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午膳过后, 林将军将闻行任送走,林思慎和沈顷婠则是回了琉光阁。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 雨过天晴后天空悬着一轮太阳, 凉爽的微风拂过院落里的榕树,传来树叶的瑟瑟声,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树杈上蹦来蹦去。
林思慎懒懒的靠在廊下,一缕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她眯了眯眼抬眸看向正对面的书房,从一旁敞开的木窗,隐约能看清端坐在书桌旁沈顷婠的侧脸。
长长密密的睫毛深邃的眸子,挺翘的鼻尖红润的朱唇, 还有那完美精致的下颚线, 就连她凝神看着书卷时, 那微微扬起的唇角,都一同落入了林思慎的眼中。
林思慎很少会这么细细端详一个人的脸, 除了显得无礼之外, 看的太清楚会将那人的面容镌刻在心底,一想起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那人的脸。
可沈顷婠到底是不一样的, 林思慎猜不透她的心,有时就连她意味深长的言语都一知半解。
正当林思慎看着沈顷婠的侧脸发呆之际,墨竹背着一个包袱踏出了门槛,出声打断了她的思量:“公子,换洗的衣物都收拾好了, 公子可还需带上别的物件。”
林思慎侧目看着她,细细想过后开口道:“其他的倒是不必了,不过你一会去跟娘亲讨几匹绸缎,再去药苑取几株上好的人参,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乳娘。”
墨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道:“姨母可不稀罕这些。”
林思慎勾唇一笑:“这些你先去取了放在马车上,一会路过街市我再去买些新奇好玩的小物件。”
墨竹作势要走,可眼角余光瞥见了靠在书房门口昏昏欲睡的兰青,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公子要走的事,可与郡主提起过?”
“未曾。”林思慎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一会我去与她招呼一声就是了。”
墨竹走出琉光阁着手去准备了,林思慎则是缓步走到了书房门口。
兰青打了个哈欠见她靠近,连忙站定身子轻咳一声问道:“郡马爷可是要见郡主?”
林思慎点了点头:“嗯。”
兰青替她敲了敲门请示,听着里头沈顷婠应允了,这才推开门侧身请林思慎进去。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踏过门槛走入书房,眼看着不远处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医书的沈顷婠,思忖着开口道:“郡主,我要去乳娘那静养一段时日,特来向郡主辞行。”
沈顷婠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双眸落在林思慎身上,面上神情冷淡平静,她启唇轻声问道:“你需去多久?”
林思慎想了想,应声答道:“许是要待上半月。”
沈顷婠眉尖一挑:“竟要半月如此之久?”
“我自幼便是由乳娘照料,她如今年纪大了,我又许久未见她,也该去陪陪她。”林思慎抿了抿唇,轻笑一声后,又接着道:“乳娘住在京城郊外,依山傍水景色极佳,若是去修养应当会事半功倍。”
沈顷婠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若有所思道:“听你这般说来,我倒想起我许久未曾出门踏青过,不如”
她说了一般,却又顿住了,一双清冽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瞅着林思慎,好似在等她开口。
林思慎倒没辜负她,愣了愣后轻声问道:“不如?郡主与我同去?”
柳卿云让林思慎去乳娘那住,本就是让她远离沈顷婠静静心,眼看着沈顷婠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暗光,林思慎这才急忙想找个借口推诿:“只不过,那等穷乡僻壤”
沈顷婠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林公子此言倒正合我心意。”说完,又自她身旁走过,拉开房门,对着门外的兰青吩咐道:“兰青,去收拾行囊,我和林公子要去城外住上几日。”
林思慎神色一僵,若是让娘亲知道自己去乳娘那还带着沈顷婠,也不知会不会气死。
她急忙上前拽住了沈顷婠的衣角,连声道:“这可使不得,郡主金枝玉叶怎能和思慎去那等穷乡僻壤,若是生了什么变故,思慎可不好与九王爷交代。”
沈顷婠垂眸看着林思慎白皙指尖轻轻拽着的那一角白色的衣袖,又瞥了眼她面上有些急切的神色,冷冷淡淡道:“林公子这是不想让我同去?”
林思慎尴尬的松开了手,眼神飘到了一旁:“不是思慎不想,而是”
沈顷婠是个聪明人,若真要找个借口搪塞她还真不好找。
没等她想好理由,沈顷婠就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拂袖道:“既然林公子如此为难,那此事就作罢,兰青不必去收拾了。”
说完便转身往书桌走去。
她面上神情骤然冷了许多,唇微微抿着转身时,林思慎甚至还听过到了那一声轻哼,像是气恼了。
林思慎倒也不慌张,她悠悠转身看着沈顷婠坐在书桌后,面无表情的执起放在桌面的书卷,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道:“郡主可是在闹脾气?”
沈顷婠眉尖一挑,抬眸淡淡的看着她:“我与你闹脾气作甚?”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思慎对沈顷婠的脾性也有些了解,一个深谋远虑有时又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眨了眨眼负手走到沈顷婠身旁,戏谑道:“郡主如若承认自己闹脾气了,我便带你去。”
林思慎调笑的语气像是哄孩子似的,沈顷婠只觉好气又好笑,她冷冷的掀起唇角讽刺道:“林公子这般说,倒像是我求着你带我去似的。”
以往都是沈顷婠戏弄林思慎,这回林思慎好不容易找到借口戏弄她,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这等好机会。
她负手走到书桌旁,面上挂着慵懒戏谑的轻笑,撑着书桌角俯身道:“那你到底承不承认,你刚刚在闹脾气?就因我不想带去你乳娘那住下。”
沈顷婠眉头紧蹙,合上书卷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你若要走就赶紧走,莫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瞧着让人心烦。”
林思慎闻言不仅没有气恼,反倒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有些贱兮兮的揶揄道:“看来有思慎在,郡主就心烦意乱静不下心来呐。”
沈顷婠敛眸,长长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道阴影,她眸中快速的掠过一道暗光,她勾唇一笑。
而后施施然的站起身,绕过书桌缓缓走向林思慎,一边逼近一边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的胆子倒是愈发大了,竟调侃起我来了。”
林思慎也就敢在嘴上调侃几声,眼看着眼前一道阴影遮了过来,沈顷婠越靠越近,她脸色一变急忙后撤了两步,眼神躲闪的讪笑道:“不敢不敢,思慎怎敢调侃郡主。”
刚刚还一脸戏谑的林思慎转眼间就怂成了一团,她弓着身子退到了窗边,眼看着退无可退想从一旁快步闪开,沈顷婠却眼疾手快的伸手撑住了墙壁,将她圈在了书桌与手臂之间。
沈顷婠饶有兴趣的看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林思慎,咬了咬红唇垂眸看着她的阴柔俊美的面容,轻笑道:“你刚刚不是很得意吗?想要逼我承认什么?”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身上那一股好闻的幽香扑面而来,林思慎靠在窗边尽量往后仰着身子,拉开与沈顷婠的距离。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急忙低声道:“郡主,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林思慎样貌本就生的漂亮,平日总是挂着一副懒洋洋的笑意,温润又儒雅。现下被沈顷婠圈着,一张苍白的俏脸上满是躲闪,漆黑深邃的眸子湿漉漉水灵灵的,看上去极其惹人怜爱。
沈顷婠眸光一暗,她抬起手,白皙的指尖轻轻挑起林思慎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嗔道:“夫君现下这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呐。”
林思慎侧开脸藏在发间的耳廓瞬间红了个遍,时常被沈顷婠这般戏弄,看着她那一副施施然的神态,林思慎觉得有些咽不下气。
她今日就大胆放肆一回,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喜欢戏弄她的女人。
念及此,她垂眸定下心神,而后抬眸扬起笑脸,狭长的眸子微眯着,抬手就勾住了沈顷婠纤细的腰肢,臂弯一用力便将她拉入了怀中。
沈顷婠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原本勾着她下巴的手下意识的轻轻撑在了她肩侧,突然的贴近让她面上露出了愕然而无措的神色。
虽只是短短一瞬,可林思慎还是瞧见了。
她右手揽着沈顷婠柔软纤细的腰肢,左手抬起贴近沈顷婠白皙精致的面容,指尖微微一挑就勾起了她耳畔垂落的一缕青丝。
而后缓缓贴近,白皙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轻/佻的笑意。
眼前林思慎的脸越凑越近,沈顷婠先是怔了怔,而后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她一言不发的偏开了头,修长的天鹅颈上仿佛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推在林思慎肩头的手微微一用力,她清冷的声线似乎有些微颤:“你想做什么,放开我。”
在和沈顷婠只隔一指的距离时,林思慎终于停下了,她轻笑着侧开头,将指尖把玩的那一缕发丝勾在了沈顷婠耳后,露出了那雪白微红的耳廓。
作弄沈顷婠得逞得感觉让林思慎有些忘乎所以,她凑到沈顷婠耳旁压低声音戏谑道:“思慎倒是看出来了,郡主似乎很喜欢这样。”
说话间喷出的热气让沈顷婠微红的耳廓更加红透了,她眸中闪过一道恼色,而后用力一推挣脱了林思慎的禁锢,退后了两步。
林思慎被推了一把牵动了伤,心口一阵闷痛袭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嘶,疼。”
沈顷婠羞恼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活该,登徒子。”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拂袖离去,将林思慎撇在了书房之内。
林思慎捂着心口,虽有些疼痛难忍,面上却情不自禁的扬起了一丝得意的轻笑,这还是她头一回在沈顷婠这占了便宜。
墨竹备好马车来请林思慎的时候,正巧见她一脸得意的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瞧着她面上的笑意,墨竹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笑得这般开心?”
林思慎并未与她说什么,只是满面笑意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既都备好了,那咱们就上路吧。”
好不容易反击了一回把沈顷婠气走,林思慎心情大好,坐在马车上时她靠在窗边,挑开车帘看着外头热闹的街市,嘴里轻轻哼着歌。
墨竹端坐在她对面,盯着她面上的浅笑,皱着眉头道:“就算是快见着姨娘了,公子也不必如此高兴吧?”
林思慎正笑着要答,马车突然碾过一块石子,车身猛地一震林思慎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她垂头捂着心口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这大抵就是乐极生悲了。
刚刚那一下震的林思慎整个心口一阵钻心的痛,脸色瞬间就白了不少。
墨竹见状急忙无奈的扶她躺下,而后掀开车帘沉声呵道:“怎么驾的车,公子有伤在身你们还不小心一些。”
林思慎缓了缓,伤口也没那么痛了,便开口让墨竹别迁怒车夫::“墨竹,无心之过而已,不必苛责于他。”
因林思慎有伤在身,马车行的极慢,过了好一会才到了西市。
乳娘向来不喜绫罗绸缎金珠珍宝,倒是喜欢集市上的小玩意,林思慎让车夫停了车,便和墨竹下了马车在集市挑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带去给乳娘。
京城连着下了许多天的雨,今日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天气,出门逛集市的人络绎不绝,摆着的摊位也多了许多。
林思慎在墨竹的陪同之下,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专门挑一些无人问津的小铺子逛了起来。
买了些小玩意后,林思慎便打算离开,可走之前她无意间瞥见了一旁的角落里,闪过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接着又有几人匆匆的跑了过去。
墨竹拽了拽她的衣袖见她不动,便轻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轻声拂开她的手吩咐道:“墨竹,你在此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循着刚刚那道身影离开的深巷,林思慎踏入了进去,稍稍迟疑之后她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没一回后,她果然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墙角正围着三个举着木棍的壮汉,将一人堵在角落里,正吵吵闹闹的喊着什么。
林思慎悄无声息的走近了一些,这才听清了那三人嘴里喊着的是赔钱,而被他们堵在角落里,那穿着一身红衣面容清丽娇媚,眼角眉梢都挂着不屑的女子,正是孟雁歌。
“好你个女贼,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敢偷东西,你若不把东西交出来,信不信我们报官。”
“偷?你们也太高估你们自己的了吧,我分明是抢。”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待在家里侍奉夫君,竟还跑到街市来抢东西。”
只听了几句林思慎便搞清楚了,原来孟雁歌这是在集市抢了人铺子上的东西,这才被追堵了起来。
林思慎叹了口气,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她轻咳一声走到几人身后朗声开口道:“几位好汉,不知这位姑娘抢的东西值多少钱?”
那三人闻言转身诧异的看着林思慎,上下打量了几眼后,发现她身穿绫罗锦缎看上去是个贵公子模样,语气瞬间软了不少:“听这位公子的意思,是要替这女子还账?”
孟雁歌靠在墙边双手环胸抱着,眼看着林思慎出现,眉尖一挑竟是有些气恼的偏开头。
林思慎点了点头,拱了拱手轻声道:“不错,好汉大可说个价钱,由在下替这位姑娘付账赔偿。”
那三人倒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见林思慎温文儒雅语气客气,便放下手中木棍粗声粗气道:“不过是朵石花罢了,也值不了多少钱,十两银子便可。”
林思慎从钱袋中取出了二十两银子给了那三人,多给的本是作赔偿,那三人却只取了十两,又转头教训了孟雁歌几句,让她日后别在偷抢,这便离开了。
孟雁歌似乎对替自己解围的林思慎并未有感激之情,反倒是蹙眉沉声道:“你帮我做什么?就算你不来,我也能脱身,就凭他们三个压根就不是我的对手。”
“你倒是转头嫌我多管闲事了。”林思慎叹了口气抱怨了一声后,好脾气道:“你若真想要,花钱买就是,在大街上抢也不怕有人把你抓了去。”
孟雁歌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话里话外都带着刺:“你上回不是说,你没有立场帮我吗,怎么今日又自己站出来了,就不怕跟我这个反贼扯上关系?”
林思慎笑了笑没说话,她缓步走到孟雁歌身侧,见她一手握拳似乎正紧攥着什么东西似的,便轻声问道:“你抢的东西,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孟雁歌闻言眸子一黯,她挑起唇角笑了笑,而后摊开掌心:“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你花钱去买才是蠢。”
林思慎凝神看去,却见她手中是一朵黑石雕刻而成的曼珠沙华,看上去虽漂亮精致,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若真是如此普通,恐怕孟雁歌根本不会冒险去抢,林思慎瞥了一眼后柔声问道:“可否借我一阅?”
孟雁歌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将那石花放在了林思慎掌心。
石花被孟雁歌握了许久尚有余温,入手却比林思慎想的要轻上一些,她抬手将石花置于阳光之中,果然瞥见一点细碎的红光,她淡淡一笑后将石花物归原主,而后笑道:“看来是内有乾坤呐?”
“算你眼尖。”孟雁歌勾唇一笑,潋滟的桃花眼中绽露了一丝轻笑,她垂眸握着掌心的石花,用上暗劲狠狠一捏,而后摊开掌心。
只见她掌心中的那朵石花外头的一层石壳竟裂开了,露出了一片晶莹火红的花瓣。
将石花上的硬壳全部剥去后,这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一朵以血月雕刻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曼珠沙华,在阳光之下闪耀着妖艳的红光,美的极致耀眼。
林思慎的目光落在那朵玉花上,见过不少稀世珍宝的她,也不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而后笑道:“看来他们是真不识货啊。”
孟雁歌垂眸看着掌心中的玉花,面上神色落寂,她喃喃道:“只有掩其光华,才能让它得已保存下去。”
林思慎闻言愣了愣,而后问道:“你说这本就是你的?”
孟雁歌将它小心翼翼的收起,而后轻笑道:“嗯,它是我族圣物,几年前遗失了,我今日才终于找了回来。”
林思慎若有所思的垂眸,又问道:“你还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找它?”
孟雁歌轻笑一声,眨了眨眼道:“你问题真多,不如我问你吧,你今日为何要替我出头?”
林思慎思忖了片刻后,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孟雁歌,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想见你们的长老一面。”
孟雁歌神色一凛,她有些警惕的看着林思慎:“为何?”
林思慎长身玉立,她微微勾起唇角侧目看着孟雁歌,轻声道:“合作。”
孟雁歌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我为何要相信你,你是朝廷的人而且还是太子的人。”
林思慎轻笑出声:“现下我与你说,恐怕也不方便。若是你不信我,可先替我送一封信给你们长老,待他看了之后,由他决定是否要见我。”
孟雁歌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而后摊开白皙的掌心:“那信呢?”
林思慎神色一僵,有些尴尬道:“我料到今日能见到你,信还没写。”
孟雁歌被她逗笑了,她狭长的桃花眼一眨,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捂着唇边,嗔了一声道:“噗,那你说来作甚。”
林思慎见她笑的花枝乱颤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今日要出城不便久留,咱们还是后会有期吧。”
说完她便要转身,岂料孟雁歌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有些诧异的回身一看,却见孟雁歌正眯着漂亮的桃花眼,面上满是娇媚的浅笑:“林公子,好巧我也要出城。”
林思慎心中警铃大作:“你想”
孟雁歌对着她眨了眨眼,眼角眉梢间满是勾人的魅意:“你正好带我出城啊,你堂堂一个将军府小公子,应该没人敢查你的马车吧。”
林思慎不为所动:“恐怕不太方便。”
孟雁歌闻言轻哼一声,不满道:“有什么不方便的,难不成你娘子也在车上?”
林思慎抿了抿唇,眼看着孟雁歌危险的眯着眼,她轻咳一声偏开目光道:“她倒是没在。”
孟雁歌勾唇一笑,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搭在她肩头轻轻抚了抚,而后压低声音娇笑道:“那岂不是正好,你说呢,林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困,晚安安呐。感谢在2019-11-19 21:59:54~2019-11-20 21: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东方、七喜是个小可爱、屹立不倒小巨人、方块啊!、渐离、阿狼、学习中、惊艳时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公子世无双、青简 10瓶;渐离、孙机智、俗人 5瓶;青风 4瓶;反叛角色 3瓶;无所谓╮(╯_╰)╭ 2瓶;多更、没有名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042
林思慎后撤一步避开了孟雁歌的手, 蹙眉有些疑惑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急着出城?”
“有件事急着出城去办”孟雁歌双手环胸, 眯着狭长的桃花眼盯着林思慎看了半晌, 见她似乎很是犹豫,便轻笑一声道:“林公子, 你想让我帮忙替你传信,我总不能一点诚意都没看到, 无端端的就替你办了吧。”
林思慎算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要想让孟雁歌帮忙传信,她今日就得答应带孟雁歌出城。
上次黎洛已经和异族人发生了冲突,还杀了他们的几个人, 传信的事显然不能让黎洛去办。异族人对来路不明的人格外警惕, 要想搭建一座沟通的桥梁, 就必须利用他们的人。
而孟雁歌,就是最好的人选, 除了她林思慎别无选择。
几番思量后林思慎轻叹一口气后, 只得答应了下来,她一拂袖无奈道:“也罢,集市最西边的那个巷口, 一会我会让马车停下,待四下无人时,你再上车。”
孟雁歌满意的轻哼一身,施施然的欠身道:“小女子多谢林公子。”
林思慎轻轻摇了摇头,眼看着孟雁歌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眼前,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往巷外走去了。
墨竹还站在林思慎离开的地方张望着,见她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便招了招手。
林思慎缓步走了过去,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赶到集市最西边的巷口时,林思慎吩咐车夫在巷口停下了,她掀开窗帘向外瞥了一眼,没等一会后孟雁歌见无人注意,便闪身上了马车。
林思慎已经和墨竹招呼过,一会有个朋友随她们同行出城。
当孟雁歌上车后笑吟吟毫不避嫌的往林思慎身旁坐下时,墨竹还是忍不住紧蹙眉头。
这女子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裙,模样娇媚撩人,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无意间瞥人一眼都像是勾魂似的,柔软的身段魅人的相貌,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林思慎也察觉到了孟雁歌离自己似乎有些近,她不动声色的往一旁挪了挪。
可孟雁歌在车厢内左右打量了几眼之后,突然抬手搭在了林思慎肩头,轻笑一声调侃道:“果然不愧是将军府的公子,就连一架马车都这般宽敞气派。”
林思慎还未开口,一旁的墨竹便眉头紧蹙,不满的沉声道:“我家公子身上还有伤,这位姑娘还是坐远一些吧,免得碰到公子的伤口。”
孟雁歌眉尖一挑,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墨竹两眼,捂唇一笑道:“你家公子又不是瓷器做的,哪有这般矜贵,难不成碰一下就会碎了?”
墨竹模样清丽秀气,因年纪不大五官仍挂着几分稚气,可她性子却稳重,做起事说起话来都是一板一眼,对孟雁歌的不喜,统统挂在了脸上。
因被孟雁歌回怼了一句,墨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去,林思慎抬眸看了一眼,生怕她和孟雁歌在马车上闹起别扭来。
她有些头疼的扶额,偏头看着孟雁歌有些无奈道:“男女有别,孟姑娘你还是坐远一些吧。”
孟雁歌闻言倒是听话的往一旁挪了挪,而后笑看着林思慎问道:“她是你的侍女?”
林思慎敷衍的应了一声:“嗯,墨竹自幼就陪在我身侧。”
孟雁歌垂眸一笑,白皙的指尖挑起肩头的一缕青丝把玩了起来,潋滟的眸光中荡漾着一片湿润的雾气,她似笑非笑的嗔道:“看来林公子的艳福可真是不浅,陪在身侧的尽是些大美人。”
林思慎看着就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孟雁歌,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怕不是在夸你自己?”
孟雁歌闻言眉尖一挑,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思慎一眼,轻笑道:“这么说,林公子是觉得我很美?”
林思慎神情一僵,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墨竹板着脸白了孟雁歌一眼,只觉得这女子是当着自己的面,不害臊的勾搭林思慎。
孟雁歌眼也不眨的看着林思慎,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就等着她开口。
林思慎轻咳一声看着窗外,及时的岔开了话题:“应当快到城门了,孟姑娘还是暂且缄口为好。”
“是~”孟雁歌拖长声音应了一声,而后看着拉长着脸一脸不善的瞥着自己的墨竹,戏谑笑道:“我若再说下去,林公子的小美人怕是要不高兴了。”
墨竹冷眉头紧蹙,对孟雁歌的言行举止极为不满,可她似乎看出林思慎对这女子极为客气,便也没说什么。
林思慎看墨竹的脸色便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她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孟雁歌,你就不能正经些。”
孟雁歌闻言一声轻笑,仍是忍不住口头上逗弄林思慎:“原来林公子喜欢正经的,难怪我听人说林公子府上的那位郡主娘子,成日正正经经的板着张脸,也不知与这样的人相处林公子能有什么乐趣。”
说起沈顷婠,林思慎自然就想起今日戏弄沈顷婠时,沈顷婠那羞恼的模样。她垂眸一笑,唇角微微上扬,低声道了句:“自然有乐趣。”
此言一出,孟雁歌和墨竹几乎同时抬眸看向她,眸中皆是掺杂着一丝微妙的复杂神色。
林思慎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似乎有歧义,她偏开头掀开窗帘看着外头进出城门的马车行人,好似自言自语一般道:“这些日子,进出城门的人倒是少了大半。”
孟雁歌垂眸淡淡道:“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城门便戒严了,我若想白日出城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林思慎闻言若无其事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今日行事实在是太不谨慎了,倒是不像你平日的做派。”
“的确。”孟雁歌也承认了自己今天有些鲁莽,她伸手摸了摸袖口,狭长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低声解释道:“实在是此物于我族人来说太过重要,我本想到了夜里再将它悄无声息的偷走,可心中急切又怕会生变故,这才忍不住出手夺了来。”
平日孟雁歌都是夜里行事,仗着出众的轻功身法来无影去无踪,白日偶尔出门查探并不会有所动作,可今日实在是特殊。
一见到圣物那一刻起,她便心绪不稳,眼看着族中圣物几经转手一直被人把玩,这才控制不住的上前抢夺。
白日人来人往的集市若是使轻功逃窜实在是太醒目,她装作被堵在四下无人的死路,便是想让他们以为自己逃不掉,因此无暇去报官,然后再使轻功逃走。
只是她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林思慎居然出现替她解了围。
林思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不过十两银子,你大可出钱买就是了,何必去抢。”
孟雁歌闻言握着衣袖的手顿时一紧,她冷冷道:“这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明明是被你们的人抢去了,我为何要花钱去买。”
林思慎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试探道:“可是太子的人抢走了你们的圣物?”
孟雁歌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低声道:“今日你替我解围,又送我出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说的书信我会替你送,不过长老应不应允你的请求,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林思慎勾唇一笑,轻声道:“没关系,只要你肯替我送书信即可。”
上次因为满香楼被炸毁一案,进出城门的人都需清查身份。
马车驶到城门口后缓缓停了下来,林思慎偏头看了孟雁歌一眼,孟雁歌便了然的往后靠了靠。
守城的将士缓步走了过来,瞧见车夫便认出了他是将军府的人,神态顿时恭敬了不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马车之内的,是将军府的哪位大人?”
不等车夫回答,林思慎便掀开车帘,露出了半张脸,她勾唇一笑施施然道:“劳烦两位将士了,我今日正巧要出城探亲。”
将士本不想巡查将军府的马车,又见林思慎露了脸,便急忙拱手恭敬的行礼道:“原来是林小公子。”
林思慎的脸便是最好的路引,她一露面无需查马车,守城的将士便直接放行了。
就这么畅通无阻的出了城门,待走远了一些后,林思慎这才偏头看了孟雁歌一眼,轻笑道:“孟姑娘,已经出了城门。”
孟雁歌站起身问了句:“你今日是要去探亲?”
林思慎点了点头:“嗯。”
孟雁歌闻言垂眸想了想,而后又问了句:“你伤在胸口?”
显然林思慎对孟雁歌的这句问话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微微阖首道:“轻伤,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孟雁歌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离开,而是坐在林思慎身旁,盯着她心口看了两眼后,若有所思道:“看上去不像是外伤,可是伤了骨头?”
林思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断了两条肋骨而已。”
“噢。”孟雁歌应了一声,而后径直抬起手就要摸向林思慎心口,林思慎一惊之下身子往后一缩,警惕的问道:“你这是要”
孟雁歌看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不满的翻了个白眼道:“我有断骨重续的药膏,先替你摸摸,你慌什么。”
林思慎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摇头道:“不用,这就麻烦孟姑娘了。”
孟雁歌眯着狭长的眸子看着她,突然轻笑一声戏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扭捏。”
林思慎垂眸一笑正欲开口,一旁的墨竹却突然出声冷冷道:“我家公子的伤一向由我医治,就不劳烦这位姑娘了。”
好在孟雁歌似乎被墨竹吸引了注意力,她一挑眉看着冷脸的墨竹,似笑非笑的讽刺道:“我这不是怕你医术不精,治不好你家公子嘛。”
见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墨竹眉头紧蹙定定的看着孟雁歌,沉声道:“那也用不着你管。”
孟雁歌双手环胸身子轻轻一旋,裙摆随着动作在脚下荡出一个漂亮的半圈,她屈膝靠在林思慎坐下。
抬手搭在她肩头,白皙的下巴轻靠在手背上,娇媚一笑后对着林思慎眨了眨眼,吐气如兰道:“我怎能不管,林公子可是我的恩人,对吧林公子。”
林思慎不动声色的侧身,拒绝道:“此事便不劳烦孟姑娘操心了,姑娘不是有急事要办嘛。”
“好心当作驴肝肺。”孟雁歌见她抗拒便轻哼一声坐直身子,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扔到林思慎手中,站起身淡淡道:“每日取出一小粒化水服下,此药对断骨之伤有奇效,不出半月你就能痊愈。”
说完冷哼一声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车夫还未停下马车,她便一跃而下,脚尖在官道上轻轻一点,便掠身进入了一旁的丛林之中,还不等车夫反应过来,眨眼间便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
车厢内,林思慎看着手中的瓷瓶有些无奈的抬眸看了墨竹一眼,墨竹与她对视后,无奈的摊开掌心道:“公子还是将此药给奴婢吧,谁知那女子会不会在药丸中下毒。”
林思慎轻笑一声:“她倒不会做这事。”
她口中虽这般说,言罢却还是将瓷瓶扔给了墨竹,让她代为收下。
乳娘住下的村子离京城不远,翻过一座山头后很快便到了,一个住了十几口人的小村子,依山傍水景色秀丽。
一到村口便见几只雪白的大鹅摇晃着身子,挡在路中央,眼看着马车驶了过来,也不让开,反倒是瞥了一眼那高大的马匹,嘎嘎几声张开翅膀扑上前来要啄马腿。
车夫不得已只得下了车驱赶那几只大鹅。
林思慎挑开车帘招呼着墨竹下了马车,两人抱着给乳娘带的厚礼,所幸步行过去。
乳娘住的地方要偏僻一些,四周没有乡邻,靠近溪流和后山。
用竹条编制而成的篱笆拦着一个木屋,远远看去还能瞧见院子里种了不少青绿长势不错的草药,一旁的空地上晾着好几个簸箕,里头晒着干枯的草药。
走近之后,正巧一个穿着白衣挽着发髻的女子背着药箱自木屋中走了出来,正背对着院子弯下了腰。
林思慎双眸一亮,急忙抬手挥了挥,朗声唤了一声:“乳娘。”
女子闻声转头,素淡白皙的面容之上,唯有眼角及不可见的爬着几道细微的皱纹,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身形纤细修长,虽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布衣,却难掩一身婉约书卷气。
眼看着林思慎和墨竹站在院子外,女子双眸一亮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她放下药箱快步走了过来,口中轻快的唤了声:“慎儿,小竹,你们怎么来了。”
一见到女子,林思慎的面上就绽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她双眸好似天上的寒星一般清亮,满满当当的坠着喜色。
席浅将竹门一拉开,林思慎便伸手抱住了她,撒娇似的在她肩头蹭了蹭:“乳娘,慎儿好想你啊。”
她轻笑着拍了拍林思慎的背脊,半是抱怨半是欣喜道:“都大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席浅身上的药香一如记忆中的清雅,林思慎从她怀中脱身,看着她依旧年轻的面容,轻笑道:“唯有在乳娘跟前,慎儿才是那没长大的孩子。”
“你呀。”席浅闻言一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而后转头看着站在院门前有些踌蹴的墨竹,笑着招了招手:“小竹,快过来。”
面对着席浅时,墨竹似乎有些局促,她满怀抱着包好的布匹和礼盒,挪步到席浅身旁低声唤了句:“姨娘。”
席浅摸了摸她的头,颇有些感慨的轻笑道:“你这孩子也长大了。”
墨竹抱着布匹的手一紧,她垂着头唇角微微上扬,她的喜悦不如林思慎那般流于表面,反倒是内敛压抑。
林思慎看着放在廊下的药箱,问道:“乳娘可是要出门?”
席浅点了点头,回身过去将木箱背上,而后道:“我倒险些耽搁了,村子里有人患了重病,请我瞧瞧。”
林思慎闻言正色道:“既然是重病,那乳娘先去替人瞧病吧。”
席浅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慎儿你先在屋子里待会,我带小竹去去就来。”
墨竹跟着席浅去替村子里的人瞧病,林思慎则是坐在木屋前的廊下怔怔的发起呆来。
席浅虽是林思慎的乳娘,又曾是将军府的下人,但她的身份却远不止如此简单。
她原本出身江南的名门望族,自小家道中落不得已流落街头,后被一走街串巷的郎中收养,随他习医术。因有药理天赋,年纪轻轻便成了民间极有名望的神医。
后来豆蔻年华独身一人闯荡江湖,结识了当时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刘伯禹,拜他为师后又随他修习剑法,虽过了习武的年纪,却因其天资聪颖,又成了名震一时的女剑客,与其师并称中原双剑侠。
时日一长,席浅与刘伯禹日久生情竟不顾俗礼结为夫妻,他们到底曾是师徒,此举在旁人看来便是不知廉耻罔顾天伦,可他们不顾外人诟病,一直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几年后,刘伯禹被人暗算惨死一众剑客手中,已怀有身孕的席浅听闻此噩耗痛不欲生,竟是在一雨夜,独身一人身披黑色斗篷,持剑凭一己之力杀光了所有的仇家为夫报仇。
她却也因此结了不少仇家,逃亡路上甚至痛失了腹中胎儿。
一次巧合,林将军和柳卿云偶遇被仇家追杀的席浅,便出手将她救下带回了将军府,从此她便留在了将军府。
她待林思慎如同亲女,似乎将她当作了自己那未出生便离世的孩儿,悉心照料极为宠爱。
林思慎出生几年后,席浅捡回了一弃婴,那便是身世可怜的墨竹。
而当年席浅离开将军府,便是因察觉到当年的仇家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为了避免牵连林将军和柳卿云,她这才离开隐居于这小小的村落之中。
天色渐暗,席浅和墨竹回来之时,林思慎还坐在廊下看着远处的落霞发呆。
背着药箱的席浅走到她跟前,见她一脸沉思,轻笑着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问道:“慎儿,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林思慎抬眸看着眼前背对着红霞,面容清丽温婉的席浅,轻笑一声道:“没想什么。”
席浅知道她是在骗自己,却并未戳穿,而是放下药箱理了理她的衣领,柔声道:“那咱们回屋,今日乳娘下厨给你们一大桌好吃的。”
在席浅的小木屋中,林思慎没了在将军府的警惕和忐忑,她的高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一丝遮掩,这是面对柳卿云时,都未曾有过的轻松快意。
用完晚膳后,林思慎赤脚盘坐在廊下,撑着下巴看着席浅正清理着晒好的药草,墨竹正坐在一旁煮茶。
林思慎唇角轻轻上扬,她看了半晌后突然挪到了席浅身旁,然后替她锤了锤肩,轻笑道:“乳娘,你教我剑法吧。”
席浅手一顿,面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抬眸看着林思慎,似乎有些不悦道:“你在将军府好好待着,习剑法做什么?”
林思慎嘿嘿一笑,撒娇似的摇了摇头:“我就是不想学我爹也要逼着我学,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府里的家将教我的都是些寻常的剑招,哪里对付的了难缠的对手。”
席浅放下手中的药草,沉声道:“你将身法练好就够了。”
林思慎不错的轻功,正是席浅还在府中时教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面对强劲的对手时逃跑用的。席浅虽剑术高超,却丝毫未曾教过林思慎,偏偏只有她是林思慎见过剑术最精湛的剑客。
莫说闻行任黎洛,恐怕就是暗隐堂的堂主都不是黎洛的对手。
林思慎有些委屈的撇着唇角,闷闷道:“我总不能见着人就逃吧,更何况日后上了战场,敌军可不会给我逃的机会。”
席浅闻言脸色一变:“你上什么战场,你一个女儿家。”
林思慎轻笑一声眨了眨眼道:“我都成婚了,再上战场也没什么稀奇吧。”
听她说起成婚之事,席浅眉头微微一蹙,而后若有所思的问道:“你成婚当日我去看过,青阳郡主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们相处这般久,你的身份她可知晓?”
林思慎垂下眸,轻声道:“我不知她是否知晓。”
席浅看着她面上犹豫的神色,便问道“这么说,你是怀疑?”
“嗯。”林思慎点了点头,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疑虑:“有时我总觉得她像是察觉了,可有时又觉得不是,毕竟我从未在她面前泄过底。”
席浅闻言点了点头:“她倒是个难对付的角色,你不好与她为敌,不如与她交个朋友。”
林思慎有些诧异的看着席浅:“乳娘连她难对付都瞧出来了?”
席浅眸光一闪,沉声道:“你们成婚那日我去看过,将军府的人包括你这小傻子都未曾发现我,却唯有那姑娘发现了端倪,甚至还趁我不备想偷袭于我,她几乎得手,险些逼我现出身形。更让我意外的事,她见一击不成,便引我开口,我不过说了几个字,她居然猜出了我的身份。”
林思慎脸色一变,这些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过,乳娘的身法她未曾发现踪迹不算稀奇,可沈顷婠只凭几个字,竟能知晓乳娘的身份,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见林思慎面色骤变,席浅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慎儿,依你这个枕边人的聪慧,你的身份她恐怕还真是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顶不住了,你们快给我发发,给我动力,嘤嘤嘤。
感谢在2019-11-20 21:50:58~2019-11-21 21: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提子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805169、阿狼、米凉ご、方块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 10瓶;青简 5瓶;40883787、没有名字、逃之夭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043
夜里林思慎一直辗转反侧, 木窗外的月光格外的亮,冷白色的月光透过窗外的槐树, 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洒下点点光斑。头下的枕头里藏着乳娘放的安神的药草, 味道清清淡淡的,有些像沈顷婠曾给她的安神香。
临睡前在木屋的廊下, 乳娘与她说的话仍旧句句缭绕在耳边。
沈顷婠仅凭乳娘的几句话便猜出了乳娘的身份,那她对将军府和林思慎恐怕早就查探的一清二楚, 这便说明她还未来京城前,便早已开始布局。
这样的人未免聪明理智的太过可怕了。
虽然林思慎的身份唯有柳卿云席浅还有墨竹三人知晓,可她如今却再无自信觉得自己瞒过了沈顷婠。就如乳娘说的,凭沈顷婠的聪慧, 只要她露出了一丝蛛丝马迹, 沈顷婠就一定能猜出来。
沈顷婠若是知晓她是女儿身, 那为何还会这般对她,那若有似无的靠近和温暖, 那些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却暧|昧的言语,难道只是觉得戏弄她很有趣?
或者说,当初沈顷婠费尽心思嫁给她, 就是因为知道她是女儿身,这样再利用完她后,沈顷婠仍能清白的找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夫婿。
林思慎睁着眼看着窗外,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缓缓坐起身披上了外衣, 赤脚走出了屋子。
在门边的木榻上,背对着她的墨竹悄悄睁开眼,待房门被轻轻关上后,墨竹这才坐起身看着缝隙里消失了一片衣角,垂下了黯淡的眸子。
外头的月光很亮,隐约还能瞧见院子里青绿的药草上挂着慢慢凝结的露水,虫鸣声悠扬入耳。
林思慎拢着外衣,靠在廊下的木柱旁,她所有的心绪不宁都是因沈顷婠。
从沈顷婠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的计划便被打乱了,不仅如此她还一直被沈顷婠牵着鼻子走,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无力也很不安。
正当林思慎思忖之际,席浅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思慎肩头:“慎儿,怎么这般晚还不歇息。”
林思慎身子一颤,她瞳孔微微放大回身看了席浅一眼,而后舒了口气道:“乳娘险些吓我一跳。”
席浅轻叹了口气走到她身侧,偏头看着她忧心忡忡道:“你这孩子想的太入神了,年纪轻轻的总这般满腹心事的模样,你自己倒也不觉得累。”
林思慎垂眸自嘲的笑了笑,神情却极为平静:“乳娘也知晓我现下的处境,我可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下来。”
席浅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林思慎的头,她是看着林思慎长大的,算是这是这世上最心疼最了解林思慎的人。
自出生起,林思慎的两位哥哥就一个战死,一个变成了废人一蹶不振,虽然她看似在府里受尽宠爱,可从她出生起府里的长辈似乎都把心思花在了悲痛,和照顾大哥身上。
他们走不出痛苦,自然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来照顾还是婴孩的林思慎身上。
是席浅喂养她照料她,教她说话教她走路教她识字。
林思慎是个很聪明很敏感的人,她还是个孩童时便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遭遇不幸,祖母和父母都因此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所以她从不会在家人面前闹脾气耍性子,小小年纪面上总是挂着笑,哪怕是生了病躺在床上动弹不了,也要说着俏皮话逗柳卿云和祖母高兴。
她努力的识文断字,甚至央求席浅教她习武,这样她就可以代替大哥二哥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席浅不愿教她,她就自己跑去校场,跟着府上的家将学着舞刀弄枪。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直到后来年纪大了些,她这才开始疑惑为何自己的身体和府上的家将们似乎不同。
她并未去问任何人,反倒是自己去翻阅了书籍,而后再去向席浅求证。
知晓了自己为何从小被当作男孩子养育后,她也未曾有过怨言,反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开始为将军府的未来担忧起来。
林将军位高权重深受陛下信任,却因性子太过刚烈耿直不擅勾心斗角时常被人构陷,伴君如伴虎,她忧心林将军终有一日会被皇帝猜忌。
她还忧心自己女子的身份还有与青阳郡主的婚事,生怕身份暴露后牵连将军府。
小小年纪她就懂得太多了,她知道过刚易折,知道自己越出众就会有越多的人明里暗里盯着,所以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吃喝嫖赌的纨绔公子。
虽一直被人瞧不起,却也因此少了很多麻烦,除了林将军恨铁不成钢隔三岔五教训她一顿之外,没人愿意费心盯着她这么一个废物。
十四岁那年,她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情报网和自己的势力,因为她不想事事落于人后任人宰割。而后没过多久她被二皇子看中,要挟她替自己办事。
似乎从林思慎记事开始,席浅就从未见过她开怀大笑,她面上总是挂着笑意,却从来不是发自心底,那只是她无害的面具,和使人放下警惕心的伪装。
看着月光笼罩下面上噙着一丝浅笑的林思慎,席浅有些鼻酸,她偏开头掩饰了眼中凝结的泪意,轻声喃喃道:“你娘亲当年的一个决定,还真是累了你半生。”
林思慎闻言耸了耸肩,一脸轻松道:“娘亲当年是为了祖母,这可怪不得她。”
席浅轻叹了口气,而后转头定定的看着林思慎沉声问道:“你不是一直想与我学剑术吗?”
林思慎有些喜出望外,她抬手抓着席浅的手臂,急忙道:“乳娘可是准备教我?”
“嗯。”席浅点了点头,替她拉拢了身上披着的外衣,认真道:“以往我不愿意教你,一是不想你随我修习剑术,日后被我的仇家认出剑招从而被牵连。二是我从未想过你会上战场,你的身子羸弱,这些年来名声也不太好。我本以为你的伪装不会让人戳穿,老皇帝自然也不会让你领兵打仗。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你到底还是被卷进去了。”
席浅的顾虑林思慎自然知晓,她点了点头轻笑着问道:“乳娘,那你何时开始教我。”
席浅抬手扣在林思慎的手腕上,替她诊了诊脉象,而后思忖着道:“你现在伤还未好,我明日先给你调几味药治伤,待伤养好一些后,我再教你。”
林思慎闻言倾身抱住席浅,像只小猫咪似的在她肩头蹭了蹭撒娇道:“还是乳娘待慎儿好。”
席浅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满脸宠溺的嗔道:“想尽快养好伤,就得好好歇息,你瞧瞧都快天亮了,你还再此胡思乱想。”
林思慎从她怀里抽身,乖巧的眨了眨眼道:“那慎儿去歇息了,乳娘也快去睡下吧。”
自从席浅答应教林思慎剑术后,林思慎就一直乖乖的按时吃药,还要每日吃下那些调养身子,难闻又苦涩的药膳。
遵从席浅的医嘱,林思慎每日多晒太阳多散步,还会跟着席浅墨竹去替走街串巷给村子里的百姓治病,闲来无事还会亲自挽着袖子赤脚下地帮人种田。
就这么短短五六日,林思慎的胸口原本闷痛感一扫而空,不仅如此她的底子似乎也比以前好上了许多,她不得不佩服席浅的医术,原本伤筋动骨的病怎么也得修养一个月才能好,现下不过才几日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伤好了之后,席浅便让林思慎每日清晨在双腿上绑着石块爬山,每日好几趟来来回回的上山下山,为了的就是锻炼她的体魄和耐力,还因此让她的轻功更上一层楼。
至于剑术,林思慎的天赋还不错,有时席浅只演练了一遍她便记下的身法和招式,而后有板有眼的耍了出来。
不过林思慎的身子还是有些羸弱,席浅对她的评价如何林思韬一样,招式不错唯有力道不够。
但她的身法极快,席浅特意教了她两套较为轻盈讨巧的剑法,重在偷袭和出其不意,对此她倒是学的极快,短短几日就将两套剑法练的滚瓜烂熟。
林思慎白日勤奋练剑,晚上陪着席浅墨竹,三人席地坐在廊下煮茶谈天,日子倒是过的清闲有趣。
好似这么一晃,就过去了大半月。
眼看着就入夏了,后山上的树木长的极为茂盛青绿,一片柔软的草地前高大的榕树树荫下,一道白衣身影宛若游龙执剑轻舞,伴随着剑刃破空的低鸣声,雪白的衣袂和泼墨般的青丝交错翩然起落,好似轻舞的仙子一般潇洒肆意。
榕树上一片绿叶悄然落下,林思慎骤然转身,深邃漆黑的眸子闪过一道暗光,手中长剑一转几道寒光掠过,那片荡在半空中的绿叶完完整整的落地。
林思慎站定身子收招,她手腕一翻背负着长剑,闭上眸子轻舒了一口气。
“噗。”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憋不住的轻笑声,林思慎扬起唇间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衣模样娇俏清丽的小姑娘,正提着竹篮坐在树荫下一块青石上,此时正捂着唇看着她,眸中荡着满满的笑意。
林思慎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眉尖一挑缓步走到墨竹跟前,眸子微微一眯轻笑着问道:“墨竹,你笑什么?”
墨竹偷笑着起身,自袖中取出一块丝帕,踮起脚尖一边替林思慎擦汗,一边嘲讽道:“奴婢笑公子你呀,奴婢还以为那片叶子公子能用剑劈开呢,到头来却完好无损的落地了,公子还偏偏一脸得意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发笑。”
林思慎取了她手中的帕子,在额头上抹了抹,而后轻笑一声道:“你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连我都敢取笑。”
墨竹轻哼一声,将林思慎擦完汗的帕子收回了袖间,而后自顾自的俯身掀开竹篮上盖着的花布,取了一个竹筒递给林思慎,轻笑道:“公子刚刚一副高人模样,奴婢忍不住。”
林思慎瞥了她一眼,故作气恼的将手高高抬起,落在墨竹头上时却是不痛不痒的轻轻一拍:“若不是怕乳娘骂我,我真想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丫头。”
墨竹一动不动的站着,她一把将竹筒塞到了林思慎手中,似笑非笑道:“公子若要教训奴婢,奴婢可不会跟姨娘告状。”
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竹筒喝了几口泉水,而后摸了摸空空的小腹,抬眸道:“下山去,我有些饿了。”
墨竹闻言自竹篮中取了一个馒头,在她面前晃了晃:“奴婢给公子带了白面馒头,公子可要吃几口先垫垫。”
林思慎偏头躲开,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吃什么馒头,我要吃肉。”
“姨娘说,公子得少吃些油腻的东西。”
“那总不能日日喂我豆腐青菜,我又不是兔子。”
“兔子可不吃豆腐。”
“墨竹,你可又是想讨打?”
两人说着话并肩往山下走去,而身后得那颗榕树下,稳稳落在草地上的那片落叶,在被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后,沿着叶脉纹路竟是悄无声息的破碎了开来,整整齐齐的散落在草地间。
回到山下后,席浅刚刚做好午膳,卓上满满当当的摆着一整桌各式的美味佳肴,几乎全部都是林思慎爱吃的。
爽口开胃的小葱拌豆腐,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清炒野菜,烧的鲜红的糖醋排骨,还有那外皮酥脆内里鲜嫩,面上洒着细碎葱花做陪衬的红烧鱼,一进院子林思慎便嗅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
林思慎和墨竹就着院子竹筒流下的山泉水,洗净了手,而后将剑放在门外,忙不迭的走了进去。
林思慎缓步走到桌边,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而后抬眸看着席浅忙碌的身影,笑问道:“乳娘,今日是什么大日子。”
席浅将洗净的碗筷放在卓上,看着林思慎面上的笑意,有些不舍的垂眸轻声道:“你和小竹该回府的日子。”
林思慎愣了愣:“回府?”
席浅伸手拉着她坐下,轻声道:“老夫人托人带了口信,念叨着想你了,让你回府去。算算日子你在我这待了快大半个月,也该回去了。”
林思慎抿了抿唇,伤好了,席浅教她的剑法也学会了,她的确该回府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办。
她轻叹了口气,闷闷道:“这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陪伴乳娘。”
席浅闻言怔了怔,她抬手摸了摸林思慎的头,轻声道:“你心中记挂着乳娘就够了,待你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你就能常常来看乳娘。”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点头应了一声:“嗯。”
用完午膳后没多久,将军府派来接林思慎和墨竹回府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离开之前,席浅特意将墨竹叫到了一旁,给了她几本医书和几个药方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目送着她和林思慎上了马车。
自上了马车起,林思慎便发现墨竹似乎一直心事重重,抱着怀里的医书发呆,就连林思慎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林思慎起身坐到她身旁,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墨竹这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身旁的林思慎。
林思慎看着她略显黯淡的眸子,柔声问道:“墨竹,可是乳娘和你说了什么?”
墨竹抿着唇摇了摇头,低声道:“没说什么。”
看上去墨竹似乎并不愿意开口,林思慎知道她的脾气,她若是不想说无论自己怎么追问,她都不会开口的,便也只能轻叹了口气作罢。
马车驶过城门,一路畅通的驶到了将军府门前,林思慎挑开车帘一跃而下。
知道林思慎今日回府的老夫人早早就等在厅堂,一见林思慎出现,就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乖孙你怎么才回来,可想死祖母了。”
老夫人问了她伤势又她脸色红润了许多,这才安下心来,让林思慎陪着她去佛堂给观音大士上了几炷香,这才放林思慎回琉光阁。
大半月没见到沈顷婠,上次分别时还戏弄了她一番,而在乳娘那林思慎更加确认沈顷婠很有可能知晓自己的身份,林思慎有些急切想见到沈顷婠,想从她口中试探一番她究竟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她快步走向琉光阁,眼看着就到了院子前,柳卿云却半路杀了出来,从琉光阁外的一处假山旁闪身而出,一把将林思慎拽了进去。
林思慎背靠着坚毅的石头,一脸莫名的看着柳卿云,正要开口,柳卿云却一脸严肃的捂住了她的嘴,而后四处打量了几眼后神神秘秘的提醒道:“你小声些,莫要惊扰了旁人。”
说完这才放下手,林思慎只觉得自己唇上被她抹上了什么,咸咸的像是汗水,她嫌弃的翻了白个眼用袖角抹了抹唇,而后一脸疑惑道:“娘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卿云严肃的负手叹了口气道:“慎儿,你离府大半个月,还不知晓这半月来府中发生了什么。”
林思慎眨了眨眼,一脸的茫然:“发生了什么?”
柳卿云脸色一变,面上竟是露出了一丝得意兴奋的笑意,她抓着林思慎的手臂一字一句道:“我与你说,青阳郡主她可能红杏出墙了。”
林思慎愣了愣,她眉尖一挑忍不住勾唇笑道:“她跟谁出墙了?”
柳卿云眯着眼,一脸得意道:“前几日我夜里睡不下,便出门逛了逛,一不小心就逛到了琉光阁。我本想就此回去,可岂料好似听到里头有人说话,还是男人的声音。于是我便想潜入进去细细听来,可一进去那人的声音却不见了,唯有青阳郡主正站在庭院中。”
林思慎心下了然,看来娘亲应当是误打误撞碰上沈顷婠和密探联络,她轻咳一声双手环胸,一脸正色的问道:“然后呢?”
柳卿云有些不自在的眼神飘忽,弱弱道:“然后我就被发现了。”
林思慎唇角上扬,轻笑一声道:“然后娘亲就怀疑青阳郡主红杏出墙,日日在此盯梢?”
柳卿云恨铁不成钢道:“慎儿,你和她才成婚多久,若真抓到她与男人在府中私会,便可以此理由休了她。”
林思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谁会在青天白日的跟人私会,娘亲你若要盯梢那也该是晚上吧。”
柳卿云白了她一眼,有些委屈的指着自己乌黑的眼圈道:“我晚上也来,你瞧瞧你老娘的眼圈,我都好几日没睡好觉了,这事也不好跟旁人说,我只能亲力亲为。”
说完她又恨恨的跺了跺脚道:“你这么早回来做甚,你若在你乳娘那再待上几日,说不定我已经把与她私会的那个奸夫抓住了。”
林思慎无奈的扶额,好气又好笑道:“娘亲,您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回去好好歇歇吧。”
柳卿云不甘心放过沈顷婠的把柄,瞥了林思慎一眼后,她沉声道:“不如你再出府几日吧,你若是在她怎么敢私会男人。”
林思慎拉着她往假山外走:“娘亲,还是我亲自来抓吧,您呐就别闹了,快些去歇息。”
柳卿云甩开她的手,不满道:“慎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林思慎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三人,她噤声轻咳了一声拽了拽柳卿云的衣袖,示意她向后看。
柳卿云有些茫然的回身一看,却见沈顷婠和兰青墨竹,三人正从厅堂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怎么?”柳卿云愣了愣,疑惑的看着林思慎,她明明一直在琉光阁门前盯梢,怎么沈顷婠会从厅堂回来。
林思慎头疼的扶额,她怎么知道柳卿云在做什么,盯梢盯的人都不见了自己却不知道。
沈顷婠缓步走到林思慎和柳卿云跟前,先是欠身与柳卿云行了一礼,而后淡淡的瞥了林思慎一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她轻启红唇似笑非笑的问道:“夫君回来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偏开目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道:“嗯,刚刚才从城外回来。”
沈顷婠眸子一敛,语气极为平静:“我途径药房,正巧见墨竹姑娘抓了一方安胎药,还想来问问夫君府上是何人有了身孕。”
一旁沉思的柳卿云闻言脸色骤变,她扭身看着林思慎,惊恐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腹部,声音颤抖道:“安胎药?”
林思慎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瞥见柳卿云正盯着自己的肚子,生怕她一时情急胡说八道,连忙偷偷用手肘撞了撞柳卿云的腰,而后蹙眉一本正经的看着墨竹,沉声问道:“墨竹,你抓安胎药做什么?”
墨竹一脸的无奈,她是依照席浅的药方抓了几味药去研制治痢疾的新药,其中的确有几味安胎常用的草药,谁知让沈顷婠瞧见了,她举起手中油纸包起的药,正要解释道:“公子,奴婢这是”
沈顷婠突然开口打断了墨竹的话,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苍白的脸色,轻启红唇幽幽道:“我还以为,夫君是有了”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林思慎脸色青白,柳卿云亦是呆呆的抬眸看着她。
微微一顿后,沈顷婠挑眉轻声道:“外室。”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好皮啊。
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臭受受们的评论。
感谢在2019-11-21 21:57:39~2019-11-22 22:1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ULI卷堡、咲良堂客、三渡、方块啊!、左岸的可乐、叶、阿狼、2货_劣人、LULU、35805169、香菜味得大奶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戍氏 30瓶;璇—— 18瓶;尾生 15瓶;木木、21456151、三十还不通 5瓶;一年都是五月病、LULU 3瓶;爱久见人心、溽月之十、零度、没有名字、konakon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044
沈顷婠说话间这大喘气, 让林思慎和柳卿云心都凉了半截。
林思慎抬眸看着她面上戏谑的笑意,心下明白她这又是在拿自己开涮,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得不怀疑沈顷婠之所以会这样逗弄自己, 就是因为她已经知晓了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
一旁的柳卿云知道自己刚刚的神情举止有些异样,便也缓了缓心神, 上前轻咳一声笑道:“郡主还真是爱开玩笑,慎儿她自从和郡主成婚后, 可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哪能有什么外室。”
墨竹也及时的解释道:“奴婢去药房取的药不是安胎药,是开新药方用的药材。”
沈顷婠轻轻点了点头,为表歉意对着林思慎欠了欠身, 柔声道:“看来是顷婠误会了夫君。”
柳卿云被这一惊一吓害的有些坐立难安, 心中又怕沈顷婠会怀疑自己, 便急忙道:“这自然是误会,慎儿刚回来, 为娘就不打搅你们夫妻团聚。”
沈顷婠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看着柳卿云乌青的眼圈,面露担忧的轻声问道:“娘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柳卿云神情一僵, 她这几日可不是日夜监视着沈顷婠,因此没歇息好吗,她当下有些心虚,张了张唇踌蹴道:“我这几日失眠,的确没歇息好。”
沈顷婠关切道:“既是失眠, 不如一会我让兰青去给娘送些安神香,也好让娘亲睡安稳一些。”
瞧着沈顷婠面上的那若有似无的关切,林思慎不动声色的挑起了眉尖,柳卿云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嘛,沈顷婠这分明是知晓了柳卿云这些日子在监视自己,这才故意这么问的。
“也好也好,还是郡主贴心懂得体谅人。”柳卿云本就心虚,见沈顷婠这般问更是急着要走,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夸了沈顷婠一句后便转头看着林思慎,偷摸着抬头在她腰上拧了一下,对她使了个眼色道:“慎儿,娘亲先走了,你可要和郡主好好相处。”
林思慎被她捏的轻呼了口气,当即挺直了背脊,瞥了她一眼后应道:“知道了娘亲,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柳卿云走后,林思慎和沈顷婠回到了琉光阁,墨竹闷闷的回了房鼓捣她的新药方,兰青则是在沈顷婠的吩咐下,煮水泡茶去了。
跟着沈顷婠一前一后踏过门槛走入屋内,林思慎一眼就发现了,原本拦在云榻前的屏风消失不见了,而在云榻之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白色狐裘,一旁的枕边还放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卷。
看上去像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曾在上头躺过。
林思慎扭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沈顷婠,不用猜她也知道除了沈顷婠外,别人可没胆子敢躺在她的云榻上,只是她不知,为何沈顷婠放着床榻不躺,还要占用她的云榻。
沈顷婠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她悠悠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后,缓步走到云榻边取下了那本翻开的书卷,而后途径林思慎身旁时,施施然的启唇道:“躺着舒适。”
林思慎双手环胸,眉尖一挑戏谑道:“郡主这应当算得上是鸠占鹊巢吧。”
沈顷婠站定回身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林公子似乎对此有异议?”
林思慎眯着眼淡淡一笑,认怂认的比谁的快,她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郡主若喜欢,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思慎可不敢有半点异议。”
沈顷婠自然听出了林思慎话语中的讽刺,只不过她似乎并未因此气恼,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浅笑,她瞥了林思慎一眼启唇嗔道:“贫嘴。”
那软软绵绵的一声轻嗔从沈顷婠的口中说出来,让林思慎忍不住身子轻轻一颤,她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抬眸看着沈顷婠,正色道:“郡主,思慎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沈顷婠目光自她胸口划过,而后点了点头道:“瞧出来了。”
屋内的光线充足,沈顷婠背对着一大片金色的阳光,白皙的肌肤仿佛在光线的照耀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林思慎抬眸看了一眼,而后偏开头道:“郡主可有什么话,要与思慎说?”
沈顷婠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思慎:“那要看,林公子想听什么。”
林思慎轻咳一声,一脸正色的问道:“听说庆国公入狱了?”
“不错。”沈顷婠微微阖眸,她缓缓走到桌边坐下,面上神情风轻云淡:“因与寮国私通书信一事,还私下收了不少贿赂。证据确凿,已于前日被落了大狱,待陛下定罪。”
林思慎跟着走到她身旁:“看来陛下是要对太子动手了,先剪除他的羽翼威慑一番。”
“还不会那么快。”沈顷婠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她话音一顿,面上竟是浮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除非,再点上一把火。”
林思慎闻言垂下眸子,轻声问道:“也不知这这火,是郡主点,还是二皇子点?”
沈顷婠知道林思慎是在试探自己,她并未直接回答林思慎的问话,反倒是摸棱两可的回道:“只要能烧的起来,是谁点的就不重要了。”
林思慎轻叹了口气,她抬眸看着沈顷婠,轻声笑道:“看来很快就要变天了。”
沈顷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启唇道:“林公子既已找到了避雨的屋檐,就算变了天也不会牵连林公子。”
林思慎眸子闪过一道暗光,她戏谑道:“只是这屋檐到底不是自家的,若是哪日思慎得罪了主人家,怕不是会被赶出来。”
沈顷婠闻言眉尖一挑,清冽深邃的双眸竟是露出了一丝狡黠神光,她微微侧头白皙的两指轻轻撑在额角,轻声问道:“这么说,林公子是想要成为主家?”
“的确想。”林思慎学着她的模样,撑着额角回望着她。
沈顷婠眸子一阖,唇角微微上扬:“想成为主家,就如同林公子的云榻,鸠占鹊巢是一种法子,同榻而眠也是一种法子。”
林思慎愣住了,她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沈顷婠,面上神情讶异:“同榻而眠?”
看着林思慎几经变化的脸色,沈顷婠不慌不忙的起身问道:“难不成林公子还有第三种法子。”
沈顷婠话语中的暗示已经格外明显,林思慎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可她心下一惊有些不明白沈顷婠的用意,于是踌蹴着问道:“你你这是何意?”
林思慎心中猜测沈顷婠是不是当真对她有那等意思,若沈顷婠真的喜欢她,那沈顷婠就应当不知道她是女子。
正当她暗自思忖之际,沈顷婠却突然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玩笑话罢了,林公子莫要当真。”
就这么一句玩笑话,林思慎心中愈发百感交集,沈顷婠这个女人的心思可谓是百转千回,好似怎么都抓不住的猫尾巴,在她心头搔了搔又快速的缩了回去,让人恨的直跺脚。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又有些无力的吐了出去,她幽幽的抬眸看着沈顷婠:“郡主就莫要再跟思慎开玩笑了。”
沈顷婠闻言淡淡一笑,而后施施然的走到门前,转身看着林思慎道:“茶已煮好,林公子可要与我一同品茶?”
兰青在庭院假山旁的亭子里摆了上茶具,请了林思慎和沈顷婠过去。
沈顷婠和林思慎移到亭子下后,兰青便识趣的退下了,余下她们两人独处。
沈顷婠提起茶壶替林思慎斟了一杯茶,面上神情冷淡,语气亦是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前几日父王差人送来的碧螺春,林公子不是最喜碧螺春吗?”
“多谢郡主。”林思慎现下哪有心思品茶,她的心思都放在琢磨沈顷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上了,恍然端起茶盏就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下一秒却被烫的险些吐出来,她呼了两口气,漆黑清亮的眸子里迅速的凝聚了一层朦胧湿漉漉的水汽。
她张开嘴抬手扇了扇,舌头被烫的一阵麻痹。
沈顷婠见她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勾唇轻轻一笑,而后又好笑又好气的轻叹了口气,她缓步走到林思慎身旁,俯身抬手抓住了林思慎的手,柔声道:“怎么这般莽撞,我替你瞧瞧。”
微凉的指尖轻轻的捏着下颚,迫使林思慎微微张开了嘴,林思慎半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顷婠倾身而来,她有些尴尬的合上嘴含糊不清的嘟囔道:“我没事,真的,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沈顷婠眉头一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张嘴。”
她精致的面容上神情冷淡,清冽的双眸定定的看着林思慎,微蹙的眉头更是增添了几分威严。林思慎只瞧了两眼,便没来由的有些心悸,只得乖乖的张开了嘴,顺道闭上了眼,心中暗暗吐槽,不过是烫了一下而已,有必要这样嘛,又不是两三岁的孩童。
舌尖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林思慎被吓得急忙合上了嘴,下一秒却发现嘴里好似多了什么东西,圆圆的一小颗,甜甜凉凉的瞬间便让麻痹的舌头恢复了知觉。
林思慎砸吧砸吧了嘴,只觉得口中那好似冰糖葫芦一般清甜的小珠子,格外的好吃,她抬眸看着收回了手的沈顷婠,好奇的问道:“郡主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糖。”沈顷婠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回身坐下,又轻声问道:“好吃吗?”
林思慎点了点头,口中那微酸微甜又带着一丝凉意的糖,的确还不错,她轻笑一声应道:“好甜。”
沈顷婠敛眸,又问道:“喜欢吗?”
林思慎点点头,中规中矩的答道:“尚可。”
“尚可?”沈顷婠眸子一眯,似乎对林思慎的这个回答略有不满,神情顿时冷了不少。
林思慎看着沈顷婠面上神情变化,急忙坐正了身子,答道:“我很喜欢。”
沈顷婠站起身,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悠悠道:“林公子不必勉强。”
说完便没再理会林思慎,而是转身拂袖离去。
林思慎呆滞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前,一脸的疑惑,她不过就说了一句尚可而已,沈顷婠这就生气了?
林思慎吃着口中的糖,撑着额角半晌后这才吐出四个字:“莫名其妙。”
端着碟子的兰青再度来到亭下时,却不见了沈顷婠的踪影,她有些莫名的看着林思慎,问道:“郡马爷,郡主去哪了?”
林思慎回身看着她,瞥了一眼书房答道:“回书房了。”
兰青垂眸看着碟子里那淡黄色小小一颗的糖块,一脸疑惑的嘟囔了一声:“不是吩咐取来甘草糖试试吗,怎么又走了。”
“甘草糖?”林思慎闻言走到她身旁瞥了一眼,又取了一颗嗅了嗅,这才发现兰青端来的糖块,和她口中的糖应当是同一种。
林思慎挑眉问道:“兰青,这是”
不等她问完,兰青便满脸得意的自碟子里取了一颗丢进嘴里,含糊道:“这可是郡主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林思慎愣了愣,含着口中那块融化的糖,一脸错愕:“她亲自做的?”
兰青点了点头,得意的叉腰道:“嗯呐,忙了三日才做出来的,老夫人可喜欢了。”
这么说来,沈顷婠就是因为林思慎那么一句尚可,这才气恼拂袖离去了?
林思慎忍不住扬起唇角,这么一想起来,刚刚沈顷婠那变脸的模样,还真是好笑的很。
平日里这么一个清冷倨傲的女子,就因自己辛苦做的糖得了一句尚可的评价就羞恼离去,实在是有趣。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林思慎一脸笑意的端着茶,上前去敲了敲书房的门,朗声道:“郡主,思慎前来赔礼道歉。”
书房内一片冷清,沈顷婠好似没听见她的声音似的,理也不理一声。
林思慎用力拍了拍房门,又唤了一声:“郡主。”
还是无人应答。
林思慎回身看着兰青,示意她上前去敲门,兰青虽不明所以但也照做了。
兰青含着糖,轻轻拍了拍房门:“郡主。”
屋内沉默了半晌,沈顷婠终于冷冷的开口了:“兰青,让你身旁无关紧要的人莫要喧哗。”
++++++
从琉光阁出来后,林思慎就去找了林思韬。
她到的时候,林思韬正席地坐在院子中打坐,右手那空空荡荡的衣袖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着,林思慎站在院子门口看了好一会并未上前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思韬这才睁开眼,瞥见林思慎站在门口后,他起身招了招手道:“慎儿,过来。”
林思慎走到他跟前,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思慎见过大哥。”
林思韬比她高半个头,站直身子后他抬手摸了摸林思慎的脑袋,轻笑一声道:“来了也不说一声,傻站在那等什么,我若不开口,难不成你就准备一直傻站着。”
林思慎仰头嘿嘿一笑,伸手食指中指并拢在身前划了划,挑眉示意道:“大哥你可有空闲,我刚刚学了两套剑招,想与大哥你比划比划。”
林思韬闻言眯了眯眼:“哦,那大哥倒是要看看你新学的剑招有多厉害。”
得了林思韬的同意,林思慎去他屋内取了两柄剑,两人就在院中比试了起来。
以往林思慎只能在林思韬手下走几招,可今日她使了席浅教与她的剑法,竟是一时跟林思韬过了几十招也未曾落下风,最后还是她略显疲力,这才让林思韬抓住机会一剑架在脖子上,败下阵来。
林思韬收了剑,看着她的眼神极为惊愕:“短短一月,你的剑法竟如此精进。”
林思慎抬手抹去额头细密的汗滴,被林思韬如此夸赞她也丝毫未露得意之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思慎可是拜了一位隐世的高人为师,苦练了一个月才有如此进步。”
林思韬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是哪位高人?”
林思慎眉尖一挑,一脸神秘道:“既是隐世的高人,那思慎自然不能随意说出她的名号来。”
她不说,林思韬也并未追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那算你小子算是运气好。”
两人比试完后,林思韬让下人去泡了一壶花茶,和林思慎坐在庭院之中闲谈。
林思慎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她盯着林思韬看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大哥,你可知这女儿家的心思怎么猜吗?”
“女儿家的心思?”林思韬有些意外,他愣了愣而后问道:“你该不会是说青阳郡主吧。”
林思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如今在将军府内谈及女子之事,她也就只能来问问大哥了,柳卿云和墨竹她自然不能问,其他人就更不能了。
林思韬眯着眼看着她,神色既欣喜又掺杂着一丝复杂,他轻声开口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青阳郡主吧。”
“我怎会喜欢她。”林思慎闻言神色一肃,急忙摆手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这才来问问大哥。”
林思韬看着林思慎白皙的面容上那一抹极为明显的慌乱,挑眉踌蹴道:“你上回不是同我说,你身子不适不能”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想起之前她还跟林思韬说过自己有隐疾不能尽人事,便轻声解释道:“大哥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喜欢郡主,我只是觉得有时她说的话古古怪怪的,我有些猜不透。”
林思韬只觉得林思慎是自卑,他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林思慎的肩头安抚道:“你虽身子不便,但若喜欢上了青阳郡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要你们心意相通,她应当也不会在意这等事。”
“不是,大哥我”
“慎儿,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有隐疾也不能因此自卑消沉,喜欢便是喜欢,你无需解释,大哥知晓你的难处。”
“大哥”
“我是你的大哥,我不会取笑于你,墨竹不是精通医理嘛,就算她不能治好你,大哥日后也会替你遍访名医治好你的病。况且,郡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你真心待她,她一定能体谅你。”
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林思慎所幸不开口了,垂着眸子看着手中的茶盏发愣。
林思韬见她一言不发,以为自己的话戳痛了她,可偏偏他也觉得林思慎的病有些难以启齿,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便转回了正题道:“慎儿,大哥都未曾娶亲,你若是问大哥怎么猜女儿家的心事,大哥也不懂呐。”
林思慎偏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当年不是有不少女子仰慕大哥吗?”
林思韬神色一僵,急忙摆手道:“胡说八道,哪有这等事。”
林思慎敷衍的点了点头,想起今日她不过是说沈顷婠做的糖尚可,就被她拒之门外,便感慨道:“这天下间最难猜的,莫过于女儿家的心事。”
沈顷婠明明是个神机妙算聪明绝顶的女子,却只因这么一件小事就气恼了,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见林思慎一脸惆怅,林思韬这才反应了过来,他轻声问道:“慎儿,你可是与青阳郡主闹别扭了?”
“不算别扭,我只是觉着她有时有些”林思慎顿了顿,而后道:“孩子气。”
林思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青阳郡主有孩子气,哈哈。”
林思慎眉头紧蹙,一脸严肃道:“大哥你笑什么,我是说真的。”
林思韬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道:“慎儿,我虽对郡主知之甚少,可却也知晓她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平日待人虽彬彬有礼可内里却有些不近人情。你说她孩子气,倒是让大哥觉着有几分荒谬。”
林思慎翻了个白眼,想起今日自己亲自端着茶去敲书房的门认错,沈顷婠连应都不应一声,便觉得有些如鲠在喉,她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怕不是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她这人,可是喜欢戏弄人又爱记仇。”
林思韬闻言细细一想,摸着下巴一针见血道:“或许,她只对你如此,旁人自然不知。”
“她”林思慎愣了愣,竟是觉得林思韬说的有几分道理。
沈顷婠待旁人向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有面对长辈时会稍显温婉,唯有对着自己时,才偶尔戏弄闹闹脾气。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偏头看着林思韬,虚心请教道:“若真是如此,这又是何意?”
林思韬沉思了半晌后,踌蹴着答道:“通常女儿家对着自己欢喜的人,应当会摆着架子,或是脸红羞怯。她既这般待你,怕不是将你当作了”
林思慎定定的看着他:“当作了?”
林思韬眼睛一亮,断言道:“怕不是将你当作了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 唉。
第45章 045
林思慎闻言神情一僵, 她讪笑道:“大哥是在与慎儿说笑吧?”
大哥说沈顷婠之所以戏弄她,是心中将她当作了兄长, 这等荒谬的定论林思慎可是想都未曾想过, 自然是不信的。
可林思韬眉头一蹙,定定的看着她询问道:“怎么, 你觉着我说的不对?”
也不能就这么全盘否认大哥的推论,林思慎斟酌着开口道:“的确有些荒谬。”
或许这事她就不该来问大哥, 大哥未曾娶亲又甚少与女子相处,他怎么会知晓女子的心事,况且他还不知林思慎是女子。
林思韬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慎儿, 你也算是常混迹于青楼酒坊, 大哥且问你, 你可见过女子会戏弄自己欢喜的人?”
林思慎想了想,摇头道:“未曾见过。”
林思韬闻言抬手在木案上重重一拍, 沉声道:“女子性子柔软似水, 就算是刚烈的女子也不会这般戏弄自己的夫君,你既说郡主常常戏弄于你,恐怕郡主心中未曾将你当作她的夫君看待。”
这话听上去倒是有几分道理, 沈顷婠和林思慎不过是合作的关系,两人都未曾将对方视作相伴一生的人。
林思韬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接着道:“你与郡主自小便相识,九王爷也唯有郡主这么一个掌上明珠,郡主与你成亲后, 又未曾与你有过夫妻之实。就算她将你看作兄长,也不是什么荒谬的事,逗弄你许是觉得有趣罢了。”
林思慎垂眸呆呆的坐着,她既觉得林思韬说的有些道理,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林思韬轻叹了口气,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就莫要多想了,夫妻不过是前世修来的缘份,今生才有幸携手相伴。或许时日一久,郡主便会倾心于你。”
看来他这是以为林思慎喜欢上了沈顷婠,却苦于自己的隐疾不敢说出口,这才胡思乱想的在此猜测沈顷婠的心事。
眼看着天色愈暗,林思韬站起身问道:“慎儿,你可要留下来与大哥用膳?”
林思慎回过神她跟着站起身,轻笑一声拒绝了:“不必了,我也该回去了。”
从大哥的庭院离开后,林思慎在回琉光阁的路上,一直想着大哥与她说的那些话,只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过于将心思都放在沈顷婠身上了。
她定了定心神,将满脑子的杂念都甩到了一旁,缓步走入了琉光阁中。
兰青和绿荫正备着晚膳,见她走了进来,便欠身道:“郡马爷来的正是时候,郡主正吩咐我们去请郡马爷用膳呢。”
林思慎点了点头,看着卓上摆着的饭菜却不见沈顷婠身影,便随口问道:“郡主呢?”
兰青往书房看了一眼:“郡主还在书房呢,郡主说她不饿,郡马爷自己用膳就是了,不必等她。”
“不饿?”林思慎愣了愣,而后轻笑一声道:“郡主该不会还在气我吧,因此不想与我同桌用膳。”
谁知她刚刚说完,兰青和绿荫便捂唇笑了笑:“郡主就猜到了郡马爷会这么说。”
兰青轻咳一声,看着一脸莫名的林思慎,径直开口道:“郡主说了,郡马爷不必妄自揣测,她只是有事要忙罢了,不是气郡马爷你。”
两个丫头退下之后,满桌的饭菜林思慎也没动几口,她放下碗筷看着对面亮着烛火的书房,稍稍犹豫后添了一碗素粥,走到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里头无人应答,林思慎又敲了敲,里头终于传来了沈顷婠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起:“进来。”
林思慎推门而入,目光径直看向了书桌后站着的沈顷婠,她面容冷淡的垂眸看着书卓,上头铺着一张卷轴,林思慎瞥了一眼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副地形图。
林思慎关上门,端着素粥站在门旁,并未走近,只是低声轻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婠头也不抬的冷声道:“过来吧。”
闻言林思慎缓步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素粥放在一旁,而后深吸一口气笑道:“就算郡主不饿,也该吃些东西,免得饿坏了身子。”
“嗯。”沈顷婠低声应了一句,而后抬起眸子,只见她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神情极为冷冽,她并未看一眼林思慎替她端来的粥,只是站定了身子,蹙眉缓缓开口道:“你过来看看。”
林思慎点了点头绕过书桌走到了她身旁,看向桌面上那铺着的卷轴,只扫了一眼她便有些愣住了,她心下一惊,诧异的抬眸看着沈顷婠:“这是”
沈顷婠侧身看着她,眸中闪过了一道暗光:“这是边境的布防图。”
前些日子林思慎不在的时候,闻行任觐见了陛下之后第二日,就匆匆回了边境,而后在边境布防,短短的这几日沈顷婠竟就拿到了布防图。
不仅如此,林思慎细细看着布防图,不仅是晋国的边境布防,甚至连边境的地形也画的极为精细,所有地形的名称特点,也用沾着朱砂的墨笔写在了上头,看上去笔墨未干,字迹也有几分熟悉,应当是沈顷婠刚刚才标注上去的。
沈顷婠额角的一缕青丝缓缓滑落,她抬起手,白皙的尾指轻轻勾起那缕发丝拢在耳后,淡淡的开口道:“这张图我不会给你,不过你可以花些时日记下来,若是有不懂之处大可问我。”
林思慎扫了一眼后,垂眸道:“何时开战?”
沈顷婠缓缓坐下身,她面上神情有些倦怠,只淡淡瞥了林思慎一眼后,便垂下眸子道:“恐怕比你我想的更快。”
林思慎默然不语,她细细的看着卷轴上那密密麻麻的地形,挑唇轻轻一笑道:“其实这些,我早便记得一清二楚了,一座山一处溪流都了然于心。”
沈顷婠愣了愣,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林思慎,轻声问道:“你很早便知自己要去?”
林思慎将一旁的素粥端起,玉碗上还泛着淡淡的余温,她递到了沈顷婠面前笑道:“防患于未然,毕竟我的父亲可是晋国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沈顷婠垂眸道:“开战之后,陛下会亲自委派监军,届时你可能会一同前去。”
林思慎挑眉轻声道:“我需要做什么?”
沈顷婠摇了摇头:“只要你到了那,你就会明白你要做什么。”
林思慎沉默了半晌却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道:“快凉了。”
“谢谢。”沈顷婠看着眼前林思慎手中的素粥,抿了抿唇后道了声谢,接了过去。
白皙的玉手轻轻执起瓷羹尾指微微翘起,沈顷婠就连喝粥的样子,都优雅矜贵的让人目不转睛,林思慎背靠着书桌的一角,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看了半晌。
沈顷婠抿了一小口粥,垂下的眉头急不可见的微微蹙起,被一个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本来就没胃口的她显然更吃不下去了,她咬着红唇放下瓷羹,正要开口,林思慎却捷足先登了。
“郡主常年一人待在王府之中,可曾”
“可曾什么?”
林思慎的话神神秘秘的问了一半却又顿住了,沈顷婠抬眸看着她头微微一侧,脸上神情冷淡却又认真,她正等着林思慎把话说完。
今日林思韬说的话,的确让林思慎好好想了一番,上回沈顷婠才跟她说若是有疑虑可直接问,所以林思慎便硬着头皮踌蹴着吐出了后半句话:“可曾觉得孤单寂寞。”
沈顷婠狭长冷冽的眸子微微一眯,显然是对林思慎这含糊不清的问话有些疑惑,她轻声开口道:“你到底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了。”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偏开目光道:“郡主可想过,家中若是有一位兄长相伴会有趣的多。”
她虽然说的含糊不清,可沈顷婠却从林思慎的话语中,隐约猜到了她的意思。
沈顷婠眉尖微微一挑,似笑非笑道:“怎么,林公子还替我操心这等事?”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郡主若真有此遗憾”
沈顷婠眸子一敛,神情间带着一丝戏谑:“林公子的意思,可是要当我的兄长?”
林思慎有些心虚,可到底还是咬了咬牙道:“你我之间既有三年之约,那三年之后想来情分也会愈发深厚,不如你我私下结拜,也算是不枉一场缘份。”
沈顷婠闻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站起身将手中的玉碗放在了书桌上,神情冷淡道:“看来林公子还真是找到了这第三个法子。”
玉碗放在书桌上时用了几分力气,那一声沉闷的响动让林思慎忍不住身子一颤,她讪笑着看着沈顷婠,大着胆子继续问:“郡主觉得如何?”
沈顷婠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冷冽的眸中掠过一道寒光,她轻声问道:“你想与我结拜为兄妹?”
林思慎摸着手臂,只觉得突然之间屋内似乎冷了一些,她退了两步面上扬起笑意,尴尬道:“难不成郡主不愿?”
沈顷婠定定的看着越躲越远的林思慎,好似变戏法般,面上笑意骤然敛去,她冷冷的看着林思慎,轻启红唇道:“不是顷婠不愿,只怕林公子日后会后悔。”
这话从沈顷婠嘴里说出来,林思慎怎么听着都像是威胁,她识趣的摆了摆手道:“那就罢了,罢了。”
沈顷婠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自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出了书房,只不过擦肩而过时,那一身的冷意冻的林思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思慎颓然的走到书桌旁坐下,摸着还在冒鸡皮疙瘩的手,心下一阵复杂。
不结拜就不结拜嘛,怎么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在书房待了许久之后,林思慎伸了个懒腰打算回房睡一会,岂料才一出门,便看到兰青和绿荫正抬着她的云榻走了过来。
林思慎快步走了过去,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兰青有些发懵,她楞楞的看着林思慎回道:“郡主说,既是兄妹之情那便不好一室同眠,吩咐我们将云榻抬来书房。”
说完她还一脸疑惑的问林思慎:“郡马爷,郡主这是何意啊。”
绿荫耸了耸肩,了然道:“笨,就是分房睡的意思,郡马爷惹郡主不开心了。”
林思慎呆立在门边,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她眼睁睁的看着兰青和绿荫将云榻放在书房中,而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能在一天之内惹沈顷婠气两回,估摸也就只有自己能办到吧,她暗暗想着。
+++++
书房里似乎总是飘着一股墨香,林思慎躺在云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伸手习惯性的摸了摸枕下,想拿出沈顷婠之前给她的安神香,可却摸了个空。
她猛的翻身坐了起来,见枕头一把抓了起来,果然只见下头空空如也,一直放在枕下的瓷瓶不见了踪影。
是不小心搬动时不小心遗失了,还是被沈顷婠被拿走了?
林思慎叹了口气趴在云榻上,躺在软绵绵的狐裘上却还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