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大白
乌云遮住的月亮出来了, 泠泠月光照进溶洞。
狭长的洞里，一少年白袍佩剑，白发上沾了几片树叶, 另一少年更狼狈, 整张脸灰扑扑的, 糊着血渍，衣衫也划烂成了破布条。
皎洁月光穿过的透明身影, 落在相拥的少年身上。
萧见明垂眸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偏过头, 眉头微微蹙起。
若非当年他尚未修炼、未成金丹, 打不开那诸天玉的禁制, 才不会这般弱小。
姬不还治好了小萧的腿, 回去时，已天光大亮。
他问孩子们想去哪里安家, 为所有孩子都找到了好去处, 最后只剩下小萧。
小萧说自己想跟着他，姬不还为此苦恼了许久, 最后还是拍板：这小子天赋不错，就去表哥那里吧。
于是小萧半被迫着同他往玄机宗方向走。
萧见明一直以为, 姬不还随手解救出他们，就如同那游侠行路上随手救下了一只小鹿, 将小鹿放回林间后，便拍拍手潇洒离去，不会懂得小鹿的慕儒和留恋。
如今站在他的角度看, 才知道姬不还潇洒背后的底色是悲伤。
他一日一日的，在悲伤地数着倒计时。
萧见明不知道他为何悲伤，小萧也不懂姬不还为何不能让他留下, 置气地远远落在后面，远得连姬不还的影子都看不到。
姬不还再出现时，小萧以为他终于来找自己道歉了，却没想到姬不还笑着告诉他：“抱歉啊小萧，哥哥临时有事，要失约了。”
姬不还将腰间坠着的莲花瓣水玉摘下，塞到他手心，叮嘱道：“你若不想去玄机宗修仙，就不去了。来，拿着这个。”
“记住，他日有难处，可凭此去玄机宗求助。”
“哥哥走了。”
猝不及防的，戛然而止。
小萧完全懵了。
这下他是彻底相信即便姬不还心中有妄，但对他是彻底没有坏心了，然而已是来不及了。
姬不还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萧见明看着当年满脸不敢置信的自己，黑沉眼眸中难得泻出一丝怜悯。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当年姬不还突然离去后，一开始自己懵懂地不敢相信，后来发现真的被抛弃，便忍不住怨恨。
再长大一些，到了初懂年少慕艾的年纪时，脑子里想到的还是姬不还。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怨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不表现得乖巧些，像那些小孩一样也喊声不还哥哥，是不是就不会被抛下了。
不还哥哥，不还哥哥……他将那枚荷花瓣水玉贴在心口，一日日在心底唤着，不知不觉便成了习惯，再也戒不掉。
此刻，小小的少年同当年一样，追不上对方御剑离去的身影，只好气急败坏地停下，心想对方应当是在同他开玩笑，等傍晚吃饭时，说不定就回来了。
萧见明收回眼神，不再多看一眼，同样转身离去。
姬不还其实没走多远，只是隐藏了身形，一直到少年走远离去，才显出身形。
这时，一直跟着他的萧见明看到，他身后同样现出一道雄伟身影，负手而立——
“闹够了？”
冠冕端正，玄袍如墨，身高九尺有余，不动巍峨如山，剑眉敛目，神色不怒自威，眉眼间与姬不还有几分相似。
“回去吧。”
从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甚至不屑多看那离去的瘦弱小孩一眼，宛若只是亲子随手救起的一只蝼蚁，不值得他投去注视。
话音刚落，萧见明便看见姬不还身上的黑气骤然暴涨，变得越发浓郁。
萧见明哑然，原来不还哥哥的恶妄皆源于此人。
后续的事情，他已有了些许猜测。
但没关系。
只要不还哥哥是真心待他，就好。
*
姬不还沉默地跟在那男人身后，回到了他从出生起就从未踏出过的姬家。
萧见明感受到他心中所想时，眸中闪过一丝讶意，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正因为姬不还知道姬家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才会宁愿独自回去，也不愿带他一起走。
萧见明心中微涩，多年前生出的郁气似乎在此刻，终于得到了一丝纡解。
不知走了多久，姬不还跟着男人来到一座精致的阁楼外，推开了门。
姬不还朝里走，身后的门轰然关上。
萧见明跟着他，走过三个转角后，看见阁楼深处关着一位容貌昳丽的女子，身上衣衫虽素，但价值不菲，被拘在高台之上，柔和的眉眼间一点朱砂痣十分醒目，脸型与姬不还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他听见姬不还喊道：“娘亲。”
层层叠叠的云袖遮掩住细腕上的锁链，却遮不住一声轻响，姬夫人睁眼轻问：“为何没逃出去？”
姬不还便把长清门的事说给她听，浅淡的眼眸歉意尽然：“是孩儿无用，没能远远地逃出去。”
姬夫人轻叹：“救人是善举，这不怪你。”
少年俯在母亲膝头，闻言露出一点笑，眸子灿若繁星：“此番逃出去能够解救那些孩子，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姬夫人柔柔笑着夸赞他：“我儿做得对。你爹他失了善心，你却不能像他一样，你一定要成为良善之人。”
说完，垂眸遮住他的眉眼，轻声道：“睡吧。下次有机会，为娘再另寻办法送你出去。”
姬不还的生活归于平静。
阁楼外每日都会有人送来一日三餐，侍仆毕恭毕敬不敢乱看一眼，送来的也全都是家主夫人和少主规格的吃食，不曾有半点苛待。
每到这时，姬夫人都要同姬不还调笑一句：“瞧，你爹又装起善人了。”
吃过饭，她便开始教姬不还各种术法。
姬不还不知是哪门哪派的术法，萧见明却看得分明，他学的都是玄机宗术法。
右眼皮登时跳动几下。
学成之日，恰逢姬父来看望母子二人。
姬夫人并不怕他，也未曾想过避着他，甚至当着他的面教完了最后一个术法，面色淡然地问他：“如何？”
姬父看着姬不还使了一遍，挑眉赞道：“学得不错。”
姬夫人笑了。
姬父与她面对面坐了一会儿，手中茶水将饮尽时，倏然开口：“三日后适逢十五月圆日，我打算定在那日。”
姬夫人收回笑：“那天是他十六岁生辰。”
姬父顿了顿，还是道：“我卜算过，那日地脉中生出的灵气乃是自神尊陨落后的最盛之时。”
姬夫人目光清泠如水，浅浅问他：“他也是你的孩子，你一定要送他去死吗？”
姬父沉默。
姬夫人了然，垂眸一嘲：“姬蘅，你为了那点妄念，当真疯了。”
姬蘅看向远处，水榭上一点小小的身影动来动去，正是刻苦练法的少年，叹道：“只要牺牲一人，就能让整个大家族恢复昔日荣光，这不好么？”
“三百年前，第一世家的名号可从不姓什么东方、南宫……放到如今，我姬氏一族也是仅有的出过神君的世家。”
“更何况只要用天地灵宝吊住还儿的命，待我晋升成神后，就能轻易救活他。届时我倾尽所能补偿还儿，让他成为世间第二尊贵的神子，也不好吗？”
萧见明愕然看向二人，乍然得知这个惊天大秘密，觉得匪夷所思。
自最后一位神尊陨落后，通天路便断了，整个修仙界连仙都修不成，怎么可能修得出一位新神君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快，姬夫人便给他解了疑惑——
她淡淡道：“你既然卜算出新神出世的那缕运道落在不还身上，假以时日他自然也能修得神位。”
姬蘅：“太慢了。”
“我是还儿至亲，又已至大乘境，是最合适的人选。”
姬夫人猝然笑出声：“不过是你自己眼红那至高无上的地位罢了。”
她轻声道：“既然你说服不了我，我也不能让你放弃……那便各凭本事吧。”
姬蘅默然。半晌，起身离去。
萧见明难言地看着独坐在高台的姬夫人。
他看得出来姬不还并未成神，想来那成神的天机运道已然被姬蘅夺去。
倘若这便是真相，那姬不还身上突然消失不见的恶妄又算什么？
世间能瞧见恶妄的只有他们灵犀一族，如果不是针对灵犀族的阴谋，又是因为什么呢。
*
十五当天，姬夫人为姬不还煮了一碗长寿面，柔柔地看着他：“愿我儿今后岁岁有今朝，日日无忧愁。”
吃到一半，姬蘅来了。
甚至难得露出慈父般的目光：“还儿慢些吃，小心噎着。”
姬不还便知道，就是今天。
他一直都知道父亲的打算，他们说话时从未避着他。
姬夫人站起，缓缓走下高台，走到少年身旁，身后不断响起细碎的链锁声。
姬不还抬头看着她，放下筷。
真到了这时，情绪反而并不怎么激烈，只是心里有点悲伤，惘然。
姬不还轻声道：“娘，我走了。”
说完，顿了顿，觉得有些遗憾：“……对不起啊娘，说好了长大以后，就带你出去的。”
姬夫人看着他，目光温柔。
姬蘅一挥手，道：“不必出去了，就在这儿。”
话音刚落，身后一拥而入数位大能，站在最前头的老管家拖着一盘天材地宝，目光怜爱地安慰道：“少主不怕，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周遭顷刻间发生变化。
整座阁楼泛出一道道符纹，脚底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罩住整座阁楼，将所有灵气汇聚在一起，齐齐涌向高台，进入姬夫人体内。
姬不还同步痛苦得倒在地上，身上气息暴涨，灵息浓郁得快要化成水。
萧见明瞳孔一缩，着实没想到这整座阁楼竟然就是阵法，而阵眼居然就在姬夫人身上。
姬不还惊愕看着姬夫人身上翻涌的灵气，喃喃唤出声：“……娘？”
姬夫人将他抱在膝头，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轻柔：“不还不怕，娘亲没事。”
萧见明看了一会，才看明白这阵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不还身上那一缕运道若未至神位，终究只是一缕虚无缥缈的气运，不能化作神君所持的权柄。
而姬蘅此番做法，则是想利用法阵借由母体濯净姬不还的肉身，将其灌至足够的灵力浓度，营造出天生即为神的假象欺骗天道，借机夺取天道赋予其身的神权，从而一举晋升神位。
然而如海一般的灵力只进不出，只怕未待揠苗助长，姬不还身体就被撑爆了。
萧见明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
此时，姬蘅身后数位大能齐齐出手，压制住了姬不还身上暴涨的气息。
姬不还痛苦蜷缩，姬夫人抱着他看向姬蘅，笑了：“还需要多谢你的自大，让我日日待在这阵眼之上，才有今日这机会。”
姬蘅从不敢轻看她，谨慎地将阵法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出什么问题。
直到姬不还身上的灵息涨至金丹便骤然停住，姬蘅不敢置信地怒喝：“你做了什么！”
姬夫人不理他，笑着唱起了自己编的歌谣：“世间诸般恶，害我姻缘误。神仙怜我意，送此莲花缘。脱离此身去，从此不再还……”
水榭亭台上，朵朵莲花应声而开，美不胜收。
姬不还感觉到身上的灵力迅速暴跌，水池中的灵气迅速浓郁起来，不由看向母亲。
姬夫人描着他的眉眼，笑得轻柔：“娘亲当年执意给你取名为不还，便是希望即便我走不出姬家，也要让我的孩儿出去，从此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再回到这牢笼之中……我的儿，你能做到吗？”
姬不还听不明白：“……娘你在说什么？”
姬夫人不语，只是轻点他眉心。
一道灵光闪过，姬不还开始头晕目眩，期间有什么东西随着体内流失的灵力一起窜出了身体，还听到他父亲在发怒：“苏妤！你何时将他的神魂分割出去一半？！你是要让他魂飞魄散吗！”
姬夫人笑了：“神魂不全，便无法坚持灌灵，你的希望落空了。”
姬不还茫然地看着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听不清她的话了。
姬夫人七窍缓缓流出血来，却笑得淡然。
她朝姬蘅道：“今日我以我命予我儿半魂之命……哈哈哈，你永远都找不到他的另一半神魂。”
“你输了。”
姬蘅目光沉沉看向她，蓦然笑了。
“阿妤啊阿妤，你以为这样做，我就没有办法了？”
姬蘅拿出一点剔透碎片，上面竟有浓厚仙气逸出。
萧见明见到此物，瞳孔骤缩，竟然是不染尘的碎片！
姬蘅不顾姬不还的挣扎，猝然将这一点仙器碎片融入其神魂中。
缓缓开始向姬夫人解释：“昔年我一直都不明白身为无妄海霸主的灵犀族为何会对那东方老贼如此优待……”
“直到灵犀族覆灭后，我趁机前往无妄海一探究竟，因缘际会之下，得到了这仙器一角碎片，才知道了灵犀族的秘密。”
“原来这灵犀族虽能勘破人心中恶妄，掌无妄法则，却也因此极易迷失在诸般恶念之中，因此世代奉养天生无妄者为印灵者，引灵犀一族不入迷途。”
“而那东方老贼便是依借此物让其子东方旭伪装成天生无妄者，骗得了灵犀一族的信任，将那小子奉为了印灵者。”
“阿妤，你即便将他的神魂一分为二又如何？神魂同根同源，到时必然会呈现出相同的无妄之状。”
“只要我让还儿成为灵犀族的印灵者，另一半神魂在灵犀族人眼里，就如那夜市明珠，只消一眼，便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来。”
“夫人，这局是我胜你半子。”
姬夫人定定看着他，死前眼角落下一滴泪。
姬不还绝望哭出声：“娘！”
姬蘅上前缓缓阖上道侣的双目，眼中似有哀伤。
搜魂现出的记忆幻象应这一声绝望哭喊，终于落幕。
萧见明怔怔站在原地，几欲站不稳。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接下来回归现实，萧狗要被打了[狗头]
PS：前文修改了下苏还的年龄为20，对后续剧情影响不大，可以不用管
第32章 结契
开满簇簇莲花的亭台楼阁消失在眼前, 陷入了虚无。
萧见明站在高台下，看着台上的少年抱着母亲尸体，皎雪般的眼眸中透出一丝空惘。
他忍不住上前。忽的,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过, 宛如那细小溪流, 从四面八方涌来，千万条流水汇合成磅礴黑海, 有崩山摧地之势，重重压在心头, 令他喘不过气。
“娘亲……”
姬不还无意识呢喃, 脸上缓缓皲裂出一道细缝, 数道裂缝向身体四处蔓延。
萧见明瞳孔紧缩, 耳边突然响起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还儿只有一半神魂，强行搜魂他会死的！”
犹如惊雷贯耳, 振聋发聩。
簌簌。
倏地, 姬不还素白的脸上轻轻飘散去一块儿，乌睫一落, 雪眸闭上，整个人虚虚软倒下去。
萧见明急忙仓惶揽住人, 却惊觉此次的神魂竟崩坏得比幻境那次更加厉害！
淡蓝色灵力包裹着神魂再一次靠近少年，却发觉双魂润补的速度压根比不过这飞速流失的速度。
萧见明低下头。
他看到少年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化为虚无, 即将又一次离他而去。
一点水迹倏然出现在皲裂过半的脸庞上，划进银白如雪的发间。
对不起。
萧见明一点一点的，握住姬不还垂落的手。
那只手暖玉般白润, 指节冷白分明，曾温柔地抚过他的头顶，给他烤过好吃的鱼。
对不起。
母亲。
他没办法看着不还哥哥因他而死去。
哪怕未来会因此万劫不复, 他也认了。
萧见明催动灵力，浅淡蓝色灵力环绕住无知无觉的少年，勾出一抹金光，随后引出更多的金光，两相融合，在两人之间缓缓引出一道神魂契约。
相融的灵力被吸入其中，竟毫无滞涩。
见状，萧见明眸中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他要与姬不还这破碎的一半神魂签立那传说中连神仙都不可违逆的最高道侣契，同生共死契。
只有这样，才能无惧一切将两道神魂绑在一块，从此气运相连，命数与共，将本该因残缺而散去的神魂从混沌中拉回，可这契约必须两人真心实意才能签订成功，否则天道不认。
他原以为须得燃烧寿命去强行违逆天道约束才能契约成功，未曾想灵契浮现后，竟不曾遇到一丝阻力。
虽不知是何缘由，但萧见明心间顿时涌生出万般动容。
他和不还哥哥一定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殊不知，他若看得懂那密密麻麻的字符，便能知晓上面的灵文并非寻常道侣结契时的祝词，而是一段由道侣契修改而成的祈文。写的是——
【仁慈的神尊啊，我以虔诚的信徒身份祈求您，祈求您垂怜的目光，祈求让我与您来世相爱吧。
我愿为您驱尽世间诸邪，于人间安泰中守护您，祈求您与我相爱吧。
我愿为您洗尽身上杀妄，于永恒誓言中奉养您，祈求您与我相爱吧。
我愿为您放弃神的权柄，于无尽轮回中追随您，祈求您与我相爱吧……】
一共一百零一句话，最后一句话与前文稍有不同，相较之下有些端正古雅，写的是：
【君百世相随不弃，肺腑深撼。来世愿与君共结鸾契，生死不离。】
这是一份来自千万年前的预制契约，只为牵定今生的缘。
……
随着灵力的输入，黯淡的字符逐字逐句亮起，直至最后一字亮起时，契约成立。
契约生效的瞬间，萧见明忽感对方神魂中有一丝属于他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通过契约流归本源，撞入本源灵海中消失不见。
不由一怔。
仔细检查下，发觉那道曾经制止他深入的禁制消失不见了，不禁疑窦丛生。
这是他何时下的禁制？为何他没有一丝记忆？
思忖间，少年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长睫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苏还意识刚清醒一点，蓦地感应到灵魂中突兀多出的神魂契印，异样的神魂感觉明晃晃向他昭示着他和另一个人从此密不可分的捆绑！
而这个人，就是身旁的黑莲花。
脑海中不可抑制回想起在幻境里时，萧见明那恶劣的嘴脸和威逼：“我还要让你做我的禁脔，成为我的附庸……”
误以为萧见明还存着那心思，并强行给他烙下契印，当即将人推开，眼尾迅速腾起一抹洇红，羞恼道：“你，你怎么能这样！”
萧见明被推倒在地，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看向他：“抱歉，我……”
可是即便说再多，也无法消去他强行搜魂带来的伤害，无法抹除恢复记忆对姬不还的痛苦，更何况他还在对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与人结契。
一想到这里，萧见明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他狼狈地撇过头，不敢对上少年清润的眼眸。
苏朝是对的，他不该让不还哥哥想起这段记忆。
*
抱歉？
苏还有些呆愣，这还是原著中那个唯我独尊、睚眦必报的黑莲花吗？
他居然会道歉？
可无论如何，也不能真让他去做禁脔呐。
苏还瞠目结舌、欲哭无泪，急得推他：“你快把这灵契解开！”
萧见明闻言倏然转头，看向苏还的眼神沉痛，不还哥哥竟如此不愿与他结为道侣……不过好在：“契约一旦生效，就无法解除了。”
什么？！
苏还惊闻噩耗，犹如晴天霹雳直劈而下，登时气得仰躺，整个灵台都随之一颤。
却猝不及防倒入一个宽敞怀抱，撞上一双称得上温柔的黑眸。
苏还直觉惊悚，正欲挣扎，却忽然听到黑莲花像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般期期艾艾、小心翼翼喊道：“不还哥哥……”
“我会对你好的，不要厌恶我好不好？”
苏还听得直接一哆嗦。
救命，这一点也不像某点男主会说出的话，黑莲花他变异了！
而且狗比作者究竟在写什么，原主一个炮灰反派竟然有双重身份，还是后期背刺男主的隐藏反派！
是嫌反派哦不，是嫌他原结局死的不够惨，所以换个身份拉出来鞭尸吗！
单是这样，也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他到时不背刺黑莲花就好。
可他一转头，就撞上如今黑莲花眼中极为诡异的温柔神情，苏还安详地闭上眼。
哈哈。一定是梦。睡醒就好了。
这时，神魂中的契印戳了戳他的神魂。
动作间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讨好意味。
苏还登时炸毛。咸鱼翻身，怒气如腾云驾雾。
啊！让他死了算了！
好好一个某点爽文流男主突然要和他搅基，他还被迫成为了对方的禁脔，搞什么！
感应到契印对面传来的波澜起伏的情绪，萧见明眸光黯了下去。
不还哥哥果然厌恶他了。
*
苏还退出识海时，甫一睁眼，便瞧见了苏朝和宁洲的身影，两人正在吵架。
“阿朝，你冷静点，他的神魂气息愈渐微弱，已经救不回来了……”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小姑生前那么疼我，我怎么忍心看着她的孩子死在我面前！更何况，这是我好不容易从那个吃人地狱里救出来的弟弟啊……”
苏朝险些泣不成声，一把推开拥着他不断安慰的宁洲，神情焦急地向苏还跑来：“不行，我得尽快将还儿送回玄机宗，师父一定有办法……还儿！”
没跑几步，就看到躺在地上的苏还坐起来，恢复了清醒，忙不迭跑过来上下检查，确认他没事了，才神色激动地抱住他：“太好了还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还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接触，觉得有些尴尬，刚想同样伸出手抱住这所谓的堂哥时，苏朝忽然抽身，疾步走向他身后，猛然一脚踹了出去。
踹的是刚醒来的黑莲花。
听声音，像是踹断了几根肋骨。
萧见明倒飞出去数米，重重砸在地上，猛然吐出口血来，眼神冷冷看向苏朝，犹如阴鸷毒蛇。
苏朝丝毫不惧，若非宁洲拦着，怕是要再补上几脚。
苏还震惊。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彪悍。
苏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朝气得咬牙切齿：“你拿我威胁阿洲也就罢了，竟敢伤我弟弟，今日我就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萧见明冷笑，不屑一顾。
一时之间，两人剑拔弩张，气氛犹如黑云当头。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苏还焦急拦住这便宜哥哥：“哥哥哥，你不能打他啊！”
黑莲花虽然该打，但他可是小说主角，和他对上的人会被打为反派最后死翘翘的！
苏朝不解：“你让开，护他作甚！他方才都快害死你了！”
这时，宁洲走到自家道侣身后，本欲暗中庇护，靠近后却敏锐察觉到苏还身上气息变化，不禁挑眉。
随后笑吟吟地将炸毛的苏朝拉回来，道：“阿朝，你再仔细瞧瞧，便知道他为何会护着那小子了。”
并向苏还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还：“？”莫名其妙。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对策解释他的行为时，视线却不经意与萧见明对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微微动容，有点滚烫。
苏还不明所以，尴尬避开。
太可怕了，他一定要找到办法解除契约。
萧见明定定看着苏还，心中划过一丝柔软。
即便厌恶他，也会站出来护着他……不还哥哥真的很好。
经这一茬，苏朝冷静几分，竟当真从苏还身上瞧出了几分不同。
他乖巧可爱的堂弟不懂得收敛气息，周身萦萦散发着纯净的金灵力，可仔细再看，又从中隐隐约约感受到另一股相融的气息，冰凉透骨，清泠色寒——
与地上那小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骤然察觉此噩耗，险些气绝。
天道在上，他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糟践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玫瑰][红心]
因为各种原因，狗作者本打算弃坑了，但看到新增的评论和收藏，狗作者heart软得一塌糊涂，愧疚难当，所以又滚回来填坑了（心虚.jpg）（顶锅遁走）
第33章 捉鱼
在这世上, 除宁洲、小姑外，苏朝最喜欢的便是会甜甜唤他“哥哥”的可爱小堂弟，就连他那亡故多年的爹娘也得排在后面。
因而看出两人交融的气息后, 苏朝一时气血上涌, 两眼一黑, 恨不能立马杀了那狗贼。
可是弟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竟然死死拦在前面不让揍，苏朝心痛如绞。
当年他千不该万不该为躲避姬蘅搜查, 放还儿独自一人在山上, 他怎么就忘了, 封师姐最不会养的就是孩子啊！
当年苏家败落后, 小姑将他送上离尘山时，封师姐吵着闹着要亲自教养他, 若非他筑基快, 险些就饿死在山上了。
而今不过是养了四年，就把人养成了这般好哄骗的性子！
苏朝悔不当初。
看着苏朝一下咬牙切齿, 一下捶手顿足，苏还咽了咽口水, 感觉他这便宜哥哥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美丽。
还是少惹为妙。
宁洲在一旁幸灾乐祸：“阿朝，既然你弟弟做出了他的抉择, 你管他二人怎么搅和，指不定人家还嫌你多事呢。”
喜提自家道侣一拳，捂肚面容痛苦, 却仍不知悔改：“我又没说错，你这么在乎他，可他呢？他心安理得的用着你的身份这么多年, 对你的生死不闻不问，甚至半句话也不曾问过……”
苏朝太阳穴鼓起青筋，耐心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和还儿的记忆互换了，还儿什么都不记得。”
宁洲怔住。
说到这点，苏朝不由恍惚了下。
他的思绪不由拉回到四年前，刚刚丧母的少年从躯壳里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回去弑父，身上气息暴涨暴跌，紊乱得几乎快要堕魔。
十六岁的半大少年，哭哑了嗓子，拼了命地要往山下去，被师父用缚仙绳捆了个结实，蜷缩在地上无声望着他，眼里满是祈求。
可怜，但也闹腾得令人头疼。
不得已，他才央了师父封住少年的记忆，再将自己的记忆送给他，让他只做离尘山上无忧无虑的小师弟……哦不，听说师父后来又收了一名徒弟，还儿如今是四师兄了。
可惜。
想到这里，苏朝不由瞪了眼宁姓某人。某人得知自己错得离谱，不由悻悻摸了摸鼻子，一声不敢吭。
苏朝收回眼神，无奈叹一口气。
拉起苏还的手殷殷叮嘱道：“还儿心悦这家伙，我做哥哥的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你听哥哥的话，别再回去找那无情老怪了，好吗？”
苏还深觉匪夷所思：“我不喜欢他！”
然而苏朝压根不信，指尖一动，便勾出二人相融的灵力，面无表情道：“那你为何会与他相陪出来历练，又怎会亲密至此？”
苏还下意识想反驳，却蓦然想起识海中的种种，不由噎住。
在修仙界，想要烙下禁脔灵契，需得双方灵修过后才行，也就是说，他似乎真的同黑莲花上了修仙界的本垒！
救命，他不干净了！
感受到契印另一方传来的淡淡忧伤，他身后的萧见明抿了抿唇，神色也跟着低落起来。
苏朝见他无话可说，轻叹口气，如同当年般再次谆谆道：“还儿，你既然恢复了记忆，又过了这些年，也该想明白的，当年苏家三百七十二口人，短短十年便败落得只剩十余人，以你我二人如今的实力，对上姬家那样的庞然大物，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不过，纵使他姬家当真成了第一世家，也不可能真正搜遍七洲四海所有地方，只要你不主动暴露自己的秘密，那老怪找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你。””从秘境出去后，你便安稳回到玄机宗去，待修为大成那日再报仇也不晚，好不好？”
苏还眨着眼：“好哦。”
虽然脑海中多出一段记忆，但他并不是姬不还，对原主这段悲惨经历感受并不深刻，自然不会跑去送死了。
不过这仇他记下了，待以后他强大起来，定会亲自去姬家斩姬蘅的头。
倒也不是英雄主义，嗯……就当是还他重生的恩吧。
然而苏朝不知他的想法，硬生生逼他发了毒誓，才放过他。
这边刚立完誓，又见苏朝冷声逼迫萧见明发毒誓保守秘密，苏还不由倒吸一口气。
本以为两人又要因此打起来，谁知萧见明不假思索地就立下与苏还如出一辙的誓言。
天道约束之力生效后，立马转头看向苏还，眼神仿佛在同他邀功。
身后仿佛能看到有条尾巴在欢欣摇晃。
简直不忍直视。
*
发了誓，苏朝仍是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到苏还安然回宗才肯离开。
得知苏还二人来月烬秘境是为养神草，不由欣喜：“我们来此也是为了这味灵药，那便一道去吧！”
宁洲对苏还仍有些不忿，轻哼一声，特意道：“托某人的福，阿朝如今只有用养神之物常年蕴养神魂，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苏还讪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见明却在这时开了口，冷然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受的是自己的因果，关不还哥哥什么事。”
不、不还哥哥？！
这个称呼，令苏还尴尬得脚趾扣地。
他试图解释：“那个，我不是……”
“好了，别吵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苏朝连忙制止，却也打断了苏还未尽的言语，苏还看着他下意识维护自己的动作，最终将剩下的话语默默吞进肚子里。
苏朝笑着看向他，似是看出了他的情绪低落，轻声道：“还儿不必太过在意这件事，你是小姑唯一的孩子，纵是身死道消，我也是要救你的。”
“你兴许不知，我出生时先天不足，若非小姑医术了得，我早就死在襁褓中了。”
他看着眼前生命鲜活的少年，眼里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小姑对他恩重如山，他救不了小姑，却可以换命给她的孩子，保佑这孩子从此脱离姬家苦海，不再深陷泥淖。
……这是他唯一能为小姑做的事了。
苏还对上他满是柔意的眼神，忍不住抿唇。心间的压抑化作一块大石，不知该如何诉出。
他想说，他不是他们口中的少年姬不还，他只是一个不小心穿进书里的外客。
姬不还真正的那一半神魂，不知为何，已经消失了。
然而踌躇不决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真相。
于是，苏还因此收获了好坏消息二件套——
好消息是，收获了一枚对他特好的哥哥。
坏消息是，黑莲花彻底黏上他了。
剑是要一起乘的，怪是要一起打的，就连晚上吃饭睡觉，那漆黑的眼眸也是一落不落定在他身上的。
月烬秘境中，生有养神草的地方是座雪山。自仙凡骨被苏朝吸收后，草原迷障不攻自破，因而他们即刻便朝着那抹高耸入云的雪白而去。
一路上，苏还只要转头，就一定会对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巴巴地靠近他，试图和他多说几句话。
傍晚夕阳初尽，星子闪烁，苏还坐在篝火旁，身旁比火星子还要炽热的眼神令他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坐立难安。
同时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匪夷所思。
原著中黑莲花和姬不还之间的关系有这么……男同吗？
为什么到了他这，“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就变成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你们两个，呆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打两条鱼来做晚饭，这里面的鱼可都是天生地养的灵鱼，比外面那些滋补多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宁洲站在苏朝身旁，将面前的焰火挑旺，没好气地朝他们喊道。
修仙界传统习俗之一，每逢秘境必烹灵食，不仅有益于修为，还能快速弥补消耗的灵力，以留足支撑秘境夺宝的实力。
苏朝瞪他一眼，正想说让他自己去，谁知苏还正愁找不到借口躲人，没等苏朝说话，便忙不迭应下，并说这么简单的活儿，他一个人去就好。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不远处的山涧溪流下，挽起了衣袖裤脚，美滋滋地下水去捞鱼。
可他忘了自己如今修为微弱，身在秘境处处是险境，萧见明却没忘，于是也跟了过来。
溪流清澈见底，水中那灵鱼颇为通性，苏还稍一动作，鱼尾巴便游走得飞快，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一汪清水微微漾起碎光，缓缓远去。
萧见明看着这一幕，正巧与当年的少年临渊捉鱼的记忆重合，嘴角不由自主现出一丝笑意。
这一边，苏还折腾半晌，好不容易捉到鱼，激动得迫不及待上岸，刚踏上一只脚，脚下却猝不及防踩到一颗尖锐石子，痛得他惊呼出声，身形一晃向后摔去！
电光火石间，萧见明及时抱住他，却抵不过身体向前的惯性，不慎让两人齐齐落了水。
溪水不深，凉意沁骨，萧见明躺在其中，庆幸自己反应足够快，才没让苏还垫在他身下。
苏还冷不丁遭这么一摔，顿时两眼冒金星，缓过神后，却感觉到手心摸上一堵结实软墙，登时觉得不对劲——
只见黑莲花近乎半个身子都埋在水里，一只手半撑起身体浮出水面，另一只手牢牢锢在他腰间，而他自己的手被抵得无处安放，只能紧紧贴在黑莲花胸前，被迫接受来自对方肌肤的炽热体感。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跨.坐在了黑莲花身上！
苏还不由两眼一黑——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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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吃鱼
苏还眼眸大睁, 羞愤欲死。
当即挣扎着想要起身，猝不及防与之对视，惊然发觉印象中那双一向黑沉的眼眸此刻犹如星河倒悬, 纵使星辰万千, 却只得见他一人。
苏还动作不由放缓。
脑中不禁想道：原来这就是黑莲花爱上一个人的样子。
耳边除潺潺水声外, 听不见任何杂音。
倏地，他听见了心脏怦然跃动的声音。
“还儿？”
一声惊起千层浪, 苏还猛然惊醒，连忙推开萧见明, 一时用力过猛, 不慎跌坐在浅水中, 溅起无数水花。
也是这时, 苏还才惊觉手上的鱼早已跑得不知所踪。
苏朝穿过树丛来到溪畔，神情担忧尚未褪尽, 身后跟着宁洲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人, 发出意味不明地“啧啧”声：“难怪这么久都不见人影，原来是在这野战……”
“阿洲！”苏朝轻斥一声, 不让他说出后面那些更为露骨的话，好似也相信了他的言论, 红着耳根别开头，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越说越小声，“你、你们也是，秘境这么危险, 竟、竟还这般胡闹……”
说到最后，话音尚未落地，便羞得拉着宁洲跑远了。
苏还有心想解释, 奈何他和黑莲花方才的体态实在太过暧昧，以修士耳聪目明的程度，苏朝他们定然瞧得一清二楚，再去解释，反倒像是掩饰。
从水里起来时，苏还看见萧见明仍在原地，一动未动，脸上神情怔忡得好似失了魂般，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对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苏还心生疑惑，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倏然被攥住。
萧见明下意识捉住眼前这抹白，反应过来后如同触电般快速松开，闭了闭眼。
方才苏还浑身湿透、贴在他身上的模样，同他曾经做过的梦如出一辙。
一场教会少年什么是欲的梦。
这种梦他只做过一次，早已忘了梦中内容。
可方才不小心触上那截温暖劲瘦的腰肢时，刹那间便全然记起来了。
梦里的旖旎、绮丽纷涌而出，引诱他险些控制不住做出同梦中一样的事。
可他不能这么做。
萧见明捧起冷水狠狠抹了把脸，彻底压下心中波涛汹涌的暴虐和燥意。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不还哥哥一定会和他翻脸的。
方才触及少年柔软腰腹时，他记起的不止是梦里那些旖旎风光，还有……
他亲手捅进去的那一剑。
思及此，心中随之漫出一丝苦涩，化作无边愧悔。
也正是这一缕情绪，使他得以控制住自己，没有迷失在妄念渊壑中。
苏还被他这一通操作弄懵了，电光火石间想到什么，下意识往下看。
看清后，眼眸当即睁圆。
那地方真的凸、凸起来了！
萧见明察觉到他的视线，未待低头，却见苏还迅速背过身，白玉般的耳根此刻通红一片。
反应过来后，不觉也生出些许赧意，有些羞恼地用灵力将身体表现出的的反应消了下去，闷声道：“回去吧。”
说完，迫不及待快步上岸，却被苏还喊住。
苏还支支吾吾地，小声道：“那个……你擅长捉鱼吗？”
他有些泄气地看了眼恢复平静、和缓流动的溪流，鱼都被吓得躲到水草里了。
早知道这活儿这么难，他就不揽了。
萧见明顿了顿，剑指一并，指尖轻动几下，空中便凭空凝结出数道冰棱，同时刺入岸边生长茂盛的水草丛中，
市价灵石上千的皎白灵鱼就这样被带出来十数条，挣扎的鱼尾甩出一连串水珠。
忙活半天只抓到一条还跑了的苏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却无形化作利刃，狠狠扎了一刀萧见明的心脏。
倘若没有金丹破碎，这样的小把戏苏还也轻易能做到。
一想到当时自己下的死手，萧见明便开始庆幸，还好有那头神兽在。
若非如此，他将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他的明月。
*
苏还和萧见明抱着两只大冰罐回去时，看到里面的灵鱼数量，苏朝也不由发出惊叹：“这么多啊！”
宁洲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弄那么多，打算在秘境里摆摊卖啊？”
萧见明回敬：“没控制好灵力，一时失手罢了。”
宁洲挑眉，灵鱼身上的伤口皆是一击毙命，这也叫没控制好？
直到看见苏还美滋滋吃上烤好的灵鱼，吃完一条再来一条时，终于悟了。
什么失手，分明就是知道某人喜欢吃鱼，刻意多打的。
苏还吃了个饱腹，心满意足地坐在地上，浑身上下舒坦得忍不住让人想要睡觉，转头却见另外三人原地打起坐来，运气周天。
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一个比一个迅猛。
不由一怔，心道难怪修士们每逢秘境必烹灵食，原来吃一顿能涨这么多灵力。
可惜只有天生地养在秘境中的灵兽才有这样的效果，现捕现吃的效果最好，而秘境除去固定时日外，大多隐入混沌乱流之中，修士并不能在里面长住，若非如此，他倒是极其乐意一直住在这里面。
苏朝宁洲二人早在周遭设下了防御法阵，苏还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研究地上的阵法纹路，忽然发现他似乎全都看懂了。
不仅一眼看懂了其中奥妙，甚至能够看破法阵的阵眼，浮现出与之叠加使用效果翻倍的其他法阵！
不由惊异，他这金手指居然还可以更厉害！
又想起先前见到的南宫翊、越九思二人，心中猜测那位赋予他金手指的“孟清徽”，会不会也出现在现实中？
回想起那个幻境，苏还不由感慨，心劫幻梦这个名字叫得真对啊，他最大的心结可不就是爸妈死后没人能拉他一把，没想到穿过来竟然误打误撞给破了。
就是……苏还瞥了眼身旁的黑莲花，颇为不忿。
要长相有长相，要财富有长相，要良心有长相……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是黑的。
唉。
想到这，苏还不由自主抚上丹田的位置，上面有一道凸起。
不由双手一摊，向后躺去，抬头仰望星空。
若是其他人，他一定会试图同对方成为至交好友，可若是黑莲花，那他们注定会划清界限。
虽然现在黑莲花对他的态度与之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姬不还，如果不及时抽身，迟早有一天要翻车。
对了，还得想办法将神魂里的那道契印弄掉……
也不知道金手指能不能破解……
还没实施动作，苏还便感到一阵困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旁，萧见明断断续续感受到契印另一端传来的喜悦放松的情绪，蹙起的眉渐渐平复。
*
翌日，苏朝将灵食吸收完全后，舒坦得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见苏还尚未醒来，便让率先醒来的两人在附近护法，顺便巡视一下周遭法阵是否有损。
然而，一直到晌午，人还是没醒。
苏朝担忧出了什么问题，伸手过去一探，才发觉丹田处本应有金丹运转的地方，一片支离破碎。
没了运转的金丹，那些灵鱼带来的灵力，既无法自我炼化也无处排解，就这样淤积在丹田内，成了一池“淤泥”。
不知怎么弄的，当他想要将这些灵气引导出来时，输送的灵力却仿若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
不由脚下踉跄，伸出手想要抱起静谧睡着的少年，却颤抖得连自己也站不稳。
宁洲见他如此，问他：“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苏朝声音颤抖：“还儿、还儿的金丹没了，我却怎么也无法疏导出他体内过盛的灵气，怎么办啊阿洲？”
宁洲听了顿时蹙眉，也不由生出懊恼之意，不由攥住萧见明衣领，低吼道：“他没有金丹你还敢让他吃这么多灵鱼？！”
“你不知道没有金丹的人不能吃太多灵食吗！”
萧见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半晌，才怔怔道：“……我不知道。”
说完，又哑声问：“没有金丹……会怎样？”
没有人回应他。
而他在苏朝身上，看见了一股汹涌奔他而来的恶意。
宁洲看了他一眼，才道：“你该庆幸他的丹田是完好的，才能容得下这些灵气。”
“如若不然，便会爆体而亡。”
听到最后四个字，萧见明浑身血液都仿若凝固了。
宁洲摸着下巴思索：“按照常理，修士一旦修成金丹，便与其一损同损，没了金丹不死也半残，可这小子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能跑能跳……这兴许是无法疏导他体内灵力的原因。”
“我问你，你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他又为什么失去了金丹变成这样？”
萧见明不由闭眼，哑声道：“他的金丹，是因我而碎的……”
短短几个字，已将心脏捅得鲜血淋漓，让他痛到再也说不出口。
“你说什么！”苏朝猛然看向他，身上的恶意骤然暴涨，崩山摧海般汹涌而来。
宁洲也不由蹙眉，讽道：“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道侣的？”
“崇江真人竟然还允你二人结契了？”
苏朝此刻杀他的心都有了，骤然听到这句，顿时灵光一闪：“师父，对，师父他一定有办法救还儿，我们快回玄机宗去！”——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撒花]不慌，下章就醒了
第35章 变成傻子
苏还脸上神情没有一丝痛苦, 仿若只是安详地睡着了，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反应。
萧见明想要触碰，却被苏朝阻拦住：
“若非还儿执意护你, 我绝不会放过你。可你呢？你是如何对他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
“……你根本就不爱他。”
苏朝压抑着怒气, 深吸口气道：“回去后, 我会向师父禀明一切，请他解除你们之间的灵契。”
“萧道友, 请你放过他吧。”
萧见明猛然抬头，瞳孔猛缩, 闪过一丝痛苦。
心中各种心绪猝然纷然涌出。
凭什么说他不爱？他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不还哥哥。
他绝不会放手的。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 难道还要再失去不还哥哥么？
绝不可以。
萧见明脑海中的思绪搅作一团, 痛苦不堪。
渐渐的, 欲望爬过清明理智，眸色渐深, 浓郁墨色悄无声息, 速度极快地晕染至整个眼球。
……不可以。
萧见明快被碾碎的心骤然跳动一声，紧接着犹如擂声鼓鼓, 重重敲在耳边——
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萧见明缓缓抬起头。
苏朝护住怀中少年：“做什么，我不会把他再交给你……！”
萧见明骤然挥出一剑, 身形消失在原地。
宁洲急忙挡在前面，却不料萧见明骤然出现在苏朝面前, 击出一掌，将人抢去。
宁洲赶不及相护，苏朝猝不及防受击倒地, 察觉到萧见明身上变化的气息，不可置信道：“你竟敢动用伽蓝燃命秘术强行提升境界，这是在自断飞升之路, 你疯了？！”
萧见明漠然不语，又挥出一剑。
宁洲飞身持剑化解，下一秒便见萧见明抱着人远去。
忍不住骂道：“……疯子！”
……
苏还恢复意识时，发觉自己居然躺在黑莲花怀里，手中还握着几株灵草。
两个人睡在一处阴暗洞穴里，举止亲密。
漆黑的洞穴中时不时响起滴水声，阴冷潮湿，有股难言的腥臭味。
萧见明紧闭双眼抱着他，脸颊紧挨着他的头，呼吸平稳。
苏还低头，见手中灵草灵气十足，叶脉中呈现出金色，正源源不断发出与他身上别无二致的灵息，就好像同出一源般，这特质——是养神草。
萧见明竟然已带他采到了养神草？
苏还竟却对此毫无印象。
不禁一脸懵逼，发生了什么。
将灵草收进储物袋后，苏还神识往四周一探，发觉洞穴岩壁狭窄，仅能容下两人。
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两人收敛并未身上的灵力散在洞穴中，金蓝两道灵力相融，充斥着整个洞穴，颇为浓郁。
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莫非他又和黑莲花灵修了？
刚想动作，腰间铁臂箍得更紧，苏还不由吃痛，试图唤醒身下的人形“靠垫”，小声唤道：“醒醒……”
萧见明猝然睁眼。
下一秒，苏还动作停住。
修士实力不受黑暗所限，夜晚也能看清事物。
而苏还看见，寂静黑暗中，萧见明露出的眼眸全然被墨色浸染，没有一丝眼白，定定看向他。
不由呼吸一滞：“萧、萧师弟？”
没有应答。
苏还不觉心生惊悚。
眼前的人……当真是黑莲花么？
这时，对方发出声音：
“不还哥哥……”
全然漆黑的眼瞳盯着他，诡异但确认无疑是黑莲花。
苏还心脏猛然提起来，又缓缓放下。
“……我在。”
话音刚落，腰间力道将他搂得更紧。
苏还不由吸气，咬着牙忍痛商量道：“要不，你先松个手？”
腰上手臂一滞，半晌，听话地缓缓松了手。
苏还当即闪到一旁，松了口气。
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哥他们去哪了？”
萧见明似是听不懂般，歪了歪头，又想靠近他：“不还哥哥……”
苏还：“……”
不管怎么问，都只会说这四个字，就好像个傻子似的。
经过反复验证，苏还不得不承认，黑莲花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
只好放弃从他嘴里问话，开始研究身处的洞穴。
虽能听到滴水声，他们二人却躺在一处高台上，身下垫着干草，干燥洁净，是一处不错的野外临时休息之地。
然而，苏还居然在石壁一角意外发现了一簇兽毛。
结合空气中异样的腥臭，一时难言看向萧见明。
这家伙不会强行霸占了妖兽的巢穴吧？
苏还不敢细想。
“不还哥哥……”
萧见明不知何时靠近过来，向他张开手掌。
低头一看，仿佛验证他的猜想般，粗粝手心静静躺着一颗妖丹。
一时无言以对。
见他不接，萧见明又往前递了递，不接就不放下。
苏还只好接过。
出洞穴时，萧见明紧紧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初时不觉，刚走到洞口，苏还便觉肚子饥饿到发痛，四肢无力。
“咕——”
肚子发出一道巨响。
没等苏还反应过来，萧见明便身形一闪，再出现时，将手中捧着一堆红果，捧至他眼前。
苏还仔细辨认一番，红皮白斑点，有剧毒，于是摇了摇头：“这不能吃。”
奈何萧见明此刻变成了傻子，见他不吃，竟然抓一把塞进嘴里，又递给他，示意他吃。
“诶诶诶这果子有毒，不能吃！”苏还忙让他把嘴里的果子吐出来，急得满头是汗。
直到确认他没有吃进去，才松口气。
萧见明黑瞳看向他，神色分明没有什么变化，苏还却好似感受到了委屈。
“……”
苏还怕他再去吃那红果，半劝半哄地带着人找到一条小河，打算抓鱼吃。
他指向流光潋滟的河面，道：“你还记得怎么使用灵力吗？凝出冰棱扎进去，再这样那样……”
萧见明眨着黑瞳看他，听不懂。
苏还泄气，只好自己尝试下水。
脚刚碰到水流，萧见明忽然动了。
咔嚓——
整条河流都被冻得结结实实。
萧见明转头看向他，黑瞳亮晶晶的，像是在求夸奖。
苏还：“……真棒。”
费劲吧啦砸开河面，苏还好不容易弄出两条鱼，却发觉不是秘境中的皎白灵鱼，而是两条普通草鱼。
苏还这才察觉他们已不再月烬秘境了，不觉有些怅然。
萧见明看了看他手上的鱼，一歪头，一把抱起他，放到了岸边。
苏还懵住。
却见萧见明指尖猝然冒出一道炽热火焰落在冰面上，顷刻便席卷整条小河。
天灵根特质之一，便是能够轻松使用所有属性的灵力，且天赋不弱于单灵根。
而萧见明则是因为幼年一直生活在海底，所以格外亲近水属性灵力，平常也一直惯用水属性术法。
这是苏还第一次看见他使用除水性术法以外的法术，威力果然不弱于单灵根天赋者。
不过一息，河里的冰化为水，肉眼可见地沸腾起来。
然后苏还险些被如山似的熟透的鱼虾蟹蚌埋了一身。
额头青筋忍不住直跳——
“萧、见、明！”
萧见明脖子一缩，慢吞吞轻扯他袖子，嗫嚅喊：“不还哥哥……”
苏还一下就泄了气。
算了，他跟傻子计较什么。
*
吃饱喝足后，萧见明便拉着苏还回到洞穴，还在洞口设下十八重结界，将两人藏得严严实实。
萧见明藏宝贝似的拉着他又回到洞穴最深处，直到完全没入黑暗后，苏还忽然感知到神魂深处，那则灵契传来一阵轻松、安然的，不属于他的情绪。
忽然冒出头的陌生情绪吓了苏还一跳，令睡前冒出的解契想法更加坚定了。
转头看到如今傻不拉叽的黑莲花，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好主意。
于是眼眸一转，忽然哀叹出声，萧见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苏还又是一声哀叹，萧见明扯住他衣袖，不知所措：“不还哥哥……”
苏还轻咳一声，忧伤道：“唉，神魂中突然多了道灵契，搅得我头好痛，身体也痛，哪里都痛……”
苏还拉住他的手，殷切看向他，道：“好师弟，你知道怎么解决它，对吗？”
出乎意料的，萧见明这次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浑身僵硬得像石头，眼中甚至迸出泪水，拼命地摇头：“不分……不分……”
紧接着，如同脑袋剧烈疼痛般，捂头蹲下去。
苏还吓了一跳，连忙喂他吃各种疗伤的丹药，却无济于事。
萧见明黑瞳沁满泪水，猛地撞进他怀里，埋头低声哭泣：“不分开……”
苏还一时不知所措，只好任由他抱住自己。
犹豫一会，试着轻拍他后背：“不疼，不疼哦……”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苏还抹了一把汗。
好嘛，还是得靠他自己。
他有金手指，就算没有黑莲花，应当也能解……吧？
苏还这样想着，调动起体内灵力，忍着丹田撕裂般的痛，将灵力汇聚在双眼。
随后将神识探向神魂深处的灵契。
这灵契粗看之下，犹如一道金光环绕在神魂四周，细看便能看清是一个个字符而化，皆为上古文字，晦涩陌生。
在金手指的协助下，苏还从灵契上看见明晃晃一行大字——
最高级道侣契，无可解。
苏还：“？！”
虽然黑莲花说的是真话，但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苏还彻底确定，这并非是他想象中的禁脔契约，而是一份货真价实的修仙界最高级别道侣契约。
所以，黑莲花没有把他当禁脔，而是正儿八经的道侣？
恰在这时，一直躲在他怀里的黑莲花抬起头，一双黑瞳泪眼朦胧地看向他，痛得轻哼出声：“不还哥哥……”
苏还内心忽然受到一万点良心谴责。
第36章 傻子讨糖吃
不是吧, 就因为认定他是姬不还，所以黑莲花居然真的对他“以身相许”了？
还是最高级别的道侣契，那他二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绑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 黑莲花……还会杀他吗？
想到这里, 苏还不由一怔。
下一秒, 便想起黑莲花的狠厉本色，如今对他的所有优待, 不过是来源于“姬不还”这一身份。
一旦知道真相，即便有灵契在, 应当还是会给他一剑吧。
不由苦笑, 其实当初那一剑还挺痛的。
他还是尽快远离黑莲花吧。
……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 苏还终于吁了口气。
想起自己如今还会医术, 便替黑莲花把脉诊看一番后，想将对方快些医治好, 好早日生出完美金丹, 早日与黑莲花割席。
却发觉，对方无伤无病。
正疑惑间, 识海中黑莲花传给他的百科全书自动跳出了对应病症——
灵犀族最易患上的妄魇之症，找到印灵者可破。
苏还无语, 他就认识黑莲花一灵犀遗族，上哪去找印灵者。
更没想到的是, 经过这一通刺激，他再想出洞时，萧见明死活不让出去了。
苏还一离开狭窄高台, 就被拦腰抱回，紧接着总会对上一双哭湿的漆黑眼瞳。
更糟的是，哄不好了。
苏还轻叹：“真的不让出去吗？可是万一师弟肚子饿了, 就没办法吃到我亲手烤的鱼了……”
背对着不看他、严实堵在高台与洞穴连接通道处的人影悄然动了动，身形却依旧不曾让开半分。
继续叹气：“师弟肚子不饿，我的肚子却饿了，好想吃烤鱼啊。”
余光一瞟，发觉堵住通道的人影剧烈抖动一下，眨眼间消失不见。
当即舒口气，穿过幽长通道向洞口走去。
刚瞧见洞口的光亮，就被无形空气阻挡弹回。
虚无空气中显现出结界涟漪波纹。
苏还：“……”
过了好久，萧见明才抱着一条大鱼回来。
不知怎么弄的，脸上多出一道血痕，整齐的衣发变得有些凌乱，傻乎乎将早已烤熟的鱼递给他。
苏还一怔，未待开口询问，便听见洞穴外传来两道陌生声音——
“嘿嘿果然没白走一趟，那傻子穿这么好，身上又搜不出宝贝，肯定全放在这洞里了……”
“小心，洞里还有一个人。”
“怕什么，气息这么弱，定然也是个废物。”
“喂！识相的，还不快滚出来孝敬你爷爷！省得一会遭受皮肉之苦！”
苏还抿唇看向黑莲花，心中叹气。
还真是傻得彻底，出门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吃……”
萧见明又将鱼塞到他嘴边，苏还堪堪避过，转眼便见黑莲花整个人都耷拉下来，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委屈巴巴的气息。
苏还两天下来，叹的气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侧身凑近，附在傻子耳边仔细叮嘱。
说完，苏还问他：“听懂了吗？”
傻子看着他，眨着黑瞳，不知道听没听懂。
外面的人还在叫嚷，苏还扶了扶额，牵着傻子走出去。
没有注意到，这次萧见明并未表现出阻拦他的迹象，而是安静地任由同他一起走出洞穴。
长时间待在黑暗中，苏还乍见天光时，眼睛受到刺激，不由沁出一点泪水。
待到视线清晰，这才看清洞外站的是两个不知何门何派的修士，一个尖嘴猴腮，鼻尖一点长毛痣，另一个满脸雀斑，两眼冒精光。
尖嘴修士不满地哼了一声：“终于出来了。”
满脸雀斑的修士上下打量他一眼，不由道：“啧啧啧，一个废物配一个傻子，倒还挺般配。”
苏还将黑莲花挡在身后，假装害怕得浑身发抖，声音发颤：“你们想做什么？”
实际上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召出封师姐塞给他的法器之一。
“你放心。我们呢，没有谋财害命的习惯，只不过最近手头有点紧……不过你放心，只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咱哥俩保你们安全无虞走出这山。”
泽平山。
苏还心中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道原来他们到了华瑶洲以东的边界处。
黑莲花竟然带着他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心中顿觉无语。面上却颤了颤，怯怯问：“真的吗？”
“当然！”
“看你们的样子，是被困在山里走不出去了吧？”
“只要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就带你二人下山。”
苏还心中暗自冷笑，然而没等他出手，黑莲花便从他身后走出。
苏还急忙一把将他扯回，不觉咬牙低声道：“快回来，我不是说过要好好待在我身后吗？”
漆黑的眼瞳看他一眼，透出些许委屈，伸手抱住他。
苏还一怔。
萧见明的身体竟然在隐隐发抖。
“不还哥哥……”又在唤他。
苏还应了一声，萧见明抱着他，恶狠狠看向面前的两人，双手紧紧护住苏还。
两人哂笑，未待出言嘲讽，惊觉这傻子身上气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倏地，苏还感受到萧见明身上发着颤，听到一声剑鸣响起，方才嚣张打劫的两人脖颈上便多出一道血线，缓缓倒地。
萧见明捂住他的眼睛，口中念叨：“不还哥哥……不怕……”
苏还怔怔睁着眼，他看清了萧见明召出的那把剑。
通体雪白，剑柄镶嵌三颗大小排序的灵珠——
是他的皓雪剑。
可这是他的本命剑，为何黑莲花可以使唤？
为了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还试图让萧见明再次催动皓雪剑。
然而除了痴傻唤他“不还哥哥”，无论他怎么做，萧见明再没有做出什么事情。
只好郁闷放弃。
*
又是一阵好说歹说，苏还总算哄着萧见明同他踏上了回玄机宗的路途。
只是路上一定要牵着手，不牵就不走，苏还只好拉扯着这半个好大儿，艰辛赶路。
以至于住进客栈时，周围的眼神格外不对劲。
与店小二聊过一会儿，苏还才知道自几年前，泽平山上就出现了诡异的迷阵，不论是修士还是寻常人，进去就出不来了，因此没什么人敢进去，只有穷凶极恶犯了罪、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逃进去。
但奇异的，他们一路走下山都未曾碰到什么迷阵。
苏还听完，不由看了眼黑莲花。
小说里，开篇便是黑莲花拜入玄机宗后被炮灰反派，也就是“他”暗中打压，倒是并未提起黑莲花过去的经历，想来与这泽平山有过什么渊源吧。
便没做多想，将其抛到了脑后。
没成想，居然在这遇到了姬不还。
“店家，要一间上房。”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还下意识转身去看，只看清那一撮白毛便飞速转过身去，慌慌张张拉着萧见明上楼，关起了房门。
萧见明跟着他，一双黑瞳看过来，好像疑惑他在干什么。
苏还确保没被对方看到，不由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撞上了正主。
苏还一直记得他和姬不还之间“冒牌货”与“正主”的关系，也不清楚如今这位仅有一半神魂的姬不还对之前的事记得多少，会不会揭穿他的身份。
“不还哥哥……”
萧见明似乎通过道侣契感受到他的紧张，傻乎乎凑过来抱住他。
苏还扒开，抱住。
再扒开，再抱住。
……放弃挣扎。
等了一会儿，苏还估摸着姬不还已经进入房间，一边打开门查看，一边心想得趁姬不还不注意，再换间客栈。
然而好死不死，刚打开门，姬不还刚好路过。
苏还：“！”
完蛋！
姬不还看见他同样微微愣住，随即略一颔首，道：“朝哥。”
苏还完全僵住的身体稍稍回暖。
对方似乎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不由暗中松了口气。
好险。
要是被当成夺舍的邪修，可是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
苏还同样颔首，寻着脑海中的记忆道：“姬少主。”
姬不还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自从母亲亡故后，朝哥便与他生分了。
苏还顿了顿，没忍住多问一句：“姬少主不是在极乐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姬不还目露疑惑：“朝哥怎知我去了极乐城？”
随后想到修士间传递消息迅速，他此行也并未隐瞒身份，便没多作想，答道：“这是中洲回鎏金洲的必经之路，父亲唤我回去。”
苏还挑眉，这才注意到姬不还是孤身一人，想必又是私逃出来的。
但听语气，如今与姬蘅的关系竟然挺好。
苏还有些搞不懂。
这时，姬不还视线落在他身后，眸中露出一点揶揄笑意：“朝哥不介绍一下吗？”
“？”
回过头看见某人身影，苏还这才想起来，他和黑莲花如今是何等造型。
不由整张脸都燥红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这是……我师弟，他最近脑子出了点问题，才会这般依赖我。”
恰在这时，萧见明黑瞳眨了眨，看着姬不还歪了歪头，仿佛在疑问，为何出现了两个不还哥哥？
又看了看苏还，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纯真的傻笑：“不还哥哥！”
苏还心脏骤停，连忙扒拉下腰间的手，顺便捂住他的嘴。
一边余光观察姬不还的反应，随时做好了跑路准备。
姬不还的确露出一丝惊讶情绪，张了张嘴，却道：“朝哥不必如此，即便他……有些先天不足，也没什么丢人的。”
苏还现在只想逃离现场，便朝他尴尬一笑，认下了这个误会。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好在姬不还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见苏还没有什么话再说，便稍一颔首，往自己房间走去。
苏还不由松了口气，拉着萧见明便要下楼退房，却骤然听见身后姬不还又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