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婠闻言神色不变,只是声音突然轻柔了些许:“那三年之后内呢,和离之后,林公子可是要八抬大轿把云鎏姑娘娶回来?”
林思慎有些诧异的抬眸看着沈顷婠,之前沈顷婠和她说过三年为期,她们之间的婚事只有三年,她三年之后的事情,应当和沈顷婠再无半点瓜葛。
为什么她还会问这些?
正当她疑惑之际,沈顷婠却突然开口,给了她一个解释:“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言罢沈顷婠缓缓走了过来,看着她清冷的面容,擦身而过的一瞬,林思慎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婠顿住了步子,她偏头看着林思慎:“何事?”
也许是对沈顷婠了解的太少,林思慎突然对她生出了一丝好奇,她定定的看着沈顷婠,良久之后才轻声问道:“那郡主三年后呢?郡主可有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沈顷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清澈的眸子似乎有那么一瞬的迷离,她轻启红唇好似叹息般低喃道:“我也不知算不算心悦,只是那人于我来说,有些特别吧。”
林思慎怔在了原地,她看着沈顷婠清冷的面容,仿佛从她的疏离的神色中,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抹别样的温柔,她快速的垂下眸子,不知为何心中竟涌上了一阵细微的酸涩感。
原来,沈顷婠已有了那个对她来说,特别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哪个小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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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当夜, 林思慎躺在云榻上辗转反侧,她想了许多事, 关于大哥关于云鎏关于二皇子还有关于沈顷婠, 与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让林思慎有些心力憔悴。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 她突然听到身旁的窗柩上发处了一丝轻微的响动声。
林思慎睁开眼缓缓坐起身,她偏头看了眼床榻的方向, 屏息侧耳听到了那似有若无的细微呼吸声,这才转头小心翼翼的将木窗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翠绿色的小鸟灵巧的从缝隙中钻了进来,而后落在林思慎的手背上仰头看着她,邀功似的在她手上蹦蹦跳跳, 林思慎勾唇一笑, 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间:“嘘。”
小鸟好似听得懂人言似的, 乖巧的站在她手上一动不动,绿豆大小的漆黑眸子一眨一眨的看着林思慎。
林思慎熟练的从它的腿间取下了一个小竹筒, 然后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取出竹筒中的密信,接着窗柩间缝隙里洒出来的那一缕冷白色的月光,凝神端详着密信上的蝇头小字。
良久之后, 林思慎抬眸深吸了一口气,她神情复杂的将手中薄如蝉翼的纸张揉成一团,正当她楞神之际,面颊之上突然被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啄了一口。
林思慎偏头一看,那只小翠鸟不知何时跳到了她肩头上, 正用尖锐的鸟喙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啄着她的脸。
“你饿了?”
林思慎低笑一声抬起手,小翠鸟便乖巧的跳到了她食指上,一人一鸟对视了一眼后,林思慎悄悄爬起身打算去桌上取一些糕点给它吃。
桌上的玉盘中还摆放着满满一碟的桂花糕,林思慎蹑手蹑脚的取了小半块放在掌心揉碎,正想带着翠鸟回到屏风后。谁知翠鸟竟自她手上飞走了,在屋内扑棱着翅膀飞了一圈后,竟是飞到了床榻边,钻过轻纱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林思慎倒吸了一口凉气,生怕翠鸟会惊醒沈顷婠,便也跟了过去。
轻轻的掀开白色的纱帘后,林思慎一眼便瞥见了躺在床榻上的沈顷婠,她穿着单薄的中衣,白皙精致的面容在黑暗中泛着温润的光泽,披散的青丝略显凌乱。
酣睡中的沈顷婠似乎少了一丝清冷,恬静而温柔,她双手放在腹间,双眸紧闭呼吸平缓,而那只调皮的小翠鸟竟好死不死的站在她微微起伏的心口,正好奇的歪着脑袋看着沈顷婠的脸。
林思慎缓缓在床榻边跪下身,喉头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她一边盯着沈顷婠的脸,一边慢慢的对着站在她心口的小翠鸟伸出了手。
抓住翠鸟的那一刻林思慎松了口气,好在它没有乱叫乱跳,正当林思慎脸上一喜就要收回手时,躺在床榻上的沈顷婠却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
清冷深邃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慵懒,她缓缓敛眸,看着林思慎那只悬在自己心口的手,而后目光幽幽落在林思慎的脸上,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后,沈顷婠这才眸光一黯启唇道:“林公子这是何意?”
林思慎神情僵硬,她讪笑一声将手缩了回来,而后摊开掌心将那只小翠鸟暴露在沈顷婠眼前,轻咳一声解释道:“这小东西偷溜进屋,我是不想它打搅郡主歇息,这才”
沈顷婠的目光落在林思慎掌心那只小翠鸟身上,而后又抬眸看着她,神情冷淡慵懒一言不发,瞧不出她究竟信不信林思慎的这一套说辞。
刚刚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心生遐想,林思慎心虚的垂下眸子,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思慎无意冒犯,就不打搅郡主歇息了。”
她掀开纱帘快步走了出去,身后却突然传来沈顷婠的声音:“你为何这般晚还不歇下,我可记得你一大早还需去兵部。”
林思慎背对着床榻,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是睡不着,许是烦恼的事太多。”
沈顷婠缓缓坐起身,她抬手自枕下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而后轻轻开口道:“你过来。”
林思慎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后这才缓步走了过去,掀开纱帘后便见到坐在床榻边的沈顷婠,她手中正拿着一个瓷瓶,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后,她微微垂眸:“凑近些,俯身。”
“哦。”林思慎不明所以却也照着沈顷婠说的做了,她走近一些然后弯腰俯身,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沈顷婠凑近了一些,她抬起手拉过了林思慎的衣领,然后将手中的瓷瓶倒置在林思慎脖颈便,缓缓从里头倒出了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滴落在林思慎的衣领上。
“此香有安神催眠之效,只需在衣裳上或是枕间滴上一滴,便能安睡整晚。”
沈顷婠的脸近在咫尺,林思慎闭上眼嗅到了空气中飘来的一股淡淡的清香,合着沈顷婠说话间的微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她情不自禁的垂下眸子,瞥见低垂着眉目的沈顷婠,她清冷的面容上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唇形完美的朱唇微微张开吐气如兰。
这般昏暗的光线下,两人都穿着单薄的中衣独处一室,又是这般贴近,难免不会生出一丝旖旎的气息。
林思慎垂着眸默然不语,直到沈顷婠松开了手离远了一些,她这才微微偏头避开了沈顷婠的视线,低声道谢:“多谢郡主。”
沈顷婠神情冷淡的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林思慎:“不必如此客气,这瓷瓶你就放在枕下吧。”
林思慎接过瓷瓶,明明嗅着那香味安下来的心又乱了起来,匆匆离开躺在云榻上时,她闭上眼脑海中却满是刚刚沈顷婠贴近时她瞥见的场景,那低垂的眉目那绝美的面容,那般的温柔似水。
她待人,都是这般温柔吗?
就这么想了一会 ,林思慎终于还是陷入了沉睡中,等第二日醒来时天光才亮。
她匆匆爬起身,为了不惊扰沈顷婠便打算去书房洗漱,岂料她在衣柜中翻了一阵也没找到自己的官服,不免有些疑惑。
披上外衣后,她推门走了出去,正巧碰到在院子中打理兰花的墨竹,便随口问了一句。
昨天林思慎官服都没换下,就陪着林思韬和李校尉练剑,沾染了一身的汗味酒味。墨竹瞥了她一眼,开口道:“郡主昨夜吩咐奴婢把公子的官服洗净,吹了一夜才干了,奴婢一大早收在书房内。”
林思慎拢了拢外衣,沉默了半晌后,这才开口道:“我今日需早些去兵部。”
穿上官服后林思慎走出府门,却正巧碰到一身风尘匆匆从府外回来的林将军,林思慎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上前问道:“父亲,您怎么一大早从外头回来。”
“唉。”林将军面色疲惫的长叹了口气:“昨日半夜太子突然派人将我请去了庆国公府,密谈了一整晚,现下才回府,一会还得去早朝。”
林将军似乎并不想跟林思慎谈起昨夜与太子密谈的内容,他面色紧凝神色疲倦,只是问了林思慎是不是去兵部,便回府换官服了。
林思慎也未曾多问,从府门走出后,她竟是缓步绕到了将军府的后门,果然不出所料她看到了那一盆摆在门边的君子兰。
昨夜她就得到了消息,朝中有人写了一封密函呈给了陛下,密函直指太子曾几次私下与寮国使臣有过书信来往,甚至还给陛下递交了几封书信,是寮国使臣写给太子的书信,以及太子亲笔写下的回信。
书信的内容到并无出格之处,不过是寮国使臣请求太子在陛下面前说情,让陛下首肯晋寮两国通商通市,若是此事交涉成功,便会给太子献上寮国的珍宝以做答谢。
而太子的回信也显得格外的官方,只不过却也透露出他的确想促进晋寮两国和谈的意图。
虽然书信之中并无过分之处,可却也坐实了太子和寮国暗中有所联络,再加之前些日子刺杀皇帝的寮国密探,此时又爆出的书信,无一不在引导老皇帝怀疑太子暗中勾结寮国。
老皇帝生性多疑,春猎被刺杀后,便一直派人暗中紧密查询寮国密探是如何潜入皇宫的,果然查出了那刺客是经过东宫一位管事举荐这才进宫的,虽那位管事在东宫的职位不高,可却实实在在是太子的手下。
太子近日来祸事连连,满香楼的事就受到皇帝的冷落,如今又被怀疑与寮国勾结刺杀皇帝。
他深感祸事上身,便连夜将支持他的大臣连夜叫到了庆国公府寻找对策,可他实在是急功近利,这等关头还敢勾结党羽密探,难怪会被二皇子牵着鼻子走。
这一切都是二皇子的精心安排,从一开始知道太子私下建造地下赌坊,到知晓太子与寮国使臣有联系他都一直按兵不动装作不知,等到老皇帝被刺杀后,这才开始慢慢动手,将太子的所作所为一件件爆出。
想来,他这是要彻底击垮太子。
林思慎甚至怀疑,那个被派去刺杀皇帝的寮国刺客,可能就是二皇子安排的。
当林思慎赶到兵部时,才坐下,就被兵部尚书派去户部取一份文书,林思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进了户部大院,就瞧见不少户部官员正躲在廊下,目光落在大院前的两道拉扯着的身影上。
林思慎眉尖一挑,有些疑惑的抬眸望去。
只见穿着官服的李启正垂头丧气的站在一个华服女子面前,俊朗的面容上挂着一个刺眼的五指印。
华服女子身形矮小,面容还算清丽,只是神情略显刻薄,她冷笑一声看着跟前的李启,毫不避讳的讽刺道:“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那个贱婢都已经怀了身孕,是你亲自动手还是要等本郡主来动手。”
李启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他上前拉着青瑶郡主的手,低声道:“郡主,这等私事我们还是回府再说吧。”
堂堂郡马爷户部侍郎,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被自己的妻子训斥还被爆出了私事,实在是令人发笑。
况且青瑶郡主的声音可不小,隔的远远的林思慎就听的一清二楚。
青瑶郡主是四王爷的次女,与太子同岁,两人关系亲密。青瑶郡主性情乖张霸道,在京城也算是名声赫赫,李启入赘王府后,就常常被她当众呵斥指使,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李启低声安抚着青瑶郡主,看她却丝毫不顾忌李启的面子,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后,指着他骂道:“你要面子,本郡主就不要面子了吗?你在外头养了那么多狐狸精就算了,现在胆子大到在府里乱搞,你当本郡主瞎了吗?”
林思慎笑而不语的看了两眼,便绕到了一旁穿过大院,去了内堂找人取文书。
取了文书后,林思慎打算离开,途径一处偏殿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将一个门前的落叶清扫干净后,在一处石阶旁一排盆栽中放下了一盆君子兰。
林思慎脚步一顿,她面色不变的收回目光,放慢了步子往前走。
李启垂着头快步走了过来,险些跟林思慎装上了,好在林思慎侧身躲开了,他这才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而后有些诧异道:“林公子怎么在此?”
林思慎抬起手示意:“来取一份文书。”
李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李启便匆匆往刚刚林思慎经过的院落走去,林思慎站在他身后,淡淡的扫了一眼。
当看到李启经过石阶目光似乎下意识的往一旁看去时,林思慎唇角一勾,而后离开了户部。
夜里,林思慎换上了夜行衣,既然二皇子的君子兰都摆了出来,那林思慎就必须去见刘策。
林思慎穿着黑衣站在屋内,她瞥了眼床榻,隔着轻纱她隐隐能看清沈顷婠身影。她知道沈顷婠并未睡下,也知道沈顷婠已经猜到了自己要去哪。
她似乎在等着沈顷婠开口,所以迟迟未离开。
果然,没等多久,沈顷婠突然抬起玉手掀开了轻纱,她站在床榻前看着林思慎,双眸淡淡的落在林思慎身上,启唇问道:“二皇子要见你?”
林思慎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道:“不知郡主可有什么要说的。”
许是觉得林思慎还挺上道,沈顷婠唇角微微扬起:“二皇子一定会向你问起,我近日可有何异动。”
林思慎耸了耸肩表示:“那我照实说就是了,郡主近日可是没有丝毫异常之处。”
这般说完后,见沈顷婠笑而不语,林思慎便趁机问道:“郡主可知太子之事?”
沈顷婠简洁的吐出两个字:“知晓。”
其实不用问也应该知道,这等小事沈顷婠怎么可能不知道,林思慎思忖了片刻,抬眸看着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问的事:“当日春猎刺杀陛下的那个寮国刺客的身份,不知郡主可有头绪?”
沈顷婠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轻笑着反问道:“你此时应该是在怀疑,那个刺客是二皇子安排的,对吗?”
林思慎说出了心中的一个猜想:“二皇子的确有嫌疑,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寮国在派使臣来京城谈论通商之事的同时,又偏偏派人来刺杀陛下。若说二皇子想借太子与寮国私下有联系的把柄,趁机派人假扮寮国密探刺杀陛下,从而将私通敌国的罪名扣在太子头上,反倒是说的通。”
沈顷婠摇了摇头,她看着林思慎的目光清冷而冷静,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提点林思慎:“可若此事真是二皇子暗中策划的,那他需承担的后果可就太大了些。他如今正和太子势均力敌,其实根本就不用如此冒险将太子拉下马。”
林思慎心一动,她垂下眸子轻声道:“寮国同晋国一样,朝内有两大派系,一派主和一派主战。这次派使臣前来晋国的,便是主和派的人。如果主战派不想晋国和寮国通商,因此派人来刺杀陛下,似乎也有可能。可短时间内,将人安插进皇宫,就一定需有人帮手。刺客可能并不是二皇子派来的,可刺客混入宫中,恐怕二皇子稍稍为之动了手脚。”
果然,林思慎的这番话让沈顷婠微微点了点头:“二皇子的确牵涉其中,不过他并不是主谋,只不过是顺道搭了东风罢了。”
林思慎定定的看着沈顷婠,突然开口问道:“或许郡主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此事的走向。从刺客刺杀陛下,到满香楼地下赌坊被炸毁,甚至到有人密告太子,郡主仿佛都了然于心。”
沈顷婠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未否认。
见她如此神态,林思慎心中暗暗倒吸了一凉气,沈顷婠这个女人太过可怕了,面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暗中却知晓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沈顷婠似乎连林思慎此时在想什么都猜到了,看着林思慎面无表情的脸,她轻声问道:“你可是觉着,像我这样的人很可怕。”
林思慎突然低声一笑,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站在郡主对面。”
沈顷婠冷冷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只是我为了此事,比你准备的时间要长上许多罢了,我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之人,只不过懂得未雨绸缪。”
“郡主太过自谦了。”林思慎倒不这么以为,从猜到沈顷婠选择的那个人开始,林思慎就知道,她的胆识和谋略远胜他人。
面对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女人,林思慎忍不住继续问道:“郡主曾说过,天平还未倾斜所以我们无需动手。若是因此事,天平开始倾斜了呢?”
沈顷婠淡淡道:“没人愿意看到天平倾斜,就算它真的倾斜了,也有人会把它扶正。”
林思慎闭上眼轻笑道:“所以郡主等的时机,就是天平重新被扶正的时候,对吧?”
太子若是倒下了,皇帝自然不可能会任由二皇子一家独大,他一定会扶持另一个人与二皇子相互制衡,而那一个人,就是沈顷婠真正为之筹谋的人。
若到了那一日,恐怕朝中的形势会愈发险峻。
沈顷婠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丝复杂神色,她定定的看着林思慎,突然轻声问道:“不知林公子可曾怪过顷婠?”
林思慎认真的摇了摇头,她轻叹一声道:“我怪郡主做什么?就算没有郡主,将军府也无法从中脱身。有郡主在,我反倒放心了些,只望郡主还记得之前许给我的承诺,无论我在还是不在。”
“你”沈顷婠神色微微一变,她看着林思慎的目光中似乎有些犹豫,而后她突然猛的转身背对着林思慎,低声道:“你会亲眼看到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思慎看着她身上单薄的中衣,稍稍犹豫过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夜风有些凉,郡主还是早些歇下吧。”
沈顷婠偏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唇角一勾轻笑着嗔道:“你以为我是你,身子这般弱。”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轻哼了一声反驳道:“我身子本也没那么弱,若不是当初为了救郡主,在病中还被凉水泡了那么久。”
沈顷婠忍不住开口嘲讽道:“看来林公子的记性不太好。”
林思慎啐了了一声,不满道:“郡主难不成想赖账?当初就是因为救你,我可病了大半个月,后来身子就愈发孱弱了。”
听她这般说,沈顷婠也没再反驳,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启唇道:“就当你是救过我,那我明知你不行还嫁给你,算不算报恩了?”
林思慎白了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怎么说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哭着喊着嫁我,郡主这么说反倒像是没人愿意嫁我似的。”
沈顷婠盯着林思慎那张阴柔漂亮的脸蛋,咬了咬唇嗔道:“俊俏没瞧出来,脸皮厚倒是瞧出来了。”
林思慎对自己的脸还是有很自信:“你难不成还能从京城挑出一个比我更俊俏的公子?你可知,外头有人说,你就是看上了我的脸,这才非要嫁给我的。”
沈顷婠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她似笑非笑默然不语的模样,让林思慎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沈顷婠看着她的脸突然抬起手,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林思慎的眉眼,林思慎没避开只是微微闭了闭眼,便听耳畔一声轻笑。
“林公子这等容貌若是身为女子,反倒更会惹人心动。”
林思慎呼吸一窒,她面露一丝尴尬急忙后撤了一步,笑道:“郡主可真是说笑了,我若身为女子,郡主如何能嫁给我。”
沈顷婠收回手长身玉立,狭长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眨,戏谑道;“若是不能嫁,娶也行。”
“郡主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林思慎闻言,藏在发间的耳廓不知不觉在黑暗中红了个遍,她抿了抿唇丢下一句话,逃似的从窗边一跃而出,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子就是个怂包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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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避开将军府的巡卫, 林思慎穿着一身夜行衣完美的融入黑暗中,她翻墙而出后, 一路去往了二皇子幕僚刘策的住所。
穿过天井, 林思慎一眼便瞥见了昏暗的屋内,穿着一身布衣的刘策端坐在桌边, 手上端着一个装满白饭的黑瓷碗,就着一叠不见油光的青菜和一叠雪白的豆腐用膳。
林思慎悄无声息的踏过门槛, 靠在门边静静的看了刘策半晌,这个二皇子最信任的幕僚,长着张其貌不扬的脸,看上去就像是芸芸众生中为生计操劳的一个普通人。
可林思慎却知道, 在完美的伪装之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恐怖, 他最擅操控人心, 这些年来东奔西走为二皇子笼络了不少能人异事。
刘策知道她来了却迟迟没有开口,林思慎也不急不躁, 待他将一碗白饭下肚后, 这才开口道:“刘先生每日都忙到此时才用晚膳?”
刘策放下竹筷,黝黑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刘某要养家糊口要操劳生计,也只有到了这夜深时, 才能安坐下来填饱肚子,哪能像林公子这般清闲。”
蒙在黑巾后的唇角讽刺一勾,林思慎懒懒的抱着手臂开门见山:“刘先生唤我来,可是二皇子有何指示?”
刘策自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斯文的擦拭着唇角:“晋寮两国开战在即, 林公子或许过了不了多久便会被陛下派往战场,二皇子希望林公子能把握住机会立下战功,也好让二皇子有机会为林公子的仕途铺路。”
林思慎讽刺似的笑道:“二皇子如此为思慎考虑,实在是叫思慎感动。”
刘策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反倒是满面笑意的提醒道:“林公子,你就莫要想着去了边境后,乘机将那人带出来。那人如今已经在寮国国都住下,听说好似还升官了。”
林思慎眸光一暗,藏在袖中的手悄然紧握,她不怒反笑道:“看来二皇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刘策笑了笑,似乎对林思慎神色中闪过的那一道异样很满意:“林公子你是个聪明任,不许我多说你也该明白,你只需乖乖替二皇子办事就好,二皇子绝不会亏待你。”
说完后,刘策又接着道:“另外,二皇子还想让你办一件事,你若是有机会便多跟李启走近一些,趁机从他那探些口风。”
李启,想起今日在户部时在他门前看到的那一盆君子兰,林思慎便知道李启早已反水和二皇子私下勾结,她淡淡一笑,应了下来:“知晓了。”
刘策点了点头,他眯着眼看着靠在门边的林思慎,突然开口问道:“青阳郡主如何了?”
林思慎倒是如实说了:“除了前日去了一趟王府外,并未有异动。”
刘策闻言低声笑了笑,瞥了她一眼后,轻叹了口气道:“青阳郡主美貌无双又擅攻人心计,林公子与她日夜相伴可要小心些,需知这美色误人,更何况青阳郡主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对将军府亦是别有意图。”
毕竟林思慎和沈顷婠如今是夫妻,虽然二皇子有林思慎的把柄在手,却还是怕林思慎会被沈顷婠勾了魂魄,从而对他有反叛之心。
林思慎心下了然,她淡淡一笑表示道:“刘先生大可放心,我可不是见色眼开的人。”
刘策满意的点了点头,末了还不忘利诱林思慎:“这天下间的美人数不胜数,只要林公子倾力助二皇子成就大业,日后林公子大权在握,想要什么美人都能手到擒来。”
林思慎笑而不语,刘策给她画的大饼虽好,可她心中却是知晓,依二皇子的性子若真是继位登帝,那她就该魂归故里了。
从刘策居住的木屋出来后,林思慎顺道去找了黎洛。
院子的门紧锁着,看上去黎洛似乎不在,可当林思慎翻过墙来,却分明看到屋内闪着微弱的烛火。只要屋内灯亮着,黎洛就一定在,若是在还不开门那就一定出了什么事。
林思慎她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快步上前推开房门,一眼望去,果然发现黎洛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林思慎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只见黎洛紧闭双眸面容青白气息微弱,肩头衣裳被血浸湿了一大片,看上去似乎伤的很重。
黎洛是暗隐堂数一数二的刺客,以她的功夫和手段能伤她的人,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这还是林思慎头一次见到黎洛这般狼狈的模样。
“黎洛。”林思慎轻唤了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没多想,林思慎当即抱起她放在床榻上,徒手小心的撕开她肩头的衣裳,这才看到她了肩头上的伤口,在靠近她脖颈的地方有一道被利刃划开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显得格外的刺眼。
林思慎敏锐的发现,这伤口看上去其实并不算深,却流了这么多的血,更何况以黎洛的功力不可能会因这伤就昏迷不醒,除非伤她的利刃上被涂了毒。
林思慎神色紧凝的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捻了伤口处的一滴血,而后凑过去轻轻一嗅,果然发现了异样,除了血腥味外,这血竟还透着一丝异香。
熟练的从床榻边木柜的一个暗格之中找到了一瓶解毒丸,而后取了一粒化入水中,林思慎扶起黎洛,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而后又取了一盆清水将黎洛伤口处的血迹清洗干净,随着铜盆里的水逐渐转为鲜红,黎洛伤口渗血的速度慢了下来,想来应当是解毒丸有效用。
林思慎替她敷上了金疮药,而后替她把伤口包扎了起来,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黎洛苍白清丽的面容上眉头紧锁着,似乎就算在昏迷之中,她还在挣扎着什么。林思慎坐在床榻边看着她,神情颇为复杂,良久之后她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其实当初将黎洛安置在此处时,林思慎便提议让人陪同她一起,一来是互相照料二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可黎洛独来独往惯了,她似乎并不习惯与别人相处。
许是因为刺客身份,她常常独身一人隐于黑暗之中,自林思慎认识她起,便只在夜色中见过她。如今想来,林思慎竟从未在白日见过她,她就像是一朵昙花,只绽放于夜间,明媚而短暂。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正当林思慎坐在一旁沉思之际,躺在床榻上的黎洛突然睁开了眼,察觉到身旁有人的一瞬,她想也没想便不顾身上伤口的痛楚,自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翻身而起将林思慎按倒在了床榻上。
冰冷刺骨的刀刃紧紧的贴着林思慎的脖颈,仿佛只要她微微一动,刀刃就会毫不留情的割开她的咽喉。
不仅脖颈上痛,腹部被黎洛以膝用力抵住的地方,同样疼痛难忍,林思慎嘶了一声,急忙将面上的黑巾扒拉了下来,表明了身份:“黎洛是我。”
黎洛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漆黑的眸间仿佛蕴着一层朦胧妖娆的紫雾,听到林思慎的声音她的手先是松了松,而后垂下眸子缓缓的贴近林思慎的脸。
林思慎有些不明所以,她快速的偏开头,黎洛凑的极近,几乎要将整张脸埋入林思慎脖颈间,她鼻尖轻轻一耸,似乎才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然后才将横在林思慎脖颈上的匕首移开了。
“真的是你。”
她缓缓起身放开了林思慎,而后坐在了一旁伸手摸了摸肩头。
林思慎发现了她的异样,她起身凑到了黎洛面前,看着她黯淡的眸子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晃了晃:“黎洛,你怎么了?”
黎洛抬手准确无误的拉下了林思慎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而后淡淡一笑道:“看不见了。”
林思慎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黎洛松开了她的手,从她面上似乎看不出半点异样,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过了今晚应当就能看见了。”
林思慎这才松了口气,她看着黎洛肩头那触目惊心的血衣,眉头紧蹙正色道:“我从未见你伤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上次的那群异族人暗算。”黎洛偏头看着她,眸子因为中毒竟诡异的变成了紫色,明明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她却仍是努力的望着林思慎,眉头紧锁轻叹了口气道:“是我太大意了。”
林思慎闻言思忖了片刻后,问道:“他们又回来了?”
黎洛点了点头:“没错,这几日我收到风他们又回到了城外,派去打探的几个人都无端失踪。我便打算亲自去探查一番,没想到跟踪了许久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人多势众,虽功力一般,却极擅使毒。其中有一个女子,身法鬼魅飘忽不定,我就是被她落毒暂时丧失了视力,这才受了伤。”
林思慎听她这么说,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唤了一个名字:“孟雁歌?”
孟雁歌的轻功极其诡异,林思慎向来对自己的轻功还算满意,可跟孟雁歌一比却也只能甘拜下风,她几次悄无声息的潜入将军府都无人发现,此前从未有人能有如此本领。
黎洛闻言有些诧异,她轻声问道:“你认得那女子?”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此前我倒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黎洛突然轻轻咳了一声,见她唇色苍白干涩,林思慎回过神来起身去了桌边,替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递到了她手中,怕她看不见还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引着她端起茶杯。
“谢谢。”黎洛低声道谢,而后垂眸将杯中的手一饮而尽,她明明渴了却也不开口麻烦林思慎。
林思慎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替她倒了杯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忍不住开口道:“我喂你吃了解毒药,你一向警惕随身携带,怎么这回没有丝毫准备。若不是我凑巧来了,也不知你会不会就此香消玉殒。”
黎洛唇角微微一撇,轻哼一声道:“我怎可能如此疏忽,实在是解毒丸全部用完了,这群异族人真可谓是五毒俱全防不胜防。”
林思慎想了想,突然道:“我让你师父再派两个人过来保护你。”
黎洛闻言抬起眸子,她看着眼前那道朦胧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暗影堂的人都是刺客,不是护卫。你倒是半点不客气,还想从我师父手中要人。”
林思慎轻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一人独来独往我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黎洛摇了摇头,垂眸轻声道:“这次是我大意,日后不会发生这等事。”
知道黎洛的脾性,林思慎只得放弃:“既然你不情愿,那就罢了。”说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后问道:“那只你捡回来的小家伙呢?当着送走了?”
“嗯。”黎洛笑意敛去,她自嘲的笑了笑开口道:“将它送走了,我时常不在,怎有空去照料它。”
林思慎抿了抿唇,从黎洛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黯然,她低声道:“可我见你好似很喜欢它。”
眼前的身影似乎慢慢变的清晰起来,已经隐约能瞧见轮廓,黎洛怔怔的看着她,然后垂下眸子语气冷淡:“养在身旁久了便会有感情,你莫要忘了,我是一个刺客,感情于我来说,是最致命的弱点。”
林思慎愣了愣,她正要开口,黎洛却突然轻声道:“人亦然如此,相处久了便会有感情。”
从她的话中,林思慎似乎听出了一丝异样,她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那你可是不愿留在我身旁替我办事了?”
“不是。”黎洛摇了摇头,抬眸看着她:“如今你已然成了我的弱点,若是有人以你做要挟,我恐怕做不到以前那样置之不理,能牵住我的人,有一个你便够了。”
黎洛的话让林思慎很意外,她从未想过黎洛会说这样的话,她有些慌乱的偏开头,张了张唇犹豫道:“你这”
黎洛不用看也知道林思慎现在的窘迫,她低声笑了笑解释道:“只因你是我的朋友,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林思慎抬眸看着她,从她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黎洛,我早已将你视作朋友。”
黎洛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问道:“你和郡主如何了?”
提起沈顷婠,林思慎似乎有些微微的走神,想起那个清冷高深莫测的女人,她就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她抿了抿唇道:“一如既往,我可猜不透她的心思。”
黎洛闻言垂下头,木窗正开着有风拂过,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她如今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欢喜她?”
林思慎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垂眸看着地面的石板,轻声道:“她与我说好三年为期,三年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欢不欢喜又有何干系呢。”
黎洛知晓自己和林思慎的关系,她本不该多问,可既然林思慎当她是朋友,她又心有疑惑,便忍不住问道:“你既为了你的父兄谋略了如此之久,那你可曾为你自己想过后路。”
“后路。”林思慎有些楞神,她低喃了一句后眼中神情愈发迷茫,她是一个女子,她该为自己想什么后路,待一切了结后找一个夫婿成婚相夫教子?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如何死死的瞒住自己的身份不连累家人,后来父亲站队太子,她被二皇子胁迫,她想的便是如何在沉浮的权势海浪中,如何让将军府安然无恙。
她自己的后路,她却从未想过。
念及此她低声笑了笑,偏头看着黎洛道:“不如我随你去江湖吧,在京城呆久了,倒向去别处走走看看。”
她的话让黎洛神色有些异样,黎洛偏开头清丽素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浅笑,她低声笑道:“你功力如此之差,若真随我去了,我还得分神保护你,实在是不妥。”
昨日还被沈顷婠质疑身子弱,今日又被黎洛质疑功力差,林思慎有些无奈道:“跟你比我功力虽差,可也没差到那种地步。”
黎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忍不住吐槽道:“你走不过我三招。”
林思慎幽幽的瞥了她一眼:“有几个人能走过你三招。”
说着说着,黎洛突然又被话题往沈顷婠身上扯了:“若三年之内你和郡主两情相悦,届时你们可还会和离?”
“我与她两情相悦?”林思慎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她深吸一口气笃定道:“绝不可能发生这等事。”
听她这么说,黎洛笑而不语,她似乎并不相信林思慎的话。
林思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天色,便站起了身打算离开。可她有些放心不下黎洛,便轻声叮嘱道:“你好好养伤,这几日若是有事吩咐属下去做就好了。”
黎洛轻轻点了点头,随着她站起身:“知晓了,你就不必担忧我。”
林思慎转身要走,踏了两步后她突然又回身看着黎洛,正色道:“不必送我。”
黎洛负手而立,垂眸应了一声:“嗯。”
林思慎翻墙出去,一路回到了将军府,从敞开的窗户翻身而入后,便径直走向了云榻。
正当她躲在屏风后准备换下身上的夜行衣时,突然屋内传来了沈顷婠冷淡的声音:“你回来的似乎有些晚?”
林思慎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从屏风后探出头看到了床榻轻纱后那道坐着的身影,讪笑道:“可是我吵醒了郡主?”
沈顷婠没有回答她的话,反倒是沉默了半晌后淡淡开口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这都能闻得出来,难不成沈顷婠是属狗的,林思慎垂下眸子看了看身上漆黑的夜行衣,也许是替黎洛包扎伤口时不小心蹭到了,可这味道这般久了早该散了吧。
林思慎解释了一句;“伤的不是我。”
说完后沈顷婠久久没有开口,林思慎趴在屏风边等了许久没听到她开口,便缩了回去伸手去解腰带。
岂料解到一半,沈顷婠突然又开口了:“伤的那位应当是个女子吧。”
林思慎猛的抬起头,她一脸诧异的走出了屏风,走到了沈顷婠跟前,与她隔着轻纱。
看着沈顷婠朦胧的身影,林思慎疑惑开口:“你为何连这等事都知晓?”
沈顷婠清冽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她施施然开口道:“猜测。”
林思慎抱着手臂暗暗翻了个白眼,若是说沈顷婠真的是猜测,那她刚刚的举动就是不打自招,她想着突然有些气恼,便忍不住道:“郡主有这般神通,恐怕就是去街边摆摊算命都能发家致富。”
沈顷婠闻言侧头看着她,眉头微蹙道;“你在讽刺我?”
林思慎扬起笑脸:“怎算是讽刺,我这分明是在夸赞郡主神机妙算。”
沈顷婠冷哼一声,不满道:“你道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
林思慎讪笑一声,而后有些好奇的问道:“郡主是如此猜测到,伤的那人是一个女子?”
沈顷婠缓缓站起身,语气间带着一丝戏谑:“你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药味,能让林公子舍得出手相救的人,应当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
林思慎闻言愣了愣,她怎么觉得沈顷婠这才算是话里有话,暗里讽刺她见色眼开。
被猜中了的林思慎一脸不悦,她抱着手臂幽幽的看着沈顷婠,几次三番被人猜透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
见她迟迟没有开口,沈顷婠突然抬手掀开轻纱,露出了那张倾国倾城的漂亮面容,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怎么,难不成我猜错了?”
林思慎没回答,她眯着眼看着沈顷婠,反击道:“郡主这么晚不歇息,难不成是在等我?”
谁知沈顷婠丝毫没有一丝羞涩,反倒是颇有兴趣的反问道:“若我的确是在等林公子,林公子又当如何?”
林思慎眼神飘开,半晌后她突然咬了咬牙,总是被沈顷婠这么调戏玩弄,她今日还真想反客为主一次。她轻哼一声,大步越过沈顷婠,而后施施然在床榻上坐下,眨了眨眼故作轻佻道:“那我如今回来了,正好陪郡主歇息。”
沈顷婠转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清冽的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神光,她轻启檀口道:“长夜漫漫,有林公子相伴倒也不错。”
言罢她便缓步走到林思慎身旁坐下,白皙精致的面容上神情不冷不淡,她抬起手缓缓的抓住了林思慎松垮的腰带。
林思慎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护住衣裳,警惕道:“你想干嘛?”
沈顷婠握着腰带的一角,挑眉望着她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替林公子宽衣接带,难不成林公子打算穿着衣裳歇息?”
“我睡相不太好,还是不打扰郡主了。”
到底还是林思慎败下阵来,她抽回了沈顷婠手中的腰带,捂着自己的腰丢下一句话灰溜溜的跑回了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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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林思慎收到消息, 闻行任要回京了,被皇帝特招回京商讨与寮国开战之事。闻将军的名号, 林思慎听过许多次, 以前是从父亲口中听说的,后来在京城茶楼酒肆混迹时, 也常听人谈论起此人。
闻行任原本是林将军的部下,一直随林将军东征西战, 因其有勇有谋立下过不少赫赫战功,年少便被封将,算是名副其实的少年将军。
当初林将军的两位公子林思韬林思略几乎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可天有不测, 当年一战二公子林思略战死, 林思韬断臂一蹶不振, 无数人为之叹息。
就是此时,闻行任在众武将之中脱颖而出。
约莫五年前, 一直对晋国进贡的小国南绥新帝上任, 竟停止了对晋国的进贡,还大言不惭要抢回多年前割让给晋国的一块原属南绥的封地。
为扬国威,林将军率兵出征, 当时麾下的闻行任不过一个小小没有品阶的总兵。
一开始在林将军的率领下,晋国前线频频传来捷报,不断将南绥逼退。
眼看就要大捷,晋国将士却突染疫病,无数将士上吐下泻奄奄一息, 就连林将军也不幸染上了疫病吐血昏死了过去,军中将士见状士气大落,惶恐不安无心再战。
南绥趁机发起总攻将晋国大军围困为翎山,情势危急之时,闻行任挺身而出鼓舞士气,亲自率了几千士兵死战撕开了南绥的围困。
此战闻行任不仅带领大军突出重围,甚至还率了十几人的小队人马,换上南绥将士的兵服,乘夜乘乱混入南绥大军中,孤身一人活捉了南绥大将军,当着南绥将士的面,将他们大将军的人头斩于马下。
晋国将士见状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群龙无首的南绥大军歼杀了大半,自此南绥不得不递交降书俯首称臣,且割让两座城池让与晋国,这才平息了两国纷争。
闻行任因此战名声大噪,被老皇帝亲自召见赐封中郎将。
再后来,闻行任三次出征三次皆大捷,被封镖骑将军,武将之中品阶唯在林大将军之下。
林思慎还听说,闻行任相貌极为英俊且至今还未娶妻,晋国不少王公小姐倾心于他。闻行任驻守青州时,青州百姓时常称这世上唯有文武双全的闻将军,才配的上才貌双绝的青阳郡主。
就连九王爷都曾笑称,闻将军才是他心目中的贤婿。
虽然知晓闻将军的生平事迹,但因他常年驻守边关,林思慎倒是未曾有机会见过他。
说起来,林思慎倒想见见这位传说中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这日天空之中飘扬着阴冷的细雨,檐下的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帘一般,砸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嘀嗒声。
林思慎在书房换上官服后,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雨幕,突然开口轻声道:“我听说这京城中的女子十有□□都倾慕闻将军。”
墨竹踮起脚尖理了理她的衣领,轻笑道:“闻将军年少有为又相貌堂堂,听说性子还极为刚烈正直,这等男儿郎,待字闺中的小姐们自然春心萌动。”
林思慎闻言眉尖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她,笑问道:“你该不会也对闻将军另眼相待吧?”
“奴婢是何身份,怎敢高攀闻将军。”墨竹白了她一眼,替她理好官服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两眼后接着道:“再说奴婢可不会倾心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
林思慎有些不满的皱眉,叹道:“墨竹,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说来,若不是我拖累了你,依你的医术,你如今应当成了名誉天下的大夫。”
墨竹笑着摇了摇头,满不在意道:“公子太高看奴婢了,奴婢本就是为了公子才修习的医术,能留在将军府侍奉公子,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林思慎拢着衣袖,她定定的看着墨竹启唇道:“我上回和娘亲提过,让父亲收你为义女,娘亲已经答应了。”
墨竹似乎有些不悦,她眉头紧蹙低声道:“公子怎么无端端的又跟夫人提这事做什么?就算只是一个陪在公子身侧的婢女身份,将军府里头也没人低看过奴婢,奴婢也不想当什么将军府的小姐。”
林思慎扬起笑脸,对她眨了眨眼道:“你自小伴我身侧,一直尽心尽力的帮衬着我,将军府怎么说也该给你一个名分。”
墨竹脸色一沉,不情不愿的回声道:“随公子怎么胡闹,反正这事奴婢不愿。”
这分明是件好事,可墨竹却一直不同意,以前也提过她都这般抗拒,林思慎有些不解:“你若是有了将军府小姐的身份,日后不也好寻觅夫婿嘛。”
“总之奴婢不愿。”墨竹不想再提这事,瞥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便推门而出了。
林思慎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虽说墨竹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可有时这丫头的心思林思慎却怎么也看不出穿。
墨竹夺门而出,此事林思慎只能作罢,她取了书房里的一把纸伞便准备去兵部。
关好书房的门后,林思慎偏头瞧见兰青正冒着雨匆匆往外跑去,林思慎叫住了她,执着伞替她遮雨,看着她火急火燎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急着替郡主办什么事?”
见林思慎不紧不慢的缓步走着,心急的兰青忍不住往外冲,却又被林思慎给拉住了,便回身无奈的看着她,跺了跺脚道;“郡马爷,我这还急着去备马车呢,郡主今日要回王府。”
林思慎闻言愣了愣,蹙眉问道:“郡主要回王府,此事我怎么不知?”
“闻将军今日回京。”兰青神色一喜,说这话时语气间满是兴奋:“王爷在府里备了酒席替闻将军接风洗尘,刚刚才派人来知会郡主,让郡主回王府参加酒宴。”
“原来是给闻将军接风洗尘。”林思慎垂下眸子,心中有些不满,她现在怎么说明面上也是沈顷婠的郡马爷,回王府参加酒宴竟未邀她同去。
虽然心中不满,林思慎面上却一片平静,她顺道将兰青送到府门口后,看了眼门边备着的马车,便徒步离去了。
约莫申时,林思慎这才从兵部走了出来,天上还在飘雨,可街道两旁却站着不少百姓,正探头探脑的往城门的方向张望。
林思慎脚步一顿,听闻一旁有人正轻声嘀咕着:“算时辰,闻将军应当快要入城门了吧。”
原来是闻行任要进城门了,难怪两旁围观的百姓中有不少妙龄女子,林思慎心领神会便也收了纸伞,走到了一处人少的檐下,静静瞧着眼前的雨幕。
她倒是也想看看,这名声鹊起的闻将军是何等风采。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城门方向传来了一阵哗然,沉闷有序的马蹄声隐约可闻,百姓们份份争先恐后的伸长了脖子。
没多时,一队身穿铁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便神色肃穆的出现在雨幕之中,顺着街道缓缓行进。林思慎凝神望去,一角猩红色的披风最先映入眼帘。
闻行任穿着闪着寒光的银甲,威风凛凛的虎头盔下是一张英俊冷然的面容,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似刀削一般冷厉孤傲,因常年风吹日晒肤色呈蜜色,腰背似青松一般挺拔,眸光坚毅的目视前方,端端一个俊俏威风的少年将军模样。
雨滴落在银甲上缓缓滑落,仿佛汇作了一小股水流自衣摆淌下,
身旁有人忍不住轻叹一声道:“好威风啊。”
林思慎收回目光眸子却是微微一黯,她从闻行任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大哥的身影,当初那个还未断臂时意气风倨傲不羁的林思韬。
不过可惜的时,她却只从旁人口中听过,从未真正看到过这般模样的大哥。
只匆匆打量了几眼,林思慎便执伞回到了将军府,回府后她这才得知林将军和她一同受邀,去王府参宴替闻行任接风洗尘。
只是当她回房换下官服时,墨竹却悄悄递给了她一封信,说是沈顷婠离府时交给她的。
信上寥寥几字,只嘱咐她晚上称病莫要去王府参宴。
林思慎没来由的竟有些气恼,闻行任当初在青州时和沈顷婠并称双绝,一个武绝天下一个貌绝天下,可真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今日一见闻行任,的确如同传闻中的那般俊俏英挺,他们两人若是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她还记得之前她问过沈顷婠,心中可有欢喜之人,沈顷婠说有一人于她心中分属特别,想来那人□□不离十就是闻行任了。
沈顷婠不让她去参宴,可是不想闻行任见了她心生感伤?
虽心下有些别扭,但林思慎还是打算听从沈顷婠的建议称病不去赴宴,可未曾想林将军听她推辞,竟是眉目一横,非要带着她去赴宴,说是让她去看看上过战场的年轻儿郎的风采。
林思慎推辞了几声他也不答应,最后她只能跟随着林将军驾车去了王府。
王府今日可是热闹的很,不少官员皆是受邀前来替闻行任接风,挂在门前的灯笼亮堂的有些晃眼,林思慎穿着一身便装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将军身后,神情波澜不惊。
待林思慎跟随林将军步入厅堂后,她一眼便从一众宾客中看到了沈顷婠。
沈顷婠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眉目如画肌肤若雪神情淡然,秋水般潋滟的眸子神光清冽,好似画卷走出的翩然谪仙,孤傲冷清的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她只需抬眸淡淡扫人一眼,便足以让人失神落魄魂不守舍。
她端坐在九王爷身侧,虽一言不发却惹的人不时偷偷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思慎亦是穿着一身白袍,身形修长飘逸,如墨染般的三千青丝以玉冠束起,衬的她阴柔的面容白如瓷玉。唇角若有似无的噙着一丝温和慵懒的笑意,漆黑的双眸亮如星辰。
在一众宾客之中她亦是万分醒目,惹来不少人侧目,有人惊羡有人摇头。
将军府的小公子向来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虽然近些日子成婚任职后有所收敛,可以往她的做派却还是让不少人为止鄙夷不耻。
进门的一瞬,林思慎抬眸看向沈顷婠时,沈顷婠似有同感般投以回视。
四周的喧嚣仿佛突然静止,沈顷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眉头几乎可见的微微一蹙,她似乎有些不满林思慎来此赴宴。
而林思慎见她不悦,眼角余光瞥了身旁的林将军一眼,而后肩头微微一耸,无声的向沈顷婠解释了自己为何会来此。
短暂无声的互相试探后,林思慎在林将军的示意下上前一步,虽是被林将军强行拉来的,可她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在众人侧目之下她站在厅堂中央遥遥对着九王爷拱手行礼:“思慎见过岳父大人。”
人群之中,林思慎感觉到有一道冷厉的目光自她身上扫过,眼神中满是不善敌意。
林思慎微微抬眸循去,果然看到了高台之下左侧端坐的闻行任,他面容冷然坚毅,一双闪着寒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林思慎,他的眼神掺杂了敌意和一丝鄙夷厌恶,而胸口的加快的起伏暴露了他此刻的复杂情绪。
一个未曾有过交集的人对她有此敌意,林思慎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沈顷婠,这才这么讨厌自己。
行礼之后林思慎施施然随林将军落座,刚刚好她坐在了闻行任的对面,她抬眸看了闻行任一眼,勾唇一笑微微阖首,算是友善的对他打了声招呼。
闻行任见状偏开头,眸子一黯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曾在青州驻守的闻行任显然与九王爷关系匪浅,九王爷特意为他设宴接风更是说明他对闻行任的信任和赏识。
酒宴之上,不少人纷纷上前恭维敬酒,闻行任来者不拒一饮而尽,他虽不善与人交际,可这般豪爽的性子却也未曾惹人不快。
酒过三巡后,九王爷将早就请来的舞姬唤入厅堂,青春曼妙的女子在眼前翩翩起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林思慎撑着下巴侧身看着厅堂内身穿轻纱舞动身姿的貌美女子,面上噙着一丝明媚的笑意。
闻行任看也看那些舞姬一眼,反倒目光一直落在林思慎身上。
林思慎看上去好似颇为欣赏那些曼妙的舞姬,放在木案之上的手轻轻合着乐声轻敲着。
高台之上,沈顷婠的目光悠悠落在林思慎身上,先是眉头微微一蹙,而后又瞥向了面色冷峻的闻行任,只见闻行任坐的端正,只是握在酒盏的手在微微颤动,看着林思慎的眼神也愈发冷厉。
沈顷婠轻叹了口气,她就是了解闻行任的性子,这才不想让林思慎前来赴宴,可偏偏林思慎没躲过,还是来了。
果然,一舞作罢后九王爷本还打算让舞姬们再舞一曲,闻行任却突然猛的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缓步走到厅堂之中,朗声道:“九王爷,末将素闻林将军的小公子对剑术颇有造诣,今日有缘得见小公子,末将有些技痒,想与林小公子过几招,也算给诸位大人助助兴,如何?”
九王爷脸色一僵:“这”
在座众人亦是哗然,闻行任说林思慎对剑术颇有造诣这话,不用想都知道只是一个借口。
林思慎在京城里也只有花名,逛酒楼青楼她最是擅长,她虽出身将军府可身子羸弱又不思进取,旁人只笑她是连剑都提不起来。
闻行任此举,分明就是想在众人面前羞辱林思慎,他一个久经沙场武艺超群的将军,对上一个只知道喝花酒养女人的纨绔公子哥,不用想也知道谁胜谁败。
再者说,九王爷和郡主林将军都在,闻行任真想让林思慎丢脸,那也选的太不是时候了,这闻将军果然还是一介莽夫,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众人窃窃私语,言语间似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九王爷虽然一向不喜林思慎,可林思慎到底是他的女婿,又是沈顷婠喜欢的人。真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那丢的也是他和沈顷婠的脸。
念及此,他摆了摆手沉声道:“闻将军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刚刚又饮了酒,怎好再动刀剑。若闻将军真想与思慎比试,不如改日吧。”
九王爷明里暗里已经推辞了,可闻行任却仍是不肯放弃,他拱手道:“九王爷大可放心,末将并未醉酒,与林公子比试也是点到为止,绝不会败了各位大人的雅兴。”
林思慎端坐在木案后,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她倒不忌讳跟闻行任比试,她虽功力的确不算上乘,可接上几招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她现下并不想在众人面前出风头。
不过看此情形,似乎也比不上。
林思慎施施然的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迟迟没有起身,惹的众人纷纷侧目,道她这是有自知之明,露了怯不敢应战。
眼看着宴席上的气氛愈发沉闷,沈顷婠突然端起酒盏缓缓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闻行任,清冷的眸间闪过一道冷光,她勾唇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闻将军今日才回京城,不宜动刀剑,还是饮酒助兴为好。”
闻行任抬眸看着她,眼神黯淡了些,他咬了咬牙偏开头沉声道:“末将和林公子比试,点到即止罢了,请王爷应允。”
见他还是坚持,沈顷婠唇角笑意敛去,她定定的看着闻行任,正欲开口,宴席之上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林将军朗声笑道:“不就是比试吗?比比也好,慎儿,拿为父的佩剑去。”
林思慎面上笑意一僵,她垂眸看着面前木案上的长剑,而后缓缓偏头看了林将军一眼,心下一阵无奈。
她这老父亲还真是不会看眼色,在座众人都等着看热闹,九王爷和沈顷婠还在打圆场,她的老父亲却傻呵呵的将她推上去。
眼看着林思慎一脸的犹豫,林将军眉头一皱,呵声道:“闻将军在沙场身经百战,剑术早已炉火纯青,你这小子也该跟闻将军请教请教,好掂量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林将军想的单纯,他一向欣赏闻行任,便觉得让自己没出息的小儿子跟他比试几招是好事,好让他踢到铁板越挫越勇。
见林将军都开口了,九王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有些头疼的扶额,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过几招吧,不过需记得点到即止不可伤人。”
没办法,林思慎只得提剑上阵,她执着手中长剑面上噙着一丝笑意,与对面的闻行任拱了拱手:“还望闻将军手下留情,思慎不过习的是些花拳绣腿罢了。”
沈顷婠眉头紧蹙的看着厅堂中央执剑而对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
闻行任冷冷的盯着林思慎,拱了拱手吐出一个字:“请。”
话音落了林思慎凝神望着他,而后掠身上前,手中长剑挽着剑□□直向他腕间刺去。
闻行任不动如山,抬手以腕间的贴甲挡住了林思慎的一击,他左手执剑猛力向着林思慎手中的长剑击去,只听一声刺耳的铮声响起,林思慎竟生生被他的蛮力击退,手中长剑一阵嗡鸣。
林思慎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叹道闻行任的力道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现下她握着剑的手还一阵生疼。
她才站定,闻行任突然眸光一冷,急速扑上前来,只见他将手中剑花舞的密不透风,将林思慎裹挟其中,剑锋流转间只要林思慎稍有不慎便会被锋刃划伤,好在林思慎身形灵活,几次抽身躲开,凝神贯注寻找着闻行任剑招中的纰漏之处。
众人只见厅堂之上刀光剑影两道身影来回闪过,惊的愕然不止。
他们以为林思慎只能在闻行任手上走一招,却没想到林思慎既然真的会剑术,还有模有样的跟闻行任过招起来。
闻行任显然也低估了林思慎,本想一招打掉林思慎佩剑让她在沈顷婠面前丢脸,却没想到生生被她拖了许久,酒意加上妒意让闻行任有些失去了神智。
只要心生焦躁就一定会露出破绽,一直在寻找闻行任剑招纰漏的林思慎果然抓住了机会,她纵身一跃,脚尖轻轻点在闻行任慢下来的长剑之上,翻身落在闻行任背后。
她手中长剑一翻,以剑柄抵住了闻行任的后颈,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施施然道:“闻将军,你输”
话未说完闻行任突然红着眼猛地转身,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凝力径直向着林思慎胸口劈去,林思慎已经收了招,她压根没想到闻行任还会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小小的石子突然急速射向闻行任的手腕,他手上吃痛下意识剑尖一偏,林思慎瞬间便抓住了机会,以长剑挡在胸口,闻行任的剑压着她手中的剑狠狠砸在胸口处。
闻行任这一击用了全力,林思慎仓促一挡虽未被剑刃所伤,却实实在在的被他雄浑的内力震的五脏六腑都一阵剧痛。
厅堂之内,众人只听一声闷响,林思慎好似断线的风筝似的被震飞了出去,撞在殿内的一个木柱上跌落而下,她捂住胸口面白如纸,唇角缓缓溢出一道血痕。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慎儿。”林将军大惊失色的慌忙起身,跑上前去扶起林思慎。
沈顷婠提着裙摆快步自高台之下走了下来,闻行任似乎没想到自己真的重伤了林思慎,他呆呆的站在殿中,茫然的垂眸看着手中的长剑。
身旁一阵香风袭来,闻行任急忙抬起头看去,却见身前沈顷婠面如寒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自他身旁走过的瞬间,他却分明听到了,那还未说完却冰冷的让他背脊发寒的半句话。
“若是她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门看了海上钢琴师,码字的时候有点晚了,抱歉!!!感谢在2019-11-16 22:14:25~2019-11-17 22: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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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胸口的剧痛让林思慎隐约觉着自己好似断了两根肋骨, 虽然眼前一阵发黑,但她仍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绝不能向上次那样昏倒在众人面前, 将自己的命运置于未知。
林将军的声音在耳边急促响起:“慎儿,慎儿”
林思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染着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合,却半个字也无力吐出。
身旁的喧嚣化作耳鸣, 眼前晃荡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好在昏暗之中,她瞥见了那一道白色的身影,伴随着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清香, 转眼便飘到了身前。
宴席中在座的所有人, 唯有沈顷婠她还算能信任, 她抬起手想要拽紧近在咫尺的那一抹白色衣角,下一秒, 她颤抖的手却被滑腻微凉的指尖轻轻箍住, 握入了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沈顷婠俯身跪坐在林思慎身旁,清冷绝美的面容上神情紧凝, 她抬手将林思慎拥入了怀中,一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心口,一手扣在她的脉搏之上探查她的伤势。
宴席因此变故中断,在座的高官们除一开始的惊讶之外,似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比起林思慎的死活,他们似乎更在意闻行任现下的处境。
回京时还意气风发的闻将军此时正呆呆的站在厅堂中央,他挺直的背脊微微躬着,恢复理智后他似乎也不相信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他偏头看了沈顷婠一眼,却只看到她冷然的背影。
九王爷的酒意随着骤然发生的变故消散了,他面色阴沉的匆忙走下高台,看着一旁发愣的下人怒声呵斥道:“蠢货,还傻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话音一落,下人便拔腿匆匆往外跑去。
稍稍缓了一会之后,林思慎喘息着抬眸看着沈顷婠,她紧咬着唇瓣压抑着胸口翻涌而上的气血,强撑着终于自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墨竹。”
沈顷婠闻言抿了抿唇,扣在她脉搏上的指尖缓缓收回。
她垂眸看着林思慎苍白的没有半丝血色的脸,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她没有丝毫停顿的偏头看向不远处的兰青,抬手一招:“兰青,随我扶她去屋内。”
林将军急忙起身搀住了林思慎的手臂,急声道:“不必了,让我来。”
沈顷婠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林思慎愈发苍白的面容,轻声叹道:“父亲还是先赶去府将墨竹姑娘请来吧,思慎她似乎见墨竹姑娘在才能安心。”
林将军也对墨竹的医术极为信任,便连声应承了下来:“也好,慎儿就劳烦郡主先照料。”
林思慎在沈顷婠和兰青的搀扶下,送入了就近的一个厢房之内,林将军则是匆匆骑马赶回了将军府去将墨竹领来。
九王爷虽说让人去寻大夫,可他却也知道沈顷婠对医术颇有造诣,有沈顷婠在他倒是不怎么担忧林思慎,便先忙着让老管事沈忠将宾客送走。
王府厅堂临近的一个院子里,一间厢房内灯火通明。
林思慎躺在床榻之上,只感觉五脏六腑皆是一阵闷痛,尤其是胸口的痛意几乎几次差些让她痛昏了过去。只不过未见到墨竹,她半口气都不敢松。
沈顷婠坐在床榻边,她看着林思慎苍白如纸的面容上,那因忍受疼痛而不断渗出的冷汗,眉头微微一蹙,冷声吩咐道:“兰青你守在门外,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兰青领命退出了屋内将门关上,自己则是守在门口。
转眼,屋内只剩下林思慎和沈顷婠两人。
木窗敞开着,夜风灌入屋内,烛台上的烛火微闪,粉色的轻纱在林思慎眼前不停的飘动,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强撑着一丝理智,恍惚间瞥见沈顷婠起身走开了,而后没多时烛火停止闪动。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着一层白雾,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沈顷婠的面容亦是笼罩在缭绕的雾气后,精致孤傲的面容清冷的神情,就像是翩然踏云而下的仙子,林思慎轻轻眨了眨眼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而后俯下身。
周遭一片静谧,林思慎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像是破了的老旧风箱般沉闷干涩。
如葱白般修长纤细的指尖轻轻搭在林思慎腰间,丝毫不费力的轻轻一扯,便将那绣着银丝云纹的腰带抽开了。林思慎的身子修长清瘦,包裹在层层叠叠宽大的衣袍之下,就像是她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一样。
林思慎知道沈顷婠是想替自己疗伤,可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在沈顷婠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当沈顷婠的手抓住她腰间中衣的襟带之上时,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手抓住了沈顷婠的手腕。
她张开唇虚弱而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墨竹。”
虽然她无力出声,但她知道沈顷婠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沈顷婠抓着她襟带的手并未松开,她俯身在林思慎身前,清冽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冷冷的开口道:“你就非要等她来不可?”
林思慎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抓着沈顷婠的手却无力的缓缓滑落了,其实若是沈顷婠执意为她疗伤,她根本阻拦不了。
身前突然一松,沈顷婠站定了身子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思慎,面上神色间隐隐可见一丝羞恼,胸前起伏的急促昭示着她现下起伏的情绪,她抿了抿唇冷冷的撇下两个字:“随你。”
说完便退到了一旁背对着林思慎。
林思慎挣扎着偏头看了眼沈顷婠冷然的背影,本想说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稍稍一牵动胸口,喉咙处便涌上了一口腥甜的热血,伴随着她的喘息溢出唇角,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染红了脖颈,看上去极为惨烈。
沈顷婠似有所感的回头看着她,清冷的面容上的冷意随之融化,她幽幽叹了口气上前将林思慎扶起,然后将微凉的双手紧紧贴在她背脊之上。
林思慎初始还不明她要做什么,随着一股寒气入体,周身好似突然被冻住了一样,就连胸口的痛意都稍减了一些,她这才明白沈顷婠是在替她运功疗伤。
可不知为何沈顷婠的内力竟如此阴寒冰冷。
正当她思忖着,身后沈顷婠突然开口,声线平静冷淡的解释道:“我内力与寻常人有异,只能替你缓解痛意。”
沈顷婠的内力虽然怪异,但随着源源不断的注入,的确能减轻林思慎大半的痛苦。
就这么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了九王爷和林将军的声音,林思慎睁开眼神色一喜。
看来是墨竹来了。
沈顷婠也听到声响,她收回手默默的起身走下床榻,她始终背对着林思慎,林思慎自然瞧不见她面容之上的倦怠,和青丝之上那肉眼可见凝结而起的一层冰霜。
房门被推开,墨竹背着药箱匆匆入内,自沈顷婠身旁走过时没有丝毫停顿,而是径直走向了林思慎急切的唤了一声:“公子。”
林思慎紧蹙的眉头见到墨竹的那一刻瞬间舒展开来:“你来了。”
墨竹放下药箱,急忙搀扶着林思慎让她躺下:“公子快躺下,奴婢替公子先把脉。”
沈顷婠站在门前,她回身淡淡的瞥了床榻边的两人一眼,而后薄唇微微一抿,缓步走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兰青是头一个发现沈顷婠异样的人,她上前搀扶着沈顷婠的手,一股刺骨冰冷自沈顷婠的皮肤散发而出。兰青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急切的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婠抬手冷冷道:“回房。”
跟林将军支会一声后,沈顷婠便带着兰青匆匆回去了。
而屋内,墨竹替林思慎把脉后神色间竟是透出一丝古怪,她抿着唇欲言又止。
刚刚沈顷婠运功替林思慎疗伤之后,林思慎便感觉胸口的沉闷感消失了大半,她见墨竹神色古怪,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墨竹摇了摇头,她定定的看着林思慎苍白的面容,轻声开口道:“公子休养一段日子便好了。”
林思慎垂下眸子,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除了一阵闷痛之再没有其他异常,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想起刚刚沈顷婠运功替她疗伤时,侵扰体内的那一股莫名的寒意。
难不成,沈顷婠的内力有如此奇效,竟是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替她治好了伤?可沈顷婠明明与她说,她的内力只能替自己缓解痛苦而已。
墨竹将药箱收起,低声道:“公子的伤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虽说断了两根肋骨,可怎么也得修养一月。”
林思慎默然不语,她缓缓起身打算下床,墨竹见状急忙伸手搀扶着她:“公子才伤着怎能起身,若是有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林思慎捂着胸口,抬眸看着墨竹沉声道:“我想见她。”
“她?”墨竹愣了愣,而后这才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郡主?”
林思慎点了点头,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现下她就是想去找沈顷婠,问问她的内力是怎么回事也好,道谢也好。
墨竹闻言轻叹了口气,她搀着林思慎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明日再去也不迟,公子何必急于一时。”
林思慎想起自己伤重后对沈顷婠的抗拒,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沈顷婠一片好意自己却这般防备,恐怕会让沈顷婠寒了心:“你不是说我伤不重吗,我若是不去见她,总安不下心来。”
墨竹知道她脾性,既听她这般说便也没打算阻拦,幽幽叹了口气后,她扶起了林思慎:“那奴婢陪公子前去。”
门外九王爷和林将军见林思慎走出门还有些发愣,墨竹解释了一通他们这才安下心来。
九王爷因闻行任在宴席上伤了林思慎这事,心怀愧疚,今日见她剑法颇为不错亦对她有所改观,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开口将她留在王府养伤。
林将军见状也放了心,说是要回府给老夫人禀告,叮嘱了林思慎几句便打道回府。
厅堂之内宾客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王府的下人们忙着打扫残局。
林思慎在墨竹的搀扶之下,循着记忆中沈顷婠居住的庭院一路缓缓走去。
路上倒是没碰见几个人,林思慎侧头看着墨竹若有所思的问道:“墨竹,你可知这世上,有什么功法能替人短时间内治好内伤?”
墨竹瞥了她一眼,想了想闷闷道:“未曾听说过有这等功法,除非公子说的是神仙。”
说完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问道:“难不成公子的伤,是被郡主治好的?将军回府的时候,火急火燎的拉奴婢过来,看将军模样奴婢还以为公子快死了。”
林思慎摸着闷痛的胸口,缓缓摇了摇头:“许是我的错觉。”
她虽口中说是错觉,可心下却仍是怀疑,被闻行任打伤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五脏六腑皆是被震伤了,沈顷婠一运功替她疗伤,她的疼痛就减了大半,而后身上的伤也就剩断了的两根肋骨。
墨竹没听说过,她也没听说过这等奇效的神功。
两人走了没多久后,便快到了沈顷婠的庭院,林思慎垂下眸子轻咳了一声,身旁的墨竹目光悠悠的落在远处,突然脚步一顿,而后搀扶着林思慎的手缓缓收紧。
林思慎偏头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墨竹直勾勾的看着远处一言不发,林思慎心下奇怪她这是看着了什么才这般异常,便也抬眸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而后她也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远处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
只见远处的庭院外,沈顷婠和闻行任正并肩而立,她微微侧身好似靠在闻行任的肩头,闻行任一手搀扶着她的手臂,另一手环在她肩头。
两人举止亲密无间,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对缠绵般配的恋人,趁着夜深人静私会。
林思慎何曾见过沈顷婠这般柔弱依偎在别人怀中的模样。
林思慎只觉着胸口一阵刺痛,她捂着胸口面无表情的垂下头,另一只垂在衣袖间的手情不自禁的缓缓收紧,死死的握在一起。
墨竹咬着唇看了眼远处那两道身影,而后又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她和林思慎相伴多年,比姨娘和夫人还要了解林思慎,只一瞬的情绪转变,她便发现了林思慎的异样。
她轻声开口问道:“那人公子可认得?”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复而抬头,当看到那两道依旧一动不动的身影时,她讽刺的勾起唇角沉声道:“自然认得,那是闻行任,闻大将军。”
墨竹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思慎,轻声道:“郡主她与闻将军”
“与我无关。”林思慎猛地转身,身形晃了晃后又站定了,她张了张唇却良久也未曾吐出一个字。
原来,沈顷婠心中的那个特别的人,真的就是闻行任。以往沈顷婠的温柔也好关切也罢,通通不过是笼络的手段,或只是一时无聊的打趣。
墨竹上前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神色复杂的唤了声:“公子。”
林思慎闭上眼,只觉心口一阵刺骨的痛意,她冷声道:“回府。”
++++++++
沈顷婠缓缓睁开眼,苍白疲倦的面容上满是冷意,她偏头看着身旁的闻行任,启唇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放手。”
闻行任抓着她手臂的手微微一松,却仍是不肯松手,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沈顷婠,这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的女人,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环着沈顷婠的肩头,柔声道::“婠儿,你刚刚险些昏倒”
“我叫你放手。”沈顷婠眉头微微一蹙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也愈发冷冽。
闻行任闻言缓缓的松开了她,退后了两步,抿唇看着她道:“婠儿,我只是放不下你,想来看看你。”
沈顷婠站定的身子轻轻晃了晃,她看上去似乎极为虚弱疲惫,可却仍保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傲,她抬眸看着闻行任,淡淡开口道:“闻将军,莫要忘了我的身份。”
闻行任眸子一黯,垂眸恭敬道:“郡主。”
沈顷婠周身散发而出的冷意,真真切切的能让人背脊发寒,她定定的看着眼前颓然丧气的闻行任:“想不到几年过去,闻将军行事还是这般鲁莽。”
闻行任猛的抬起头,深邃的双眸中满是不甘和痛苦:“婠郡主可是怪我伤了她?”
沈顷婠眉头紧蹙,似乎对闻行任的话极为不满:“点到即止的比试,你明明因心急露出破绽败了,却还当着这么多朝廷命官的面出手伤人,才回京就闹出这等事,难不成我还要夸你?”
“末将知罪。”闻行任垂下眸子,而后却又低声问道:“郡主究竟是因末将出手伤人才恼怒,还是因末将伤的那人是林思慎。”
沈顷婠失望的摇了摇头,她闭上眼冷声质问道:“闻将军难不成如今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今日你出手伤了她,就未曾想过若是林将军真要计较,你伐寮统帅的位置就该异位了。”
闻行任闻言脸色一变,急忙拱手跪地道:“末将考虑不周,还望郡主息怒。”
眼看着闻行任羞愧不安,沈顷婠却仍冷声呵斥道:“林将军性子宽厚,他虽不计较,可难保旁人不会用此事大做文章。我几次三番告知你,莫要在宴席上挑衅思慎,你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妒意。堂堂一军统帅,竟还这般意气用事。”
闻行任知道这次沈顷婠是真的动怒了,他这般冲动的确险些坏了大事,便也不敢再狡辩什么,只能满脸羞愧的咬牙跪地不起。
沈顷婠淡淡的瞥着闻行任,眸光流转间幽幽叹了口气,面色也随之缓和了不少,她拂袖虚虚一扶,轻声叹道:“闻将军起身吧,顷婠这番斥责,实在是闻将军今日所作所为太过意气用事,绝非有意为难。”
闻行任缓缓起身,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沈顷婠一眼,而后惭愧道:“末将知晓郡主用心,今日之事末将的确太过冲动,还望郡主息怒。”
沈顷婠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在她并无大碍,不过明日闻将军还需亲自上门请罪。”
闻行任闷闷的垂着头,拱手道:“明日末将定当上门向林将军负荆请罪。”
到底此事还算能补救,沈顷婠垂下眸子掩去眸中的倦怠,轻声安抚道:“闻将军长途跋涉赶了几日的路,想来早已疲惫,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沈顷婠便要离去,可闻行任急急的抬眸叫住了她:“郡主。”
沈顷婠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冷声问道:“闻将军还有何事?”
闻行任看着她的背影,垂眸自袖间取出一个香囊,从里头倒出来一颗珠子,他瞧着掌心的珠子,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是驼商从西域带回来的一个小玩意,末将瞧着漂亮,便特意带了回来送予郡主,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那珠子色泽呈天蓝色,透明光洁,内里蕴含着一团神秘的光彩,看上去的确漂亮的紧。
沈顷婠转身看着他,瞥了眼他手中的珠子,神情间似乎不见欢喜,平静的如同一谭不起丝毫波澜的湖水。她启唇轻声道:“这等罕见漂亮的小玩意,闻将军还是留着日后送予未来夫人吧。”
闻行任恍若未闻,他上前一步直勾勾的看着沈顷婠,柔声道:“不过是给郡主留个念想罢了,只望郡主把玩着它时,心中能偶尔记起末将。”
沈顷婠目光悠悠的看了他半晌,最终却还是未曾收下,只是淡淡的撇下一句:“闻将军的心思,就莫要无谓的放在顷婠身上了。”
闻行任握着手中的珠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猛力一捏,竟将手中的珠子捏的粉碎,他抬眸看着沈顷婠,眼中仍是化不开的柔情:“郡主不喜欢就罢了,末将改日再去寻别物,总有一日末将会寻到郡主真正想要的。”
沈顷婠见状只是摇了摇头,她唇角一勾轻声道:“顷婠早已找到了真正想要的,闻将军莫要执着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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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40
林思慎当夜便离开了王府, 匆匆与九王爷道别后便带着墨竹回到了将军府。
老夫人本早早睡下了,听闻自己的乖孙被闻行任打伤, 就吵闹着要去王府把林思慎接回来自己亲自照料, 还责骂了林将军一通,怪他不该让林思慎与闻行任比试。
林思慎一回府, 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回了琉光阁,老夫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痛心疾首, 又见沈顷婠未曾陪同她一起回来,难免有些心生不满,嘀咕了几句。
林思慎找借口搪塞了过去,说自己是怕祖母担忧这才连夜赶回来, 沈顷婠本要陪同, 是她见夜色已晚这才推拒, 让沈顷婠留在了王府。
老夫人本就是随口埋怨几句,听她这么一解释倒也没再说沈顷婠什么了。夜色已深, 林思慎还需静养, 老夫人细声叮嘱了几声,便没在打扰林思慎歇息,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待老夫人领着人离去之后, 柳卿云却是留了下来,屋内唯剩下她和墨竹在。
林思慎强打着精神靠在床榻边,对着脸色不太好的柳卿云扬起笑脸,轻声安慰道:“娘,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 有墨竹在娘亲倒不担心你的身子,只不过”柳卿云幽幽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看了半晌,欲言又止。
林思慎是她的孩子,她就算再怎么粗心大意也能看出林思慎强颜欢笑后的黯淡,她抓起林思慎的手握在掌心,有些犹豫的轻声问道:“慎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思慎垂眸自嘲的勾起唇角,轻声道:“我真的没事。”
她的不高兴难不成写在脸上了,墨竹看出来了,就连娘亲都看出来了。
柳卿云眉头一皱,打量着林思慎的脸色,愈发的怀疑起来:“你可别蒙我,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女儿有什么心事,难道我这当娘的能看不出来?”
林思慎摇了摇头,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的心事,又如何说给柳卿云听呢?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不过技不如人罢了。”
“单单是为了这事?”柳卿云满脸的不相信,她轻哼一声不忿道:“我可是听你的死鬼老爹说了,你跟闻将军的比试分明是赢了,是姓闻的趁你不备偷袭,这才伤了你。”
林思慎想了想,倒是替闻行任也找了个借口:“意外罢了,闻将军恐怕就连自己都没想到,许是酒喝多了,一时乱了心智。”
“你呀,还替他说话做什么。”柳卿云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捏了捏林思慎的鼻尖,而后正色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与郡主闹别扭了。”
林思慎抿唇偏开头,掩饰了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黯淡,快速的回道:“没有。”
就是因她的回答太过果断迅速,柳卿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双手捧着林思慎的脸扭了过来,一双眸子满是担忧的看着林思慎,沉声提醒道:“慎儿,你与郡主不过是明面上的半路夫妻,做戏罢了,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林思慎眉头紧蹙,有些不耐的拉下了柳卿云的手:“娘亲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越是如此抗拒,柳卿云就愈是担忧,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小就是懂事的孩子,可有时太过敏感。娘亲是怕,你扮了那么多年的男儿身,自己个都当真了。”
柳卿云的话让林思慎愣了愣,她的确扮演一个男人扮了十几年,有时都快忘了自己是女儿身,或许就如同柳卿云说的,她就是因此入戏太深,这才对她名义上的妻子沈顷婠,生了一丝莫名的情愫。
所以当看到闻行任和沈顷婠相依的时候,才会心有酸涩。
看着林思慎若有所思的模样,柳卿云摸了摸她的脸颊,怜惜道:“早晚有一天娘亲会光明正大的恢复你的身份,慎儿,到那时娘亲会让你过上正常的生活。”
站在一旁的墨竹垂眸听着她们二人的对话,也不知再想着什么,突然抬头看了林思慎一眼,眸中满是复杂神色。
林思慎缓缓闭上眼,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声喃喃道:“娘亲,我倦了。”
柳卿云点了点头,柔声道:“那你歇息吧,明日娘亲再来看你。”
墨竹将柳卿云送出门外后,又折返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林思慎让她慢慢躺下。
眼看着林思慎神色紧凝郁郁寡欢,墨竹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别多想了。”
林思慎怔怔的看着身侧的轻纱,有些恍惚道:“墨竹,我觉得娘亲说的对,面具戴的久了就会融入骨血,最后就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墨竹替她掖好了被角,抿了抿唇闷闷道:“公子与云鎏姑娘在凝香楼相伴的时日也不短,虽说也是逢场作戏,可公子何时对云鎏姑娘有过这般感慨。”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摇头道:“云鎏和她不一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连林思慎都未曾察觉到的事,墨竹却看的一清二楚,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就是因为不一样。”
林思慎有些不明白墨竹的意思,她想了想后,有些烦闷道:“说这些也无用。”
沈顷婠和闻行任才是心意相通的金童玉女,她不过是名头上挂了个郡马爷的头衔而已,就当她是真的吃醋了,那又有何用。
注定毫无结果的事,想来作甚。
++++++
王府内。
绿荫提着刚刚烧好的热水,急匆匆的踏入了屋内,绕过屏风后又掀开眼前的轻纱,跪坐在白玉堆砌而成的玉池旁,小心翼翼的将桶里的水倒入池中。
玉池之内雾气缭绕,绿荫抹去额头的汗水抬眸看去,这才看清了雾气之中那一抹雪白色的身影。
沈顷婠穿着被水浸染湿透的轻纱,置身于温水之中,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披散在肩头的青丝上隐隐可见几颗凝结而出的细碎冰凌。
体内翻涌的气血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彻骨的寒意由内至外。
不过转眼间,池子里的温水似乎又凉了下来,绿荫咬了咬牙提着木桶快步跑了出去,正好与兰青擦身而过。
兰青和她一样,正提着打好的热水赶回来,两人甚至来不及招呼一声,各自匆匆跑开了。
就这么交替着换水已经十来趟了,兰青觉着自己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可她顾不得自己,满眼担忧的看着玉池之中的沈顷婠,急切问道:“郡主,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郡主的身子一向很好,今日却不知怎么了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寒意,一靠近她就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冻得人浑身打颤。
玉池之内沈顷婠久久没有开口,她无心理会兰青,只全神贯注的抵抗着那反噬自己的玉蟾神功。
说来这玉蟾神功,算是已经失传了的一门极为怪异功法。
如今江湖的剑客侠客,所修习的不过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内功心法剑法,而这玉蟾神功却是一门损己利人的功法,以内力救治伤者,伤者的伤势越重,施功之人所受到的反噬也更为强横。
也许正是因它损己利人的功效,这才无人愿修习,导致玉蟾神功最终失传。
沈顷婠是从一本偶得的医术孤本上,看到了玉蟾神功的修习心法,因觉得这功法的效用极为有趣,便尝试着修习了一段时日。
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想到最终竟还能用上一回。
替林思慎疗伤之后,沈顷婠便觉得内力遭反噬,她匆匆回房的半路被闻行任拦下,交谈之间,她还险些因此昏倒过去。好在闻行任及时察觉,扶住了她。
虽说这反噬只让沈顷婠受了些轻微的内伤,可那寒气反噬入体的感觉,却让她痛苦的几次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玉池的水换了不知多少遍,沈顷婠终于恢复了过来,她起身换上衣裳后,便向兰青问起了林思慎。
这才得知林思慎早已趁夜回府了。
沈顷婠并未有丝毫异样,只是垂眸轻声道了句:“她倒是警惕的有些过分。”
兰青已经累的满身大汗,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顷婠的手臂,却又被那冰冷的肌肤吓的收回了手,担忧又焦急的问道:“郡主,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沈顷婠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无碍。”
兰青不疑有他,偏头看了眼窗外渐亮的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您歇下吧,都折腾了一整晚,天都快亮了。”
这厢沈顷婠才躺下歇息,那头林思慎却早早睁开了眼。
墨竹一大早就进房送来了一碗药汤,身上发间还沾着几滴晨露,她扶起林思慎将药递到了她手中:“公子起身先将药喝下吧。”
林思慎低头瞅着那慢慢一碗黝黑的药汁,蹙眉嘀咕道:“若不牵动倒也不觉得疼,还喝药做什么。”
墨竹知晓她这是不愿喝药,便急忙道:“化瘀补气,公子别想着倒了。”
实在没办法,林思慎只得一口气将苦药灌入肚子,而后抬手让墨竹将自己扶起来:“我得起身走走,躺着浑身都难受得紧。”
墨竹将她扶了起来,替她将衣袍换上,而后告知她:“夫人备好了马车,让奴婢陪着公子去城郊静养一段日子。”
林思慎闻言眼睛一亮,唇角微微上扬,急忙问道:“可是去乳母那?”
墨竹白了她一眼,拉长了声音应道:“是。”
林思慎仰起头面上挂着一丝轻笑,她感慨道:“好久未曾见过乳母了,实在是有些想她。”
墨竹低声笑了笑,她应了一声后,又正色道:“公子,闻将军正在厅堂呢?”
林思慎面上的笑意瞬间敛去:“他来做什么?”
墨竹瞥见林思慎面上紧凝的神色,轻叹了口气:“因昨夜伤了公子一事,说是上门请罪,还备了不少重礼。”
“恐怕是郡主让他来的。”林思慎面无表情的垂眸理了理襟带,而后手一顿又问道:“郡主可一同回府了?”
墨竹抿了抿唇答道:“郡主还在王府呢,许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说完,她有些犹豫的问道:“公子可要去见见闻将军?”
“见,自然要见。”林思慎勾唇懒懒一笑,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既是上门请罪,我若避而不见,他岂不是以为我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闻行任上门请罪,林将军亲自招待,原本柳卿云也想来,可林将军怕柳卿云口无遮拦为难闻行任,便死活不让她来。
林将军性子豪爽,他一向欣赏闻行任这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后辈,自然不会为难他,两人反倒是其乐融融的谈论起战事来。
当林思慎缓步踏入厅堂后,闻行任缓缓站起身,面上神情顿时冷了许多,虽并未显露出什么异样,可看着林思慎的双眸却明显的露出了一丝敌意。
林思慎在墨竹的搀扶下,站定了身子抬手恭敬的对着上座的林将军行礼道:“思慎见过父亲。”
林将军快步起身,走到她身旁打量了两眼,见她气色好算好,舒了口气捋着 胡子道:“慎儿,闻将军这是特意为昨日之事,上门前来请罪的。”
“瞧见林公子无恙,闻某这才放下心来。”闻行任瞥了林思慎一眼,幽幽说了句后,这才拱手正色道:“昨夜多有冒犯,还望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思慎面上噙着一丝笑意,她低声一笑大度的拂袖道:“闻将军昨夜不过是一时失手,思慎怎会放在心上。再说将军今日特意上门探访,可谓诚意十足。”
林将军闻言极为满意,他轻轻拍了拍林思慎的肩膀,笑看着闻行任朗声道:“没错,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慎儿她既然无大碍,此事便就翻篇了,闻将军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见林思慎没有计较,闻行任却半分高兴不起来,他垂眸道:“见林公子如此大度,闻某更是惭愧。”
林思慎微微一笑,满脸真诚道:“闻将军乃我晋国大功之臣,多年来为国南征北战立功无数,思慎对将军只有敬意,若计较这等小事岂不是有失风度。”
她的话旁人听来倒是没问题,可闻行任听来却觉得分外刺耳,他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只觉得她是知晓了自己对沈顷婠的心思,分明是在讽刺自己因儿女情长失了风度。
“说的没错。”林将军哈哈大笑,他转头看着闻行任,笑道:“不足挂齿的小事闻将军就莫要介怀了,今日闻将军不如就留在府中用午膳吧,正好与我把酒言欢。”
闻行任本想拒绝,可还未开口就见门外跑来了一个下人,躬身禀告道:“将军,公子,郡主回府了。”
林思慎眉尖一挑侧目看向闻行任,果然,听闻沈顷婠回府,本想拒绝的闻行任话到嘴边却痛快的应下了:“既然林将军盛情相邀,那末将就恭敬不如从命。”
林将军大手一挥:“好,快吩咐人去备好酒菜,昨日还未尽兴,今日本将军要和闻将军不醉不归。”
林思慎垂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厅堂内三人坐下饮茶,没一会门外,便出现了沈顷婠的身影,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衣,在兰青和绿荫的跟随下,缓步踏入了厅堂。
眼看着沈顷婠来了,闻行任双眸一亮站起了身,他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
沈顷婠踏入厅堂先是与林将军欠身行礼:“父亲。”而后这才看向闻行任,不冷不淡的打了个招呼:“闻将军。”
林思慎坐在一旁悠悠的执着茶盏,抬眸看了沈顷婠一眼,一向喜穿白衣的沈顷婠今日竟是穿着青衣,清冷的面容上神情波澜不惊,面对着闻行任丝毫没有异常神色。
闻行任看着沈顷婠,强迫着自己收回了目光,轻声问道:“郡主的身子如何了?”
沈顷婠眉头几不可闻的微微蹙起,礼貌而疏离的回道:“顷婠身子一向无碍,多谢闻将军关忧。”
为何闻行任这么问,难不成沈顷婠身子不适,林思慎目光悠悠落在沈顷婠面上,打量了几眼,看上去她脸色的确有些苍白疲倦。
稍稍打量后林思慎正要收回目光,沈顷婠却微微侧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林思慎快速的偏开头,掩饰般抬手将茶盏递到了唇边,小酌了一口温茶。
沈顷婠缓步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她心口而后移到她面容上,唇角微微勾起,柔声问道:“夫君伤势如何了?”
“咳。”林思慎一口呛住,被沈顷婠那软软的一句夫君惊的剧烈咳嗽了起来,她忙不迭的伸手捂住胸口,因咳嗽牵动胸口正一阵闷痛,她憋红了脸抬眸诧异的看着沈顷婠。
却见沈顷婠眉头一蹙,走到她身旁抬手摸在她心口轻柔的抚了抚,低声嗔道:“急什么,小心些。”
未免沈顷婠继续乱动,她翻手扣住了沈顷婠的手腕,低声急促道:“我,没事。”
说完她眼角余光瞥了闻行任一眼,果然见他面色铁青,正死死的盯着林思慎握着沈顷婠的手。
林思慎定了定神,抬眸看着神情清冷的沈顷婠,面上扬起了笑意,她轻笑着柔声道:“夫人不必担忧,小伤而已没大碍。”
也不知沈顷婠是不是昨日和闻行任闹了别扭,今日这才故意在闻行任跟前表现的和自己如此亲密恩爱。
林将军和闻行任正谈着与寮国开战之事,沈顷婠突然看了她一眼往门外示意了一眼,林思慎心领神会。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厅堂,走到了一侧廊下站定。
沈顷婠迟迟没有开口,林思慎看着她冷然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这是演的哪一出?”
沈顷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反问道:“你觉着呢?”
林思慎垂眸自嘲的笑了笑,只觉得昨夜那烦闷不安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她低声道:“我怎么猜得中郡主的心意。”
沈顷婠眉头微蹙,看了她有些抗拒的神色,半晌后才轻叹了口气问道:“你昨夜为何走这般急?”
林思慎面无表情道:“自然是不想打搅郡主。”
“打搅?”沈顷婠侧目看着她,神色间有些讶异,她垂眸轻声道:“你我如今是夫妻,何来的打搅。”
林思慎没来由的觉得烦闷,这般瞒来瞒去有何意义,她索性开门见山直视着沈顷婠道:“郡主和闻将军的事,我已知晓。郡主曾说过不会过问我的私事,亦然,郡主和闻将军的是我也不会过问。”
沈顷婠闻言了然,她静静的瞥着林思慎,启唇轻声道:“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她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解释林思慎怎么会信,想起昨日沈顷婠和闻行任举止那般亲密,林思慎的心顿时沉了下去:“郡主与闻将军,不是已经心意相通了吗?有何误会?”
沈顷婠神色一冷:“我与闻将军并无私情。”
她的语气笃定冷淡,林思慎不禁愣了愣,她有些犹豫道:“可我昨日,分明瞧见你们”
从林思慎透露的言语重,沈顷婠知晓了昨日她和闻行任私下见面定然是被林思慎撞破了,而林思慎因此误会她与闻行任有私情。
被林思慎这般怀疑,沈顷婠无端有些气恼,她冷声道:“我与闻将军并无私情,信与不信随你。”
这等事,沈顷婠本不必与她解释,说好三年为期,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合作,林思慎这般质疑似乎已经僭越了。
她心下有些恍惚,抿了抿唇抬眸看着沈顷婠愈发冷凝的神色,沈顷婠那定定望着她的眸子此时一片冷冽寒意。
林思慎偏开头,有些心虚道::“许是我误会了。”
沈顷婠缓缓上前一步,逼近了她:“就算是误会我与闻将军有私情,你又为何不告知我一声,便匆匆离去?”
林思慎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她眉头紧蹙,心突然乱了,她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了吗,不想打搅”
沈顷婠冷然的面容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意,她垂眸咬了咬薄唇,打断了林思慎的解释:“林思慎,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
林思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眸看着沈顷婠,垂在衣袖间的手死死握紧,她压低声音道:“我只是不想打搅郡主和闻将军的雅兴。”
沈顷婠的目光在她面上划过,突然勾唇一笑道:“这么说,林公子还是真是善解人意。”
林思慎靠在身后的红漆木柱上,她垂下眸轻声道:“就算不是闻将军,日后无论是何人,我都不会干涉郡主的私事。”
这般说着,她心底却没来由的有些雀跃,原本沉沉压在心头的石头,也跟着落下了。
原来沈顷婠和闻行任并不是她想的那等关系。
沈顷婠偏开眸子,柔声道:“其实你若真想干涉,也不是不可。”
林思慎伸手扶住身后的柱子,闻言心微微一动,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沈顷婠,踌蹴着开口问道:“郡主这是何意?”
沈顷婠眉头一蹙,有些羞恼的瞥了她一眼,不满的嗔道:“你若想知是何意,便自己好好猜想吧。”
言罢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林思慎:“日后若有疑惑来问我就是,何必自己瞎想。”
林思慎看着沈顷婠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她说的这些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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