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摇了摇头,她眼角的余光瞥了沈顷婠一眼,见她神色似乎并未有那日的冷淡,便笑了笑道:“那倒没什么,日后总是要相处的。”
沈顷婠突然站起身,她缓步走到了林思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清冷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林公子近日是不是将茶叶生意,做到了青州。”
林思慎垂在膝上的手缓缓的收紧,面上仍是挂着清朗的笑意:“郡主还真是消息灵通,思慎的确是想在青州开两间茶铺。”
沈顷婠敛眸轻声道:“青州的茶叶生意向来不太好做,若是林公子真打算在青州开茶铺,恐怕会赚少赔多。”
鼻腔边是沈顷婠身上的淡香,眼前貌美的女子微微垂着眉目,精致的五官似乎多了一份温润。可她口中说出的话,却让林思慎后背一凉。
林思慎停直背脊,她直视着沈顷婠的眼睛:“原来如此,倒是思慎不通青州的行情。既然郡主都这般说了,那思慎明日就将人召回来。”
沈顷婠淡淡一笑:“那倒不必,知道是林公子的人,那顷婠自要尽地主之谊,还是先请他们在青州游览几日,届时再由顷婠派人将他们送回来。”
林思慎垂下眸子,客气道:“有郡主派人照料,那思慎就安心多了。日后若再想去青州做生意,思慎定当先请教郡主一番。”
听她这么说了,沈顷婠便转过身,她背对着林思慎,语气平淡:“顷婠不过是在青州待的久了,对青州的商市了解一二。林公子若真想在青州做生意,倒也不是不可。”
“郡主的意思是?”林思慎缓缓的闭上眼,放在膝上的双拳松开了。
背对着她的沈顷婠沉吟了片刻后,柔声问道:“听说林公子在永州的生意做的很好。”
林思慎神情一凛,她快速的睁开眼站起身正色道:“想来青州的生意思慎还是不做为好,以前考虑不周,毕竟青州离京城太远。”
沈顷婠转过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相差一步,在外人看来恐是有些太过亲近。
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沈顷婠敛眸唇角一勾,她的声音突然轻了许多:“林公子倒是个做生意的奇才,短短两年生意就遍布晋国。”
林思慎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她低声快速道:“郡主这是有心想与思慎合作?”
沈顷婠微微侧了侧头,潋滟清澈的双眸中掠过一丝笑意:“只怕林公子不肯。”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笑道:“郡主若是舍得下本金,思慎求之不得。”
沈顷婠的面容突然贴近了一些,她倾身靠近林思慎,薄唇微张吐气如兰:“想来此事我们日后可以慢慢洽谈。”
面前的人身上那股淡香愈是靠近就愈是好闻,林思慎抿了抿唇,她眼神闪烁的偏开头,交错间一缕发丝自她面上拂过,让她下意识的抬手挑开。
柔软滑腻的发丝缠连在指尖,短短一瞬间的楞神,沈顷婠突然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勾起那缕发丝拢在耳后。因为靠的近,林思慎的目光跟随而去,落在了她白皙的耳廓之上。
小巧洁白的耳廓上隐约能看到一层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绒毛,看上去可爱的让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好在林思慎没动手,沈顷婠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羞恼,而后口中冷哼一声退开了两步。
待九王爷换上便衣回到厅堂时,两人已经分开了,林思慎依旧是双手摆膝上乖乖巧巧的坐着,而沈顷婠站在桌边斟茶。
见九王爷来了,林思慎抬起头,黑亮湿润的眼眸眨了眨,一脸的乖巧坦然。
没一会婢女们便端着菜上桌了,林思慎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可九王爷眉头一皱看着林思慎跟沈顷婠面对面,便伸手指了指自己左侧,示意林思慎坐过来。
林思慎只能无奈的坐了过去,九王爷坐在主位,沈顷婠离的远一下,反倒是林思慎跟九王爷贴的近。
桌上饭菜香味扑鼻鱼肉皆有,林思慎只吃了两块眼前的豆腐,本想扒拉两口就告辞回去。
可九王爷看她只吃豆腐,竟是不满的皱着眉头道:“瞧你这般瘦弱,还尽吃些青菜豆腐。”
林思慎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九王爷夹了块肥腻的扣肉放在了她碗里,罢了还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多吃些肉长壮些,这样看起来才有气势。”
“多多谢王爷。”林思慎看着眼前那块肥腻的猪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这段日子在家养伤,祖母日日给她煲鸡汤,她如今一看到肉就觉得反胃。
可这块肉是九王爷夹给她的,这是来自未来岳父的关爱,她怎么敢拒绝。
在九王爷锐利的眼刀和沈顷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林思慎只能笑着夹起那块肉塞到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感觉满嘴都是油,林思慎硬着头皮咽了下去,然后僵硬的对着九王爷扬起了笑脸。
“看来你倒还是喜欢吃肉。”九王爷欣慰一笑,又夹起一块肉放在她碗里:“那就再吃一些吧。”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抬眸看向沈顷婠。
沈顷婠几乎瞬间便明白了林思慎这是在求助,她敛眸勾唇一笑,终是开口替林思慎解围:“父王,她伤才好,怎能吃这些油腻的东西,还是清淡些好。”
听沈顷婠这么说,九王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他闷声叹了口气道:“婠儿关心关心他。”
好在之后九王爷倒也没再为难林思慎了,用完午膳后,林思慎急忙与九王爷沈顷婠告辞,然后骑着马逃似的离开了王府。
当夜,林思慎趁着夜色去找了黎洛。
这次林思慎没像前两次一样偷偷摸摸的翻墙而入,反倒事先敲了敲门。她每回来都是四更天,寻常百姓早就陷入梦乡,空荡的街巷里唯有穿着一身黑衣的她,完美的融入夜色之中。
没等多会,红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道缝隙,黎洛的面容隐现其中。
今日黎洛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林思慎的出现,毕竟以往只有刘策摆出君子兰后,林思慎才会来寻她。
黎洛眼神微闪,犹豫了一会后,她这才打开门放林思慎入内:“刘策的君子兰并未摆出,你今日怎么来了?”
林思慎侧身自黎洛身旁掠过,敏锐的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站定在门后看着黎洛挂上门闩,而后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不方便见我?”
黎洛背对着她垂着头,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嗯,门内的一位师弟。”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表示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
黎洛缓缓转身,白皙清丽的面容上笑意温婉,漆黑的双眸却还藏着并未敛去的肃杀之意:“没什么不便,进去吧。”
今日的黎洛似乎跟往常有些不一样,她身上的血腥味和眼眸中的肃杀之意,让林思慎想起初遇她时的场景。
推开半掩着的房门,林思慎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万分惊恐的眼眸。
屋内一股血腥之味扑鼻而来,林思慎紧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眼。
只见屋内,一个穿着黑衣看上去十来岁,模样清秀稚嫩的男子正跪在地上,他身下四周的地板之上,淌着一大片粘稠猩红的血迹。
男子脸色惨白以右手捂着左臂,他的手似乎受伤了,此时伤口还在不停的滴血。
见林思慎入内后,他先是一愣,而后的抬眸看向林思慎身后的黎洛,接着瞳孔放大惊恐的垂下头瑟瑟发抖,看上去应当是怕极了。
黎洛的佩剑正摆放在一旁木桌上,森白闪着寒光的剑刃上,还沾着几滴细碎的血珠。
林思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眼前的场景,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黎洛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缓步走到了窗边背对着两人始终未曾开口。
黎洛关上门,缓缓走进,她每踏出一步那男子便忍不住身子一颤,直到黎洛走到跟前,那男子终是忍不住跪伏在地,低声苦苦哀求道:“求师姐绕了我这一次吧。”
黎洛目光冷然的抬手执起桌上的佩剑,男子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瞬间被惊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他屏住呼吸蜷缩着身子,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羔羊,躺在砧板之上就算面对屠刀,也丝毫不敢反抗。
长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黎洛抬眸看了眼站在窗边默然不语的林思慎,而后看着男子缓缓开口道:“小小惩戒,下不为例。”
男子闻言如遇大赦,急忙在黎洛身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师姐大恩,多谢师姐大恩。”
黎洛自袖间扔出一个黑色瓷瓶丢给他,而后冷声道:“下回若再失手,后果应当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林思慎站在窗前闭着眼,身后两人的交谈声入耳她却恍若未闻,这便是黎洛在暗隐堂的处事规矩,她无权插手也无权过问。
待到男子拿着瓷瓶走后,黎洛这才抬眸看向林思慎,冷然的面容上缓缓浮现一丝笑意:“吓住了?”
林思慎转身,刚刚那男子还在她并未取下面上的黑巾,此时也只是露出了一双清澈的双眸。
她有些无奈的低声一笑,望着地上那片血迹,问道:“我又不是什么善心人士。”
入了暗隐堂的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都已把自己的命卖了出去,是生是死只靠他们自己。而黎洛亦是暗隐堂的人,若是有一日她也失手了。
恐怕她所受的责罚,只会比刚刚那个男子惨烈万倍。
念及此她抬眸看着黎洛,漆黑深邃的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黎洛垂眸笑了笑,偏开头轻声问道:“你的伤好了?”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她轻叹了口气道:“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养上几日就好了。”
黎洛望着她的左肩,怔了一会才笑道:“你这回算是立下大功了,入了兵部任职,日后应当会像你父亲一样,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吧。”
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怕的就是哪日真要上战场。”
说完她想起今日在城西看到的那家胭脂铺,便轻声问道:“云鎏的事办妥了吗?”
昏暗的烛光之下,黎洛的面容柔和而清婉,她点了点头道:“办妥了,她如今在城西开了间胭脂铺,叫云记,听说明日就要开张了,你可要去捧场?”
林思慎走了过来坐在黎洛身旁,她扯下了面上的黑巾,她若有所思的摇头道:“罢了,我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为好。”
黎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端详着林思慎的脸,突然笑道:“我怎么觉着你养伤养了几日,倒是胖了一些。”
林思慎神情一僵,她有些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叹道:“别提了,我祖母她这些日子可给我炖了不少鸡汤炖品,说给我补血气,一碗一碗的往我肚子里灌,我如今可是闻到鸡汤就想吐。”
黎洛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有人惦念着你,你就该知足了。”
她这好似随意回应的一句话,却让林思慎有些愣住了,她默默垂下头,岔开话题道:“近日可有什么消息?”
黎洛眉头微蹙,答道:“寮国使臣入狱后,四方皆在蠢蠢欲动,刘策派人暗中潜入了幽州,又在庆国公府外安插了不少眼线。”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思忖道:“庆国公和寮国使臣,为何刘策会同时派人监视幽州和庆国公府,他们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黎洛见她若有所思,便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庆国公是太子的人,若是庆国公当真跟寮国使臣有联系,那此事应当关联太子。”
“上次刺杀皇帝的刺客,据查也是寮国暗探。”林思慎眉头越皱越紧,她仿佛看到了二皇子正在悄无声息的张开了一张网:“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向来对寮国极为厌恶,如今刺杀他的人是寮国人。若不能和谈的话,恐怕又要起战乱了。”
黎洛点了点头:“这还是后话,刘策若是有所动作,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过此时我们还是继续按兵不动为好。”
林思慎轻轻一笑,表示道:“我不会轻易出手,我现下只需要一张完整的情报网,一张渗透天下的暗网。”而后她抬眸,深邃的眸中闪烁着凌厉自信的光芒:“而我要成为这张网的中心。”
黎洛懒懒的撑着额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派去青州的人可是没了消息,你这张网恐怕不能渗透到你家那位美艳郡主的地盘。”
说起这个消息,林思慎不免想起今日在王府和沈顷婠的对话。
自从知晓沈顷婠牵涉朝堂之后,林思慎就暗中派人前往青州察探,如今这些人显然是被沈顷婠扣押了。只要沈顷婠在,她想渗透青州,恐怕就是难如登天。
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九王爷的封地在青州,凭借沈顷婠的本事,我们的人若是能渗透青州才算是稀奇。”
黎洛轻笑出声,她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你对她的评价看来很高,难不成你在她跟前又吃了瘪?”
林思慎眉头紧蹙道:“她这人实在难揣摩,到如今我也没能查清她的底细。”
黎洛站起身:“反正你们就要成婚了,等成为同船人,她总会透露一些消息给你。”
林思慎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并未说什么。
黎洛径直走向了床榻旁的木案,她提起一壶酒放在桌上,笑道:“我今日买了一坛竹叶青,可要陪我饮上两杯。”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兴致了”林思慎垂眸一看,桌上只摆着一个酒杯,看来她若是没来,黎洛应当是准备一人独饮。
黎洛笑了笑,又取来了一只酒杯,放在林思慎身前:“不过突然想饮酒罢了。”
提壶斟酒,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林思慎垂眸看着酒盏之中,那色泽金黄微带青碧的酒液,凑上前去嗅了嗅,眉尖一挑抚掌笑道:“闻着便知是好酒。”
黎洛今日的确奇怪,平日极其克制的人,竟是连续饮了三杯酒下肚,而后撑着额角懒懒的看着林思慎。
林思慎可不像黎洛,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尝着美酒。
林思慎喜爱竹叶青,虽然伤口才好,可一杯酒下肚后,她忍不住亮着眸子将酒盏推到了黎洛跟前:“再来一杯。”
黎洛按着酒壶,白皙素净的面容上似乎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痴痴一笑歪头道:“你只能喝一杯。”
“小气。”林思慎撇了撇嘴,而后盯着黎洛看了半晌,突然认真的开口问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黎洛眯着狭长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而后慵懒的拖长声音道:“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林思慎见她面上似乎有些酒气,便蹙眉问道:“你不会喝醉了吧?”
黎洛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突然下了逐客令:“你该走了林公子,再晚天就该亮了。”
林思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点点头道:“的确该走了。”
“我送你。”
穿过院子,黎洛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前,林思慎踏出门槛回头看了黎洛一眼,笑着提醒道:今夜天凉切记关窗。”
林思慎这话说的倒有些奇怪,黎洛目送她离开后,转身回到了屋内。
想起林思慎的刻意提醒,她脚步不停的径直走到了窗边,只见微微敞开的窗柩上,在冷白色月光笼罩下,一个精致的长方形木盒正放在窗台之上。
黎洛怔了怔,她抬手拾起木盒,白皙的素手轻轻拂过雕刻着朵朵莲花的黑檀木盒。
打开木盒后,一支雪亮剔透的白玉簪子赫然入目,簪身雕刻着精致古朴的纹路,簪头以银链坠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洁白玉莲,看上去虽素雅简洁却也飘然出尘。
玉簪的做工极其漂亮精致,应当价值不菲。
木盒之内只有一支玉簪,林思慎也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可黎洛却瞬间明白了,虽然她未曾说过,可林思慎还是知晓了今日是她的生辰。
至于为何林思慎会送她发簪,这或许算是一个承诺吧。
月光之下,黎洛微微垂下头,她抬手取下发间的木钗,如墨如瀑的青丝倾泄而下,素净清丽的面容之上噙着一丝温柔清婉的笑意。
林思慎回了将军府后,脱去夜行衣,再将衣裳褪去露出了肩头上的伤疤。
她肩头上的伤疤并不算长,不过半指左右长,只是刚刚愈合的疤痕还未换上新皮,远远看上去像一只趴在她肩头的虫子,丑的要命。
她取了手边一个白色的瓷瓶,倒了些白色的药膏在指尖,然后贴着伤口涂抹。
这药便是上次沈顷婠给她的梨花膏,说是能淡去疤痕,这还是林思慎头一回用,也不知功效能不能有这般神奇。
药膏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涂抹在伤口上凉凉爽爽的,林思慎躺在床上时身旁一直萦绕着梨花香,好似有安神效用一般。
林思慎眯着眼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没多时,她便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可在入睡的前一秒,她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她伤重的那几天沈顷婠一直未曾来看过她,等她找去时沈顷婠却将药膏给了她,而墨竹说这药像是刚刚调制而成的。
再加之她今日去王府时,从沈忠的口中她知晓了原来沈顷婠也精通药理,这么说来难不成这梨花膏就是沈顷婠那几日调制而成的。
虽然有此可能,但林思慎还是有些怀疑,如果真是沈顷婠特地为她调制的话,那沈顷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要笼络她的话,说出口应当会更有效。
除非沈顷婠只想等着她自己发现,甚至沈忠的透露也是她暗中授意,这样让林思慎无意中发现会更显得她用心良苦?
昏昏欲睡的林思慎突然又猛的睁开了眼,因为她还想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在沈顷婠眼中可是一个大男人,一个男人身上多了一道疤而已,谁会去在意。
为什么沈顷婠要那么用心的替一个男人调制祛疤的梨花膏。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是这样的,昨天呢我少打了一个零,本来说的是500个评论日万。
我怎么可能会说50个评论,那也太少太丢脸了!!!
虽然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但是宅心仁厚的我,还是打算不辜负受受们的期盼。
我可真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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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沈顷婠回王府后, 京城就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林思慎夜里着了凉又染上了风寒, 就连墨竹都忍不住笑她, 说她比养在深闺里的小姐还孱弱。
林思慎无从辩解,她本就是一年到头大病小病不断。
这日, 她正靠在窗边的云榻上,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斗篷, 手中执着一本兵书,雪白的狐毛将她白皙的脸蛋衬的有些苍白。
窗外雨声瑟瑟,林思慎的目光从兵书上移开,木窗外檐下滚落的雨滴如同珠帘一般, 她忍不住伸出手, 白皙的指尖接住了一滴落下的冰凉水珠。
正当她发愣之际, 墨竹突然推门而入,她好似没打伞, 发丝肩头皆是滚着细碎的水珠, 踩在石板上印下了一片清晰的水痕。
看着身披狐裘斗篷一身矜贵雍容的林思慎,墨竹忍不住低声笑了笑,然后轻咳一声正色道:“老夫人请公子过去。”
林思慎放下书自云榻上缓缓起身:“祖母唤我去有何事?”
墨竹恭恭敬敬的答道:“说是去看喜服, 今日一大早就有不少绸缎铺上门,老夫人拒了好几家,现下还留了两家,让公子过去看看。”
林思慎站起身,听墨竹这么一说, 想起和沈顷婠得婚期越来越近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喜服罢了,随便挑一家便是了,何需让我过去看。”
墨竹上前搀扶住她得手臂,低声道:“老夫人让公子去,公子就去看看吧,到底是喜服,总得做的让公子满意。”
“一件衣裳罢了。”
虽然这么说,可林思慎还是跟墨竹去了老夫人的佛堂,墨竹给她打着伞她拢着狐裘,穿过了雨幕没多时就到了老夫人的佛堂边的庭院。
待客的厅堂敞开着门,林思慎走入院子时抬眸看了眼,厅堂里正坐着几个人,看不清面容,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出有两个生人,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背对着她,一旁还有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
踏上石阶,墨竹收了纸扇,门旁候着的两个婢女向林思慎行了礼,然后转头恭敬的跟老夫人同禀:“老夫人,小公子来了。”
老夫人坐在主位,一抬头见到林思慎,就抬手招了招,笑着道:“慎儿,快过来瞧瞧这两匹布料,真是漂亮的紧啊。”
林思慎踏过门槛,面上扬起了笑意:“挑布料罢了,祖母您看着选就是了,孙儿的眼光可没您那么好。”
老夫人杵着拐杖站起身,站在她跟前的那个红衣女子竟是比婢女还快一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老夫人。
林思慎目光扫了一眼,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只见搀扶着老夫人的女子面容娇媚清丽,如墨染的青丝上插着一只金步摇,流苏轻轻的晃动着。抬眸看着林思慎的一瞬,女子狭长的眸中掠过一道欣喜。
这女子,竟是云鎏,林思慎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云鎏的手,看着云鎏的眼神很是和蔼,她很是欢喜的与林思慎介绍道:“慎儿,这位姑娘是云记胭脂铺的云老板,年纪轻轻可就在京城开了间铺子。”
云鎏的目光痴痴的落在林思慎面容上,先是惊喜而后渐渐黯淡了下去,在老夫人介绍完后,她微微垂下头掩饰住了眸中的异样。
一旁的中年男子对着林思慎诌媚一笑,急忙上前一步拱手奉承道:“小的姓任,是任记绸缎庄的掌柜,小的在此恭贺小公子大婚,小公子和郡主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她眉头微蹙的偏开了目光,没想到云鎏居然会出现在将军府里,还想揽下为她绣制喜服的差事。
看着林思慎惨白的脸蛋,老夫人担忧的关切道:“慎儿,你身子可还是不舒适,挑完布料你就赶紧回去歇息吧。”
林思慎目不斜视的看着老夫人,笑着道:“祖母,若孙儿没记错的话,任掌柜的绸缎庄应当在京城开了几十年,喜服不如就交予任老板去操劳吧。”
她连布料都未曾看过,就选了任掌柜,老夫人愣了愣看了一旁的云鎏一眼,而后犹豫道:“你都没看一眼,就这么选定了?慎儿,云老板的手艺可是很好的,你不如再看看。”
老夫人显然更满意云鎏。
可林思慎并不想让云鎏替她绣制喜服,云鎏对她的心意她再明白不过。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云鎏却突然身形一动,她径直走向了一旁的木桌旁,取了放在木桌上的一件袍子,而后走到了林思慎跟前。
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林思慎,云鎏面上神情倔强,她轻启红唇道:“成婚乃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成婚当日穿的喜服林公子应当细细甄选。这袍子原是小女子为一位故人亲手绣制的,林公子大可先瞧瞧小女子的手艺,再做决断。”
老夫人在一旁点了点头道:“我刚刚也瞧了瞧,云老板的手艺可真是精细。慎儿你先仔细瞧瞧,再决定选谁家。”
林思慎垂头看着云鎏手中的青色长袍,神情有些复杂,以前云鎏曾与她说过,要亲手为她做一件衣裳,想来应当就是这件了。
说是让林思慎自己选,可其实老夫人早就在心中选定了云鎏,正当林思慎看着云鎏手中的长袍楞神之际,老夫人却在一旁发话了:“珠儿,把任掌柜送出去吧。”
任掌柜一走,就是林思慎不想选云鎏也没办法了,她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目的云鎏,轻声道:“何苦呢?”
云鎏抬眸,狭长的眸子如同江南的烟雨般朦胧湿润,她红唇微微上扬,面上带着笑意却让人瞧着觉得心酸。
老夫人的确很喜欢云鎏,只见她拉过云鎏的手,欢喜道:“慎儿咱们就选定云老板,云老板可是说七日就能绣制好喜服。”
显然老夫人并不知晓眼前这个温婉漂亮的女子,就是林思慎在凝香楼的“相好”,若是知道她怎可能会让云鎏替林思慎做喜服。
这在林思慎眼中略显荒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老夫人吩咐下人取来了定金交给云鎏,而后叮嘱了云鎏几声,就派人送云鎏回去。
云鎏跟着一个婢女走出了厅堂,林思慎见状也跟老夫人称身子不好要回去歇息,老夫人闻言当即催促她赶紧回去。
从老夫人的庭院走出来后,林思慎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云鎏的身影,她快步走了过去。
墨竹跟着林思慎追上了云鎏,而后墨竹机灵的将领路的婢女支走的,再将纸伞递给了林思慎,自己则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
红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头顶飘扬的细雨,云鎏抬眸看了一眼,眸中光芒萧瑟,她偏头看着林思慎,眼神痴痴的自她面上扫过,而后眸光一暗柔声道:“ 听说你伤了又病了,这才多久未见,你好似消瘦了许多。”
云鎏的关切并未让林思慎觉着暖心,她只会觉得更加惭愧。
她替云鎏遮着雨,偏开头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你本不必这么做。”
云鎏垂眸自嘲的低声笑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你都快成婚了何必再去打扰你,可我就是不甘。我怕你成了婚后,会忘了我。便想着替你亲手绣制一身喜服,你只要穿着它就一定会记着我,一世都忘不掉。”
林思慎缓步陪着她往前走,听着她那看似平淡却无比心酸的话语,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和无奈。
她沉默了半晌后,低声道:“云鎏,就当你我是有缘无份吧。”
云鎏的步子一顿,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垂着头的林思慎,良久之后这才凄然一笑:“你我本就是有缘无份,林公子愿替我赎身已是天大的恩赐,云鎏又怎敢奢求更多。”
说完她快步走出了纸伞,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背对着林思慎轻声开口道:“我只想知道,林公子心中可有过云鎏。”
林思慎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朦胧烟雨中一袭红衣的云鎏,她觉得自己喉咙好似堵着什么东西似的,微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等了许久,她终于闭上眼咬了咬牙要开口时,想要答案的人却颤抖着声音打断了她:“我不想听了,林公子,你就将答案藏在心底吧,莫要告诉我。”
那一道清瘦萧瑟的红色身影步履微乱,转眼间,就逃似的匆匆消失在林思慎眼前。
林思慎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这才皱着眉头看向身后的墨竹,将纸扇递给她,急忙道:“墨竹,你快些把伞送去给云鎏,雨这般大”
话说了一半她却自己顿住了,墨竹站在她身旁,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公子当真要奴婢取送伞?”
“罢了。”林思慎摇了摇头垂下了手,她的疼惜虽是真的,可她也知晓若是自己继续这样做,只会让云鎏更舍不下她。
都已经伤了人,又何必再去伤口上撒盐呢。
墨竹接过伞替她遮住了雨,又伸手替她将松开的狐裘襟带拉紧些,叹了口气道:“公子,自古这温柔刀才是最伤人的。”
林思慎垂下眸子,自嘲的笑了笑:“我自己惹的罪孽,却还让旁人受苦。”
墨竹略带深意的轻声道:“公子知道就好,日后就莫要再去招惹旁人了,有一个云鎏姑娘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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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府上养了两日,林思慎的伤寒终于养好了,就连天气也跟着她的病一同好了起来。
秦灏一大早就来找林思慎说是请她去茶楼看戏,林将军去上朝还未归来,又因这些日子林思慎改邪归正,所以对她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了。
没有丝毫阻拦,林思慎就跟着秦灏出了府。
秦灏今日有些神神秘秘的,说是有事找林思慎,可林思慎问他是什么事他却不说,只是暗笑着领着她往满香楼走。
满香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掌柜的来头不小,凡是去满香楼的客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寻常的百姓有钱也去不了,林思慎以前也和秦灏来过几次。
等到了满香楼后,林思慎看着寥寥无几的客人,偏头笑道:“你不是说来看戏吗?怎么不见戏班子。”
秦灏神秘一笑:“这戏,可不是戏班子演的,你别问那么多,随我来。”
说完便拉着林思慎去了满香楼的后厨,然后径直走向了后厨角落里,一个布帘遮着的小门。
掀开布帘后,眼前是一个昏暗的小房间,两个彪形大汉正坐在里头,见有人进来他们当即站起身,皱着眉头看着秦灏和林思慎,目光不善道:“两位公子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林思慎有意无意的打量了几眼,只见小房间里除了摆着一个木桌和几把椅子外,墙边还靠着一个大木柜,上头满满当当的摆着一坛坛酒。
“没走错,我们是来看戏的。”秦灏得意一笑,趾高气昂的瞥了那几人一眼,而后自袖中取出了一块玉牌,递到了他们跟前。
林思慎目光落在秦灏手上,只见他手中的玉牌上,正反两面都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那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接过秦灏手中的玉牌细细端详了片刻,而后笑道:“原来是贵客。”
说完一个汉子走向了身后的柜子,背对着两人也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只听咔嚓一声,那柜子竟是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暗门。
暗门内有些昏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石阶通往地下。
两人便将目光落在林思慎身上,开口问道:“那这位客人的牌子?”
秦灏见状有些不满的皱着眉头道:“怎么,我的牌子还不够?”
大汉面露为难,急忙低声道:“公子,咱们楼里有规矩,只能凭牌子进人,那位公子没牌子的话,恐怕”
秦灏闻言沉着脸,怒声道:“你们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吗?还敢拦着他!”
林思慎轻笑着拦住了秦灏:“秦兄别这样,既然是凭牌子进去,那我没牌子不进去就是。”
京城里的大动静小动静都逃不过林思慎的眼睛,她早就听黎洛提起过,一年前满香楼在地下挖了个大密室,一直在暗中布置。
满香楼背后的靠山是太子,所以林思慎倒是派人密切的盯了一段时间,知晓了满香楼地下是建了个地下赌坊和青楼。
之后她便没再关注,没想到过了一年,太子这地下赌坊终于完工了。
这不过是个供王公贵族玩乐的销金窟,林思慎的兴趣不大,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去也罢。
可秦灏觉得自己在林思慎面前失了面子,怎么也不肯就这么算了,非要拉着林思慎进去,那两人堵在暗门前怎么也不让进。
一时间秦灏竟是跟他们吵了起来,一旁的林思慎一脸无奈,见秦灏气红了眼自己又劝不住,便退到了一旁一言不发。
正吵着,突然被门帘被掀开来,一个穿着紫袍头戴玉冠的男子踏步走了进来,男子长了对极英气的剑眉模样俊俏。看着眼前吵闹的秦灏,男子眉头紧皱,沉声呵斥道:“你们在此吵什么?”
那两个汉子一见男子,脸色骤变,垂头恭敬道:“见过公子。”
秦灏一转头,原本趾高气昂的模样瞬间萎靡了下去,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原来是李郡马。”
这男子名唤李启,是三王爷小女儿青瑶郡主的郡马爷,也是太子跟前的红人。
别看李启长了一张俊俏正气凛然的脸,可他却不是什么坦荡之人。
当年李启本是一介布衣,后来金榜题名中了探花,又被青瑶郡主看中,便狠心弃了陪他寒窑苦读的结发妻,还找了个由头将发妻丢入了大牢。自己则是娶了青瑶郡主,之后更是巴结上了太子,一路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成了户部侍郎,是名副其实的正三品官员。
林思慎这次救驾有功赐了个兵部郎中,也不过是正四品。
李启目光淡淡的瞥了秦灏一眼,冷声道:“秦公子,你可是要在满香楼内闹事?”
秦灏一直看不惯李启,奈何李启背后的靠山是太子,心中虽不满面上却还是挂着笑意,他嘴角一抽急忙将一旁看热闹的林思慎拉了过来:“我哪敢闹事,我不过是拉着林兄过来凑凑热闹。”
李启看着林思慎脸色立即变了,他对着林思慎笑了笑,温和道:“原来是林小公子。”
林思慎眉尖一挑,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李兄。”
李启点了点头,而后看着那两个大气不敢出的汉子,厉声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知道林公子是什么人吗,你们竟敢拦他,狗奴才还不快给林公子请罪。”
那两个汉子闻言,急忙点头哈腰道:“林公子是小的们狗眼不识泰山”
\"你们不必如此。\"林思慎打断了他们,而后偏头看着李启:“李兄,他们不过是照章办事罢了,怪不得他们。”
李启对着林思慎阖首,而后低声道:“林公子大人大量饶过你们,还不赶紧滚开,让林公子和秦公子进去。”
林思慎摆了摆手:“李兄,我的确没有玉牌,就不进去了,免得坏了规矩。”
李启朗声一笑,径直走到暗门前,拂袖做了个请:“凭林公子的身份,不需要玉牌。来,请进吧。”
一旁的秦灏撞了撞林思慎:“行了,见好就收,今日可有好戏看。”
林思慎低声笑了笑也没再推辞,跟着李启和秦灏进入了暗门之内。
暗门内的石阶足有百阶,直通往地下,两旁插着不少火把将脚下路照的亮堂。
很快石阶见底,眼前出现了一个雄伟的镶金的大石门,门上有一个纯金的狮头门叩,李启抓着金环叩动了三声后,大门缓缓的打开。
一股嘈杂的热气扑面而来,热气中好似还含着一股浓烈的香味,林思慎下意识的掩住口鼻,她皱了皱眉头然后抬眸看去。
只见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四周竟是建着一座座悬挂的角楼,檐角挂着红色的灯笼和红绸,不少身穿纱衣的貌美女子巧笑盼兮,坐在红绸系做的秋千上轻荡在半空之中,白皙漂亮的玉足裸露在空气之中。
而大殿中,有不少穿着锦衣的王公子弟正凑做一堆,一边在赌桌上大声喧哗,一边抬眸看着飘荡在空中的女子。
大殿正前方半空中生生将巨石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台上放着流水潺潺的假山和修剪整齐的盆栽,假山上的流水泛着热气,淌入下方一个四周垂着白色飘纱的玉池中。
那池子还真是由货真价实的上好白玉打造,里头已经装了满满一池的清水,此时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最让林思慎震惊的是,那玉池中还有一个不着寸lu的女子,正浸泡在水中。
还有人不时有人自玉池中勺起水,一边痴笑着盯着女子,一边将水灌入口中。
秦灏早就看的眼都直了,他兴奋的四处打量着,而后目光落在不远处荡在半空中的女子身上。
见林思慎似乎在看着玉池,李启笑了笑挥袖一指笑道:“林公子,那假山之上淌下来的可不是水,而是上好的桃花酿,可要试试?”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低声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了,我伤病才好不宜饮酒。”
将女子泡在酒中,就这么取酒去饮,这不就是泡澡酒吗,这些人还真都是疯子。
不远处一个端着两杯酒的妖娆女子晃动着腰肢,走到了两人跟前,轻笑一声后就依进了李启怀中。
李启伸手搂过她,取了一杯酒递给了林思慎,而后似笑非笑道:“林公子先坐下吧,今日的重头戏可还没到呢,届时我相信林公子一定会对此地流连忘返。”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脸颊,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陪这位贵客。”
李启走后,女子就靠近林思慎,脸上挂着媚笑径直靠向林思慎胸口,口中还娇声唤了句:“贵人。”
林思慎侧身一躲避开了她,后侧两步笑道:“姑娘不必陪我,我自己走走就好了。”
甩开女子后,林思慎在这酒池肉林中晃荡了一圈,眼前的一幕幕让她眼晕头涨,她本想找到秦灏推辞一声不舒服先走。
却不想突然间大殿中的灯光一暗,而后半空之中洒下一道白色的冷光,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抬眸望去。
只见大殿之上,那倒白光中,一个穿着轻薄纱衣面上蒙着白纱的女子,抓着一根垂下的红绸,在空中轻舞着翩然而下。女子身段柔软纤细,白皙的玉足之上挂着一串银铃,伴随着轻舞发出清脆的铃声,所谓一舞倾城翩然若仙也不过如此。
她蒙着面只露出了一双狭长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眸中含着一丝轻笑,只淡淡一扫便叫人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痴痴的望着那女子,只有林思慎在昏暗之中紧紧的皱着眉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刚刚一瞬她竟觉得,这女子的双眸有些熟悉,好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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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清脆的银铃声荡入耳中, 空中轻舞的女子抬手解开了襟带,身上的轻纱缓缓飘落, 她身上好似穿着异国的服饰, 单薄而华美,裸露在空气之中的曼妙腰肢盈盈一握。
林思慎偏开了头, 瞧见了身旁的几人正争抢着女子脱下的纱衣。
李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他略带深意的看了林思慎一眼, 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林兄,看傻眼了吧。”
林思慎笑了笑没说话。
李启抬眸扫了一眼那些狂热的仿佛失去神智般的客人:“这姑娘是异族人,林公子应当听过吧,异族女子遍体生香容貌绝美尤擅乐舞, 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下这么一个极品中的极品。”
异族是晋国的一个隐居世外的族群, 因不与外族通婚所以人数极为稀少, 他们鲜少出现在人们眼中。据史书记载,异族千年前便存在于晋国, 古往今来所有担任祭祀祈神的巫师, 皆是异族人。
在民间传说中,异族人甚至都有通神的本事。
许是因为血统,异族人无论男女样貌都极为俊美, 又因这个族群太过神秘。所以在寻常人眼中,异族女子就如同天上的仙子一般圣洁。
可林思慎不这么觉着,无非就是因为异族人隐世,鲜少出现在世人眼中,又加之无数编撰的故事, 这才多了那么一层面纱让人想要揭开。
不过都是一群普通人罢了。
李启看出林思慎的兴趣似乎不大,他低声一笑上前一步站在所有人眼前,负手朗声道:“诸位,今日这位异族女子,价高者得。”
“价高者得?”林思慎正在发愣之际,身旁突然挤来了一个人,秦灏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问道:“林兄,借给我些钱。”
林思慎偏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劝道:“你就别凑热闹了。”
秦灏嘿嘿一笑,抬眸看着半空中的女子,咽了咽口水道:“你没听过牡丹花下是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吗,这样的绝色美人,就是倾家荡产我也想一亲芳泽。”
林思慎瞥着他,果断道:“你别打我主意,我没钱。”
秦灏见她衣服兴致不大的模样,有些讶异道:“我说林兄,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以往你可不是这样的。”
林思慎敷衍道:“我可是快要成婚的人了,自当要稳重些。”
正当两人说着话,在场的客人们已经开始出价了,起价便是一千两白银,还有人在不停的叫价。
秦灏脸色一变,神色瞬间萎靡了下去,不甘又无奈的嘀咕道:“这些人的钱好似大风刮来似的。”
林思慎在一旁低声笑了笑,秦灏虽然是庆国公的小儿子在家中备受宠爱,但是庆国公一月也不过才给他了二百两的月钱,平日就挥霍光了,还少不了问林思慎借钱。
此时别说一千两,怕是五百两他都拿不出来。
随着叫价越来越高,显然已经有不少人囊中羞涩败下阵来。
眼看着有人喊出了一万两的高价,众人都目瞪口呆的不甘说话了,李启环顾四周:“刘公子出价一万两,可还有人要出价?”
说完也不见有人出声,李启便抬头对着女子招了招手,女子松开了握在水中的红绸缓缓而下,白皙的玉足点地轻轻一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轻飘飘的了落在了地上。
青丝倾洒而下,女子垂着的眉眼轻轻一抬,狭长的桃花眼淡淡扫过人群。她赤足站在李启身旁,如葱白般纤细的指尖抬起轻轻一挑,面上的轻纱便随之落下。
看清女子的容貌众人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女子五官好似精心雕琢的一般,精致的挑不出半点瑕疵。
她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双眸清浅剔透,掺杂着一丝若有似无勾人的魅意。鼻梁挺直鼻头微翘,红唇弧线完美,娇嫩的仿佛快要滴下水一般。
她的样貌看上去略显清纯,又完美的揉入了一丝魅惑,叫人只看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生出拥有占据她的念头。
众人之中,林思慎也呆呆的看着女子,不是因她被这女子的容貌惊艳,而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个女子。
难怪刚刚女子未除下面纱时,她觉得女子的双眸有些熟悉,原来这并不是错觉,眼前的女子她的确见过,还曾有过交集。
孟雁歌。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太子手下可以肆意买卖的货物。
只不过今日的孟雁歌,似乎跟她之前认识的孟雁歌有些不一样,她记忆中那个肆意又张扬的女子,此时却如同一个乖巧美丽的木偶,站在李启身旁微微垂着眉眼。
这让林思慎觉着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或者说这个女子只不过跟孟雁歌长得太过相似,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
正当林思慎怀疑之际,女子似乎察觉到了饱含侵犯打量的一众目光之中,那一道异样的眼光,她缓缓的抬眸向着林思慎望去。
看到林思慎的那一瞬,她的眼神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眉头也跟着轻轻一蹙。不过这异样的神色只发生在一瞬间,很快她便移开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有人咽了咽口水,红着眼举手喊道:“我再多出一千两。”
见了女子的容貌,众人又疯了一阵,本是一万两的报价又往上喊了起来,最后还是那位财大气粗的刘公子,拍口两万两。
这回众人又丧气了,不满的看了刘公子一眼后,只得放弃。
李启满意一笑,对着人群招了招手,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公子趾高气昂的推开了身前的人,走到了李启跟前,他眯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女子,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黄牙嘿嘿笑着,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叫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李启一拂袖,拍了拍刘公子的肩头,而后笑着低声道:“刘公子,今夜她是你的了,好好享用。”
刘公子搓了搓手,他看着女子咽了咽口水,而后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迫不及待道:“美人你放心,公子今日一定好好疼惜你。”
秦灏一脸妒意,他咬着牙不甘的跺了跺脚:“要不是老子没钱,哪里便宜的了这个丑八怪,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跟着这个恶心人的东西,当真是可惜可叹。”
林思慎站在一旁没说话,她一直盯着女子的脸看,直到看到女子被刘公子牵住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时。她突然垂眸叹了口气,而后上前一步朗声道:“我出一千两。”
众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林思慎,先是愣了愣,而后毫不留情的哄堂大笑。
有人忍不住大声嘲讽道:“我说这位公子,人家刘公子可是出了两万两,你出一千两是在做梦吧。”
许多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皆是在嘲笑林思慎,可李启却是微微一眯眼盯着林思慎道:“林公子说的,可是一千两黄金?”
林思慎抱着手臂淡淡一笑,她环视一圈后,走到李启面前:“没错,一千两黄金。”
“疯了吧,一千两黄金。”
这回倒又轮到众人愣住了,这还真是有人愿意为了美人一掷千金啊。
李启了然一笑,看向了一旁的刘公子:“刘公子,你看如何?”
“这”刘公子愣了愣,抓着女子的手却没舍得松开,他挺了挺胸膛道:“都说了今日中价的是我,他就是一万两黄金,那也是来的太晚了。”
李启只是微微一笑,压低声音提醒道:“刘公子,价高者得。您若是舍不下美人,大可再出高价。”
刘公子脸色白了又黑,他气恼道:“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都说了美人归我,还敢放人叫价。”
闹了一通之后,眼看着李启把几个魁梧汉子叫了出来,刘公子这才悻悻的松了手,就算他权势再打也不敢真在此闹事。
一众哄闹之后,李启派人将林思慎和女子送入了角楼之中。
入了屋子,领路的人便退下了。
门一关,将外头的嘈杂通通隔绝,屋内只余下她们两人。
林思慎还未开口,女子便一转身笑意吟吟的看着她:“敢为这位为小女子一掷千金的公子,高姓大名?”
林思慎站在门后白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知道吗?”
女子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她佯装惊异的捂唇道:“公子这话说的倒是古怪,小女子又未曾见过公子,怎认得公子是谁。”
林思慎绕过她施施然坐在桌边,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孟雁歌,你继续装。”
孟雁歌没否认,只是轻声一笑,而后缓步走到林思慎身后,白皙的指尖轻轻在她肩头上一点:“林公子还真是财大气粗,一千两黄金都出的起。”
林思慎毫不客气的拂开她的手,而后转头沉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太子的人?”
孟雁歌眉尖一挑,旋身坐在她身旁,而后撑着下巴笑意吟吟的看着她:“你问这么多,想我先回答哪一个?”
“每一个。”林思慎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孟雁歌却突然伸手盖在茶杯之上,在林思慎诧异的目光中,她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一眨,而后指尖轻轻在林思慎手背上一划。
林思慎手一抖,快速的抽开手,被丢下的茶杯眼看着就要掉在桌上。
孟雁歌迅速的伸手一挽将茶杯稳稳的抓在手中,滴水未洒。她戏谑一笑,而后就着茶盏红唇一抿喝了一小口,又塞回了林思慎手中。
被调戏了一番的林思慎一脸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正色道:“你别闹了,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
孟雁歌戏谑一笑:“谁说我在这,就得是太子的人。”
林思慎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孟雁歌的来历实在是神秘,她曾派人去查过孟雁歌的身份,但并未查出她的来历,除了孟雁歌的名字,林思慎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今日在这里撞上孟雁歌,她更是好奇了:“你既不是太子的人,那你在这做什么?”
孟雁歌漫不经心的勾起一缕发丝把玩着:“好玩啊。”
她的答案显然太过敷衍,林思慎并未相信,她盯着孟雁歌半晌后,又问道:“那你,真的是异族人?”
孟雁歌放下手中的发丝,戏谑的神色好歹是正经了一些:“这倒是真的。”
听了她的回答,林思慎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她敛眸问道:“你们异族人,不是都常年隐居在深山之中吗?你为何会出来?”
孟雁歌眉头微蹙,她轻哼一声:“你问题可真多。”说完她突然伸手搭在林思慎肩头,而后凑到她跟前轻轻吐了口气,柔声道:“你今日不是来此玩乐的吗?”
虽然孟雁歌表面上看起来跟林思慎很熟络,但其实她对林思慎很防备,从她的口中林思慎压根就没问出什么。
她推开了孟雁歌的手,轻声道:“我不过是随朋友来看看。”
孟雁歌两次三番被林思慎推开,倒也不羞恼,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那你为何要花一千两黄金买下我,是垂涎我美色,还是你吃醋了?”
“吃醋?我吃什么醋?”林思慎有些莫名其妙:“我只不过是看你被那个刘公子牵着很不高兴罢了。”
孟雁歌眉尖一挑,似笑非笑的敛眸道:“所以你就为我花了一千金?”
林思慎勾唇一笑,自信满满:“这你倒不必为我担心,这花出去的一千金,有人会自动送回我手上。”
孟雁歌抓住了她的话中的深意,她目光一冷:“这么说你才是太子的人。”
林思慎没否认,明面上她的确算是太子的人,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她更在乎的是,孟雁歌突然转变的态度。
她半猜测半求证的问道:“那日追杀你的人,莫非就是太子派人做的?你跟他有仇?”
“你不必知道。”孟雁歌眉头紧蹙,她冷冷的盯着林思慎,眼神愈发复杂:“或许,你现下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吧。”
林思慎神色一凛,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孟雁歌的目光落在门外那一闪而过的影子上,她缓缓的贴近林思慎,正当林思慎要躲开时,她快速的伸手按住了林思慎的后脑,而后凑道她耳边低声喃道:“你现在还来得及离开。”
她的话让林思慎僵住了身子,对孟雁歌她虽有防备,却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颈突然传来针刺一般的微痛,像是被蜜蜂轻蛰了一口,短短一瞬她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她猛地推开孟雁歌,伸手捂住后颈一脸错愕的盯着她:“你你做了”
话还未说完,她便觉得身子一软倒向了地上。
好在孟雁歌快一步起身扶住了她,林思慎软软的倒在她怀中,一股倦意涌了上来让她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很快她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孟雁歌垂眸看着她,神色极为复杂,半晌之后这才轻声开口道:“若不是你救了我”
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她将林思慎扶了起来放在床榻上,而后也不知伸手在床边摸了什么,只见床榻突然一翻转林思慎瞬间便消失在床榻之上,不见踪迹。
做完这一切后,孟雁歌在屋内换了一身衣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坐在桌边。
没等一会,房门突然被敲响,孟雁歌打开门,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端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待关上门后,婢女突然盯着孟雁歌不满道:“那个人怎么回事?”
孟雁歌淡淡一笑:“没什么,把她送出去就行了。”
婢女对她的回答很是不满,厉声问道:“她是什么人,会不会破环我们的计划?”
孟雁歌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淡道:“放心,她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
婢女转过身,冷声提醒道:“若是因这条漏网之鱼发生了意外,长老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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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慎醒来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昏暗,她好似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了,一股浓重的木漆味飘入鼻腔让她头晕眼花。
她伸出手四处摸了摸,这才确定了自己的确是被关在一个好似木箱一样的东西里,好在木箱似乎并未被锁死,她抬起脚用力一蹬,盖着的木板震了震,一些泥土随之落下。
倒是挺沉,林思慎挣扎着仰起头,双手按在木板上凝力一推。
只听一声响动,一块黑色的沉木被掀飞,眼前终是出现了亮光。
林思慎迫不及待的爬了出来,待爬出来后,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躺在一个放在土坑里的棺材中,而她四周竟是一片乱葬岗。
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腐臭味,不远处有一个被草席包裹着的身体,往外渗着浓水,几只乌鸦站在草席上,睁着黝黑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天色暗沉,四周横七乱八的摆放着腐烂的尸体,眼前的情景,再加上乌鸦沙哑凄厉的叫声,更是让人心生恐惧。
刚刚还在满香楼地下的酒池肉林中,一转眼就出现在乱葬岗里,林思慎还在发昏的脑子此时更是一阵生疼。
她有些不解为什么孟雁歌要迷晕她,而后丢在乱葬岗里。只不过昏倒前孟雁歌几句提醒的话,让她心中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拢了拢衣裳,林思慎快步从这个阴冷恐怕的乱葬岗走了出去。
这个乱葬岗就在京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山郊,见四下无人林思慎使了轻功没多久后,就出现在了京城外。
往日此时京城还在开市中,可今日,待她走到城门口时,却见到守城的士兵多了两倍,正对着入城出城的人严加盘问。
心中那不详的预感仿佛得到了印证,林思慎几乎可以断定,满香楼一定是出事了。
好在守城的士兵认出了林思慎,没有盘问就将她放入了城内。
果然,昔日熙攘的京城街巷竟来回穿梭着不少身穿铠甲的士兵,他们神情凝重的守在两侧,百姓们站在檐下三两成堆不知在交谈着什么,只是能看出他们似乎有些惊惶。
林思慎抬起头看向满香楼的方向,只见半空中满香楼的位置正飘起一阵浓重的黑烟,像是着火了。
她没有停留,快步往满香楼走去,还未走近远远就看见林将军正站在满香楼门前,在他身旁还有不少官员,甚至连九王爷也在。
而门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具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满满当当的几乎数不清。
空气中飘荡着皮肉烧焦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围在两旁的士兵原本阻拦着普通百姓的靠近,一见到林思慎走过来时,他们愣了愣,而后急忙转头看向林将军,大声喊道:“将军,小公子在这。”
在场的人闻言几乎都将目光投向了一身狼狈的林思慎。
林将军沉着脸走了过来,他看着林思慎的目光中先是惊喜,而后又瞬间涌上了一股恼怒。
林思慎垂下头,轻声唤了句:“爹。”
九王爷负手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眼林思慎,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后又看着林将军,开口道:“没事就好,先让她回去吧。
林将军不为所动,他死死的盯着林思慎,沉声问道:“你今日去哪了?”
林思慎自知林将军已经知晓自己今日在满香楼,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一旁的九王爷却又拍了拍林将军的肩膀道:“回去再问,本王看她似乎也挺累的。”
好歹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将军忍着怒气,呵斥道:“滚回去,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林思慎垂下头:“爹,那我先回去了。”
走了每两步,九王爷突然盯着她的背影道:“婠儿已经知晓了。”
林思慎顿住了步子,一开始倒也没明白九王爷的意思,细想下这才突然明白了过来。
满心复杂的林思慎走了没多远后,回头看了眼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的满香楼,又看了眼满地的尸体,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原来孟雁歌在那里的目的,是想毁了酒池肉林,不仅如此,这场动乱还死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
若不是孟雁歌最后放她离开,恐怕她此时也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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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从满香楼离开后林思慎并未回府, 而是去了城东的一间老茶铺。
她掀开门帘一走进,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的老掌柜抬起眼, 见到面无表情的林思慎, 他急忙放下算盘迎了过来,恭敬的低声唤了声:“公子。”
林思慎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向了一旁的内门。
老掌柜慌忙走到门边, 四处望了望见没人主意,便将门关上了, 而后快步跟进了内门里的一个小屋子。
林思慎背对着他站在桌边,还没等老掌柜行礼,她便冷声道:“你可知我今日险些被人炸死在满香楼?”
老掌柜身子一抖,垂下眸子咬牙道:“是老奴失职, 好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林思慎真的有些气恼, 这些年她花了不少精力不少钱财, 在京城布下了一个情报网,为的就是提前捕捉到京城的风吹草动以防外一。
可这回倒好, 没查出孟雁歌的身份就算了, 竟还让她悄无声息的在满香楼下埋下了一堆火药。若不是她侥幸此前曾救过孟雁歌一命,恐怕现在她也葬身地底了。
这怎么能叫她不生气。
林思慎闻言猛地转身,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冷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混入京城, 身上还带着那么多火药,你们竟一点风声都没有提前查到?”
老掌柜惭愧的垂下头,低声道:“老奴此前的确查出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分批混入京城,可还未查出他们的身份目的。后来公子在春猎上重伤未醒,老奴不想再让公子忧心, 便自作主张想先查清他们的目的,再行禀告公子,未曾想”
事已至此,再多责怪也于事无补,林思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我不是说过嘛,只要京城有异样就一定要禀告与我。京城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有时晚一步就会受制于人。”
说完林思慎转身看着老掌柜,面上神色柔和了些,她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老先生,我将京城大事小事一律交给先生,就是因为旁人我放心不下。唯有先生这样闻风而动深思熟虑的人,才能让我放心。”
老掌柜闻言深吸一口气,急忙拱手沉声道:“公子,满香楼出事后,老奴派出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个涉案人的行踪,此时正在严密监视中。公子放心,只要顺藤摸瓜,老奴一定替公子查出这些人是由何人指使。”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可知今日满香楼死伤了多少人?”
“死伤近百人,其中已死之人足由三十七人,还另有五十九个人生死未卜,被抬去医馆救治。惨死的人中,身份最高者,是高太傅的第二子和周国公的第四子。”
++++++
从茶铺出来后,林思慎带着一包茶叶缓步走回将军府,一路走来遇见了不少行色匆匆的禁军。
天子脚下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死伤的人还皆是王公贵族富商巨贾,皇帝已然被惊动,亲自下令让林将军和九王爷协同查清此事。
恐怕这件事一发生,就连太子也会被清查出来。
原本只是一个声色犬马的地下赌场,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不会怎样,可如今才开张就死了那么多人,不用猜都知道东宫那位现在已然是一阵惶然。
而这得利之人毫无疑问就是二皇子,难道孟雁歌是二皇子的人?
可为了扳倒太子而得罪那么多人,若是最后查了出来,二皇子也就毫无退路了,他应该不会那么蠢。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走到将军府门口,眼角瞥见了府门前正停着的一架熟悉的车辇,她先是愣了愣,而后快步走了进去。
厅堂前老夫人和柳倾云正神情焦急的等待着,林思慎一露面先将茶叶递给了婢女,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祖母和娘亲跟前。
“娘”林思慎一句娘亲还没喊完,柳倾云突然愤愤盯着她,伸出手狠狠的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林思慎被打的头一偏,白皙的面颊霎时红了起来。
柳卿云颤抖着手指着她,怒其不争道:“你这个逆子,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省省心,都快成婚了你还敢去那种地方厮混。祖母那么大的年纪,还要天天为你忧心。
老夫人被吓了一跳,而后急忙将林思慎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护着,看着她脸上清晰的五指印,扭头看着柳倾云怒声呵斥道:“你发那么大的脾气打她做什么,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还真舍得动手,她可是你的亲儿子。”
厅堂之内除了老夫人和柳卿云外,沈顷婠和秦灏也在。
秦灏看着林思慎当着自己的面被打了,吓得咽了咽口水,他快步走了过来,一脸尴尬的看了林思慎一眼:“林兄你没事就好,我就是看看你有没有回来。我之前输光了正巧回府里取银两,这才逃过一劫,我以为你还在里头,这才”
说完他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心虚:“既然林兄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我我先走了。”
秦灏走后,林思慎被老夫人紧紧护住怀里,她幽幽的抬起目光,瞥向了厅堂正中央站着的沈顷婠。
沈顷婠神色冷淡,她只是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清冷的目光在她面上缓缓扫过,而后偏开了目光。
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她的喜怒。
柳倾云站在林思慎跟前,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后,又是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拍:“你还好意思看郡主,你可知你们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若不是因为你出了事,郡主她担忧你,不然怎会登门,你就不能消停一日?”
眼看着林思慎在自己怀里,柳倾云还动手动脚,老夫人怒目瞪着她:“你还敢打我乖孙,她都知错了她还打她作甚,是不是得打死了你才高兴?”
柳卿云气的跺脚:“娘你就别护着她了,就算我现在不打她待会夫君回来也得打,都怪您成日护着,这才让她敢肆无忌惮的闯祸。”
说完她也不顾老夫人的阻拦,将林思慎拽了出来,指着祠堂的方向吼道:“你赶紧给老娘去祠堂跪着反省,没老娘发话你不准起来。”
林思慎默不作声的抬腿就要往祠堂方向走去。
可老夫人拉着她不松手,眼中都快流出泪来了,她心疼林思慎跟柳卿云争辩起来:“你没瞧见我乖孙身上那么脏嘛,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都快吓死了,你还要让她跪。”
沈顷婠看着被两人拉扯着的林思慎,不动声色的眉尖微微一挑,然后缓步走到了三人身旁。
她伸手扶住了老夫人,柔声道:“老夫人,就让她去跪着吧。等林将军回来见她知错认罚了,好歹也会熄了些怒火。”
老夫人愣了愣偏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不舍的松开了林思慎,还不忘欣慰的拍了拍沈顷婠的手,恍然大悟道:“还是郡主你聪慧伶俐,依我那不孝子的脾气,看到她跪在祠堂应当也不会再打她了,我这都气糊涂了。”
林思慎抬眸看了沈顷婠一眼,一旁的柳卿云伸手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祠堂跪着。”
去了祠堂后,林思慎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看着案台上供奉的牌位沉思了起来。
没多久后,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靠近,那脚步声极为细微,一直到了门口林思慎这才发现。
她没有回头,心中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果然,那人走到了她身后,一股淡淡的冷香随之钻入了她的鼻腔。
“我倒是有些好奇,那般境地,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顷婠的声音很冷淡,却能让林思慎瞬间头脑清明,她没回头只是低垂着眉目轻笑道:“我若是说了谎话,郡主应当能一眼看穿吧。”
沈顷婠缓步走到她身旁,林思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角洁白的衣裙,上面用银丝绣着精致的纹路。
“所以你就不必费心想谎话。”
林思慎思忖了半晌后,想着今日孟雁歌最后与她说的话,神情复杂道:“炸毁地下赌坊的势力中,有一人我曾见过,她不过是念旧情,放了我一马罢了。”
沈顷婠沉默了良久,林思慎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她侧脸完美的线条,似乎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意。
她敛眸,轻启红唇念了一声:“旧情?”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解释道:“一面之缘罢了。”
沈顷婠闻言冷冷的掀起唇角,垂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就是那位貌美异族女子吗?不过一面之缘就放过了林公子,林公子的本事还真是大。”
林思慎从沈顷婠的话音中听出了讽刺,她仰着脖子皮下肉不笑道:“说起来,这一面之缘可还是多亏了郡主殿下您。”
“哦?”沈顷婠拖长的尾音,她淡淡的瞥着林思慎:“这么说,我还无意间替林公子牵了条红线。”
林思慎笑意一僵,她轻咳一声眨了眨眼:“什么红线,你莫要瞎说。不过是那日在洗尘寺外,我才碰到了那个异族女子。若不是你派人杀我,我也不会碰见她。”
沈顷婠眸光一闪,她不冷不淡的开口道:“这么算来,救了你的人应当算是我。若不是我派人追杀你,你也不会结识那位姑娘。你们不相识,今日她也就不会放过你。”
“郡主说的有几分道理。”林思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不仅要谢过郡主的不杀之恩,还得谢过郡主的救命之恩。”
她原本是想讽刺沈顷婠,可沈顷婠不知是不是装傻,竟是勾唇一笑轻声道:“那你准备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脸皮可真厚,林思慎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是笑意灿然:“要报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许。”
反正她们就要成婚了,说以身相许也没毛病。
沈顷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贫嘴。”
来找林思慎就是因为沈顷婠想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知晓了答案后,沈顷婠便打算离开了。
“你好好跪着认罚吧,我先回王府了。”
“等等。”林思慎急忙叫住了她,待沈顷婠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她时,她便有些犹豫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沈顷婠看着她,眉尖一挑表示道:“说来听听。”
林思慎抿了抿唇,无奈道:“我买下那个异族女子时,花了一千金。”
沈顷婠眸光一闪,她似笑非笑道:“借钱?”
“不是。”林思慎否认,而后正色道:“我爹他一定会追问我那一千金是哪来的,届时我就说是与你借的,如何?”
“可以。”沈顷婠果断的答应了,只不过很快她便戏谑道:“那林公子打算何时还我这一千金?”
林思慎愣了愣,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想乘人之危吧?”
“你既舍得为了那异族女子花一千金,又怎舍不得再花一千金贿赂我替你串供?”
神情清冷的沈顷婠,就这么一本正经的敲诈林思慎,偏偏林思慎除了她也找不到第二个有一千金,且舍得借给她的人。
林思慎咬了咬牙,好在她钱多,她一脸怨念的盯着沈顷婠:“成交。”
沈顷婠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面上闪过了一瞬笑意:“很好。”
敲诈了林思慎一千金后,沈顷婠就这么施施然的离开了,林思慎则是继续跪在祠堂。
她没走多久后,柳卿云突然出现了。
“慎儿。”她提着裙角笑嘻嘻的凑到了林思慎跟前,打量着她红彤彤的半张脸。
林思慎从柳卿云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身子往后仰,低声道:“娘亲,你要做什么?”
柳卿云摇了摇头,有些犹豫的摸上了林思慎的脸,心疼道:“娘今天出手有些重,疼不疼。”
林思慎跪直了身子,摇了摇头:“我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先罚我一遍,省的爹爹倒是下手太重。”
柳卿云叹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脸:“你知道娘的心意就好,娘都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你爹爹下手有多重。他要是一巴掌下来,你恐怕脸都要肿好几日。”
林思慎不置可否,她知道柳卿云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心中并无怨言。
柳卿云垂下头,眼眶突然间红了,她哽咽道:“今日京城死了那么多人,你知不知道我跟祖母还有你爹,多担心你,我真的差些以为你出事了。”
她一哭林思慎就跟着情绪低落了起来,她心疼的伸手替柳卿云拭去眼泪,低声安慰道:“对不起娘亲,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们为我担心。”
柳卿云抽了抽鼻子,眨着红彤彤的眼睛道:“幸好你安然无恙,不然娘亲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林思慎撒娇似的抱着柳卿云,在她面前终是露出了女儿家的神态:“娘亲你放心吧,我哪有那么容易死,都说祸害遗千年的嘛。”
柳卿云推开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破涕为笑,她白了林思慎一眼:“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祸害的。”
林思慎扬起笑脸:“您还是回去歇息一会吧,不必为我担心。”
柳卿云点了点头,然后犹豫的盯着她的看了一会,这才开口道:“我来看你,是因郡主她说”
“她说什么?”林思慎有些疑惑。
柳卿云有些心虚的偏开了目光:“她说你脸上的指痕好似消了,我寻思着你爹回来要是看你安然无恙”
林思慎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她幽幽的看着柳卿云:“娘亲,你来该不会是准备再扇我一巴掌吧?”
柳卿云抓着她的肩膀,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就一下,你忍着就过去了。”
“啪。”
只听祠堂之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林思慎缓缓的转头,两边白皙俊俏的脸蛋上各挂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她一声不吭的看了柳卿云一眼,然后垂下头。
柳卿云心疼又心虚,她弱弱的偏开目光:“慎儿你你别怪娘。”
林将军是天黑后才回来的,一听说林思慎在祠堂跪着他就怒气冲冲的冲到了祠堂来,一眼就看到林思慎跪在祖宗的牌位前。
林思慎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缓缓回头,面上的两道五指印把林将军惊住了。
一旁的柳卿云急忙拉着他解释道:“夫君,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知错了。”
林将军疲倦的叹了口气,对着林思慎招了招手:“教训她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事问她。慎儿,跟我来书房。”
一路上林思慎默然不语的跟着林将军进了书房。
仆人端上茶后林将军便让他退下,只余下林思慎跟自己在书房之内,看着林将军阴沉的脸,林思慎知道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到底还是牵扯上了她。
林将军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后,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林思慎,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说吧,秦灏和李启都说你是在地下赌坊中,为何你会从城外回来?”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孟雁歌把她放出来是救了她,可她在地下赌坊中凭空消失总是会惹人怀疑。
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措辞,所以此时便一脸正色斟酌着解释道:“父亲应当知道,孩儿花了一千金买下了一位异族女子。”
话说完她眼角的余光瞥了林将军一眼,不出意料林将军的脸顿时黑了下去。
林思慎轻咳一声接着解释道:“与那异族女子独处屋内时,她敬了孩儿一杯茶,孩儿喝了一小口便发现不对,就趁她不注意偷偷倒了。之后孩儿便觉得有些头晕,就佯装昏倒了过去。其实孩儿当时还清醒着,孩儿偷看到那女子打开了屋内一个暗门,便想趁机跑出去。”
“岂料那女子发现了孩儿的举动,举刀便要将孩儿杀了灭口。孩儿与她缠斗了一会,逐渐觉得头晕眼花,惊慌失措之际就逃入了那个暗门之内,循着暗道通往的方向一直跑,这才逃过了一劫。”
林将军点了点头,在满香楼被炸毁的地下赌坊内,的确发现了一个暗道。他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轻声道:“这么说,你是侥幸发现了那异族女子的阴谋,这才趁机逃离了?”
林思慎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孩儿重见光明后本想即刻回去通报,奈何那女子给孩儿下的迷药药性太重,孩儿因此昏倒在地,待醒来时急忙回到京城,可已然晚了。”
林将军不过是照例询问林思慎罢了,他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亲儿子:“其实为父不相信你会与那些歹人串通,你虽性子顽劣,却也不是那等罪无可恕之人。今日吃了这等大亏,你就该铭记于心。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许再去那等鱼龙混杂的青楼赌坊。”
林思慎连连点头:“孩儿铭记在心。”
林将军眯着眼睛盯着她,又问道:“你那一千金,是怎么来的。我一向为官清廉,虽有些钱财,但都是陛下赏赐的,我可不记得我何时给了你一千金。”
果然,林将军问了她这一千金的来历,好在林思慎早就跟沈顷婠串供了。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惶然的看着林将军,然后垂下头弱弱道:“孩儿孩儿曾问郡主借过一千金。”
“什么!”林将军脸色一变他拍案而起,怒目瞪着林思慎,指着她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你你竟问郡主借了一千金?”
林思慎身子一抖,急忙解释道:“是的,郡主问过孩儿可缺钱财,孩儿本不想借那么多,可郡主她非要给我。”
“你你这个逆子,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林将军气的左顾右盼,他撸起袖子瞥见了一旁的一个鸡毛掸子,抄在手中便其气冲冲的走向林思慎。
林思慎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亲爹这是真要动手了,她急忙绕着书桌转了一圈:“爹你先别动手,你先听孩儿解释的。”
林将军正在气头上,哪里能冷静下来听她解释,他追着林思慎在房中乱窜,咬牙切齿的骂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这个畜生,你说你要不要脸,啊,你把我林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实在是因为林将军下手太重了,以他的蛮力,一鸡毛掸子下来林思慎骨头都等打断,所以林思慎不得不跑。一边绕着屋子跑,一边保证:“爹,那一千金我一定会还给郡主的,我已经答应她了。”
林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双眼通红,好似真的失去理智一般。他一鸡毛掸子下去,屋内的一个木椅上竟是凹下去深深一道印子:“你借钱就已经够丢脸了,你还敢借郡主的钱去嫖,你真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林思慎脸色大变,她慌忙之中窜上了桌,还随手拿了个林将军最喜欢的花瓶挡在身前。
林将军吹胡子瞪眼的举着鸡毛掸子,可看着花瓶又舍不得动手,只得咬牙指着她:“你给我滚下来,滚下来,把花瓶放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林思慎躲在花瓶后面,讨价还价道:“爹,你先把鸡毛掸子放下,我就把你的宝贝花瓶放下。”
“反了你了,你还敢威胁老子。”林将军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猛力一挥,鸡毛掸子虽未碰到林思慎手中的花瓶,可却听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林思慎垂头看了一眼,只见手中的花瓶上缓缓爬上了一条裂缝,接着裂缝迅速延伸,不消片刻整个花瓶都爬满了裂痕。
手轻轻一抖,花瓶便瞬间破碎,碎片落了满桌都是。
林思慎捧着底座楞楞的抬起头,对上了林将军呆滞的眼神,她扬起一脸僵硬的笑意,对着林将军竖起了拇指:“爹,好武艺。”
这一晚上林思慎被林将军用鸡毛掸子,从书房追到了后花园,又从后花园追到了府门口,被拦了回来后她又一一路狂奔跑去了老夫人的佛堂,最后躲在老夫人的怀里不敢出去了。
将军府的下人们对此不仅见怪不怪,还颇感怀念。以前小公子隔三岔五就被将军提着刀追赶,这次还隔了两月呢。
这头林思慎正躲避着亲爹的追杀,另一头沈顷婠也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屋内的九王爷。
九王爷一脸不忿的拍案而起,黑着脸道:“退婚,必须退婚。”
沈顷婠抿了抿唇,开口道:“父王,林公子她其实”
九王爷神色凝重的打断了她的话:“婠儿啊,不如这样吧。父王明日就把京城所有的青年才俊都请到将军府来,一个一个让你挑。父王什么事都能听你的,唯有这件事父王不能依你,父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都快到了成婚的日子,九王爷又突然反悔,无论沈顷婠说什么他都不熄气,非要沈顷婠跟林思慎退婚。
他甚至想连夜进宫跟皇帝提起这件事。
为了拦住他沈顷婠别无办法,她抬眸看着九王爷,咬了咬唇低声道:“父王,其实女儿已和林公子私定终身,有了夫妻之实。”
九王爷愣了愣的看着她,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明天要不要万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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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
看上去沈顷婠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要吊死在林思慎这颗歪脖子树上,九王爷幽幽的叹了口气, 拿她实在是没办法, 最有也没再说什么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只是当夜,他便来了一趟将军府, 在老夫人的佛堂找到了林思慎。
林将军见他脸色不善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将林思慎从佛堂逮出来后丢在了九王爷的面前, 自知理亏的林将军一脸大气的表示道:“王爷,逆子在此。您若要打要骂尽管冲着她来,本将军绝不阻拦。”
九王爷疲倦的看着林思慎,一挥袖表示道:“林将军, 我有些话与她单独说, 还请林将军暂且退避。”
林将军走后, 余下林思慎和九王爷单独站在院落中。
今日九王爷看起来甚是疲惫,他神色复杂的盯着林思慎看了半晌, 这才幽幽开口道:“林思慎, 婠儿已将你们的事告知了本王,你可有什么要与本王说的。”
林思慎看他脸色便八九不离十的猜到了沈顷婠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九王爷因她在地下赌坊之中, 为一异族女子一掷千金的事发怒了。为安抚九王爷,沈顷婠又说了什么非她不嫁的事。
她心领神会,九王爷趁夜找来不过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问她要一个保证罢了。
于是林思慎正色道:“王爷,思慎起誓, 今日之事成婚之后绝不会再发生。”
九王爷眯着眼盯着她,见她神色还算肃然,便咬牙压低声音威胁道:“本王姑且信你一次,若是有一日让本王知晓你做了对不起婠儿的事,本王就把你第三条腿打断。”
第三条腿,她哪来的第三条腿。
林思慎闻言轻咳一声偏开头道:“王爷大可放心,若思慎有一日真的有负郡主,思慎定当负荆请罪。”
九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沉声道:“你还需保证,娶了婠儿之后,不许再纳妾。”
其实九王爷这个要求倒是有些过分了,晋国王公贵族纳妾成风,凡是有些权势的人府中都少不了几个貌美的妾室。就连九王爷自己,虽一直放不下沈顷婠那与世长辞的娘亲,府中仍还有几个偏妃。
像林将军这样只有一位发妻未曾纳妾的高官,在晋国已是异类。
不过林思慎不同,以她的身份别说纳妾,就是娶沈顷婠都心惊胆战生怕身份泄露,如今九王爷提出这等要求,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应下了:“此事就是王爷不说,思慎也不敢纳妾,思慎今生唯有郡主一位发妻。”
林思慎的态度倒还算不错,九王爷到底是放心了一些:“很好,那你就记住今日与本王说的话。”
让林思慎做了两个保证之后,九王爷便离开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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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闲赋在家的日子,因林思慎又闯了祸,再度被林将军敕令禁足在家。
她闲来无事,帮着墨竹给自己搬家。
成婚之后她要和沈顷婠住在琉光阁,所以她的东西都得通通搬过去。
这日天气正好,墨竹指挥着几个下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林思慎穿着宽大的袍子懒懒的靠在门边,指着屋内窗边的云榻,吩咐墨竹道:“你去唤人将这座云榻搬去屋内。”
墨竹抱着两盆兰花,幽幽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若无事就去后花园转转,何必在此碍事。”
“我怎么碍事了?”林思慎不满的嘟囔了一声,眼看着两个下人搬着云榻走出来,便闪身让开路。
墨竹一脸无奈:“公子今日可是一直挡在门口转悠。”
林思慎耸了耸肩,笑着走到墨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兰花:“既然墨竹姑娘嫌我,那我就去琉光阁瞧瞧他们怎么摆放的。”
院子里的兰花多,需一盆一盆搬过去,墨竹来回跑了好几趟,这些兰花都是她的宝贝,下人搬弄她不放心。
墨竹捧着几本书跟在林思慎身后,眼见着四下无人她便低声问道:“和郡主同房之后,公子就打算睡在云榻上?”
林思慎点了点头:“嗯。”
成婚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她不能睡书房,也不能跟沈顷婠同床,自然只能在云榻上将就。
墨竹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公子和郡主同房,奴婢总觉得有些不便,若是一不小心给郡主发现了”
林思慎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的确有些不便,可这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才成婚就跟她分房睡吧。”
墨竹忧心忡忡道:“日后公子只得万分小心,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身看了墨竹一眼:“毕竟是同处一室,若想万无一失我还需你时刻替我打掩护。”
眼看着就到了琉光阁,远远看着忙碌的下人们,两人噤声没在谈论此事。
琉光阁之前便由沈顷婠吩咐兰青和绿荫打理过,林思慎没敢动沈顷婠的摆设,只是往里添置了些自己的东西。
一踏入沈顷婠住下的卧房,林思慎便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萦绕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还是林思慎头一次进入沈顷婠的卧房,她四处看了看,只觉得屋内摆设实在是雅致简洁,除了墙上挂着两幅字画外,便再无其他装饰。
屋内还摆着一个书架,上头满满当当的放着许多看上去很是久远的书本,林思慎只扫了一眼便发现了好几本自己寻了许久,也未曾找到了兵书残本。
她双眸一亮,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取了其中一本坐在桌边就翻阅了起来。
林思慎看的极为投入,墨竹在屋内来回几次她都未曾发现,等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迫不得已放下兵书时,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不少。她站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墨竹适时的敲门走了进来,她看上去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道:“公子,云鎏姑娘送喜服来了,老夫人唤您去试试。”
云鎏来了。
林思慎脑海中浮现了那日雨中,那道落寂的红衣身影,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低沉了下去。
她先是愣了愣,而后敛眸轻叹了口气:“走吧。”
到了老夫人的院落中,林思慎顿下步子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面上扬起笑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云鎏一身红衣垂眸站在老夫人身侧,短短几日她面庞似乎消瘦了不少,身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
林思慎进门后她并未抬头,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垂在身侧五指上还缠着白布的手下意识的往身后藏了藏。
可林思慎还是眼尖的看到了,她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看着云鎏。
屋内的木架之上,正放置着一件大红的喜服,两袖上各用银丝绣着两只栩栩如生交颈的鸳鸯,在屋内暗光的照耀下流转着光泽。
老夫人绕着喜服转了两圈,忍不住一边伸手摸着衣裳,一边喜色的赞叹道:“慎儿快来瞧瞧,云老板的手艺可真是精湛,你摸摸这布料这做工,都快赶上宫廷的御绣坊的手艺。”
林思慎这才瞥了一眼喜服,而后张了张唇低声吐出了几个字:“这几日劳烦云姑娘了。”
云鎏咬着略显苍白的薄唇,苦涩的笑了笑,轻声道:“两日后就是公子的婚期,这几日小女子日夜赶工才将喜服赶制了出来。公子先试试吧,若有不合身小女子还来得及拿回去修改。”
“说的没错,先试试。”老夫人连连点头,而后吩咐一旁的婢女:“珠儿,你过来服侍公子换上喜服。”
云鎏上前一步,垂头恭敬道:“老夫人,不如让小女子来吧,这衣裳毕竟是小女子做的,小女子得拿捏着尺寸,好看看还需不需修改。”
老夫人怔了怔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这屋内人多也不需避讳什么,便点头道:“那就劳烦云老板了。”
林思慎本想开口拒绝,可看着身形消瘦的云鎏小心翼翼的取下喜服,便也不忍再说什么,她默然的走到的屏风后。
候在门边的墨竹见状,只是暗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屋内光线昏暗,灯笼里微闪的烛火透过屏风,洒下昏黄的暗光。
林思慎背对着屏风,她听到云鎏的脚步声传来,听到她将喜服搭在屏风之上。而后便是微弱的呼吸声,一点一点的贴近她。
直到感觉到身后的人近在咫尺,林思慎的腿下意识的往前移了一小步,云鎏突然柔声开口:“公子,抬手吧。”
林思慎向来习惯自己穿衣,就连墨竹的服侍都不习惯,更何况是云鎏。
只不过眼下,她只能听着云鎏的指令,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将双手伸直张开。
云鎏缓步走到她身前低垂着眉目,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抬起解开了林思慎的腰带,然后小心翼翼的替她脱去了外衣,她神态温柔,如同一个温婉柔顺的妻子,再替自己的夫君更衣。
可林思慎丝毫不觉得旖旎,她紧闭着双眸,心中只觉得一阵无奈和怜惜。
当初凝香楼的相伴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利用和打发时日,她对云鎏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的亲密之举。怕的就是招惹云鎏,让她错付真心。
无心伤人却偏偏伤人至深,林思慎是何等的愧疚不安。
大红的喜服披上身,云鎏替她系上腰带,温柔的抚平肩头的每一道褶皱。喜服换好后,云鎏后撤了一步,她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意,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
换上喜服的林思慎更显俊美阴柔,身形挺直修长,如画的眉目挺直的鼻梁,微微抿着略显苍白的薄唇。她就如同一颗翠绿的青竹,温润淡漠,明明总是笑着却让人觉得疏离。
她的眉眼那么好看,好看的让云鎏不舍得移开目光,好看的让她心甘情愿的看上一世。
还有她那双黑亮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的时候永远没有一丝邪念,那么的明亮干净。
林思慎缓缓睁开眼,看着唇角带笑眼中却有泪意的云鎏,她眉头微微一蹙想要开口,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下去了,她偏开头不忍再看云鎏一眼。
气氛低沉压抑的让林思慎有些难忍,她抬起步子想要逃离,岂料身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柔软温热的是身躯,缠在她腰间的手死死的紧箍着,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
云鎏没有说话,她怕会惊动屏风外的人,她只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让林思慎走,今日一别林思慎就会是青阳郡主的夫君。
林思慎抬起手想要扯开云鎏的手,不是她狠心,是她心中清楚她愈是留情,云鎏就愈难舍得下她。
可云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愈发抱的紧,瘦骨嶙峋的手勒的林思慎有些疼。
林思慎轻轻叹了口气,无力的垂下了手。
似乎过了好一会,屏风外老夫人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而后沉声开口道:“衣裳换好了就赶紧出来。”
林思慎回过神,云鎏也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及时松开了她,林思慎快步走了出来,云鎏则是抬手拭去面上的泪,跟着缓步走了出来。
老夫人面色阴沉的看了云鎏一眼,而后道:“我看衣裳挺合身的,就不该再改了,珠儿你带着云老板去账房结账,再送云老板出府。”
林思慎察觉到了老夫人态度的转变,她微蹙着眉头看了眼身后的屏风,果然看到屏风之上倒影着里头的木案。想来,刚刚那一幕老夫人已经透过倒影看清了。
倒是林思慎刚刚心思负责,并未发现。
老夫人下了逐客令,云鎏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咬了咬唇跟着珠儿走了出去。
云鎏一走,林思慎便脱下喜服换上了之前的衣裳,打算离开。
可老夫人拉长了脸叫住了她:“你们两个在里头做什么,还搂搂抱抱的。”
林思慎笑了笑解释道:“祖母您看岔眼了,哪有搂搂抱抱,不过是倒影看着近罢了,其实隔的远呢。”
老夫人杵了杵拐杖,白了她一眼:“你当我老糊涂了?不过倒的确是我看岔眼了,我还以为那云老板是个正经姑娘家,没想到还敢当着我这个老家伙的面勾搭你。”
林思慎听出老夫人语气中的鄙夷,皱了皱眉头正色道:“祖母你别瞎说,她只是替我整理一下衣裳,她是个好姑娘。”
老夫人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便没再多说,拍了拍林思慎的脸蛋提醒道:“行了行了不说了,你过两日就要成婚了,切记不要再去招蜂引蝶,外头不知道多少女子想要攀上我们将军府呢。”
“知道了祖母。”林思慎敷衍的应了两声,便带着墨竹离开了。
路上林思慎一直默然不语神色紧凝,墨竹瞧出她心情不好,便叹了口气问道:“公子还觉得心中有愧呢?”
说完也不等林思慎回答,便接着道:“其实公子替云鎏姑娘赎了身又给她买了间铺子,已经是仁至义尽。若不是遇见公子,云鎏姑娘也不过会被那家的老爷买去当小妾,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冷眼中。现在这世道普通百姓都活的艰难,更何况云鎏姑娘这样的青楼女子。”
林思慎知道墨竹是在安慰她,她垂着眸子摇了摇头道:“可我到底是骗了她。”
墨竹无奈道:“公子就是因为总对姑娘家心软,这才惹了桃花。”
林思慎觉得墨竹说的有道理,她幽幽的叹道:“因我本就是”她顿了顿女子二字没说出口,而后接着道:\"所以面对她们时,总免不得多怜惜一些。”
墨竹拽了拽她的衣角,林思慎停下步子回头看着她,墨竹将她的未系好的襟带拉正了,而后抬眸道:“公子记着自己的身份,日后若再这样,还不知道要惹多少祸事。”
林思慎随意拂开她的手,若有所思道:“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以后对她们硬下心肠来。”
墨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硬下心肠,奴婢还不知道公子你,本就是个心软的人。”
林思慎板着脸,故作一副怒容:“没大没小,当心我罚你。”
看着林思慎那装模作样的严苛样,墨竹脸上的笑意并未敛去,反倒是笑着道:“公子倒是学的快。”
眼看着就要到了成婚的日子,前一日晚上林思慎趁机出去了一趟。
敲开黎洛的院门,一身白衣短打的黎洛执着剑打开门,见是她来了,笑了笑戏谑道:“你明日就要成婚了,今日还有心思我来这。”
林思慎闪身入内,笑了笑开口道:“日后想要避开郡主耳目没那么方便。”
黎洛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她挑眉吐槽道:“你这样倒像是偷偷在府外养着小妾的花心公子。”
林思慎闻言轻笑出声:“我养谁也不敢养黎女侠你。”
黎洛白了她一眼,站在房门口时却并未开门,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我屋内有客人。”
林思慎侧耳听了听,疑惑问道:“什么客人?”
黎洛笑而不语的推开门,然后侧身站在一旁挑眉道:“你进去看看就是了。”
林思慎跨步踏过门槛,在屋内扫了一眼,却并未发现黎洛口中的客人,她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道:“你怕不是哄我,你这屋内可一个人影都没有。”
黎洛关上门,慵懒的靠在门后,唇角扬起笑意,神神秘秘道:“我又没说它是人。”
林思慎觉得鼻子有些痒,她打了个喷嚏取下了面巾又抬手挠了挠下巴:“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正说着话,林思慎眼角余光瞥见桌子底下钻出了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翘着尾巴喵了一声,然后在她脚边蹭了蹭。
林思慎神色大变,她蹭的迅速跑到了黎洛身旁,拽着她的衣袖指着那只巴掌大的白猫,颤抖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黎洛觉得她的反应极为好笑,她眼中荡着笑意瞥着林思慎:“见多识广的林公子难道连猫都没见过?”
林思慎脸一白,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眼看着那只毛茸茸的白团子又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了,急忙往一旁躲去,还捂着脸急忙道:“你快把它拿走。”
黎洛附身把小白猫捧在手中,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戏谑的看着林思慎:“你怕猫?”
“不是怕。”林思慎一边打着喷嚏,一边退到了窗边,她打开了窗户探头出去吸了两口气,然后接着道:“我自小见了猫就打喷嚏浑身发痒,别说碰,瞧见都不行。”
黎洛一挑眉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抱着小白猫走到了床榻边,往一旁的一个小碗里倒了些白色的水。
她蹲着身子看着小白猫,舔舐着碗里的东西,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林思慎靠在窗边,好奇的问道:“你给它喝什么?”
黎洛头也不回的答道:“它还小吃不得肉,我去街市买了些新鲜的羊奶喂它。”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盯着那只小白猫摇晃的小尾巴,觉得可爱又觉得可怕:“哪来的?”
黎洛垂着眸子,眼中满是温柔神色,她小心翼翼的摸着小猫的脑袋,轻声道:“护城河捡到的,小东西差些被淹死了,我见它可怜,便捞了上来。”
林思慎靠在窗边侧着脑袋,笑了笑道:“原来你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我还以为只要是活着的东西你都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活的东西。”黎洛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温柔还未褪去,素淡清丽的面容上沾染着尘世的烟火气,衬的她格外的温婉。
林思慎怔了怔,正要开口,黎洛却站起身施施然道:“我昨日杀了两个异族人。”
口中的话被噎了回去,林思慎眉头一蹙正色道:“在哪?”
黎洛风轻云淡的解释了来龙去脉:“城郊的树林中,老于查到那里有一群异族人聚集,怀疑就是炸毁地下赌坊的那群人。我本是去查探,岂料那群人很警醒,竟是察觉到了我靠近,还想杀我灭口,我便杀了他们两个人离开了。”
林思慎抱着手臂沉吟了片刻后,轻声问道:“这么说他们离开了?那可有其他线索?”
黎洛点了点头,无奈道:“我已经打草惊蛇了,他们很快便撤离了城郊,如今不知去向。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炸毁地下赌坊是早有预谋,而他们对太子似乎有深仇大恨。”
林思慎垂眸不语,过了许久后,她抬起头沉声问道:“黎洛,你可记得几年前太子曾派人去过南疆一趟?”
黎洛想了想,便问道:“你是说两年前太子派人去南疆剿匪那一次?”
林思慎点头道:“没错,异族人一直隐居南疆,我记得两年前太子似乎南疆带回来了些东西。”
黎洛了然,她沉声道:“我会派人去南疆查一查来龙去脉。”
“嗯。”
林思慎缓步走到黎洛身旁,挑唇一笑轻声道:“明日成婚之后,我恐怕不会常来你这,若有急事书信联系便好。”
黎洛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她偏开头道:“我本还想着,若是我不在,你替我照料它。”
林思慎无奈一笑:“我就是能常来,也不替你照料它阿嚏。”
话未说完她又打了个喷嚏,她垂眸看着那自来熟又蹭到她脚边的小猫,脸色一变又缩回了窗边。
“看来,这位公子不太喜欢你。”黎洛笑着抱起小猫,小猫抬起湛蓝的眸子看着她,然后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林思慎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实在是无可奈何。”
黎洛将它放回了地上,然后看着林思慎表示道:“那我明日就把它送走。”
林思慎一怔,然后眉头微微一皱,想起黎洛始终一人独来独往,觉得有些不忍,便笑着道:“不必,你养着它也挺好,它还能陪着你。”
黎洛定定的看着她,良久之后才敛眸低声道:“有缘无份,还是放它去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吧。”
林思慎轻轻叹了口气,她没再劝,只是站定身子道:“黎洛,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黎洛垂下头微微张了张唇,昏暗的灯光下她眼中的光芒似乎闪烁不定,良久后,她这才开口道:“你明日大婚,我没什么送给你。”
林思慎扬起笑脸,取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狡黠的眨了眨眼道:“你不必送我什么,这个就够了。”
黎洛看着林思慎手中的匕首,那是她送给林思慎的。她的目光划过林思慎的脸,轻声一笑戏谑道:“你时时刻刻带在身上防身,不过明日大喜之日就别带着了,不吉利。”
一番交谈后,林思慎打算离开了。
将林思慎送到院子里,黎洛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林思慎站在门边时,她这才启唇吐出了贺词:“林公子,我祝你和郡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林思慎放在门闩上的手顿住了,白头偕老子孙满堂,这八个字倒让她觉得万分讽刺。明日一成婚,她就是上了一条船,一条不知驶向何方,也不知何时倾覆的船。
她垂头掀起唇角笑了笑,没回头。
“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下每一个人的评论我都会认真的看,这里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不回评论。
我从写文开始就不太喜欢回评论,因为我不想不经意透露剧情,也不想暴露私人情绪,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太会卖萌。
我只是一个笔者,剧中人物的感情和性格,每个人的看法可能都不一样,需要你们自己去体会。有时候我说了自己的想法,反而会影响到你们。
关于这篇文评论里的争议,我想说,其实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看到你们在评论里抒发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从而去完善去接纳。(虽然看到差评有时候会很难过)
我很相信缘份这种东西,从点进这篇文开始,笔者和读者之间就有了交集。
晋江有那么多百合文,你们偏偏点进了我这一本,这就是缘份鸭。
然后,今天好像有点累,早点休息,晚安,爱你们。
ps.十二点过了就是我生日,我能听一句生日快乐吗,好像没人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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