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2)

第81章 081

面对林思慎的挑衅, 罗烈既觉得可笑又觉着气恼,他掉转头盯着林思慎, 手中双锏一挥, 幽幽开口道:“你这小卒,当真是要寻死?”

林思慎拉着缰绳勾唇一笑, 按着腰间的寒渊施施然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卒罢了,死不足惜。不过若是罗将军败在我这小卒手中, 那我岂不是一战成名。”

罗烈闻言笑出声来,他眯着眼看着林思慎,饶有兴趣道:“这么说你是想借我升官发财?你这小卒倒是机灵。不过你算盘可打错了,竟敢打到我头上, 只怕你要去阴曹地府寻升官的机会了。”

林思慎扬眉道:“这么说罗将军是打算应战了?”

罗烈不屑一笑:“既然你赶着上前送命, 大爷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城墙之上闻行任和陆昌还搞不清林思慎是从哪冒出来的, 眼看着两人勒马上前打算动手了,拦都拦不及, 闻行任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开头去。

就连身经百战的李校尉都在罗烈手上走了不了几招, 这么一个瘦弱的普通士兵又如何是罗烈的对手,不过是上赶着去送死罢了。

在罗烈看来,他只需出一锏便能将这不知死活的小卒击落马下, 所以他拍马上前,眼看着林思慎与他交错而过的瞬间,大喝一声挥锏往林思慎的头颅狠狠劈去。

林思慎灵活的仰头一避,那粗重的双锏从她面上猛力挥过,力道之大带起的劲风刮面而过, 叫人背脊发凉,林思慎心下一惊,明白自己绝不能跟罗烈正面交锋,只能避开他的锋芒寻到机会,以身形灵活的优点,占据上风。

念及此,躲开一击之后的林思慎拔剑出鞘,双腿紧夹马背身子往后一扬,闪着寒光薄如蝉翼的锋利剑刃自罗烈的腰间划过。

寒渊吹毛立断,饶是罗烈的铠甲如何坚硬,被寒渊划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半指深的裂痕,剑刃堪堪擦伤了罗烈的肌肤,虽未出血却仍是让罗烈神色一变。

两人互换了位置,罗烈勒马回头看着林思慎,原本不屑的神情顿时凝重了不少,看来他有些轻敌了,这个小卒的反应能力极其快速,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亦是锋利无比。

不过就算如此,罗烈仍是觉得林思慎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他的目光落在林思慎手中的寒渊上,露出了贪婪的神光:“你的剑,不错。”

林思慎笑了笑,并未说话。

罗烈伏低身子,咧嘴自信满满的接着道:“我要了。”

此人实在是太过狂妄,连她手中的剑都觊觎,林思慎眸光一暗,冷冷一笑道:“既然罗将军喜欢,那就凭本事来取吧。”

话音才落,罗烈又拍马上前挥锏杀来,林思慎始终躲闪着,避开了他好几次强攻。

远处看着的李校尉一颗心揪的死死的,他的双手已经被墨竹暂时包扎了起来,他咬牙羞愧道:“是我无能,想不到竟还连累了小将军。”

墨竹目光始终跟随着场上和罗烈周旋的林思慎,双手颤抖着死死握紧着,面色苍白的轻声道:“公子会没事的。”

公子说过,今日与罗烈对阵决不能输,一旦输了灵溪城内的虎贲军和羽林军便会更惧怕寮军。如此一来,攻打安庆城就先没了胜算。

依公子的性格,她一定是心中有了打算,才会上阵。

罗烈双锏沉重,动作相比执剑的林思慎缓慢了不少,林思慎借着优势,一边避开罗烈的攻击,一边利用削铁如泥的寒渊,不停在罗烈身上的铠甲上划过。

虽然没有伤到罗烈,可几次三番被这么戏耍,易怒的罗烈已经羞恼到了极致,这么一个他没看在眼里的小卒竟也能在自己手下走了好几个回合,他的脸面快挂不住了。

原本闻行任扭开头,还不打算看那羽林军士兵上前送死,可过了好一会后身旁仍是静悄悄的,陆昌反倒是惊呼了几声,急忙道:“闻将军,那人似乎有些本事,这么一阵了一直耍的罗烈团团转。”

闻行任闻言神色一变,偏头看向了城下,果然看到气急败坏的罗烈失去神智般疯狂的追着那小兵攻击,而那小兵的御马术极其精湛,不停的躲闪避开,罗烈压根碰不到他的毫毛。

只看了几眼,闻行任便觉着那人的招式很是眼熟,他急忙问向一旁的陆昌:“此人究竟是谁?”

陆昌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思慎,紧张地握紧双拳低声道:“尚且不知,恐怕是哪个隐姓埋名的高手吧。若是他能击败罗烈,那便是大功一件,灵溪城的军民现下最需要的便是一场胜利。”

闻行任眯着眼盯着林思慎手中,那把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的寒渊,沉吟道:“他手中的剑,我好似在何处见过。”

场中罗烈勒马停住了,他阴沉着脸咬牙看着眼前像只泥鳅似的林思慎,怒喝一声道:“狡猾的东西,你敢不敢接大爷一锏。”

林思慎面露讥讽,她瞥了眼罗烈额角的汗滴,不怕死的继续激怒道:“看来罗将军还真是徒有虚名,连我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卒都对付不了。”

罗烈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林思慎,气极反笑“我本打算饶你一命,看来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林思慎的挑衅让罗烈冲昏了头脑,他不是一个徒有力气的粗莽之人,他已经隐隐猜到了林思慎是刻意领着他在场中绕圈,消耗他的气力。

可他仍是不把林思慎放在眼中,许是体型和力气的巨大差距,他坚信自己徒手都能捏死林思慎,故而他压根懒得理林思慎的小心机,又拍马向林思慎冲去。

惹怒一个疯狂的巨人的后果,便是必须承受他的所有怒火,林思慎虽然一直仗着身巧一直避开罗烈,可当面对着将双锏舞的虎虎生风,疯狂向她袭来的罗烈,她还是避不可及的露出了破绽,正面执剑挡住了罗烈的一记重击。

落下的粗重铁锏击在寒渊的剑刃之上,林思慎双手紧握剑柄,轻轻一转卸了大半落下的力道,可就算如此她还是挡不住罗烈的一击。

铁锏压在寒渊之上,狠狠往下一压,力道之大竟是将剑压住,狠狠砸在林思慎肩膀之上,锋利的寒渊陷入林思慎的肩头之上,破开铠甲入骨三分,鲜血顿时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城墙之上的将士们似乎不忍再看,见状竟是纷纷偏开头去。

而见状,寮军则是再度嘶吼了起来,战鼓齐鸣,替罗烈打气。

林思慎闷哼一声,白皙的面容顿时苍白了不少,可负伤的她却丝毫没有惶恐,反倒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罗烈灿然一笑。

左手竟是松开了抵着剑的手,剑刃顿时又深入了几分。

她放开的左手一抬,径直往罗烈脖颈刺去,袖中寒光闪过,一把匕首瞬间便出现在左手之上。

罗烈面上喜色还未消,便感觉那寒光径直刺向脖颈,背脊顿时一阵发冷,他怒目一瞪仰头躲过林思慎的暗袭,可他没料到的是,林思慎本就是刻意露出破绽给他。

他躲开的瞬间,林思慎往前一俯身,罗烈的铁锏在她后脑虚虚拂过,而后她迅速的拔出陷入肩头的寒渊,自起身的罗烈腋下并未被铁甲包裹的地方,狠狠挥去。

锋利的寒渊割断了罗烈的肌肉脉骨,迸发而出的血迹绽开的瞬间,战鼓声顿时停下,四周一片寂静。

林思慎一剑便废了罗烈的右手,他仰天痛苦的嘶吼了一声,执锏的右手一松,铁锏竟是脱手落在地上,砸开了一个凹陷。

林思慎没有丝毫停顿,借机跃身而起,脚尖狠狠踏在罗烈胸口,将他踢下马占据了他的战马,而后执剑一挥,锋芒直指在翻身而起的罗烈额心。

罗烈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败再这么一个无名小卒手上,他徒然的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思慎,往前一踏正欲再动手,可抵在他眉心的寒渊往前一指,划开了肌肤,鲜血自他面上涌了出来划过鼻梁,涌进双唇之中。

林思慎肩上的血还在往外涌,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浅笑,勒马退开了几步,手中的长剑却仍是指着罗烈。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两边的人马都没看清,便只看到原本占据上风的罗烈突然被林思慎砍伤,甚至跌下了马。

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一幕反转的太快了,直到林思慎收回剑居高临下的看着罗烈,轻飘飘的自口中吐出三个字:“你输了。”

话音落了,城墙之上突然传来的震天的高喊声,被压制了许久一直对罗烈心生恐惧的晋国将士好似发疯了似的,不停的对着寮军高喊着晋国万世长存。

与之相比的,便是鸦雀无声的寮军,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小卒竟然打败了勇猛无敌的寮国第一勇士罗烈。

林思慎骑着罗烈的马,归剑回鞘,看也不看罗烈一眼潇洒的策马往回跑。

只余下满面鲜血的罗烈,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直至被寮军搀扶着拖了回去。

李校尉看着肩上满是鲜血,面色肃穆的林思慎,颤抖着双唇唤了一声:“小将军,你”

墨竹头一个奔向林思慎,她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林思慎的肩头,急声道:“公子。”

林思慎苍白的面容上不停的渗出冷汗,她敛眸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目视前方,低声道:“先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2020快落!!!

感谢在2019-12-30 21:50:00~2019-12-31 21: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听说土豆也叫洋芋攒一、慢慢来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听说土豆也叫洋芋攒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L酱、爱上哀伤、白衣恠人、飞狼、LULU、35805169、绛棂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潇 65瓶;凌 44瓶;上善≯ 39瓶;姬圈小透明 36瓶;爱上哀伤 21瓶;yuyuyu、绫、逃跑计划、与西 20瓶;悠哉者无罪、BXHX、瀛豆豆、枫枫、齊東野語、小慕慕 10瓶;内心疯狂叛逆 7瓶;39733251 6瓶;嗯哼、鸡腿诶、炸鸡可乐 5瓶;皮皮虾、花重数月 4瓶;木木 3瓶;37857384、溽月之十 2瓶;32241970、小呀小丸子、热情观众、汤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082

林思慎被簇拥着回到了灵溪城, 打败了罗烈的她显然成为了将士们眼中的英雄,所有看着她的人, 都由衷的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纷纷自行开道,让于林思慎通行。

闻行任携陆昌自城墙上匆匆走了下来, 两人挡在林思慎马前,一见是她, 闻行任先是一愣,而后神色复杂的深吸一口气,幽幽道:“果然是你,我在城墙之上便见你招式眼熟, 没想到你居然能击败罗烈。”

林思慎还未开口, 一旁的墨竹便眉头紧蹙, 颇有些不满的冷声提醒道:“闻将军,我家公子受伤了, 烦请让开大道。”

闻行任闻言面露不悦, 虽然墨竹也是替他治伤的大夫,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卫兵,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对自己堂堂一个大将军如此不敬,若不是看在林思慎刚刚才立了功的份上,他还真想好好教训教训墨竹。

自觉被冒犯的闻行任瞥了一眼面容苍白的林思慎,见她肩上的伤还在淌血,这才挥了挥手让开了前路, 沉声吩咐道:“来人,开道护送林小将军回府疗伤。”

闻行任本一直看不起林思慎,多年来,林思慎纨绔子弟的名声深入人心,在闻行任心中,林思慎就是个不学无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她压根就配不上沈顷婠。

所以当初妒火中烧的闻行任,不惜得罪林将军和九王爷,当众将林思慎打伤。

可现如今看来,林思慎似乎并不是他原本认知中的那个纨绔公子哥,从寮军阻击放的那场大火,到和罗烈的比试,林思慎都表现的有勇有谋。

他似乎明白林思慎并不是传言中的那般无用,相反是个极其狡猾有心机的人。

一个一直以来他觉得比不上自己的人,突然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聪明勇猛,只会让他更加嫉妒憎恨,他害怕沈顷婠被林思慎算计,也害怕沈顷婠会喜欢上林思慎。

这种害怕比以前强烈上千倍万倍,特别是当他看到林思慎击败罗烈那一刻时。表现出来的胜券在握和轻松淡然,几乎瞬间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身旁的士兵们还在窃窃私语,言语间开口闭口都是林思慎,说她不愧是林老将军的儿子,果然继承了其父的勇猛,竟能轻松击败寮军第一勇士罗烈。

他们似乎忘记了不久前,听到是林思慎领兵增援时的失望和无奈。

闻行任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着林思慎在李校尉和羽林军的簇拥下,渐行渐远,而后偏头看着一旁不断窃窃私语的部下,怒声呵斥了几句,而后狠狠的拂袖而去。

陆昌站定在原地,看着愤然离去的闻行任,眼神晦暗不明。

回了歇住的府邸,墨竹急匆匆的关闭门窗,嘱咐亲卫兵把守在门外不许任何闯入,而后帮着林思慎将她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

林思慎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倦怠的闭上眼长叹了口气,刚刚和罗烈的一战,其实远比旁人看到的凶险,身型气力上的差距让她面对罗烈时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她表现出来的自信傲慢,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好在罗烈求胜心切虚荣自负,又太过轻敌,她这才能找到机会卖出破绽,一举击败罗烈。

今日一战收获颇丰,不仅挽回了灵溪城内虎贲军的士气,还让她能在前线站稳脚跟,想来经过今日,应当没人再敢将她当作草包了。

墨竹处理着林思慎肩上可怖的伤口,忍不住心疼的红了眼,她颤声道:“若是老夫人知晓公子又受伤了,也不知会难过成什么样。”

林思慎中衣褪了大半,露出了满是鲜血的肩头,和胸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白布。

她忍着剧痛缓缓睁开眼,扭头看着一旁的墨竹,见她双眼微红唇角轻颤,便轻笑了一声调侃道:“我可从未见过你哭的样子,这么瞧着倒是新奇。”

墨竹知道林思慎是在刻意逗她,可她却丝毫笑不出来,只是抿着唇哽咽道:“都这个时候了,公子还有心思开玩笑。”

林思慎笑了笑没再说话,目光却落在了床榻旁,那放在枕边的一块洁白的丝帕之上。那是临行前沈顷婠给她的,也是她如今带着身上唯一沾染着沈顷婠气味的东西。

若沈顷婠知晓她受伤了,也不知会作何表情,依她的性子,定是会先默然不语的替林思慎处理好伤口,而后用她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林思慎的下颚,半怒半嗔的问她一句:“疼吗?”

肩头的痛意愈发浓烈,林思慎眼前弥漫起一层浓雾,平日里她最怕的疼痛,此时却不能控制她所有的思绪,反倒是那个女人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出现在脑海中,甚至遮盖住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或许有些想念沈顷婠了,想念她淡然的面容,想念她身上的气味,想念她漫不经心的语气,和她若有似无的逗弄,她的狡猾和心机,想念她的一切。

她本不该想的,可现下她却那么的想念,想的快要发疯了。

林思慎是生生痛昏过去的,墨竹替她包扎好伤口后,将她放置在床榻上掖好被角,却怎么也无法掰开她的手,取出那块看似普通的丝帕,她一直死死攥着,绕是昏迷了过去却丝毫不肯松开。

墨竹抿唇幽幽叹了口气,握着林思慎的手跪坐在床榻边,她神色心疼又复杂的看着,林思慎那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薄唇,抬手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额头冒出的冷汗。

而后她像是怕会惊醒林思慎一样,抬眸观察着林思慎的眉眼,好半天后觉着她应当不会那么快醒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林思慎的手臂之上,深吸了一口气,俯身久久未动。

————————————————

哒哒的马蹄声踏过京城的青石板,林思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策马狂奔,她目视着前方,清亮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芒,一路驾马跑到将军府门前时,她丢下马鞭迫不及待的从马上跳了下来。

将军府门前的守卫不在,可她却并未在意,而是一路小跑熟门熟路的跑到了琉光阁。

寂静的琉光阁内,只有树上的知了在没完没了的鸣叫,昔日只觉烦闷的蝉鸣今日听在耳中,却如同悦耳的旷世妙曲,轻快明朗。

林思慎喘着粗气缓步走到书房门前,她似乎有些紧张,抬手理了理衣领,又拽了拽袖角,这才轻轻推开了眼前紧闭的房门。

屋内的光线很亮,林思慎忍不住侧头躲开了那亮眼的光线,好一阵后她终于适应了那刺眼的亮光,而后抬眸望去。

一身白衣的沈顷婠端坐在书桌前,她手中执着书卷,正低垂着眉眼全神贯注的端详着,似乎并未发现林思慎的出现。

林思慎就如同刚刚从鸟笼中展翅飞出的金丝雀,向往着自由和新鲜的空气,她站定在门前看着沈顷婠的面容,贪婪的连眨眼都舍不得。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只见到那个人,便忍不住全身战栗。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埋首在书卷中的人终于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给,快速的掠过一道欣喜,可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克制而清醒的勾唇柔声道:“你,回来了。”

林思慎踏过门槛,目光始终落在沈顷婠的身上,她点了点头:“回来了。”

沈顷婠站起身面对着她,微微颌首,白皙的指尖勾起一缕青丝:“你的答案呢?可想出来了?”

“我想”

林思慎一边开口一边走向了沈顷婠,直至走到她身旁,这才低头抿唇一笑,再度抬头时双眸亮的如同星辰,她喜悦而坦然的继续说道:“我对郡主动了情,世俗之情。”

沈顷婠黛眉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何为世俗之情?”

林思慎有些羞涩,可她却目光灼灼的直视着沈顷婠,缓缓开口道:“世俗之情,便是身心所往。”

“心之所向,身心所往。”

沈顷婠垂眸启唇念了一声,而后抬眸看着林思慎,清冽的眸中荡漾着温柔的神光,她轻轻的抬起手,以微凉的五指轻轻拂过林思慎的面容:“这就是你的答案。”

林思慎抓住沈顷婠的手,眨了眨眼:“不错,这就是我的答案。”

沈顷婠红唇微扬,被林思慎握在手中的指尖轻轻一勾,在她掌心挠了一下,而后慵懒的眯着双眸,悠悠开口道:“你的答案,我很喜欢。”

林思慎倾身揽住了沈顷婠,双手环抱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在而耳边缱绻低语:“今后漫长岁月,我只想与你携手共度。”

林思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鼻腔边满是沈顷婠身上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的心柔软而温暖,她想这么抱着沈顷婠,哪怕坠入深渊,也不舍得松手。

正当她满心欢喜时,耳畔却突然传来沈顷婠一声戏谑的讽刺,犹如惊雷一般瞬间狠狠击中林思慎的心。

“可我若不想呢?”

林思慎松开手,神色大变的倒退了两步,眼前沈顷婠不知怎么却突然变作了神色阴沉的柳卿云。

屋内光线顿时昏暗起来,柳卿云面容扭曲的看着林思慎,目光中满是鄙夷和难以置信,她一步一步逼近林思慎,大声怒斥道:“慎儿你答应过娘什么,你是不是通通忘的一干二净了,你这个不孝女,难不成你想让娘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林思慎浑身颤抖的步步后退,她徒然的摆手想要解释:“不是的娘亲,不是”

后背突然撞上了冰冷坚硬的铠甲,林思慎惊恐的猛然转身,却见林诤站定在她身后,疲惫而心死的摇了摇头道:“慎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林思韬从林诤身后走出来,怒视着她厉声道:“慎儿,你究竟在想什么,你莫要望了你的身份。”

在家人的质问逼迫下,林思慎夺路狂奔她惊慌失措的拉开门,却见门前站着一个穿着寮军战甲的男子,他站定在门前,幽幽抬头看着林思慎,露出了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他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刺耳:“慎儿,你不想救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章,十点准时更新哦,爱你们。感谢在2019-12-31 21:49:06~2020-01-02 17:2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热情观众、齊東野語、可爱的可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热情观众 2个;可爱的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029912、文学小流氓 2个;皮蛋酥、jing、萝莉与Zack、35805169、指南、董夫人吖、许安、总有刁民想害朕、鱼一溪、什么情况?、浅夏 未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歌放 20瓶;恋曲 14瓶;30034124、39005405 10瓶;望舒 8瓶;唯侑 7瓶;一本姑凉 6瓶;真好、新手怎么啦 5瓶;赢在孰行、今天熬鹰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083

林思慎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睁眼的一瞬间她猛然坐起身,还未反应过来肩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她抬手捂住肩头忙不迭在屋内四处张望了起来。

正巧墨竹推门而入, 看着坐起身的林思慎她急忙快步走了过来,放下手中刚刚熬好的药, 一把扶住了林思慎,口中焦急的嗔道:“公子你别乱动, 小心伤口。”

林思慎忍着肩上的疼痛紧咬牙关,好似看到救星般抓住墨竹的手,急忙问道:“墨竹,这是哪?”

墨竹闻言怔了怔, 脸色瞬间白了, 她抬手摸了摸林思慎的额头, 声音颤抖道:“这是灵溪城啊,前日公子和罗烈对战伤了右肩, 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公子你可别吓我。”

林思慎这才恍然大悟,她长嘘了口气心有余悸般抚了抚胸口:“原来是梦。”

墨竹也舒了口气,她搀扶着林思慎坐好, 又去将汤药取来:“公子做噩梦了?”

林思慎垂眸应了一声:“嗯。”

那个梦,林思慎无法对墨竹宣之于口,不止墨竹,或许她对谁都不敢开口提及。

许是因为她受伤之后脑中心中念的都是沈顷婠,所以昏倒之后, 那些一直压在她身上的沉重包袱,迫不及待的通通打开,幻化成梦境提醒着她,她现下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中。

林思慎不想说的事,墨竹从来就不会过问,她服侍着林思慎将汤药喝下后,便又打算扶着她去院落中晒晒太阳,走上一会。

亲卫兵将小小的院子看管的密不透风,他们都是万中挑一的好手,又对林思慎忠心耿耿只听命于他,所以自林思慎下令没她允许旁人不得入内后,就连李校尉都不曾进来探望过她。

在墨竹的搀扶下,林思慎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而后又打算去外头走走。

谁曾想一出院子门,就见到了李校尉,他正面色肃穆的在院子外打转,一见林思慎出来当即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自林思慎打败罗烈后,李校尉对林思慎的态度也尊重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思慎的肩头,指了指:“小将军,你的伤势没大碍吧?”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礼貌而温和:“多谢李校尉关切,我无碍。”

“那就好,我就说小将军你会没事。”

李校尉闻言大笑一声,下意识地抬手就要拍林思慎的肩头,但却被墨竹一记眼刀给吓住了,而后尴尬的收回手,挠了挠头道:“小将军,我今日来找你还有一事,闻将军打算明日领兵攻打安庆城,明日虎贲军和羽林军将一同往安庆城行进。”

林思慎倒也不意外,罗烈一败寮军定是会动摇军心,现下攻打安庆的确是个好机会。

不过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蹙眉无奈道:“可我的伤还未好。”

李校尉摆了摆手,一脸豁然道:“伤未好自然是先留在灵溪城疗伤,闻将军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哪有可能让小将军你负伤上战。”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出来了闻行任的声音:“谁说她不用去?”

李校尉神情一僵,他转头看着缓步走来的闻行任陆昌,有些难以置信道:“闻将军,我家小将军伤的这么重你也是看到了,他怎能上战场,若是发生了什么”

闻行任抬手打断了李校尉的话,沉声道:“本将军的伤同样未愈,还不是一样要领兵打仗。”

说完他特意看了眼林思慎的脸色,却见林思慎面色不变,反倒是抬眸对他勾唇一笑,点头示意,恍若并未听到他说的话一般。

墨竹比林思慎李校尉更为气愤,她上前一步冷声道:“可是我家公子的伤与你的伤不同,闻将军的旧伤本就未伤及筋骨,解了毒调养几日便好。可公子她的伤入骨三分,这才刚刚醒来,就要赶着她上战场,闻将军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闻行任脸色一沉,额头青筋冒起,他偏头看着墨竹,毫不留情的怒声道:“灵溪城是抵御寮军的前线战场,她既然来了便就是我晋国的军人,不是京城身骄肉贵的公子哥,若是怕死,那不如向圣上请辞,躲回她的将军府,继续当她的纨绔公子哥。”

墨竹气的浑身发抖:“你这无耻”

眼看着墨竹就要怒骂闻行任,林思慎脸色一沉,当即打断她的话,沉声呵斥道:“阿竹,别说了。”

墨竹平日看着文静沉稳,可若是倔脾气上来了林思慎也拦不住,更何况她本就是心疼林思慎,替她抱不平。

听了林思慎的呵止,她当即眼眶一红,倔强的仰着头讽刺闻行任:“恐怕闻将军是以权谋私吧,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家公子。”

“以权谋私?”

闻行任怒极反笑,他大笑两声看向林思慎:“林校尉的兵可真是护主啊,不过本将军做事轮不到一个小小亲卫兵质问,当众顶撞污蔑统帅,陆昌,按军法该怎么处置。”

林思慎面上笑意骤然消失,她握紧拳头不落下风的回视着闻行任,眼眸之中满是冷冽的寒光。

一旁的陆昌似乎有些尴尬为难,他轻咳了一声,看了林思慎一眼,而后拱手低声道:“回禀将军,按军法,冲撞污蔑统帅者,可杖毙。”

眼前这个红着眼的瘦小亲卫兵,曾救过闻行任的命,可他此刻却并未念及救命之恩。

对林思慎的嫉妒和恨意,让他有些不近人情,他直勾勾的看着林思慎,就像是在向她宣誓自己在晋军中的权威:“念在她初犯,本将军饶她一命,就罚她鞭挞三十即刻执行。”

当众冲撞统帅的确是大罪,军中律法森严。闻行任要治墨竹的罪,林思慎压根就不能说情,否则旁人只会说她袒护属下。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抬手抱拳颌首道:“闻将军,阿竹是我的手下,就算她冲撞了将军,那也是我管教不当。军中还有连坐待受之法,我愿代她受过。”

看着林思慎在自己跟前低头,闻行任的怒火终是稍稍平息了一些:“是吗,林校尉要代她受过?”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校尉目光一沉,眼看着闻行任为难林思慎和墨竹,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他盯着闻行任沉声提醒道:“闻将军,莫要咄咄逼人。”

陆昌也及时的在一旁打圆场:“将军,林校尉是有功之人,现下又伤重,若是罚了她恐怕”

闻行任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林思慎的来头不小,他也不能死磕着林思慎得罪,他点了点头挥手道:“罢了,念在林校尉击败罗烈立下大功的份上,本将军就不计较此人的无礼。”

林思慎对着闻行任笑了笑,拉过一旁的墨竹,提醒道:“阿竹,还不谢过闻将军。”

墨竹知道自己刚刚闯了祸,连累林思慎在闻行任面前丢了脸,便也低下头躬身道:“多谢闻将军宽宏大量。”

可这丫头的性子到底是倔,宽宏大量四字咬的极重,暗里又讽刺了闻行任一通。

林思慎心中暗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了闻行任,好在闻行任不打算计较了,只是沉着脸敷衍的点了点头。

而后转身背对着林思慎,头也不回道:“林校尉,你是击败罗烈的功臣,本将军让你随军出战,便是要借用你的名头威慑寮军,你心中应当知晓本将军的用意。本将军的确不喜你,可也不是那以权谋私之人。”

说完闻行任便拂袖离去。

陆昌对着林思慎歉意一笑,恭敬道:“林小将军好好修养,陆昌告辞。”

林思慎报以轻笑,微微点了点头:“慢走。”

待闻行任和陆昌走远后,林思慎闭眼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院子。

墨竹抿了抿唇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会,这才抬步跟了上去。

李校尉也并未离去,也跟着进了院子,这回他跟着林思慎,倒是没被守着的亲卫兵给拦住。

跟进了屋内,李校尉长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将军,闻将军让你跟随一同攻城,应当只是让你坐阵威慑寮军,不会让你亲自率兵冲锋。不过这路途颠簸,只怕小将军又要受苦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她虽面色疲倦,却也笑意温和的回声道:“李校尉你放心,我知道闻将军的用意。至于受苦,大家冲锋陷阵应当比我更受苦,既来了战场,我就早早做好打算了。”

看着眼前阴柔孱弱,却目光坚毅的林思慎,李校尉突然有些鼻酸,他垂头道:“小公子,以前我总觉得您比不上大公子二公子,是我眼拙错认了,您跟他们一样,都继承了老将军的衣钵,以后也定会是一个骁勇善战雄才大略的大将军。”

李校尉这突如其来的认可,让林思慎有些意外,她垂眸一笑谦逊道:“李校尉过誉了,我怎么比的上父亲大哥二哥他们,我只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又谈论了几句明日攻城之事,李校尉便不好意思再打扰林思慎歇息,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一直默不作声的墨竹这才走到林思慎身前,抿唇低声道:“公子,今日是奴婢太过鲁莽,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连累的公子。”

林思慎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耐着性子柔声道:“这不是没事吗,你不必觉着愧疚,只不过这里始终不是将军府,日后你说话行事都需低调谨慎些。”

墨竹闻言沉默了半晌,而后垂着头急促道:“公子歇息吧,奴婢在外头守着。”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出了屋子,关上门站在门外,终是忍不住红了眼无声的落下泪来。

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公子永远都不会责罚她,相反公子还总是掉转头来安慰她,公子总说她是个聪明知晓分寸的人,可她却还是连累了公子,让她在闻行任面前低头。

墨竹走后,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林思慎呆坐在桌边目光空洞而茫然的看着不远处的书桌。

桌子上还放着她那封未写完的家书,她本想这几日就写好送去沈顷婠手中,她原本有许多话想跟沈顷婠说,可如今她却不知该写什么。

她像是突然失了力气一般,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书桌边,犹豫片刻后,提笔将剩下的字添完。

见字如晤,一切安好,勿念。

看着纸张之上,那大片的空白,林思慎很想将它写满,想告诉沈顷婠她很想她,想见到她。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未曾真正快乐过,可沈顷婠出现的这短短几月,却让她尝尽了半生的酸甜苦辣。在沈顷婠面前,她可以丝毫不伪装的享受着沈顷婠的温柔和在乎。

尽管还是忌惮,尽管还是没有互相坦诚相待,可这也不妨碍林思慎的沦陷。

受了伤也好,受了委屈也好,林思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祖母也不是柳卿云,而是沈顷婠。

她就是她的心安之所。

可是她终究是不敢踏进自己的心安之所,也许沈顷婠说的对,她不是惧怕满天神佛,她是惧怕自己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子还不知道,郡主是她的救赎,是她的光是她希望,是她余生的全部。

一直有人说我想写后宫,其实真的不是的,无论是云鎏还是黎洛,她们首先看到的小林子,是一个男人。只有在郡主眼里,小林子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只有她看到了小林子伪装坚强的外表下,柔弱不安的心。

小林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会对云鎏和黎洛动心,她只对郡主动了心。

(明天,你们还想不想)

感谢在2020-01-02 17:22:35~2020-01-02 21:1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衫覆雪、3580516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h 72瓶;青衫覆雪 19瓶;飞云逐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084

上回林思慎跟罗烈对阵, 为了行动轻便,她并未穿上沈顷婠送她的金丝软甲, 这次临行前她倒是想了起来, 让墨竹帮她穿上,又披上重重的铠甲。

沉重的铁甲压在肩头上, 当即将伤口压裂了开来,包裹着的白布渗出了几丝血迹。

林思慎脸色苍白的深吸了一口气, 强忍着疼痛将寒渊佩上,对着一旁的墨竹扬了扬下巴:“墨竹,走吧该起程了。”

墨竹担忧的看着林思慎苍白如纸的脸色,踌蹴着提议道:“公子, 不然您将铁甲卸下吧, 骑马长途跋涉一路颠簸, 恐怕您的伤口会裂开。”

林思慎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去的目的便是要让寮军认出我, 若是不穿上铠甲恐怕他们便知道我伤重了。”

说完她对着墨竹轻笑一声安慰道:“放心吧, 这不是有你在吗,况且这点痛我还忍得住。”

墨竹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林思慎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走吧, 莫让闻将军久等。”

出了门亲卫兵急忙跟了上来,林思慎在府门口没遇上闻行任,却见陆昌一直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了门,便恭敬地迎了上来:“小将军, 可准备好了,再过半炷香的功夫咱们晋军就要出发了。”

“一切备好,劳烦陆副将久等了。”

陆昌此人看上去脾气还算不错,对林思慎的态度也算恭敬,一开始便不会像旁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林思慎。

不过林思慎总觉得陆昌此人不简单,虽然她和陆昌相处不久,也并未细谈过,可她的直觉告诉她,陆昌这个人似乎很有心机。

几句寒暄之后,一行人径直外城外走去。

陆昌落后林思慎半步,跟在她身后,就算林思慎刻意停下来等他,他也会跟着停下来,并没有越过那半步。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难以捉摸,算起来他的官职还在林思慎之上,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仿佛是林思慎的部下,恭敬而不敢僭越。

走了没几步,陆昌突然开口搭话:“虎贲军和羽林军已经集结在城外,闻将军正在训话,小将军的伤如何了,可还要紧?”

林思慎颌首,轻声回道:“恢复的还不错,应当无大碍。”

“不瞒小将军,我家中有人从医,医术虽比不上小将军身旁的这位将士,不过也还算不错。我手中有她独门配方炼制的一瓶药丸,只要合水喝下就能缓解伤处疼痛。”

陆昌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看似普通的瓷瓶,双手奉到了林思慎身前:“此药我暂时也用不上,不如小将军试试吧,这一路上路途颠簸,若是有用,想来也能替小将军减轻几分痛楚。”

林思慎看着陆昌手中的瓷瓶,愣了愣,而后礼貌一笑道:“陆副将也太客气了,有此等止痛的神药,陆副将还是留在自己身上以防万一吧。”

陆昌摇了摇头,竟是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瓷瓶塞入了林思慎手中:“小将军何必如此见外,拿着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多谢陆副将。”

东西都塞到了手上,陆昌又态度殷切,林思慎也不好拒绝,便顺手收下递给了一旁的墨竹。

墨竹从瓷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不动声色的以手碾开,瞥了两眼后眸子一亮,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取下水囊合水将药丸吞下后,林思慎只觉腹中一阵温热,接着肩上的疼痛当即便减轻了不少。

陆昌给的药丸还真是神奇,不过好在瓷瓶里还有几粒药丸,只要墨竹取了一颗仔细钻研一阵,应当就能知晓其中成分。

见林思慎吞下了药,陆昌暗暗舒了口气,而后便没再说话,跟着林思慎一同到了城外。

城外的将士们在闻行任的动员下群情激愤,颇有副今日不攻下安庆城就誓不罢休的势头。

看到林思慎在羽林军中就位,闻行任瞥了她一眼,拉紧缰绳神色凝重的朗声道:“出发。”

灵溪城留下了两万虎贲军驻守,剩下的人通通跟随着闻行任大举向安庆城进发,这次的攻城准备阵仗不可谓不大,云梯冲车投石机皆是备好,需三人拉动的强弩更是准备了上千架。

从灵溪城到安庆城约莫二十里路,半日时间便能抵达,这一路上碰上了不少寮军的探子,闻行任毫不留情的下令将他们绞杀,绝不能放过一人回去通风报信。

一路上颠簸不堪,林思慎的确很好不受,不过她还是硬撑了下去,没有叫上一声疼,生生跟着大部队行军半日抵达了安庆城。

在城外不远处,晋军安营扎寨驻扎在此地打算跟寮军死磕到底,林思慎下了马站在一处山坡上,遥遥看着不远处安庆城高高的城墙。

安庆城比起灵溪城要大上不少,城墙坚固又地处高地,周围挖了一条极为宽大的护城河,唯有城门前一座吊桥能通行。

照理来说,当初闻行任十五万虎贲军驻守在此,寮军应当很难能攻进城内,更何况是将里头所有的晋军全部驱赶了出来。

安庆城被破说来也戏剧,竟是因为城内混入了不少寮国细作,佯装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模样。寮军大举进攻了整整三日,日夜不休,城内虎贲军疲惫不堪之际,城内那些寮军细作便在城内作乱,竟是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城门打开,放入了寮军。

寮军和虎贲军又在城内死战了一日,最后闻行任被暗伤,陆昌这才不得不下令虎贲军放弃安庆城,撤回灵溪城驻守休整。

城内混入了成百上千的寮军细作,闻行任都没查出来,以至于让那些细作打开城门放入寮军。

也难怪知晓安庆城被破后,老皇帝气的摔盏,大骂闻行任是个废物。

此战对闻行任来说,是他戎马半生中最为屈辱的一战。

安庆城易守难攻,唯有此次和十年前那次,上百年来唯有两次被寮军攻破过,十年前林思慎的父亲林诤便是借助河道干枯,挖开了数百条地道,率军返回城内。

一举将寮军赶出了安庆城外上百里,还一鼓作气攻破了寮国两座城池,那一战寮国元气大伤,不得不老老实实了十年。

也就是从这两年开始,寮军才又蠢蠢欲动起来。

正当林思慎看着安庆城沉思之际,陆昌突然找了过来,他站在林思慎身旁幽幽叹了口气道:“小将军,此战恐怕要打上许久。”

林思慎偏头看着陆昌,眉尖一挑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陆副将没把握?”

陆昌无奈一笑:“当初寮军也是费了两月才能攻破安庆城,这次轮到咱们攻城,恐怕要用的时日比寮军还多。”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闻行任突然自不远处大吼一声陆昌,陆昌这才匆匆和林思慎告辞,快步跑了过去。

帐篷已经搭好,看来闻行任也知晓这一战需要耗上不久,他下令让赶了半天路的将士们歇息了半个时辰,而后便集结前锋营准备第一次攻城。

城墙之上的寮军早已严阵以待,两军相对间,战鼓声骤然响彻天际,攻城之战瞬间打响。

林思慎骑着战马率领着羽林军,在闻行任的布阵之下率先动手,上千架强弩对准安庆城墙,林思慎在架好的□□前巡视了一圈,而后一声令下。

昏暗的天色之下,呼啸破空的□□足有手臂般粗细,尖锐的箭尖猛然扎入了城墙之中。接着便是投石机,巨石不断地砸落在城墙之上,不消片刻便砸出了不少深坑。

早便严阵以待地步兵紧随其后,蜂拥着驾着云梯冲向了城墙,在城墙之下将云梯驾上,不怕死的嘶吼着爬上云梯。

寮军将早已备好的石块,点燃了火的油桶,丢下城墙,将爬上云梯的晋军砸落下去,可一个倒下另一个又接着爬上去。

无数士兵如同肉盾一般,举着盾牌掩护着冲车,开始冲击城门,可不过才两下,冲车便被寮军扔下的巨石砸坏,连同着冲车旁的士兵都被巨石砸死,头骨爆裂鲜血四溅。

眼前的火光交织着喷洒的鲜血,耳畔的嘶吼声让林思慎耳膜生痛,她看着眼前那些被巨石砸死,被利箭穿破胸膛,被火烧的满地打滚的士兵,只觉浑身控制不住的开始战栗。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远比她从父亲口中听到的,书上看到的,要惨烈上百倍千倍,

城墙之上的寮军开始将烧的滚烫的热油泼下,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地上的尸体便多了上百具,皮肉烧焦的味道随风飘来,让人闻之恶心作呕。

这样的攻城明明是在送死,林思慎眉头紧蹙面色苍白的驾马跑到了闻行任的身旁,耳旁那震天的厮杀声,让她不得不大声喊道:“闻将军,这么强攻恐怕行不通,将士们只是在徒然送死。”

“攻城便是用人命堆上去的。”

闻行任懒得看她一眼,他知道这是送死,可攻城哪有那么容易,哪一次攻城不是要断送数不清的士兵生命。冷冷丢下一句话后,他继续挥手让身后的士兵们源源不断地望前冲去。

头一次攻城毫不意外的以失败告终,然后这也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的两个月,林思慎才见识到了何为地狱。

短短四日,九次攻城皆是告败,寮军见晋军折损了不少人,便开始派人出城迎战,两方士兵每日都是厮杀冲锋,地上堆着层层叠叠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恶臭血腥味,秃鹰盘旋在半空不肯离去。

没有料想中摧枯拉朽的破城,只有无尽的相持煎熬。

林思慎从一开始的茫然失措,到最后也麻木了死亡,在闻行任的指挥下,她和李校尉一次一次的率兵冲向迎战的寮军,拼死的砍杀搏斗,抛洒在脸上身上的血已经认不出是谁的了。

身上的伤还未好,又添了新伤。

闻行任彻彻底底的将林思慎当作了他的部下,既然林思慎能打败罗烈,那他就借着林思慎在寮军中的威慑,一次次将她派往最前线,用寮军的头颅成就林思慎的威名。

不过他并不是想趁机磨练林思慎,而是单纯的想要利用林思慎,让她成为自己手中对付寮人的一把尖刀。

林思慎也的确不负他所望,握着寒渊的她在两军之中游刃有余,每一次出剑便会带走一条人命。

许是被林思慎的气势影响,林思慎亲自带领的羽林军前锋营,几乎成了晋军中收割人头最多的小队,只要林思慎寒渊出鞘,他们就义无反顾的跟随着林思慎的步伐,丝毫没有恐惧害怕,冲入寮军之中拼死砍杀。

在战场之上,无人再敢提及林思慎曾是京城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现下的林思慎成了晋军士兵眼中的杀神,看似瘦弱看似清秀漂亮,可一上阵便如同疯子一样,肆意潇洒杀人不眨眼。

又是一日厮杀,疲惫不堪的林思慎退下阵来,走回了营帐歇息。

短短两个月,她似乎清减了不少,皮肤也黑上了不少,可不变的是她那双清亮而坚毅的双眸,和唇角那温柔的笑意。

早就等在营帐之中的墨竹一见林思慎出现,便急忙迎了上去,替她褪去战甲,开始在她身上检查可有新添的伤口。

林思慎垂眸看着脚下那沾满了血迹的靴子,敛去笑意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每天的杀戮和死亡让她无心再去想其他,就连那些浓重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她也同样习惯了。

墨竹替林思慎包扎好伤口,这才停下手,便见林思慎倒在了床榻之上,已经沉沉睡去了。

这些日子来林思慎太累了,累到只要得空便倒头大睡,连跟墨竹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放在桌上的饭菜她甚至来不及动一口,墨竹没有叫醒她,只是一如既往的守在她身旁,替她掖好被角,安静的注视着她。

时光飞逝,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安庆城始终没有被破,晋军还是驻扎在安庆城外,死死的守着城内的寮军,不时地攻城交锋不仅让晋军疲惫不堪,也让同样让寮军疲惫了。

寮军第一勇士罗烈消逝的同时,晋军中的另一人却声名鹊起,此人便是林思慎。

不仅是打败罗烈,这一年来死在林思慎手中的寮军不计其数。

不知不觉中,那个高瘦好看的小将军,成了寮军士兵的梦魇,无人敢率军与林思慎对敌。

在知晓林思慎是林诤的儿子之后,寮军士兵更是惧她如鬼神,只要听到林思慎的名字,他们情不自禁害怕的东张西望,深怕她从天而降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寮军统帅更是亲自下令,若是谁人砍下林思慎的人头,便官升三级赏赐千金。

与林思慎极为熟络的羽林军士兵们,还因此戏称林思慎是林千金,若是换作别人听了这样的外号,恐怕会因此恼怒,可林思慎亲耳听闻后不仅没有气恼,反都是颇有兴趣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叹了句:“此名倒是与我很是相称。”

在晋军士兵眼中,林思慎的威望水涨船高,甚至一度高过闻行任,只要看到林思慎他们便当即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喊声小将军。

林思慎和闻行任最大的区别就是,林思慎没架子,对属下宽容温和赏罚分明,有时就算是路过,都会随口和闲聊的士兵们戏谑几句。

普通士兵都很喜欢林思慎,既喜欢又尊敬。可与之不同的是,闻行任和其他武将,却极为讨厌林思慎,不仅是因为她表现得太过优秀突出,还因为林思慎最近似乎不太听话。

率三千羽林卫,半路截了寮军秘密押往安庆城的几百车粮草后,林思慎带着人满载而归。

不出意料的,她很快便被闻行任派人喊入了将营。

林思慎面上挂着慵懒的笑意,掀开营帐门帘后,便见到了一众早就等着她的武将,坐在高位之上的闻行任面色阴沉,其他人看向林思慎的眼神亦是不悦。

唯有陆昌,一见到她,便微微一笑颌首示意。

说起陆昌,他对林思慎的确是极为照顾,原本林思慎还以为他是有所目的,可长久相处下来,她便敏锐的发现,陆昌应当是被人交代过,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照顾。

每次只要她受了伤,陆昌便会第一时间送来上等的伤药,不仅极为有效还能祛疤镇痛。

面对着满屋子对自己不友善的人,林思慎丝毫不觉惶恐,反倒是拂袖坐在了火炉边烤了烤手,漫不经心的问道:“闻将军特意唤思慎前来,可是有事交待?”

就算相处一年,闻行任对林思慎的厌恶也丝毫不减,看着林思慎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他心中就涌起一阵怒火,他冷哼一声拍桌怒斥道:“林思慎,你可知罪。”

最近天气愈发冷了,昨日还下了雪,林思慎好不容易才将冻僵的手烤暖,她耸了耸肩一脸疑惑的问道:“属下何罪之有?”

一位武将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林校尉今日领着三千羽林卫不告而走,都未曾向闻将军请示过,不知你可有将闻将军放在眼中?”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林思慎轻笑出声,十指慵懒交错立在眼前,悠悠开口道:“寮军秘密押送粮草运往安庆城,我的探子正巧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只能采取突袭,将粮草截回来。”

又一个武将怒声斥道:“就算你要去截寮军的粮草,那也该跟闻将军请示,私自出兵可是大罪,你难道不知道!”

林思慎面上噙着笑意,瞥了那人一眼:“前段日子寮军往安庆送了御寒的衣物,得知消息后我当即请示了闻将军,可等闻将军下令后,我率军赶去,他们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路线,以至我扑了空。这次若是再请示,恐怕结果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噤声看向闻行任。

果然闻行任面上乌云盖月,他死死的盯着林思慎,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本将军?”

“属下不敢。”林思慎不急不忙的拱了拱手,接着道:“我怀疑的不是闻将军,而是怀疑军中混入了寮国的细作。”

不等其他人开口,陆昌便面色肃然的看着闻行任,开口道:“将军,林校尉说的有理。恐怕我军之中的确混入了寮军细作,上回粮仓莫名其妙的着火,若是不是林校尉发现的及时,咱们的粮草就会被一把火烧光。”

陆昌的话,让闻行任沉默了半晌,而后他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道:“就算如此,你也该先请示过本将军再出兵,别以为你将寮国的粮草截回来就是立了大功,功不抵过。不过念在你的确立下功劳,本将军就从轻处罚,就罚你去洗一月马槽,你可有何异议?”

“多谢闻将军。”林思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闻行任,神色平静的问道:“闻将军可还有事,若是吩咐完了,那属下就去洗马槽了。”

闻行任蹙眉偏开头,不耐道:“退下吧。”

林思慎才掀开门帘走出去,就听见里头有人迫不及待地对闻行任进言:“闻将军,林思慎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几次三番违抗将军的旨意,定是要重罚他一次,才能让他长长记性。”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就当没听见似的,缓步走到了马营,撸起袖子开始洗马槽。

天寒地冻的天气,林思慎的手很快便被冻的发红,等到大半夜她回去后,却见陆昌正站在她帐篷前,一见她出现便笑着点了点头。

林思慎唇角一勾,笑问道:“陆副将又来送药了?”

“呵。”陆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而后轻咳一声自袖中取出一个木盒,双手递到了林思慎跟前,轻声嘱咐道:“此药涂抹在手上,能御寒治疮,我想小将军应当需要。”

这药送的还真是及时,林思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木盒,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陆昌,戏谑道:“陆副将的妹妹可真是秀外慧中医术精湛。”

陆昌愣了愣,偏开头有些生硬的扯开了话题:“小将军,闻将军他刚刚收到了一封信,从京城送来地。”

林思慎握着木盒的手一紧,她垂眸轻声问道:“什么信?”

陆昌观察着她的神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道:“青阳郡主的信。”

林思慎抿了抿唇,脸上笑意瞬间消失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开唇角:“是吗?”

心不在焉的和陆昌聊了几句,林思慎便心生烦闷的回了营帐。

她一走,陆昌便偷摸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眼看着四下无人便用炭笔在上头匆匆写下了一句话。

郡马闻之,神色大变,失神离去。

写完后陆昌松了口气将纸藏了回去,快步离开了林思慎的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疯狂掉订阅收益,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们这些在想屁吃的小受受。感谢在2020-01-02 21:12:17~2020-01-03 22: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热情观众 3个;D.W.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绛棂师、热情观众、浅夏 未凉、豆豆豆、山中好友五、踏星寻舟、忘机、35805169、悠悠小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云梓 20瓶;17077428 17瓶;SAi、墨守回洵、赢在孰行、陈酒 10瓶;風间琉璃、41354180、久安 5瓶;菜菜 2瓶;星野忆、37103581、汪静、小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085

林思慎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营帐, 也不管正在替她整理着床铺的墨竹,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前生起了闷气。

墨竹停下了手中的活, 走到她身旁, 打量着她的脸色:“公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些人又合起伙来排挤公子?”

被那些人排挤林思慎早就习惯了, 处罚她也欣然接受,可她最气的不是这些, 而是沈顷婠那个女人。

明明沈顷婠她明媒正娶的夫人,她在前线打仗浴血奋战,一年来沈顷婠没给她写上一封信慰问就算了,竟然却给闻行任写了。

这叫她如何不气。

林思慎本不想说, 她可现下气的抓狂, 心里像是打翻了一坛醋似的, 又酸又委屈。于是她没憋住,撇着嘴幽幽开口道:“郡主给闻将军写了一封密信。”

墨竹愣了愣, 神色复杂的提醒道:“既然是密信, 公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林思慎把手上装着药膏的木盒往桌上一丢,一张白皙的脸跟染了墨一样黑,她气呼呼道:“若不是陆昌他告知我, 恐怕我”

话未说完,墨竹垂眸笑了笑。

林思慎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眉尖一挑看向了墨竹:“墨竹,你说沈顷婠是不是刻意让陆昌透露的?”

墨竹转身背对着她,继续整理着床榻:“公子之前不是说过, 陆副将可能是郡主的人吗?”

林思慎冷哼了一声,醋意愈发浓烈:“那她这是什么意思,给闻行任写信还非要告诉我。”

墨竹站起身幽幽叹了口气,低头掀起唇角笑了笑,公子也不知是真不懂郡主的意思,还是装不懂。

她抿了抿唇,提醒道:“公子有多久没往京城寄家书了?”

林思慎闻言愣住了,这一年来她几乎每天都率着羽林卫跟寮军对战,鲜少有时间能安安静静的坐着,给家人写上一封信,更别说写给沈顷婠的了。

除了一年前在灵溪城给沈顷婠写的那封,寥寥几字的家书以外,她竟是没再给沈顷婠写上一封家书。

林思慎没来由的觉着心虚,当初离开京城时,她还曾与沈顷婠说,等她到了边疆,会每日都给她写家书,写到她看烦了为止。

现在倒好,一年到头就写了那么一封,还只是冷冰冰的一句,一切安好勿念。

心虚归心虚,可林思慎很快就理直气壮了起来,她不能写家书,怎么也能找到个借口,譬如她太忙碌了,成日刀光剑影冲锋陷阵,哪有空儿女情长。

倒是沈顷婠,她可比林思慎悠闲的多,写上一封信送来问候,也比林思慎简单的多。

林思慎脾气上来了,皱着张脸幽幽道:“那她还不是没给我写,倒是有空给闻行任写,就连捎带给我写几字都不愿意。”

墨竹倒是替沈顷婠鸣不平了,她瞥了林思慎一眼,走近前来取了桌上的木盒,打开看了两眼:“郡主这不是给公子送药了嘛,还特意嘱咐陆副将看照公子。”

林思慎垂着头一言不发,清亮地眸中光芒忽明忽暗,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墨竹淡淡一笑,抓过她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涂上了药膏,口中柔声道:“陆副将送来的药,都是用上等的好药材炼制的,郡主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林思慎当然知道沈顷婠还是惦念着她的,否则怎么会每次她一受伤,上等的伤药就会及时送来。

涂了药膏的手很快就暖了起来,林思慎只觉心中又甜又涩,她垂头看着五指,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之后,她抬眸看着墨竹。

“墨竹,我得找机会看看她给闻行任写了什么信。”

墨竹脸色一变,急忙道:“公子别胡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闻将军一直不喜公子您。若是您不小心被他抓住了,他恐怕真要治公子的罪。”

林思慎是打定了主意要偷看沈顷婠写给闻行任的信,否则她心中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似的,又痒又酸,她勾唇一笑,漆黑的眸中闪过狡黠的亮光:“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他抓住。”

说干就干,当天夜里林思慎就佯装起夜,偷摸来到了闻行任的营帐外,避开了巡夜的虎贲军,躲在了暗处。

她摸准了每日夜里闻行任都会寻常军营的时辰,等闻行任从营帐内走出来后,便又借着两块石子击中了不远处的一个昏昏欲睡的士兵,待守在营帐前的两个看守被响动引开时,趁机溜了进去。

桌上摆着的成堆文书,林思慎看也没看一眼,便径直走向了闻行任歇息的床榻,掀开方枕后,果然看到了一封信笺摆在其下。

林思慎脸色一僵,咬牙暗道了一声:“这家伙。”

竟然把沈顷婠写给他的信摆在枕头之下,还真是腻歪的让人发寒。显然林思慎已经忘了自己也把沈顷婠的丝帕,成日揣在胸口的事。

信封之上闻兄亲启四个大字格外的显眼,林思慎嘴角一撇心中又泛起了酸意,她胸口起伏深吸了几口气后,忙不迭的抽出信纸展开。

她定睛看去,下一秒却当即僵在了原地。

只见那纸上只写了寥寥几字:“见字如晤,一切安好,勿念。”

跟当初林思慎写给沈顷婠的信如出一辙,一字不差。

林思慎怔怔的看着纸上沈顷婠的字迹,原本僵硬的神色上竟是缓缓浮现了一丝浅笑。

她抿着唇垂眸低声笑了笑,而后舒了口气,心情大好的将信又塞了回去,趁着没被人发现,溜出了营帐。

沈顷婠这只狐狸,就连林思慎会偷看她的信都猜到了,刻意将当初她写的家书,一字不差的写了回来。

这封从京城寄来的信,名义上是写给闻行任的,其实却是给林思慎看的。

洞悉了沈顷婠心意的林思慎,脚步轻快的绕过眼前一座座营帐,待回到自己的帐篷前,她突然顿住了脚步,抬眸看向了天空之上那悬挂着的一轮圆月。

白皙精致的面容之上,满是清浅温柔的笑意。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的京城将军府内,一身白衣翩然若仙的女子正站在寂静的庭院之中,似有所感般抬眸看向天空中那同一轮明月。

薄唇微微一勾,柔声低喃了一声:“同来望月人何处,风影依稀似去年。”

话音才落,琉光阁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无心踩过枯枝,瞬间便让那独身望月的如玉美人神情冷了下去,她侧目看向一旁的白墙。

不消一会,便有一黑衣人越墙而起,翩然落在了女子不远处。

来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孟雁歌,她目光悠悠落在沈顷婠身上,待对上她清冽不含一丝温情的眸子时,顿时忍不住又倒退了一步。

明明跟沈顷婠已经接触过好几次,可每次看到这个女人,孟雁歌都情不自禁的觉着后背漫出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轻咳一声躲开了沈顷婠的目光,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是藏不住的忌惮:“按你的吩咐,一切都办好了。”

沈顷婠颌首,目光扫过忐忑的孟雁歌,淡淡启唇道:“若事情办的妥当,三日之内,一切便会如你们所愿。”

孟雁歌眯着眼看着她,笑问道:“你这么笃定?”

沈顷婠勾唇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要你们办事滴水不漏,那事情就不会生变,你大可等着看好戏。”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风轻云淡高深莫测的模样,孟雁歌看了她半晌后,幽幽道:“那好,希望郡主能履行承诺。”

沈顷婠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抬步往屋内走去。

待缓步踏上石阶之后,身后的孟雁歌仍未离去,她饶有兴致的看着沈顷婠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其实我刚刚在外头观察了你许久,我看出你似乎有些心事。”

沈顷婠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是不冷不热的回了声:“是吗?”

孟雁歌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后,面上突然绽露灿然笑意:“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那副模样,可是在想着林公子?”

沈顷婠的背影清瘦挺拔,她静静的矗立在石阶之上,并未回答孟雁歌的问话,只是清冷的面容之上,显露出了一丝不悦。

孟雁歌环臂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顷婠的背影,眯着眼悠悠道:“算来我也应当有一年未见他了,这么一位相貌俊俏温润如玉,还温柔体贴的公子,倒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呐。”

沈顷婠微微偏头,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又问了一句:“是吗?”

同样的话,上一回漫不经心疏离冷淡,可这一回那听上去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孟雁歌忍不住身子一颤,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

孟雁歌情不自禁的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怕死的继续道:“林公子他待我还算不错,我念着他也算是人之常情。”

沈顷婠缓缓转身,清冽的眸子闪过一道寒光,她缓缓勾唇轻声一笑:“只可惜,你与她终究不是同路人。”

孟雁歌扬起眉尖,她就是看出这个风轻云淡的女人,唯有在她跟前提及林思慎时,才会展露出一丝常人的情感,所以才刻意挑衅试探:“郡主怎知我与她不是同路人?”

沈顷婠敛眸,启唇轻声问道:“你说她待你不错?”

孟雁歌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她勾起额角的一缕发丝把玩在指尖,轻声嗔了句:“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沈顷婠眸中的冷意转瞬即逝,她轻轻一拂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待她回来之后我会告知她,有一位姓孟的姑娘对她魂牵梦萦,盼着与她互诉衷肠。”

孟雁歌得意的看着沈顷婠,虚虚俯首道:“若是如此,那雁歌就先谢过郡主。”

她才一低头,身前突然传来细微的破空声,一道锋芒对着她的右肩径直袭来。

孟雁歌神色一变,当即翻身一躲,身畔一枚银针擦着她的肩头呼啸而过,钉入了她身后的影壁之中,竟是生生没入其中不见踪迹。

若是这银针真打中了孟雁歌,想来也定是会穿破她的肩胛骨,孟雁歌惊魂未定急忙抬头看向沈顷婠。

却见眼前沈顷婠不知何时已经走入了屋内,拂袖一挥,房门便猛然紧闭,将孟雁歌阻绝在外。

只余下,那细微清冷的声线从屋内飘入孟雁歌的耳中。

“我想孟姑娘该走了。”

孟雁歌抬手搭在自己肩上,喘了口气暗声道:“这女人,还真是可怕。”

转眼间,沈顷婠说的三日就到了,京城之中藏匿的异族人不约而同的关注着同一个方向,那便是东边那座威严的宫城。

今日早朝皇帝没有出现,不仅如此,宫中的把守突然变得格外森严,御医坊的太医们,一个不落通通赶往了皇帝居住的寝宫面色忐忑脚步慌乱,犹如天塌一般。

林将军和一众同僚还在等着皇帝莅临,不久后却被匆匆赶来的太监传旨,让他们无急事启禀便回自己的府邸去,今日不上朝。

看着老太监的神色,林将军顿感大事不妙,想来应当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否则依他的性子,不可能不来上朝。

林将军追问了老太监几句,可老太监闭口不谈皇帝的事,只是让他回去待命便匆匆离开了。

出宫回府后没待一会,宫里就来了人,宣旨让青阳郡主沈顷婠入宫觐见皇帝。

沈顷婠也不拖沓,领了旨便上了马车,往皇宫赶去。

临走前,林将军将她请到了一旁,询问了几句,可沈顷婠似乎并不想与他透露什么,只是让他放宽心,便随太监进宫了。

林将军心中觉着阵阵不安,宫中发生的一切似乎预示着要变天了,最坏的情况便是圣上龙体欠安,只是他不知道皇帝究竟能不能撑住。

若是圣上真的驾崩了,那便意味国号更替新帝登基,而最有可能即位的自然是生为储君的太子。

近来林将军和太子的关系算不上好,好几次太子召他觐见,他都称病不见。

现下边疆战事还一直僵持着,若真要此时举行国丧,恐怕寮军便会乘机回攻,而林思慎又还在边疆。

这种节骨眼上,林将军只能期盼着皇帝安然无恙。

林将军一个头两个大,一整日不吃不喝的在府门前打转,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一个都还没回来,宫中的情况他更是一无所知,他只能徒然的等着沈顷婠回来,好从她口中问出些有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