绝她一次，孰料却是听见了这样的话……
她使劲点点头：“谢谢新苒姐，我知道的。”
宋新苒笑了下：“我在镇上也是做小生意，现在还只有一个小吃摊呢，如果以后我自己开店了你还想来我再请你来好不好？”
葛霞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她在房间里听懂了宋新苒的拒绝，也不想让妈妈和新苒姐都为难，于是自己出来了，现在也算峰回路转。
她连忙点头：“好好，谢谢新苒姐！”
说到底还是个在读书的小姑娘，太激动不知道怎么表达当场给宋新苒鞠了一躬，诚意很满，如果有量角器的话，那绝对是九十度鞠躬了。
宋新苒笑了声，带着葛霞出去了。
葛大娘见她们脸上都是笑容，料想应该聊得不错，顿时眼睛也弯起来，眼角的皱纹里添了喜色，忙往新鲜猪血里装了一块肉，非让宋新苒带回去。
宋新苒几番x推拒不能，只是也不能平白无故收人家东西，回到宋新文家后让蔡洋拎着一袋炒货给葛大娘家送去了。
孩子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大人去又是一番人情，小孩则不管那么多，放了就跑。
蔡洋听了她的话眼珠子轱辘一转，竟然开始提要求，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一毛钱跑路费。”
宋新苒微笑：“等你妈回来我告诉你妈。”
孰料蔡洋此刻一点不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告吧告吧，反正就是挨一顿打。”
宋余一听，连忙举手：“妈妈，我去送！我喜欢帮妈妈送东西！”
宋新苒有点担心他找不到路，毕竟几个月没回来了。
不料蔡洋一听宋余的声音，脑袋立刻转过去，目光一扫他脸上兴奋的情绪，二话没说抢过宋新苒手里的口袋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说：“我去送，宋余你想都别想！”
他跑得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宋新苒这次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小孩的竞争用在这些方面还挺合适的。
宋余不太高兴：“我想帮妈妈送的。”
宋新苒抱了他一下：“可妈妈想让小余在家里陪我呀。”
宋余气鼓鼓的脸颊消了下去，脸上浮出浅浅的笑容：“好吧，我陪妈妈看电视。”
蔡洋回来的时候还得意得很，他抢了宋余喜欢做的事，但到家一看，宋余居然在看电视，而他自己跑得气喘吁吁，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过宋余也没看太久的电视，等宋新文和蔡永德都回来时，宋新苒便要带着他回镇上睡觉了。
宋新文把她们送到马路上，说：“明天早点回来吃饭。”
宋新苒说：“行，姐，明天我来做饭吧。”
一听这话，在旁边跟着的蔡洋口水就忍不住了，马上说：“小姨要做什么？我要吃酸菜鱼！”
他念念不忘吃坏肚子那晚吃的酸菜鱼滋味。
宋新文拍了他脑袋一下：“整天光顾着吃，你给你小姨多少钱了？”
蔡洋立刻说：“等我长大了我挣了钱就给小姨，给小姨养老。”
这句话蔡洋经常听人说，也经常被爸爸问，小洋长大后给不给我养老啊，蔡洋知道怎么说的大人才喜欢，虽然还不太懂养老是什么意思，但已经说得炉火纯青。
但宋新苒听见却只想笑，按照书里剧情蔡洋长大后挣钱了可是把钱牢牢按自己手里，连他亲妈宋新文都享受不了什么。
不过看蔡洋现在的样子，未来或许已经改变。
宋余不高兴了：“我的钱给妈妈，不要你的钱。”
蔡洋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孰料还被宋余反驳了，当场反击道：“我就要给！一定要给！”
宋余皱着眉头：“不要你的！”
他小小的心里有个念头，谁给钱就要对谁好，更何况蔡洋还要养老，那不是要住在一起吗？
他非常抗拒，抓住宋新苒的手，仰起小脸：“妈妈不要小洋弟弟的钱，我给你很多很多，等我长大以后。”
宋新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小余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长大要挣钱给妈妈了。”
蔡洋心头很不爽，他明明也说了为什么妈妈只表扬宋余不表扬他？
他提高声音：“妈妈，我也要挣钱！”
宋余现在才懒得管他，只仰着头等妈妈的回答，宋新苒摸摸他的小脑袋：“好呀，妈妈等小余长大。”
宋余这才高兴起来。
“明天不做酸菜鱼。”宋新苒说，“明天我从街上带点饺子皮回来，中午吃饺子，晚上煮火锅。”
蔡洋吃过饺子没吃过火锅，好奇极了：“什么是火锅？”
宋新文说：“问问问，整天哪有这么多问题，等明天吃了就知道了。”
她转头对宋新苒说：“要需要准备很多食材吧，需要哪些跟我说一声。”
宋新苒道：“土里有什么菜准备点就行，我冰柜里还有些做关东煮没用完的食材，明天带来一起吃。”
说话间，摩托车到了，宋新苒带着宋余回了镇上的家。
宋余好奇问她：“妈妈，火锅就是像钵钵鸡吗？”
他没吃过火锅，但听宋新苒提过，那是在吃钵钵鸡时，妈妈说像在吃火锅。
宋新苒说：“不是，火锅是锅里放着汤底，汤底滚起来下菜，烫熟煮好捞起来就吃，很方便味道又好。”
宋余一时对火锅充满了向往，刚烫熟的菜一定要冷一冷，吹一吹才吃啊，不然就烫到嘴巴了，不过那吃起来一定很暖和！
第二天一早宋新苒就带着冰柜里的冻货回了村里，离家还有几百米就看见了蔡洋，他正拿着根棍子和小伙伴们一起打草，一棍子下去，膝盖高的草拦腰而断，小孩口中还振振喊着：“嘿哈！”
一看见宋新苒和宋余，蔡洋扔掉手里的棍子追着摩托车就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小姨小姨！”
当然他肯定追不上摩托车，只吃了一屁股烟和灰，还屁颠颠跑着。
宋余抓住宋新苒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后面：“妈妈，是小洋弟弟！”
宋新苒让摩托车师傅提前停了下来，把车费付了，等着蔡洋跑过来。
蔡洋一跑到跟前就说：“小姨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火锅吧！”
一边说他还舔了舔嘴巴，一副馋坏了的模样。
昨天他回去再次问了爸爸妈妈什么是火锅，一听父母的解释，蔡洋晚上做梦都在吃火锅，但那是全凭想象的，越发勾起他的馋欲。
宋余也有点心动，不过他没有说话，决定妈妈说怎样就怎样，中午不吃就晚上吃，一下午的时间他能等。
蔡洋没得到回复，立刻转向了宋余，甚至第一次主动喊：“小余哥哥，你也想吃火锅吧，我们早点吃。我爸爸说了，火锅只有城里才有，又香又辣，比辣条好吃几百倍，吃一口下去都能把人香晕了！”
宋余听了这话不禁咽了咽口水。
宋新苒说：“好吧，那就中午吃。”
蔡洋一声“欧耶”，飞快跑回家通知妈妈中午就吃火锅。
宋新文一听，再得到宋新苒肯定的答复，立马跑去了土里，说多摘点豌豆尖回来，这时候的豌豆尖正是嫩的季节，长得郁郁葱葱，嫩得能掐出水来，稍微一烫几秒就熟了，吃起来最是清嫩爽口。
蔡永德得知这个好消息也积极了起来，把宋新苒带回来的东西全撕开包装放出来，还要去切肉。
宋新苒对他的刀功敬谢不敏，前几天都是强忍着，外加为了让蔡永德多干活才勉强吃下去的，今天决定自己炒料煮火锅自然不用再忍。
宋新苒直接说：“姐夫你去削土豆吧，把皮去了，土豆切片，也切两个萝卜。”
像这种耐煮的食物对厚薄要求不高，薄就少煮一会儿，厚就多煮一会儿，无论怎样都可以吃。
宋新苒则把昨天葛大娘拿的猪肉切片，往里加了一点红薯粉，花椒粉和葱段水腌制起来，又把猪血切片。
自家杀的猪煮出来猪血跟宋新苒上辈子在火锅店看见的完全不一样，颜色是深褐偏红，质地紧实不发硬，切成块时截面光滑细腻，光看质地就知道煮好后口感该多么优秀。
蔡永德这回也大方了，主动把家里的腊肉找了出来，洗干净也切成片，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宋新文带着一口袋豌豆尖回来了，都是掐的最嫩的部分，一堆放在一起，看上去绿油油，十分喜人。
把所有的食材准备好后宋新苒便准备炒料了，宋新文在烧火，苞谷杆烧得噼里啪啦响，柴火有股朴实的气味，把大锅烧得干烘烘。
眼见锅热了，宋新苒倒了些自家榨的菜籽油进锅，又放入切成片的肥肉，二者一见，又噼里啪啦爆了起来，锅里升起一股单纯的肉脂香，菜籽油的素和猪油的荤混合在一起，能赋予底料更多的口感层次。
等肉片被熬干，她又下入姜片，蒜瓣，花椒和豆瓣酱，等到红亮的酱汁裹着油星翻涌，酱色也变得油润透亮时，加入一把自家做的干豆豉，黑褐色的豆豉发亮，粒粒疏散，一看就知道晒得很不错。
锅铲快速翻炒，豆豉独有的香气缠着各种调料的辛香鲜辣，成了一股无比诱人的香气把整个厨房都罩住了，还直往外面钻。
正在烧火的宋新文都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嗅味：“新苒你这底料炒得真好，火锅味道肯定更棒！”
在外x面玩水的蔡洋闻见味立刻往厨房跑来，只是没能进来，小胖子戳了戳蔡永德的大腿：“爸爸，你别挡在门口啊，我进去看看。”
蔡永德也是被香气吸引，但又不想进厨房，他现在一看见宋新苒就犯嘀咕，总觉得宋新苒说话会在哪里等着他刺一下，或者给他挖个坑。
听见儿子的话，蔡永德伸手撵了撵：“去去去，看什么看，你别给你妈添乱了。”
蔡洋踮起脚往里面去瞧：“我才不会添乱，我看看！”
但被蔡永德抓着胳膊拎远了。
宋余轻轻走进厨房，看见妈妈往锅里掺了干净水和煮好的鸡汤，他也不由得嗅了嗅鼻子：“妈妈，好香呀。”
宋新苒说：“等汤底滚了再放在蜂窝煤炉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就能吃了。”
宋余发出小小一声欢呼，忙跑出去告诉蔡洋这个好消息。
蔡洋现在心里头正不爽，他想去厨房被爸爸拎开了，宋余就能进去，听见宋余这话，他心里暗暗下决定，待会要多吃点，把宋余那份都吃完！
但蔡洋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因为大家准备的食材很多。
将煮滚的汤汁底料盛进一口小锅里，放在蜂窝煤炉上，蜂窝煤不大不小的火让火锅一直处于微微沸腾的状态，汤汁滚得翻花，裹着料渣翻腾，细密的油花红亮，不停把香味送出来，完完全全就是四个字鲜、香、麻、辣！
让人闻见都忍不住直吞唾沫。
宋新苒提前把排骨煮了进去，这比较耐煮，现在应该差不多熟了，她拿起漏勺和筷子，先给宋余夹了块，蔡洋马上闹了一件：“我要我要！”
宋新文也眼疾手快给他夹了块：“慢点吃，别烫到——”
话还没说完，蔡洋就“嗷呜”一声，往旁边蹦了起来，直叫唤起来：“好烫好烫！”
只是一边说着还不想把排骨吐出来，用手去接也觉得烫，含在嘴里也觉得烫。
宋新文看见他这样没好气地把碗递上去：“吐碗里！”
蔡洋这才给嘴里的排骨找到个好去处，只是忽然听见一声稚嫩的轻笑，他目光一下瞪向宋余，宋余立刻闭嘴不笑了。
他知道嘲笑别人是不好的，但刚才蔡洋的动作实在很好笑，宋余才没忍住的。
他低着头，鼓起腮帮子往排骨上吹着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蔡洋把目光收回，他现在也着实没有功夫再去对付宋余，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一锅火锅，他学着宋余的样子吹了吹排骨，等凉一点才咬下去，顿时又是一声——
“嗷呜！”
宋新文正沉迷于美味的火锅，听见孩子声音都觉得被打扰了，语气有点不耐烦：“又怎么了？？”
蔡洋：“好好吃啊——太好吃啦！”
一边吃一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呼，惹得宋新文这个亲妈都翻了个白眼，觉得蔡洋真的应该好好接受一下教育了。
看看人家宋余，吃东西文文雅雅，一点都不像蔡洋的咋咋呼呼。
宋余觉得火锅真是太好吃了，排骨真是太美味了，在嘴里轻轻一咬都不费劲，排骨肉就脱了下来，麻辣咸香，还有一点豆豉的风味，嚼在嘴里都舍不得吞下去。
宋新苒给了他夹了两块排骨放着，大家一起把排骨都捞在碗里，宋新苒又下入冻货和腌制好的嫩肉片。
嫩肉片不用煮太久，下入红汤中，看见粉嫩的肉片翻卷变了颜色便捞出。
宋新苒先给宋余涮了两片，然后涮好的就放入自己碗里，吃得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这几天她的舌头和胃也受苦了，今天总算可以犒劳一下。
自家养的粮食猪肉味特别鲜，是一股醇正的荤香，经过腌制没有丝毫腥气，葱香诱人，花椒粉微麻，在火锅中一烫带着一股底料的浓烈。
刚刚涮好的肉片更是嫩滑至极，喂进嘴里各种滋味齐齐爆出，口感亦是绝佳，轻轻一嚼就化在嘴里，肉片边缘宋新苒特意留了薄薄的肥膘，吃起来只觉得油润甘香，口感层次特别丰富。
香得人连舌头都要吞下去。
宋新文和蔡永德也学着宋新苒的样子烫肉片，他们没吃过火锅，还担心就几秒十来秒的功夫肉片烫不熟，但用筷子夹起一看，这肉片切得薄而均匀，上面一层淡淡的红苕粉糊，往锅里一放，根本不用几息功夫，红苕粉糊就变得透明，肉片微微卷曲，上面裹了层透亮的红油。
放进碗里和着油碟，往嘴里一吃，这味道香得人灵魂都要出来了！
太好吃了，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片！
原来肉片这么容易熟，那他们以前担心炒不熟特意炒很久，最后吃得瘦柴的肉算什么？
蔡洋看见爸爸妈妈都在吃好像把自己给忘了，就嚎出来了：“我也要吃，我也要肉片！”
他筷子上还沾着味碟里的蒜泥，就想伸进锅里搅，宋余瞳孔微震，连忙把自己碗里一块肉分给他：“小洋弟弟你吃。”
蔡洋这时就顾不得赌气了，张大嘴巴往嘴里一送，眼睛都冒光：“宋余我还要！”
宋余为难，他碗里也只有一块了，也是妈妈给他涮的，为什么姨妈和姨夫不给蔡洋涮肉呢？
他看向正吃得起劲入迷的姨妈和姨夫——
宋新文自然听到了蔡洋的话，抬头一看先看到宋余的目光，顿时觉得有点臊脸，连忙想给蔡洋涮肉，但一听蔡永德吃得吭哧声，心里顿时不爽了，给了他一肘：“给你儿子煮菜啊，你别光顾着自己！”
蔡永德抬头就对上蔡洋哇哇直叫大喊我要吃的模样，想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宋新苒带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调侃：“姐夫这是吃得都忘记孩子了。”
说着她给宋余涮了片，声音温和：“小余吃吧。”
蔡永德哪还顾得上说什么，脸也觉得烫，赶紧给蔡洋煮肉捞进他碗里：“吃吧。”真是一个小祖宗。
这一锅火锅底料炒得着实好，无论烫什么都好吃。
猪血吸饱汤汁，入口咬开的瞬间软嫩极了，火锅的香辣裹着豆豉的醇厚在舌尖散开，猪血本身的味道更是鲜得没话说，那点隐约的土腥味早被锅底的香气中和，只留下纯粹的香。
只不过吃的时候要小心点，猪血煮得最烫，一不留神就能烫到舌尖。
火锅里的豌豆尖更是一绝，吃了肉来一口鲜嫩的素菜，只觉得无比清甜爽口。
豌豆尖千万不能烫久了，稍烫几秒立马捞出，那叫个鲜嫩细软，入口既有火锅的香辣又有豆苗的清爽，茎秆脆嫩，叶子柔滑，堪称解腻好帮手。
几个人吃得额头都冒汗还停不下来，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气飘得甚远，幸亏宋新文家单独一栋，离最近的邻居还有百来米远，不然铁定有人闻着味来问他们在做什么那么香的。
大过年的，肯定得热情邀请人来尝尝，无论这热情是真实还是假装的。
幸好周围没人，不过这香味却引得村里好几只野猫都跑了过来，围在门口喵喵直叫唤。
宋新文把刚吃完的骨头一扔，落在坝子里，两三只野猫一下围了上去，为了争食还互相哈气，耸毛对峙，呜呜直叫。
蔡洋竟然是几人中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他一个小孩吃到了最后。
宋新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都劝：“不要吃太饱了，不然肚子痛！”
蔡洋说：“妈妈给我下菜，我还要！”
准备的食材都没吃完，宋新文见他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又给他下了点，最后装进蔡洋碗里都垒尖尖。
蔡洋一边吃还一边用小眼睛余光瞥着宋余，见他已经放筷没动了，嘿嘿笑了两声：“我的，全都是我的。”
宋新文没好气道：“锅里都是你的。”
在火锅里煮熟的食材最好一次性都吃完，下一顿吃的话口感会差很多。
“我还要！”蔡洋大喊。
……
只是可惜蔡洋最后碗里还剩半碗，死活吃不下了。
宋新文说：“你不要都要吗，不准浪费，吃了。”
她就要好好治治蔡洋这个眼睛大嘴巴小的毛病。
蔡洋用筷子夹起肉丸，他觉得自己是想吃的，但肚子好像装不下了，想放进嘴里都忍不住要吐。
宋新苒说：“姐，你别逼他了，待会又得吃出毛病去诊所，把这些放着等蔡洋晚上吃。”
蔡洋完全想不到小姨还有为他说话的一天，连忙点头：“我晚上吃！”
等晚上他饿了能吃好几碗。
宋新文这才放过他。
宋新苒看着蔡洋高兴x的样子但笑不语，她晚上准备包饺子，到时候蔡洋就吃着中午剩的火锅看他们吃热腾腾的新鲜饺子吧。
蔡洋的确吃饱了，躺在垫了垫子的凉塌上不想动弹，宋新文让他出去走走消消食。
宋余赶忙点头：“我以前吃饱了也要出去散步。”
他摸摸自己肚子：“吃饱很难受的。”
宋新文勒令道：“听见没，带你小余哥哥出去散步。”
蔡洋不高兴地从凉塌上爬起来，只是出门的时候还跑进房间往兜里揣了什么东西，又高兴跑出来：“宋余我们去玩！”
宋余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跟着跑了出去。
一走到田坎上，面前忽然“啪”了一声，一阵细烟升起，宋余瞪大眼睛，吓了一跳。
蔡洋站在几米开外，哈哈大笑。
宋余说：“你放鞭炮！会炸到手的！”
蔡洋说：“我才不会。”
宋余想回去告诉姨妈，蔡洋瞧穿了他的意图，连忙拦住：“你别告我妈妈，我给你玩！”
蔡洋把鞭炮放在他面前，宋余坚定摇摇头：“我不玩，会炸手。”
蔡洋拿起一个鞭炮，用红色引火一端往纸盒上一擦，细小的火花“咻”的冒了出来，蔡洋眼疾手快丢进水田里。
“噗”一声闷响，水面冒出几个泡，慢慢湮熄，最后一阵烟飘了出来。
蔡洋极力推荐：“很好玩的，你试试。”
宋余也是小孩，没有小孩会不喜欢玩这个，以前过年村里好多小孩放鞭炮，啪啪啪响，他看了很羡慕。
以前蔡洋都是独占鞭炮，今年居然分享给他了，宋余想了想，拿出一只鞭炮学着蔡洋的样子擦燃，他心口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赶紧把鞭炮扔进水里。
只可惜这是个哑炮，没爆出来。
蔡洋看了哈哈直笑，自己又擦燃一只扔进水里——
“噗！”
蔡洋得意极了，拿小眼睛觑着宋余，嘲笑：“你连玩都不会！”
宋余抿了抿唇，又擦燃一只，扔进水里。
“砰——噗——”
这一声无比响亮，水也炸出了一朵大水花。
宋余心中高兴，扬了扬眉梢，唇角弯起，虽然没说话，但骄傲表露无遗。
这次换蔡洋不高兴了，他恶从心起，忽然擦燃一只擦炮就往宋余脚边扔去。
只是他准头实在堪忧，擦炮掉进旁边水里，发出轻微一声。
宋余自然瞧出了蔡洋的目的：“你不要炸人。”
蔡洋说：“我不炸人！”
只是话这么说，一只擦炮扔在宋余脚边，蔡洋哈哈大笑，大喊中了中了。
他知道不要炸人，他就炸宋余旁边的地吓唬他，看见宋余惊吓的样子，蔡洋笑得停不下来。
不过他准头的确不好，一下丢到宋余脚边，一下丢到旁边土里，还不小心丢到自己脚边，吓得发出一声短促尖叫。
宋余跑得飞快要逃开，蔡洋就在他身后追，时不时炸到自己脚边，时不时啊一声。
宋余跑到了村头小卖部，蔡洋不敢进来搞破坏，就在外面等着他，手里还拿着擦炮威胁。
宋余转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郑爷爷，我要两盒擦炮！”
以前总看见村里小朋友来小卖部买东西，宋余很少来，来的时候都是帮大人买盐酱油之类的，这是他第一次买自己要的东西。
蔡洋还在外面叫嚣着：“宋余胆小鬼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小卖部郑爷爷把擦炮笑呵呵给他，宋余拿起就跑，不过他还有一点计策，没有贸然出去，而是躲在墙后看着蔡洋。
忽然擦燃一只擦炮准确扔在蔡洋脚边——
“砰！”
“啊——！！”蔡洋被吓得哇哇直叫。
连忙转头看人，一人也没瞧见。
宋余藏得很好，他又擦燃一只，再次准确无误丢到蔡洋脚边，蔡洋又是一声尖叫。
这次蔡洋顾不上找人，赶紧跑了。
宋余这回不会轻易放过他了，有武器在手，追着蔡洋跑，誓要“报仇”的模样。
蔡洋还想反击，但要么丢得离自己很近吓到自己，要么丢歪了，总之是没吓到宋余，他被宋余追得只会跑，最终被宋余打得溃不成军，原地求饶：“熄战熄战我们不玩了！”
宋余看见这幕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只觉得心里好是畅快十分高兴。
但他不是个喜欢紧追穷寇的小孩，把擦炮放进自己口袋里，奶声奶气说：“你不要炸我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蔡洋松开紧抱着头的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般情况下熄战是不可能熄战的，打赢的小孩最喜欢乘胜追击，赶尽杀绝。
他觉得宋余有点奇怪，不过熄战对他有利，蔡洋自然不会提出意见。
可转而他又想到了好主意：“宋余，我们去炸别人吧。”
他玩擦炮已经算厉害到了，没想到宋余可以把他打败，那他们两个携手，还不得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想到那场景蔡洋就忍不住大笑。
宋余：“我不。”
说完他就往家的方向走去，蔡洋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问他为什么不，央求他一起去炸人。
宋余还没走回家就看见来找他玩的小朋友了，宋余立刻说：“大家闪开，蔡洋想炸人！”
一声话出，大家轰然散开，嘴里还喊着小心蔡洋。
蔡洋见自己偷袭事败，也不再掩饰，当即拿出擦炮来，开始到处炸，只是并非只有他一人身上有擦炮，其他小孩多的是。
蔡洋非但没战胜，还得炸得到处逃窜，小孩子们打败了蔡洋后就高高兴兴一起去跳绳，只是手里还痒着，一路走一路炸。
宋余也没忍住，把一盒擦炮都用光了。
一直玩到了傍晚，宋余看着天色才说：“我要回家了，我妈妈做饺子吃。”
大家也都要回家吃饭，便约定明天再玩，明天大年初一，是最好玩的时候，这一天的小孩仿佛拥有豁免权，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挨揍。
宋余也答应下来，他把跳绳拿着，飞快往家跑去，蔡洋跟在他身后，喊他慢点等着他。
两个小孩回家的时候饺子已经包好了，一个个放进瓷盘中，码得整整齐齐，包的胀胀鼓鼓。
蔡洋喊：“妈妈什么时候吃晚饭，我都饿了！”
虽然他中午吃得很饱，但在外面野了一下午，也饿了。
宋新苒文：“小余饿了吗？”
宋余点点头，很想跟妈妈说自己今天玩了一整盒摔炮，以前只能看别人玩，今天玩的时候才知道这么有意思。
不过姨妈在这里，要是知道蔡洋炸人肯定会生气骂人的，过年骂人不好的。
宋余决定回镇上后再跟妈妈说。
听见两个小孩都饿了，宋新文便开始烧火，等水开了把饺子下入锅中，自己包的饺子填的馅特别扎实，饺子馅还是宋新苒亲手做的，光看颜色就知道味道差不了。
等饺子在热气腾腾的锅中浮上来时便熟了，宋新苒捞入大搪瓷盆中，饺子包得白白胖胖像一个个小元宝，薄透的饺子皮是淡淡的米白，隐约能看见里面饱胀的馅。
有葱香猪肉馅的，有酸菜猪肉馅的，有香菇猪肉馅的，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动。
凑近一闻，面香混着热气就扑了过来，温暖湿润鲜味，勾得人胃里直打鼓。
蔡洋激动说：“我要吃我要吃！”
宋新苒把搪瓷盆端上桌，每个人面前一只瓷碗，要吃多少饺子自己盛。
宋余先盛了五个，不够的话可以继续，但不能浪费。
煮好的饺子冒着热气，边缘捏出的皱褶像一朵精致的小花，好看得让人舍不得咬下去。
宋新文一瞧就说：“小余勺子里这饺子是新苒包的，看样子就知道了。”
他们包的也有饺子样，但完全没有这么好看。
蔡洋一瞅，马上说：“我也要吃小姨包的饺子！”
宋新文把一只碗往他面前一放，里面是一些豌豆尖土豆片和肉丸：“你吃这个，中午剩饭不吃完不许吃饺子！”
此时宋余已经把饺子吹凉一点了，他张大嘴巴往嘴里送，咬了一口，温烫的汤汁在嘴里划开，肉馅紧实弹牙，切得细细的酸菜清爽，猪肉鲜美。
宋余发出轻轻一声像小猫的呜声，情不自禁说：“饺子真好吃呀。”
蔡洋看着他的饺子忍不住要流口水了，他央求道：“妈妈我先吃饺子再吃火锅。”
宋新文冷面无情：“先吃火锅，吃不完剩饭不准吃饺子。”
这剩下的火锅就是蔡洋自己要吃要煮的，她提醒了也不听，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不然总得不到教训。
蔡洋呜咽一声，抓起火锅忍痛开吃，中午很美味x的火锅经过蒸热后口感变差了，味道也有点变化，虽然还是很好吃，但大家现在都在吃饺子，还吃得热热闹闹，蔡洋也想一起吃。
他盯着吃得高高兴兴，腮帮子都鼓起来的宋余，咽了咽口水，真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宋余自然也感觉到了蔡洋的视线，他都没有看蔡洋一眼，只专心吃着自己的饺子。
香菇很美味，小葱辛鲜，各个饺子肉馅都十分饱满。
宋余嗷呜一口，只觉得心情高兴得像鞭炮入水，咕噜噜直冒泡，快乐多得数也数不清——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自己都饿了[饭饭]
第60章
蔡洋最后还是吃上了饺子,不过肚子已经被满满一碗火锅塞得半饱，只勉强吃了三个饺子便吃不下了。
他经过这事也学乖了一点，知道吃不完的就别往碗里夹,不然第二顿就吃不上新东西了。
宋余回到镇上后，拿出自己擦炮给宋新苒看了下,兴冲冲地问：“妈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宋新苒当然知道,她小时候也玩过,但看着小崽高兴的样子,故意摇头：“这是什么呀？”
“这是鞭炮！”宋余乐呵呵，笑得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拿出擦炮，现场演示，“这样一擦就能点燃,砰！爆炸！”
“不过我很小心不会炸到自己的手。”宋余连忙说，“小洋弟弟也玩了，他差点炸到自己的脚。”
宋新苒知道这样的擦炮只是听着响，但威力并不大，便未阻止，只是嘱咐道：“小余玩的时候小心点就好了。”
宋余高兴地点点头，坐在凉塌上,两只小手撑在身侧，轻轻晃着腿，微微仰着头,唇角往上微微翘着，他声音稚嫩又轻轻的：“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玩鞭炮，很好玩呢。”
宋新苒坐在他身旁：“那以前过年小余怎么玩呢？”
宋余有点记不清了,只是每年过年妈妈都会回来，他倾过身，抱着宋新苒的胳膊，声音软软的：“和妈妈一起过。”
宋新苒心中也是一片软和：“小余喜欢的话我们明天买点烟花回家玩吧。”
这时候城市还没禁烟火，镇上也有放爆竹烟花的，但毕竟在大街上，两侧都有店铺和居民楼，远不如农村热闹，镇上不少店铺也关门了，在这一天大家都要好好休息。
第二天早上宋新苒很早就带着宋余回去了，摩托车是提前联系好的，因为过年还涨了三块钱。
宋余穿上了自己珍贵的宝蓝色羽绒服，戴上帽子和围巾，圆圆的脸蛋上缀着可爱的笑容，一到宋新文家，见到姨妈和姨夫就开始作揖，奶声奶气道：“姨妈姨夫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宋新文嘴角咧得老大，眼角眉梢都堆着喜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宋余：“小余新年快乐！”
宋余都没有看宋新苒就双手把红包接过了，笑的眼睛弯弯，过年的红包无论谁给都要很快接过，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年好兆头。
蔡永德也笑得喜气洋洋，拿出一个红包给宋余：“小余新年快乐。”
宋余眼睛微微睁圆，手顿了两秒才接过：“谢谢姨夫。”
只是手都拿着红包了还兀自有点不敢置信，今年过年姨夫居然给他红包了，这是宋余记忆中第一次得到姨夫的红包，他把红包郑重放进自己口袋，觉得口袋也变得沉甸甸。
蔡洋听见外面的声音，飞快地跑了出来，大声喊道：“小姨新年快乐！”
宋新苒自然也给他准备了红包，递给蔡洋时，蔡洋笑得脸都要烂了，把红包往兜里一塞，往外跑去了，远远的都能听见小孩的洪亮的声音：“五娘五爸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显然是去别家要压岁钱红包去了。
蔡洋去的地方都是蔡永德的亲兄弟家，宋余父亲那边没有亲兄弟姐妹，自然没别处可以去拜年，不过宋余已经很高兴了，他今年竟然收到了姨夫的红包！
宋余手装在衣服口袋里摸呀摸，小手把红包摸了个遍。
吃了早饭后，大人去对面茶馆里打麻将，小孩集结成一堆，自己去玩自己的，就算再勤劳的人在大年初一这天也会停下来休息。
宋新文不会打麻将，宋新苒虽然会但也没去，和她在家里聊天看电视。
蔡永德吃了早饭就去茶馆里了。
宋余拿上自己的摔炮和冲天炮去找小朋友玩，蔡洋跟在他身旁，又是好奇又是羡慕：“你怎么这么多鞭炮？”
宋余微微昂起下巴：“我妈妈给我买哒。”
蔡洋惊讶极了：“小姨居然给你买鞭炮？！”
他问妈妈买时，妈妈就说少玩这些浪费钱又危险的东西。
蔡洋其实有点怕宋新苒，小孩子对他人的喜欢和厌恶都很敏锐，他知道小姨不太喜欢他，好像也不太喜欢其他小孩，但没想到小姨居然会给宋余买这些。
宋余点点头：“妈妈说过年要玩得开心。”
蔡洋心里好生羡慕，又看着宋余的衣服，用手戳了下，发现特别软：“你这件也是新衣服吗？”
宋余说：“是呀，过年一定要穿新衣服的。”
蔡洋：“但你前天回来的时候不是也穿的新衣服吗？”
宋余眼睛弯弯：“我有很多新衣服呀。”
蔡洋这回真羡慕了，他第一次跟着爸爸去镇上接妈妈回家时看见了宋余，那时候宋余已经变化很大了，他心里还很难受，这次宋余回来，变化更大了，他心里的难受却好像少了些。
“小余哥哥。”蔡洋主动喊，“你把鞭炮让几根给我玩吧。”
宋余是个大方的孩子，如果蔡洋不抢他的东西，而是有礼貌问他要的话，他会给的，当场就分给了蔡洋几根冲天炮。
他带来的爆竹都是村头小卖部里没有的，像点燃后会在原地爆出五彩烟火的烟花筒，长长一根拿在手里会冒出星星状火花的仙女棒……
小孩子们一看都围了上去，宋余也不含糊，点燃了不少，还分给小朋友一人一根，完全把这堆小孩子收买了，隐隐有成为孩子王的趋势。
不过乐极生悲，宋余玩完回去时发现自己崭新的羽绒服上沾了一些烟火灰尘，擦也擦不掉。
宋余低着脑袋，心情有点低落，对宋新苒说：“妈妈我下午不去玩了。”
蔡洋听了这句话反应极大：“不行，要去玩，你还有好多鞭炮没放！”
他把那些鞭炮烟花盯得特别严实，就等着下午宋余再分他一点。
宋余说：“我不玩啦，我新衣服都弄脏了！”
他再次用手擦了擦衣服上印记，怎么也擦不掉，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宋新苒找来湿毛巾，擦了好多遍才擦干净，但宋余还是有点犹豫，直到蔡洋找来了自己的罩衣：“给你穿，我们下午再玩剩下的烟花！”
俨然一副沉迷放烟花的样子。
宋余自己把罩衣穿上，觉得把自己新衣服保护得很好了，才点点头：“好，小洋弟弟你跟我一起放吧。”
蔡洋的小眼睛都瞪大了，赶忙点头：“好好好！”
幸亏宋新苒买的烟花爆竹够多，下午玩了晚上还有，烟花要在夜晚才最好看，这天晚上宋新苒带着宋余在宋新文家休息了一晚。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大年初三又是赶集日，宋新苒要回镇上继续卖卤肉。
蔡永德听说这事，心里纠结万分，宋新苒在家里的话，时不时会下厨做一两道菜，味道能把人香迷糊了，叫人吃了还想。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点犯怵，宋新苒跟以前相比简直大变样，说话带着笑，但话里总带着刺，做事利落，但又有点阴阳怪气，特别是她这只针对蔡永德，让蔡永德有苦说不出，巴不得她早点走。
纠结之中，又带着面子上的功夫，蔡永德说：“新苒你就是太肯干了，还在过年就多休息两天嘛。”
宋新文当场给怼了回去：“做生意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以为新苒像你啊？”
蔡永德辩解道：“我们厂里还没开班，这是正常休息。”
宋新文懒得搭理他，只是给宋新苒收拾了一些东西，拿了十几个才下的鸡蛋让她带回去。
宋余还有点舍不得，他觉得这是他过过最开心的一个春节了。回镇上的话，他的好朋友都回了老家，他没有人一起玩。不过无论去哪儿，他都要跟妈妈在一起的。
初三这天一大早宋新苒就出摊了，到了地方一看x，抄手店已经亮堂堂，邓梅站在门口，看见宋新苒和陈静芳就笑着喊：“新年快乐啊宋老板！”
还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给宋余：“小余也新年快乐。”
宋余瞪圆了眼睛，没有收，因为今天不是大年初一了，而且他跟邓阿姨不是像跟姨妈那么熟悉。
宋新苒婉拒道：“邓姐，心意我们心领了，但红包不能收，孩子有你惦记就特别开心了。”
邓梅一个劲把红包往宋余口袋里塞，一边塞还一边说着：“大过年的，钱也不多是个心意，你在我这儿摆摊我过年这些天赚得比前两年多多了！”
宋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捂住自己的口袋往宋新苒身后藏，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奶声奶气的声音有些紧张：“邓阿姨我不要。”
邓梅是真心想给，虽然宋新苒在抄手店门口摆摊才个把月，但这段时间抄手店的营收比往年同时期翻了个倍，这多亏卤肉摊吸引顾客。
镇上面馆店的生意竞争厉害得很，别家看他们因为卤肉摊生意爆火，肯定也想把卤肉摊拐去自家那里，他们当时也不是这样拐过来的吗？
夫妻俩商量了下，都觉得千万不能让宋新苒跑了。
宋新苒看出了邓梅的顾虑，委婉说：“邓姐，我觉得在你这儿摆摊挺好的。”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跟邓梅相处得也还好，而且频繁换地方对积累顾客不利，没发生什么事的话自然不会离开。
但邓梅还要给红包，说小孩过年多收点红包福气好。
宋新苒便说：“小余，那你就收下吧。”
收了红包也当宽邓梅的心了。
宋余这才接过红包，大眼睛中还有些晕乎，稚声稚气地说：“谢谢邓阿姨。”
他脑袋有点迷糊，怎么妈妈一下让他不要，一下又让他收下呢。
邓梅脸上的笑容都更灿烂了，跟宋新苒寒暄了几句。
宋新苒往对面一看，发现三妹面馆还关着门，这有点不正常，今天是年后第一个赶集日，是最好做生意的时候，她来的路上发现面馆之类的早餐店全都开了。
邓梅顺着她目光看去，神情冒出点喜色，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道：“三妹面馆昨天就没开门，指不定是不干了。”
像他们这样开面馆小店的，基本过年只休息一天，大年初二就得开店，昨天邓梅看见三妹面馆没开门，还跟男人说了下，两人都猜肯定是生意不好不想干了。
只是邓梅话音刚落——
“哗啦”一声，三妹面馆就开门了，方嫂子拉起卷帘门，还故意朝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邓梅：…………
宋新苒心情倒很平和：“不管他们家开不开门，我们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
邓梅赶紧点头：“就是就是。”
忙往抄手店里走去，跟男人说这件事了。
宋新苒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三妹面馆，她刚出摊把卤货摆上就有客人来购买。
新年里，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说了要买什么后，还加句“老板新年快乐啊。”
宋新苒脸上挂着笑容，一边和客人寒暄几句，一边往口袋里多装两个鸡翅尖：“新年回馈老顾客，送您尝点。”
没有人得到免费的东西会不开心，各个高兴说着生意兴隆，提着袋子走了。
在卤肉摊后面，抄手店的顾客也络绎不绝，比昨天同时间段客流要翻个倍，邓梅忙得脸上堆满了笑容，觉得宋老板的卤肉摊就是抄手店的福星。
对比之下，三妹面馆虽然也开门了，但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男人没好气地说：“让你今天别开门你不信，你看有人来吗？开着店水电费也不少钱！”
方嫂子心里不爽反问道：“那就让对面的看我们笑话吗？”
“人家看笑话让你拿钱了吗？你这是在做赔本的买卖！”
方嫂子双手抱胸，神色黑沉，看着门口并不说话，来往的人看见她这样吓得赶紧走开了，都不想从面馆门口过。
宋新苒今天准备了近三百块的食材，想买卤货的人还是得排队，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老板，每样来十个。”
宋新苒惊讶抬头：“许大哥？你们过年都没休息吗？”
宋余看见许国林也走上前问：“叔叔，圆圆回来了吗？”
他觉得已经好久没看到圆圆了，不知道圆圆过年玩了什么，他家里还有鞭炮烟花，如果圆圆回来了他们可以一起玩。
许国林看向宋余，笑着说：“圆圆还在城里呢，好不容易放假一次，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要带她去玩，估计要开学时才能回来。不过圆圆让我带话，说她很想你，等开学了给你带礼物回来。”
宋余有点失落，不过很懂事地点点头：“和圆圆在一起很好玩，圆圆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肯定也想跟她一起玩游戏。”
许国林哈哈大笑，心想圆圆在城里时可一点算不上好玩，要吃这要吃那，一个不如意就撅起嘴巴，翘得能挂酱油了，圆圆也只有跟宋余在一起玩的时候更听话。
他和圆圆妈妈两方家庭都没有太多孩子，圆圆是唯一一个，被双方长辈惯得很。
和小孩聊了几句后，许国林又对宋新苒说：“今年有点特殊情况，镇上过了大年后有个接待任务，派出所的也要加紧训练巡逻。按照往年的话，我这个时候也还在休假，虽说是二十四小时备勤状态，但基本没出大事不会回来。”
许国林说着就叹了口气：“新苒妹子，多亏了你在镇上卖卤肉，这应该是我回来唯一的念想了。”
宋新苒哑然失笑，给他多夹了几个鸡翅尖：“喜欢的话就常来吃。”
许国林看着她的动作，连忙说：“别多夹了，也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是被所里派出来买卤货的，你夹再多还不是大家一起吃了。”
一边说一边给钱：“这钱你得收，等以后我自己吃你送还行，千万不能让我那些同事占便宜！”
许国林煞有其事地说着，把钱算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不用宋新苒找零。
宋新苒接过，也笑道：“好，许大哥你下次想吃一定跟我说。”
许国林提着卤货回了派出所，一进去就被团团围住了。
“我的鸡翅！”
“许哥我的鸡腿买了吗？”
“啊，最爱的鸭掌！”
同事们一拥而上，你拿一个我拿一只，很快把一大袋卤货瓜分得七七八八。
小刘把鸡腿吃进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感觉自己像活过来了，大年初三就要上班，我的命也太苦了，只有卤鸡腿是生命中唯一的甜。”
“小刘你嘴巴出问题了吗？这卤货明明是咸香，哪来的甜？”
小刘说：“只是一种比喻，你不懂。”
大家聚在一起吃卤货，卤香渐渐弥漫整间办公室，总算感觉凄苦的氛围散去一些，生活也有了盼头。
大家伙吃着吃着便闲聊开：“过了年镇上到底有什么接待任务，把我们喊回来也没啥事，每天早上起来上班我真是遭老罪了。”
“我叔说市文化局的领导要下来干什么，他们接待所比我们还忙。”小蒋说，她叔叔是镇招待所的办公室主任，小道消息最是灵通。
“文化局的领导来干什么？在我们镇上搞文明宣传吗？”小刘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岭德镇虽然直接归属于市管辖，但距离永堰市太远了，地理位置也一般，既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也没有什么丰富的资源，经济发展很是一般。
“许哥你知道吗？”小刘问，虽然许国林在派出所很是低调，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家也隐约有听说他老一辈有什么关系的，迟早得调进城里。
许国林说：“我也只是听说，镇上准备将丰铜村那个张氏祠堂和牌坊群一起申报成文保单位，过了年就有文化局带着人下来做考察。”
在镇派出所上班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其中小王就是丰铜村的，一听这话大吃一惊：“一个祠堂也能申报成文保单位啊？我们村姓张的人最多了，张氏祠堂也维护得挺不错。”
小蒋道：“要是能申报成功就是一件大好事，以后说不定我们镇还能成为什么旅游景点呢。”
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觉得小蒋这话异想天开，他们其中好些本地人，觉得岭德镇并没有什么可看可赏的地方，完全不像京市那样有丰富的文化底蕴，又不像海市那样经济发达。
小蒋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的，x只说：“应该就是这件事，过年的时候我叔叔还烦恼要弄点什么本地特色菜去招待人呢，让我推荐推荐，你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的？”
大家热闹地讨论起来，有人说豆花饭的，立刻遭到反驳，这么寒酸的东西自己吃吃得了，哪还能招待人。
又有人提出本地羊肉米线，不出意外也被反驳，人家来吃特色菜吃完米线都饱了。
……
许国林忽然开口：“我们今天吃的这卤货就可以啊。”
这下倒没人反驳了，大家啃着手里的卤味，觉得从味道方面来说的确无可挑剔，不仅在镇上没有对手，就是放在他们所有吃过的美食中也能排进前列。
“可是拿卤鸡爪之类的招待人不太好吧……”
试想一下在正规宴席上，大家拿起鸡爪啃的样子，那场面有点好笑。
“而且卤味到处都有，不是我们本地特色的。”
许国林正色道：“你这话就说错了，卤味的确每个地方都有，但宋老板做的卤味只有我们岭德镇有。”
大家一听的确如此，这都不叫特色还有什么叫特色。
许国林说：“而且宋老板又不是只会卤鸡爪，她还会卤牛肉，卤鸡爪吃起来不好看，牛肉就能当一盘菜了。”
小刘不可思议：“许哥你还吃过宋老板卤的牛肉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许国林说：“我闺女带回家给我尝的，就那么几块，你们知道了也吃不到啊。”
“许哥你闺女真是贴心小棉袄。”大家纷纷说。
听着同事们对圆圆的赞扬，许国林淡淡的笑了，脸上很难掩饰自豪。
小蒋凑过来问他：“许哥，宋老板真的能做卤牛肉吗？”
许国林说：“当然能。”
“行。”小蒋道，“我今天回去就给我叔推荐推荐。”
她嘿嘿笑了，如果她二叔真的订购了宋老板的卤牛肉，她也能蹭不少吃吧。
*
宋新苒只花了不到两小时就把卤味全部卖完了，回去的路上，宋新苒对陈静芳说：“现在还在寒假中，学生没开学不用做关东煮，你赶集头一天下午和赶集日上午来帮我就行。”
“工资的话就按次数来，你看行吗？”
陈静芳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些干什么，我反正在家没事，不用工资也行的。”
宋新苒正色道：“静芳这是你付出了劳动该得的，工资上的事情我们都说清楚，双方才会少些矛盾。”
涉及到钱的事，宋新苒总是比较谨慎也不喜欢含糊。
陈静芳点了点头：“要得。”
两人还未走到家门口，宋新苒就看见自家门前站了一个人，身影很是熟悉。
那人看见她，也大步走过来，寒暄道：“新苒，大年初三就出摊了啊，你也太勤快了。”
宋新苒脸上带笑：“万梅姐今天才回来的吗，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万梅点点头，看向旁边的陈静芳，也随意问了两句。
宋新苒看出万梅有事说，便对陈静芳说：“万梅姐是我房东，静芳你先回去吧，等明场再来。”
陈静芳一走，万梅便一脸歉意地说：“新苒，实在不好意思，这房子我可能不能再租给你了。”
宋新苒心中咚的一声，仿佛有一块大石砸下，砸得她有点头晕目眩，她很快反应过来，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万梅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万梅神情歉疚：“我父母要过来，我小区那边的房子在三楼，他们腿脚不好不能爬楼，便只能安排住在这里。新苒，实在不好意思，他们的决定也比较突然，是我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我作为女儿，也不能让他们别来。”
“他们初八过来，还有几天，你这几天你就再看看房子，把东西收拾出来，这个月房租我就不收你的了。”
宋新苒眉心微蹙：“我知道了，万梅姐，我会尽快收拾出来的。”
万梅不好意思道：“到时候我再退你一个月房租，其实你租我房子我也放心，不过这突发事件我也没办法控制……”
宋新苒点点头：“我知道的，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万梅一脸抱歉地走了。
宋新苒坐在凳子上，心里着实不好受，但她也无法和万梅闹什么，毕竟房子是人家的，虽然当时签了合同，但万梅都把违约金拿出来了，便是一个月的房租。
都在一个镇上，因为这事闹难看了也不好见面，况且万梅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房东。
宋余悄悄牵着她的手，他穿得厚实，手很暖和，紧紧握住她小拇指：“妈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他刚才听得似懂非懂，但能明白他们不能住在这儿了。
宋新苒点点头，轻轻抱了一下小崽：“小余，我们可能要换房子了。”
宋余神情也有些惶然，但伸出小胳膊，轻轻在宋新苒胳膊上拍了拍，稚嫩的声音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妈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可以回方奶奶那里的老家。”
宋余记得妈妈带自己回过老家，就是在方奶奶的屋子旁边。
虽然那个家里很多蜘蛛网，地面生霉泛白，跟镇上他们住的地方比不了，但妈妈在哪里他就跟去哪里，在哪儿都好，只要妈妈不要把他再放在姨娘家就好。
虽然现在村里的小朋友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了，虽然蔡洋还会主动拿自己的罩衣给他，不会抢他东西了，但他还是最喜欢跟在妈妈身边，无论哪里都比不上。
宋新苒轻轻握住他的手：“小余当然要跟妈妈住在一起，我们不回去，我们还是在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