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身上都湿哒哒的,像是从海里捞起来一样,头发、衣服全都在滴水。
林天恩扯掉身上的雨衣,皱着眉头,生气地冲着许立川骂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危险吗?”
“我刚才刚好路过,看到你果园的篷布被吹开了,我也没想这么多……”
“什么都不重要,人才重要!你到底懂不懂!”
许立川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站好听着林天恩的骂,一个字也不还口。
林天恩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外面的风雨已经越来越大了,看情况台风马上要登陆了。她看着许立川浑身湿得落汤鸡一样,问道:“你要不要上去洗个澡?”
许立川有些惊讶,喉结微滚,他滞愣了几秒,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说:“不用了,我……我这就走。我很近……”
“你还想出去?”林天恩粗暴地打断他,“台风马上要来了,现在外面风大雨大的,这种情况你怎么出去?”
“我……我车在外面。”
“你不知道15级台风连车都能吹到海里吗?”
许立川喉结又滚了一圈,却没有说话。
林天恩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许立川还站在原地发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离开还是站在这里。
“还不上来站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
林天恩上楼后发现许立川还在楼下发呆,又转身探出头看着吼了一句。
“哦……”
许立川也跟着上了楼。
他第一次上来。
二楼有一个小小的客厅,现在被林天恩改做库房。她现在正踮着脚在柜子上翻找着东西,看见他上来,她拿着手里的东西过来塞到他手上。
“一次性牙刷、沐浴露、洗发水、毛巾、浴巾、浴袍,还有拖鞋。”
“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你就先穿浴袍吧。”
“这里只有一个浴室,在我房间。”
许立川大脑好像进水了,完全运转不了。
他浑身都不自在,好像闯入了林天恩的私人空间,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林天恩见许立川整个人都像被台风吹傻了一样,只好主动问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许立川赶紧应道。
林天恩这才莫名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她努力将自己脑海里那些不该想的东西扔掉,说:“你身上的湿衣服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先换下来。这里就只有我,没人会上来,你可以在这里换。”
“哦……我知道。”许立川怔怔地点点头,说,“你也湿了,快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林天恩快步回到房间,关上门的那刻,她莫名奇妙地“呼”地一声吐了口大气。
因为担心许立川穿着湿衣服会着凉,她洗得很快。
出来的时候,她想着许立川就算要换衣服,应该会比她快吧。
她小心地将房门打开一条缝,一只眼睛挤在缝里往外看。
咦,没人?
该不会趁机跑了吧?
这么害怕干什么,她又不吃人!
她紧张地打开房门,却看到许立川刚从楼梯走着上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湿衣服,不过可能是擦过水了,头发和衣服都不再滴水了。
“你去哪了?”
“楼下……我去把楼下的地板拖干净。”
他还想起刚才滴了一地板的水。
看到林天恩神色紧张,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林天恩这才回过神,既松了一口气,又懊恼:“没什么,你快去洗澡吧。”
“行。”许立川拿起林天恩刚才给他的东西,在走进她房间之前,又再确认了一句,“那我进去了。”
“嗯。”林天恩点点头。
在得到她的允许后,许立川才敢走进去。
看到许立川关上浴室门后,林天恩走进房间。
她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风雨交加,骤雨如注,将天地模糊成一片。
马路对面的椰子树像被人用力地按着头,低低地弯着腰直不起来。海浪被卷起了几米高,狂乱又暴躁。
屋外的暴风雨,掩盖住了浴室花洒的冲水声。
也许是待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这种时候她反而感觉到心里一阵平静。
有些痴迷地看着台风肆虐的场景。
“别靠近窗户!”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有人从身后拽住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拉。
林天恩的神思也被拉了回来,她双脚在地上打了个转,身子也跟着旋转了过来,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对方语气也带了点恼,轻斥道:“刚才还说我,不知道台风天不要离窗户太近吗?”
“没事的……”林天恩抬头应道,下一秒,她的话戛然而止,整个人愣住了,双眼落在了他脖子挂着的项链上。
他来沙岸小憩的第一天,她就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
这是他以前没有戴过的。
之后每次见面,她都有意无意地注意到他脖子上的这条红绳。
只是绳子的末端隐入衣领,她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他穿着浴袍,胸前露出一块三角区,她也终于看到了绳子末端挂着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她认得,是他曾经送她的戒指。
那枚刻着LOVE,刻着这个隐藏着他们俩英文名的戒指。
注意到林天恩的目光,许立川抓起戒指,说:“我一直戴着。”
“自从你离开后,我就一直戴着,除了在牢里那几年。”
“我希望,有一天,它可以再回到你的手上。”
林天恩的眼里倏地泛起点点泪光。
像是钥匙插入了记忆的匣子,过往的所有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有快乐的,有痛苦的,
还有——
关于他们爱的记忆。
她抿抿唇说道:“可是,我不想要了。”
许立川心头一颤,像被扔到了风雨里,浑身被恐慌席卷。
他颤抖着声音:“Eva,你还不相信我吗?”
林天恩摇了摇头:“不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爱我的。”
“就算是过去,在很多个时刻,我都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尽管夹杂着这么多不可示人的阴谋和算计,我依然能感觉到,你是爱我的。”
“我不想要的,不是这枚戒指,而是它背后的回忆。”
台风逐渐逼近,天地间一切都在这场风暴中摇晃。
连同她的心,连同他们的感情。
她深藏在心底的那些痛苦、委屈,在这一刻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再也挡不住。
“看到这枚戒指,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事。”
“你知不知道你那时有多过分。”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林天恩流着泪哭着控诉:
“你总说那是一场戏,是假的。可是就算你和宋锦棠是假结婚又怎样?假结婚你就有理了吗?假结婚你就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了吗?”
“既然你说爱我,为什么你什么都瞒着我?”
“凭什么你要我一次又一次地等你?你总是说给你一点时间,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到底要让我给你多少时间?”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敢再对你有期待!”
林天恩越说眼泪就越止不住,一张脸满是泪水。
许立川心疼不已,慌张地扯过浴袍的袖子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嘴里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
“你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给了你多少机会!”
“我为什么去佛罗伦萨,我以为你会猜到。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我以为我给的提示已经够明显了。可是,你没有。”
“我在那里等了你半年,却只看到你忙着对付钱晋他们!”
“那一刻,我真的很怀疑自己。许立川,你让我很怀疑自己。”
“我的亲生父母抛弃我,而你,你说爱我,但我却感觉不到自己对你有多重要。对你来说,你身上总有比我重要的事情。”
“你说你委屈,难道我不委屈吗?”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来到就天天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一赶你你就跑,一跑就跑了半年见不到人。难道我连跟你发一下脾气的资格都没有吗?你怎么还有脸跟我说你委屈!”
许立川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林天恩的骂,在她停下来后,他抽过桌上的纸巾,擦去她的眼泪,认道:“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你想骂我,想打我,都可以。”
林天恩便抡起拳头,重重地朝着他的胸口打了一拳。
打完还不解气,她像打沙包一样,双拳出击,两只手轮流朝着他的胸口砸去。
许立川低着头,生生地受着。
林天恩打了他十几拳才停下来,咬着牙委屈地流眼泪。
“如果还不消气可以继续打。”
或许是终于把藏在心底的话宣泄了出来,林天恩浑身都感觉轻盈了不少,心里好像也不那么气了。
她只是还有一点委屈,心里还有一个地方像被挖了一个口,空空的,填不满也修不好。
她咬了咬唇,别过脸,说:“不打。”
许立川这才捧起她的双手,小心查看,似乎是在检查她的手有没有受伤。
“林天恩,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
林天恩紧抿着唇,低着头不看他,也不回答。
他怎么那么笨。
如果她不想给他机会,她会让他进屋吗?
如果她不想给他机会,她才不管他的死活,让他被台风吹走还眼不见心不烦呢!
结果他还要问!
刚刚骂得这么凶,现在眨眼就答应他,岂不是显得她很没面子。
他真的又笨又烦又令人讨厌!
以前那么多的心机算计读心术都哪去了!
他就专心搞商战算了,追什么女孩!
活该孤独终老!
许立川看着林天恩的委屈又浮了上来,心头又慌了。
他捧起林天恩的脸,小心地问道:“Eva,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林天恩瞪着他,嘴里骂道:“笨蛋!”
许立川一怔,进水的大脑被迫快速运转,试图寻找自己做得不足的地方。
惶恐的双眼在对上林天恩又生气又委屈的眼睛时,他倏地福至心灵。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起,只觉得双臂莫名微微颤抖,两手指腹紧张地摩挲着林天恩脸颊上细嫩的皮肤,掌心微微用力,他俯下身,试探地在林天恩嘴唇上亲了一口。
让他惊讶的是,林天恩竟然没打他。
他压下心头的暗喜,双手揽过林天恩的腰,低头续上刚才的吻。
台风正式登陆,刚刚的狂风暴雨像是瞬间消失,风平浪静起来。
许立川搂着林天恩倒在床上,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唇瓣。
曾经炙热的感情,像是遇到了火星子,在冷却多年后依然能瞬间被点燃,劈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白色的浴袍被扔在了地上,许立川粗粝的指腹伸进了林天恩的衣摆。
林天恩猛地睁开双眼。
久违的酥麻感让她沉溺,也让她清醒。
她忍住情动,隔着衣服按住了许立川的手。
许立川停了下来,微喘着气有些不解地看着林天恩。
林天恩清了清嗓子。
“这里没套。”
许立川眉头难以置信地压下。
“你们店里没给客人准备?”
“我们这是民宿,又不是酒店,怎么会给客人准备这个。”
虽然身体已经滚烫膨胀到极点,但是现在台风天,他也不可能穿件浴袍出去买套。
他认命地深呼吸,把脸埋在林天恩的脖颈,压下身体的欲望和冲动。
在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的同时,林天恩听到耳畔一句粗重的声音:
“林天恩,我真的……要被你折磨死。”
第94章 边岛(十)
林天恩抿唇偷笑,能让他吃一次瘪,倒是件喜闻乐见的事。
她原本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抬手拍了拍还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说:“很热,快起来。”
许立川的脸还埋在林天恩的颈窝里,浑身还在发烫。他能感觉到,林天恩的体温也明显比平时要高,两人都还没从刚才的情动中缓过来。
他缓缓地直起上半身,温柔地看着身下的人,低笑道:“确实挺热,要不要我帮帮你。”
林天恩羞恼地拍了他一掌,提醒道:“没套!”
许立川没说话,只是勾起嘴角一笑。
林天恩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有些害怕,双脚挣扎着要向后退。许立川发烫的掌心却将她箍得紧紧的,含糊的声音说道:“别动,今晚我服务你。”
林天恩像是被他的声音定住一样,双手紧张地攥住床单。这全新的陌生的体验像电流一样一下子流窜全身,她屏住呼吸,瞪大双眼,浑身微微颤抖。
半夜,屋外风雨再起。
屋内,两人相拥而眠,内心从未如此平静。
次日一早,他们是被窗外的阳光叫醒的。
台风过境后,迎来了更加澄澈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
只是,岛上一片狼藉,折断的椰子树、撕裂的广告牌、破碎的玻璃四处散落在路上。
许立川换上昨晚烘干的衣服,俯身在林天恩额头上亲了一口,说:“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还要回基地一趟。忙完再来找你。”
“嗯,你先忙正事吧。”
许立川下楼后,林天恩走到窗边,看到路政已经开始工作,正在清理路上的树木和垃圾。没多久,她看到许立川的身影,他小跑着加入到灾后恢复的志愿者群体中,一起清理马路上的杂物。
她突然觉得,他好像变了,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
其实,他本身就是一个炙热的人,所以他的爱他的恨都那么明显。
哪怕完全被仇恨裹挟的时候,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能出手相助。
如今放下所有仇恨后,走出来的就是本来的许立川。
她呼吸着空气中带着微微腥咸味的空气。
台风固然可怕,它强大得仿佛可以摧毁一切。
但是台风过境后,就会再见蓝天和阳光,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
她咧开嘴,转身往楼下走去。
许立川正和其他志愿者用力地抬起路上的半截树,一双纤细的手搭了上来,撑住了他身后的那部分树干,几人一起使劲,将这棵断树抬上了车。
“谢谢啊……”许立川转身笑道,却在看到笑眯眯的林天恩时愣了愣,问道,“你来干嘛?你进屋待着。”
“凭什么啊,边岛也是我的家啊,我也要出一份力。”
许立川正想反驳说些什么,突然间不知道想起什么,双眼忽闪了下,有些动容,笑了笑:“好,我们一起帮忙。”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立川依然每天都会过来帮忙关门,而且越来越过分了,就连白天待在这里的时间都变长了。他有时候甚至都不回跳伞基地,一起床就直接来沙岸小憩。林天恩没空搭理他,他就帮忙下单、收拾桌子,搞卫生。
林天恩实在看不过去,问道:“你怎么不用回SkyFall?”
“我是老板,又不用什么都亲力亲为,交给手下的人做就可以了。”
同是老板但亲力亲为的林天恩觉得他好像在内涵自己,怼道:“你那是不负责任。”
许立川假装听不到,说:“最近你店里的义工好像少了,你干脆请我做兼职吧?”
林天恩白了他一眼:“我请不起。”
“我不要钱,跟别的义工一样,包吃包住就可以。也不是,吃也不用,包住就可以。”
真是司马昭之心!
林天恩不想理他:“你堂堂一个老板,在这里做兼职像样吗?”
“有什么不像样的?”
“别人会觉得你的跳伞基地不赚钱,要靠来我这里做兼职给员工发工资,影响不好。”
“那说明你的店挺厉害的,我一个人来这里打工能养活一个基地。”
林天恩又白了他一眼。
许立川厚着脸皮地靠近,问道:“看在我今天任劳任怨的份上,我能留宿吗?”
三秒后,他人就被拎到了门外,看着林天恩在他面前微笑着关上门:“晚安。”
许立川低头笑了笑,行吧,他不着急。
他依然每天晚上都会过来,有时白天事情不多,也会待在这里。
嗯,他学精了,这次怎么赶都不走。
就这么死皮赖脸。
一直赖到了12月。
“我下个星期要出差,不过我会……”
许立川还未说完就顿住了。
下周是林天恩的生日,他原本想要跟她说,他会赶回来陪她过生日。不过他想起,她说很害怕对他有期待,所以他现在不轻易许诺未来。
于是,他便吞下了后半截的话,他对她的承诺,只埋藏在自己心底,他只需要自己去做就行。
林天恩正在收拾吧台上的杯子,轻轻地点点头:“嗯。”
许立川虽然住在岛上,但是他依然在钱氏担任职务,同时他也一直在帮岛上的项目寻找投资,因此他不时都会离开岛上一段时间。
许立川每次都会事先告诉她,但她不会过问他去哪,去干什么,去多久。
他不在的时候,林天恩也会感觉到有小小的不习惯,不过这种情绪不会带给她很重的困扰,就是一种正常的分别情绪。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摸索适合他们的相处模式。
她还挺喜欢这种状态。
有人可以牵挂,但不会过于依赖。
林天恩不知道许立川什么时候回来,一直到她生日这天,许立川都像往常一样给她发了个早安,并附带上一句“生日快乐”,不过没说今天回不回来。
林天恩也没问,这种情况她就默认是不回来。这一天,她收到了很多礼物和祝福,有文雅和程洋从港城寄过来的礼物,也有唐琳和周颖亲自做的生日蛋糕。她很开心,也很满足,但她发现,她的心里还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晚上9点,差不多到店里的关门时间,林天恩才收到许立川的信息:【等我回去再关门,我很快。】
心里那一丝期待得到了回声,她抿嘴笑了下,故意回道:【准时关门。】
许立川:【那你关门了再下来也行。】
林天恩没有回复,但她收拾好店面后,并没有急着关门。她泡了两杯咖啡,拿起一本书到桌子上坐下,刚看没多久,就听到门口铃铛的响声。
她抬头一看,许立川微微喘着气走进来,看到林天恩才放心地咧嘴笑了。
林天恩却微微皱起眉头,嗔斥道:“你这么着急干嘛啊?我又不会跑。”
“我不就是怕你关门上楼了就不肯下来嘛。”
林天恩明知故问:“这么急着回来找我干嘛?”
许立川不多说,直接抓起她的手,说:“跟我来。”
“诶——你等等!”林天恩回头拿过桌上的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许立川,说,“给你的。”
许立川有些意外地接过:“这么好?今天是你生日,不是我生日吧?”
“你是不是不想喝?”
“当然不是!”许立川退后一步护住手中的咖啡,防止被林天恩抢走。
许立川得意地喝了一口后,对林天恩说道:“走吧,边走边喝。”
“去哪?”
“陪你过生日。”
许立川的车就停在门外,两人上车后,他神神秘秘地什么都没说。林天恩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她也没问,有点享受这种未知的期待。
让林天恩意外的是,许立川带她来到SkyFall跳伞基地。
林天恩疑惑地看着他。
“想试一下夜间跳伞吗?”
“夜间跳伞?晚上也能跳?”
许立川用行动解答她的疑问。
两人坐上了直升机,飞往4000米的夜空。
林天恩像上次一样,挂在许立川的胸前。他俯下头,细心地检查着两人身上的装备,抬起双手帮她调整护目镜。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便挪到舱门边上。
林天恩双眼看向飞机下方,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零星几点灯光。
她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比耳边的风声还要强烈。夜晚跳伞会比白天更增添几分恐惧,因为目之所及都是黑暗,都是未知。
许立川问了她一个和上次一样的问题:“害怕吗?”
林天恩紧抿双唇,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但这一次,许立川的回答却跟上次不一样。
“不用怕,有我陪着你。”
“准备好了吗?”
就在林天恩点头的那一刻,许立川放开了手,带着她往空中一跃。
久违的刺激感伴随新的体验,林天恩在坠入夜空的那一刻,肾上腺素也飙升至顶峰。是因为刺激,也是因为恐惧。和白天可以清楚看到脚下景物的感觉不同,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朝着黑暗下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达尽头。
突然,肩上一道力量将她往上一拉,下坠的速度减慢,周围的风也像是慢了下来。
因为有过经验,林天恩知道是打开了大伞。
许立川凑近她的耳边,指着远处一个地方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虽然是晚上,林天恩大概辨认了下方位,说道:“西海岸?”
“那是边岛未来的机场。”
林天恩惊讶地回头。
程洋和她谈过,边岛没有机场,只能靠轮渡出入岛,是制约岛上发展的一个很重要因素。但要在这里建机场,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这周就是和边岛的相关部门跟投资方洽谈,总算在今天之前谈妥了赶回来。”
“边岛虽然远离大陆,但以后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乘坐飞机抵达这里,岛上的人也可以乘坐飞机去往任何一个地方。它不再是一座孤岛。”
许立川描绘的未来在这黑夜中展开,林天恩仿佛看到无数的飞机航线在空中划出像流星一样的星轨,将边岛和世界各地连在一起。
它不再是一座孤单。
许立川贴近林天恩的耳畔说道:“你也不是。”
林天恩怔住了。
像是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被人窥见。
当年她从港城离开后,世界各地游历了一遍,最终选择回到边岛。
除了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外,还有一点,就是她觉得自己和这座岛是一样的,无依无靠,像是被人放逐一样。她只想在这个孤僻的小岛上安静度日。
可是,这种想法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程洋也没有。
所以,许立川是怎么知道的?
她惊讶地扭头看向后方——
许立川微微侧过头和她对视。
台风天的那晚,她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那时候的他,确实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今实施自己的计划,他忽略了林天恩的感受。以至于,他也忽略了那时候的她,在经历亲人离去和得知自己身世真相后,是多么的孤独、难过和无助。
而他,不仅没有给到她安全感,反而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恨他,她生他的气,都是应该的。
但是,
他不会再离开她。
他会用余生去陪伴她,弥补她。
“林天恩,以前,你总是说想帮我,现在换过来吧。换我帮你,我来陪着你做你想做的所有事。”
“砰——”
话音刚落,林天恩就在在他漆黑的双瞳里看到绽放的烟花,就像他这个人,炙热而又璀璨。
林天恩的惊讶一浪接一浪,她刚回过头,就在刚刚许立川说是边岛未来的机场那里,又有一束烟花像藤曼一样在夜空中攀升,最终在她眼前绽放。
所有的光点都像流水一样,从空中缓缓落下,像是发着光的瀑布,更像流星雨。
许立川用烟花给她造了一片流星雨。
“林天恩,对不起。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了,许愿吧。我送你一个愿望,什么都行。”
眼前的烟花好像失焦了,护目镜蒙上了一层雾气,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
林天恩眼底发热。
4年前,所有的真相在她眼前铺开。
她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
在外流浪了一年后,她就回到了边岛。
这不仅是她成长的地方,而且她觉得自己也像是一座被抛弃的孤岛。
他们有同病相怜的地方。
她只是想在这个无人知道的小岛上安静度日,开一间咖啡馆消磨时光。
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其实都出乎她的意料。
此刻,她和许立川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在这黑夜缓缓下降。
她却有种感觉,他们不是坠落黑暗,而是逃离这座无底的深渊。
当两人的双脚重新落到地上时,地上的灯光将他俩照亮,两人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重叠在一起。
她不再是一座孤岛。
其实,她从来都不是。
“许立川,你教我跳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