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护着林思慎,瞪向了林将军:“我怎么不能管,我是你老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卿云没醒,来龙去脉你也不知道,你就想把气往我乖孙身上撒。”
眼看着林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黑,林思慎心中五味杂陈,她本就心中愧疚担忧,又怕祖母和爹爹又吵起来,便打了个圆场,安抚住了老夫人:“祖母没事的,父亲只是问我几句话而已,您就放心吧。”
好不容易将祖母安抚好,林思慎亦步亦趋的跟着林将军走出了房门,两人也没走远,走到院子门口就停下了。
林将军转身看着林思慎,蹙眉沉声质问道:“说吧,你又做了糊涂事惹你娘亲生气了。”
自从林思慎从战场回来,又在朝中担任兵部侍郎后,林将军对林思慎的态度已然好了许多,只不过碰到柳卿云的事,他还是免不了关心则乱。
林思慎不知该怎么回答林将军,她自然不能将柳卿云之所以被气昏的缘由告知,可一时之间她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只能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将军的脾气暴躁如牛,见林思慎不开口,他当即眯着眼压着怒气:“你不说?你娘亲一向对你百般纵容,今日将你拉去祠堂,又被你气昏,定是你又惹了什么糊涂账。”
林思慎心烦意乱,她一边担忧着柳卿云,一边又想着怎么先敷衍林将军,好半天才从口中干巴巴的挤出了一句话:“娘亲的确是气孩儿,所以才会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林将军点了点头,脸色黑沉如墨:“那她为何气你?”
他再三追问,林思慎也不知该找什么理由搪塞,只怕弄巧成拙,最后也只是垂头一副恭敬认错模样:“是孩儿做了错事,这才惹得娘亲气恼,一切皆是孩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林将军好气又好笑:“你现下认错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可你若不说你因何惹得你娘亲气昏过去,我又如何罚你?”
说完后,他见林思慎还是那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模样,不耐的摆了摆手道:“那就去祠堂先跪着吧,你娘亲何时醒来,你便何时起身。”
林思慎今日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腿还疼着,不过她也不在意这等小事了:“孩儿这就去。”
岂料,她一抬头正打算抬步往祠堂走去,一身白衣翩然若仙的沈顷婠便款款走来。
林思慎顿住了步子,此时瞧见沈顷婠,她心中既复杂又欢喜。
沈顷婠面上噙着一丝浅笑,隔着几步远便停下了,清冷的目光,自失神落魄的林思慎身上扫过,黛眉微微一蹙,而后抬眸看向林将军,微微欠身启唇唤了一声:“顷婠见过父亲大人。”
心烦意乱的林将军闻声转身,心下先是一怔,沈顷婠都快走到他身后了,他竟未曾发现,若不是沈顷婠出声唤他,他恐怕还未察觉到沈顷婠的靠近。
林将军轻咳了一声,心中犯着嘀咕,不过面上神色却是柔和了不少:“郡主来了。”
沈顷婠勾唇淡淡一笑,檀口微启:“父亲若是要罚夫君,不如连顷婠一同罚吧。”
沈顷婠语出惊人,不仅林将军,就连林思慎都愣在了当场。
“这?”
林将军满面诧异尴尬,他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又看了看沈顷婠:“郡郡主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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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137
自从沈顷婠嫁入将军府后, 不仅没有端着郡主的架子,还格外的贤惠温婉。对此,林将军和老夫人对她甚是满意。
尤其是林将军,他甚至认为林思慎之所以会“改邪归正”, 皆是因沈顷婠的教导和熏陶。
毕竟自从成婚之后,林思慎就一改往日的纨绔无所事事, 用自己的有勇有谋证明了虎父无犬子,着实让林将军欣慰,将军府后继有人。
现下, 夫人无缘无故的被林思慎气昏了过去, 他正想要追究林思慎的过错, 沈顷婠却施施然的出现, 言语间,好似一副要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的模样。
林将军下意识的觉着, 定是郡主知晓自己要罚慎儿, 爱夫心切, 这才出来护着。
念及此, 他心下颇为感慨, 既为自己的儿子,有了这么一位护着她的妻子而感到欣慰,又有些怕郡主像夫人和娘亲一样, 将她宠坏。
他捋着胡须,蹙眉对沈顷婠着语重心长道:“她若是错了就该受罚,这是咱们林家的规矩, 郡主不必护着她。”
林思慎站在林将军和沈顷婠身旁,悄摸着往后退了一步,林将军要不要罚她,她倒是不在意。现下,她最担忧的事,是气昏还未醒来的柳卿云。
沈顷婠施施然的站在林将军跟前,眸子微敛,启唇轻声道:“顷婠并不是护着夫君,而是娘被气昏之事,实则是夫君代顷婠受过。”
林将军闻言怔了怔,却仍是不信:“郡主何必如此。”
林思慎虽然知晓,沈顷婠绝不会向林将军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她们二人之间的情愫,可她还是有些好奇,沈顷婠是打算编造什么由头,替她免过责罚。
她偏头偷摸看了眼沈顷婠的脸色,只见她神色淡然泰然自若,面上始终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就这么无形之中,林思慎心中的躁郁之感,便逐渐消散,最后复于平静。
沈顷婠轻轻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了林思慎一眼,目光缓缓自她膝上扫过:“父亲若是不信,不如待娘醒来再行询问,万不可不知缘由,便轻易责罚夫君。”
林将军细细一想,觉得沈顷婠说的有道理,他并不知前因后果,只怕还真会冤枉了林思慎。
不过想来,也冤枉不到哪里去。
林将军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对着沈顷婠语气温和:“郡主说的是,那便等夫人醒来,问过前因后果后,再行追究。”
说完,他偏头看着林思慎,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沉声呵斥道:“若今日的确是你这逆子犯了大错,惹恼了你娘亲,就是娘和郡主拦着,我都要行家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孝子。”
林思慎垂下头,对着林将军恭敬的拱手:“孩儿知晓。”
林将军盯着她冷哼了一声,而后对着沈顷婠笑着点了点头,拂袖走向了院内,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待他离去之后,沈顷婠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可还好?”
林思慎抬眸,眉眼中的倔强就因沈顷婠这么一句话,为之瓦解,她疲倦的摇了摇头,有些失神道:“我还好,只是娘亲她”
“没事的,我陪你去看看娘。”
沈顷婠莲步轻移,自林思慎身侧走过,只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微凉的指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林思慎的手背划过。
只那轻轻一触,林思慎身子一颤回过神来,抬眸看向了沈顷婠的背影。
沈顷婠并未回头,只是那一声带着叹息的温柔低喃,随风飘入了林思慎的耳中:“你没错,我们并无错,你无需愧疚。”
林思慎黯淡的眸子一亮,紧抿的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她舒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沈顷婠的步子,与她并肩而行。
————————————————
细如毫毛的琴弦微微一颤,一声清脆缠绵的悦耳之音落下,座无虚席的归云阁内,响起了久久不息的掌声,有人惊叹着,也有人高呼姑娘再弹一曲。
台下看客热情高涨,原本打算离去的烟汀又被掌柜请了回来,落座捧着琵琶又奏起了琴曲。
通往阁楼的木梯口旁,无人注意的地方,正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青衣女子,默默注视着那台上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烟汀姑娘。
这青衣女子身形高挑修长,不施粉黛却清丽无双,如墨的青丝只以一支雪白的玉簪束起,看上去,她就像个素净温婉的江南女子。
只不过,她面容之上那双漆黑漂亮的眸子,却隐隐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厉肃杀。
二楼半开的窗柩,有金色的阳光倾洒在她身上,将她半边身子笼罩在光亮之中。将她的肤色,衬的有些病态的苍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似的。
此青衣女子,正是奉林思慎之命,前来探查烟汀底细的黎洛。
眼见着烟汀被掌柜留下后,她目光淡淡的自烟汀那拨弄着琴弦的指尖上划过,敏锐的发现了烟汀指腹之上,那一层不显眼的茧子。
常年抚琴之人手上有茧子倒也不稀奇。
打量了几眼过后,黎洛不动声色的抬步往楼上走去,她行走间好似猫咪一般,竟不会发出一丝声响,避开所有可能会相撞的人后,她同样来到了上次林思慎搜查过的房门前。
这便是烟汀在归云阁的住所。
只是黎洛的脚步并未停下,也丝毫没有放慢,她缓步略过那道房门,走到了一侧的一间厢房,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毫不停顿的走入其间。
而在烟汀的屋内,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子,正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后,他一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袖袍之中,只露出了一小截透着寒意闪着白光的锋刃。
戴着面具的男子,已经发现了从门前走过的黎洛,也知晓了她走进了右侧的厢房。
当关门落闩的声音落下后,他缓步走到墙边,身子微微前倾,袖袍之中那握着匕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
他眉头紧蹙的看着白墙,面上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就像是一只碰到了死敌的野兽,浑身上下,在无形中冒出了一层层的抵御的尖刺。
而仅仅一墙之隔,黎洛就站在门旁的墙后,她风轻云淡的负手盯着洁白的墙面,不偏不依正是面具男子站定的地方。
无需发声无需动手,两人似乎都知晓了对方的实力,谁也没有率先动手,只是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对峙着。
林思慎说的没错,烟汀的屋内的确藏着一人,只是她的功力比不上黎洛,那日潜入之时,她竟是未曾发现此人的踪迹。
此人是个藏匿的高手,他的气息几乎无法察觉,莫说林思慎,就是黎洛都险些忽略了过去。
身旁带着这样的一个高手,却又不让他露面,只让他不见天日的躲在屋内,也难怪林思慎会觉得不对劲。
黎洛一动不动的站着,缓缓闭上了眼,好似正在闭眼沉思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之上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开锁推门的声音。
烟汀回来了。
一入屋,烟汀便看到了像个木桩似站在墙边的男子,她愣了愣,正要开口询问他为何白日现身,男子却是突然抬起手。
烟汀心领神会的没有开口,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的走到了桌边,将手上的琵琶放下,又从茶壶中斟了一杯茶,以指尖沾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字。
有异?
趁着水渍未干,男子转身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走到桌边,眉头紧蹙双眸中满是警惕,他看着烟汀,轻轻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对着墙壁一指。
烟汀也意识到了不对,定是有了危险,他才会如此警惕,看来隔壁厢房之中的那个人,是个不好对付的高人。
念及此,烟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又沾水以指代笔,在桌上写了一个林字。
上次,她便觉得林思慎怀疑自己了,今日隔壁又来了一个高人,想来十有□□就是林思慎派来的人。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来的人不是林思慎,他也不知道是何人,他甚至没有打过照面,但是他隐隐之间觉着那人很是危险。
试探。
刺杀林诤和林思慎的计划还未成功,她好不容易引了林夫人请她去将军府参加寿宴,这是刺杀林诤和林思慎最好的机会。
既是夜里,又是在林老夫人的寿宴之上,只要杀了林诤和林思慎,威远将军府便一朝没落,没了后继之人,从此世上就再没了威远将军府。
总之刺杀之事,绝对不能有纰漏,眼看着就剩下几日了,只要能让她在寿宴之上出现,林诤就必死无疑。
烟汀思忖了片刻之后,镇定的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
试探。
收指后,她缓缓站起身,而黑衣男子却是眉头紧蹙,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
烟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对着他灿然一笑,好似在安慰他宽心,自己不会有事。
见烟汀神色毅然,男子犹豫了半晌后松开了手,他紧抿薄唇一动不动的看着走向门边的烟汀,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满是担忧不安。
烟汀施施然开门走到了右侧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她面上噙着温柔的笑意,正待启唇出声,房门却悄然自内打开。
面无表情的黎洛赫然出现在了门内,她目光冷冷的落在烟汀身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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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138
初见黎洛时, 烟汀站在门前还楞了楞,她没想到能让阿泉如此警惕的人,会是一个看上去,这般漂亮动人的女子。
稍稍愣神后, 烟汀面上扬起温柔浅笑,她微微欠身:“小女子烟汀见过这位姑娘。”
黎洛一动不动的站在屋内, 单手扶在门后,只冷冷瞥了烟汀一眼,语气平淡的不起一丝波澜:“何事?”
这女子漂亮倒是极漂亮的, 可就像是一块寒冰似的, 浑身上下透着冷冰冰的寒气, 叫人情不自禁的心生畏惧, 想要后退两步离她远些。
虽然黎洛瞧着难以接近,可烟汀暂且未看出黎洛有何过人之处, 不过她想着既是阿泉都警惕的人, 就定是个不露相的高人, 万不能掉以轻心。
烟汀心中暗暗思忖着, 一转念, 却是略带羞怯的垂眸道:“说来有些惭愧,小女子不久前在姑娘这间厢房中住了一段时日,好似在这屋内遗失了一只珍珠耳坠, 不知姑娘可否”
话还未说完,黎洛便打断了她,将半敞开的房门拉开些, 而后又往后退开了一小步,冷冷清清的自口中吐出二字:“随意。”
见黎洛毫不犹豫地将门敞开,烟汀不动声色的勾唇一笑,温声细语的道谢:“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小女子先行谢过。”
烟汀缓步自黎洛身畔擦身而过,一步一步走的极为缓慢,她垂着头,目光在屋内快速打量了一圈,这厢房之内干净整洁,丝毫不见行囊和私人物品。
黎洛看着那走入屋内的女子,面无表情的伸手轻轻一推,将敞开的房门关上。
细微的关门声让烟汀忍不住身子轻轻一颤,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黑衣男子正俯身贴在墙边,那关门声,同样让他呼吸一窒,藏在袖间的匕首不禁握的更紧。
烟汀虽然一副镇定自若,在屋内认真找寻耳坠的模样,可她所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身后的黎洛身上。
身后一片静谧,似乎就连呼吸声都隐匿了一般,若不是烟汀清楚的知道,那个女子就站在她身后,她险些都要以为这屋内,就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此时恐怕就是一根针落在地上,恐怕都能听见声响。
黎洛抱着双臂,悄无声息的靠在门后,目光落在眼前,这装模作样在屋内四处走动的女子,唇角冷冷一掀。
走到床榻边后,烟汀突然俯身惊喜的唤了声:“找到了。”
说着,她边从床角后的一处隐蔽角落里,拈出了一只珍珠耳坠,而后如获至宝般捧在手心,伸手小心翼翼地拂去那颗珍珠上的灰尘。
她缓缓起身,面上带着欣喜的笑意,转身看着黎洛,走近两步后,摊开手掌与她看:“没想到真的遗失在这厢房内,我险些以为找不到了。”
黎洛眸子微敛,目光在烟汀掌心扫过,语气一如之前的冷淡:“失而复得,恭喜姑娘。”
烟汀看上去,还真是一副失而复得的欣喜模样,她捧着耳坠,笑意吟吟的仰头看着黎洛:“那也得多谢姑娘慷慨,让小女子进屋找寻。”
烟汀看上去要比黎洛娇小不少,比她矮上半个头,面容清俊秀丽,身穿蓝白色的襦裙,端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小女子模样。
黎洛望着她没开口,却也并未让开路,可烟汀似乎并未在意,反倒是微微侧头,一双漂亮的小鹿眸干净清澈,定定的看着黎洛,好奇的问道:“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
见烟汀不慌不忙的跟自己搭话,黎洛淡淡一笑,眼角余光悄无声息的在墙边扫过:“我的确是外乡人。”
“我也是不久前才来京城的。”烟汀垂眸一笑,似乎有些失落,只不过那失落短短一瞬,她又笑着看向黎洛:“那姑娘来京城,是探亲还是游玩?”
这女子是打算探听自己的底细?
黎洛挡在门前一动不动,还是不打算让路开门,她倒是乐于见到这女子羊入虎口。
念及此,黎洛缓缓站直了身子,一双清幽冷淡的眸子,带着透骨的寒意和肃杀之气,望向了烟汀:“寻人。”
以往黎洛动手皆是夜间,悄无声息便取人性命,今日她少有的青天白日就现身,本就是不打算暗查了。
烟汀似乎察觉到了黎洛身上的敌意,她面上笑意微敛,往后退了一小步:“那姑娘要寻的人,可寻到了?”
看来她有些低估了这女子,她原本以为青天白日,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归云阁呢,黎洛不会怼自己动手,这才大大方方的敲门试探。
未曾想黎洛今日来,本就是打算开门见山直接动手。
黎洛也不顾及一墙之隔的那个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逼向了烟汀:“我要寻的人,不就在我跟前嘛。”
她还真打算动手了,烟汀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木桌,她面色微微一变,抬手扶住了木桌边缘:“姑娘还真是说笑,今日之前小女子似乎未曾见过姑娘。”
身前的黎洛身形一晃,几乎瞬间便出现在了烟汀身前,修长的五指如鹰爪般,一把扣住了烟汀白皙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的脖颈扭断。
烟汀没有丝毫反抗,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般,轻易的被黎洛掐住了脖颈。她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脸色苍白惶恐,慌乱间,她手腕上的银镯撞在了桌沿,发出了一声清脆细微的铃铛声。
而后,她双手扣在黎洛的手臂之上,一边喘息着,一边无助的推搡着黎洛的手。
这女子不仅琵琶弹的好,戏也演的不错,黎洛冰冷的目光从烟汀惊恐面容上划过:“你只需知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烟汀继续扮演着无辜柔弱的受害者,被挤的变形的声音,艰难的从口中吐出;“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为何”
黎洛一言不发,掐住烟汀的五指缓缓收拢,隐约间她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作响声。
烟汀的脸色由白转青,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手上的银铃声也响的愈发频繁。她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喉咙被那抽丝剥茧一丝一丝加重的力道挤迫,能顺利呼入口中的空气,在慢慢减少。
黎洛并不算现在杀了这个女子,毕竟林思慎只是让她来探查这女子的底细,她微微卸了些力道,冷不丁的讽刺道:“他倒是沉得住气。”
干涩发疼的喉咙,终于能呼入一些新鲜的空气,烟汀拼命的喘息着,像一条被扔上案板的鱼,她摇着头,努力的解释道:“姑娘你应当是认错人了,咳咳”
眼看着被钳住喉咙的女子,还在做戏,黎洛却不打算继续拖下去了,她眸子一敛,冷冷开口道:“你们想混入威远将军府,究竟有何目的?”
烟汀面上惊恐的神色微微一僵,她眸光一闪,可怜巴巴的开口:“我”
才说一字,与此同时,她抓着黎洛的手却是突然一紧,从她袖间竟是飞出一道黑影,长着锋利雪白的獠牙,以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带着残影径直咬向了黎洛的脖颈。
黎洛反应迅速的松手,侧头一躲,那黑影自她领口擦过,一滴无色无味的液体,滴落在她肩上。
黑影撞在门上跌落在地,竟是一条翠绿的毒蛇,它蜷缩在地,发出嘶嘶的声音,瞪着绿豆大小的眼睛,阴冷的盯着黎洛的后背,仿佛下一秒,就要掠身上前攻击。
黎洛冷冷的盯着手下的烟汀,突然嗅到了一股腐蚀的臭味,她偏头看了眼肩侧,却看到那被毒液滴落的肩头上,布料已经被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她迅速的抬手,只一挥手间,便将那被毒液腐蚀的布料撕落,露出了半截雪白的香肩。
黎洛眉头微微一蹙,冷冷的抬眼看着身前,那已经退到了床榻边的烟汀:“毒物?”
烟汀苍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冷笑:“你今日活着走不出归云阁。”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了,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人,就这么出现在黎洛身后,和烟汀一前一后,将黎洛堵在屋内。
就算看上去,黎洛被两人一蛇包围了,她却仍是若无其事,她偏头看了眼几步远的那条翠绿的毒蛇,突然冷冷掀唇一笑:“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讨人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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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139
烟汀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印着清晰的紫青色五指掐痕, 她抬手拂过刺痛的肌肤,轻声喘息着, 对黎洛身后那黑衣男子, 冷静沉着的开口吩咐道:“她是林思慎派来的人,不能放她走, 杀了她。”
黎洛并未将烟汀放在眼中,反倒是施施然转身, 看着挡在门前的男子,冷冷开口问道:“看来,他便是你的依仗?”
黑衣男子背靠着房门,藏在黑袍和面具之下的面容,只露出了一双深邃幽暗的星眸, 他垂下宽大袖袍间, 隐隐露出了一丝闪着寒光的锋芒。
黎洛看着眼前的男子, 黛眉却是微微一蹙,她只觉得这黑衣男子的双眸, 好似在何处见过,竟是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眼前对峙的两人,似乎谁也不打算先动手, 烟汀缓缓往左侧移了两步, 抬手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银镯,上头坠着的一个银色铃铛,发出了细微清脆的响声。
一旁蜷缩在地, 不停嘶嘶吐着信子的青色毒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张着獠牙拼命的晃动着尾巴,绕着黎洛开始打转,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向黎洛直扑而去。
烟汀对黎洛有些警惕,她脸色苍白的看向男子,催促道:“阿泉你还等什么,杀了她。”
男子似乎有些犹豫,他眉头紧缩,与黎洛对峙了好半天后,却出人意料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她不是林家人。”
烟汀轻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她是林思慎的人,若是不杀了她,等她回去通风报信,我们的计划就会败露。”
男子摇了摇头:“若是杀了她,林思慎亦会有所察觉,或者说,林思慎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怀疑我们。”
烟汀蹙眉,抿了抿唇认真道:“两害取其轻,杀了她,林思慎也不一定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黎洛薄唇冷冷掀起,这两人竟在她面前,若无其事的讨论要不要杀她,着实让她觉得可笑:“你们似乎还真当我是个死人了。”
男子虽有些犹豫,可烟汀的话的确有道理,现下这般情形,黎洛是绝不能放她回去给林思慎通风报信。
念及此,他突然颌首,对着黎洛拱手沉声道:“抱歉。”
话音才落,男子身形一晃,一道寒光自他手中隐现,径直对着黎洛面门袭来。黎洛只觉眼前一道冷光乍现,危险气息随之逼近,她心下一惊,速度极快的翻身躲开。
才在一侧站定,身畔又有一道青光一跃而起,咬向她的腰侧,便是那一直伺机而动的毒蛇。
黎洛眸中冷光掠过,不等毒蛇逼近,她后侧一步,抬袖狠狠一挥,一枚小巧的黑色梅花镖,自她袖中飞出,径直射向毒蛇头部。
那毒蛇倒是极为敏捷,跃起后竟是突然停滞,细长的身子一蜷,避开了那枚射来的飞镖,啪嗒一声跌落在地,而后游移着躲到了桌下。
男子不给黎洛半分喘息的机会,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猛地出现在黎洛身前,大喝一声手掌狠狠击向黎洛心口。
黎洛双手交叉,以手臂挡住了男子那一掌,而后敏捷的往后一仰,抽手在腰间一滑,白皙的指尖勾缠住了一根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银丝,柔软的银丝吊着尾端的一枚铜钱。黎洛掌心一翻,顺势一挥,银丝便往男子的脖颈上缠去。
男子脚尖一点,身形竟是跟着黎洛手中的银丝一转,从那细小的银圈之中脱身,与此同时左手间的匕首,往前一递刺向黎洛柔软的腹部。
黎洛不闪不避,接住了银丝尾端的铜钱,手掌往下一翻,银丝顿时绷紧,如同锋刃一般压向男子持匕首的手腕。
男子不得已,只能抽手侧开,若是他执意将匕首刺入黎洛腹部,恐怕他的左手便会齐腕被银丝割断。
就这么几个来回,其实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而黎洛原本站定的桌边,一缕被锋刃割断的青丝,才晃晃悠悠的落地。
黎洛退到了窗边,冷冷偏头望了眼肩侧,只见那雪白的肌肤之上,正落着一根漆黑柔软的发丝。
黑衣男子亦是退到了桌边,他踩住了地上掉落的青丝,望向黎洛,漆黑的瞳孔间竟是露出了一丝欣赏,他点了点头道:“你很强,难怪你敢独身前来。”
黎洛黛眉紧蹙,她看着男子那双狭长清亮的眸子,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林思慎的脸,以及那双和眼前这男子,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总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眸子。
刚才的己此交锋,男子头上的黑袍后移了些许,露出了那被面具蒙住,隐约能看清轮廓的面容。
黎洛目光自他面上扫过,而后心中一惊,这神秘男子虽用面具遮着面容,可他的轮廓和双眸,都像极了林思慎,不过林思慎的轮廓比起他显得柔和些许。
似乎是察觉到了黎洛异样的目光,男子急忙垂眸,将黑袍往前拽了拽,再度将面容隐藏在黑袍之中。
黎洛敛眸,心中有几分想要将男子面具揭开,看看他到底有几分像林思慎的念头。
正当两人短暂的停歇的空荡,烟汀却走到了男子身后,也不知她从何处,竟是取出了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琵琶,看上去精致古朴,倒是有几分袖珍可爱。
烟汀站在男子身后,低声道:“阿泉,我助你。”
眼前这个男子的实力,倒是让黎洛有些出乎意料,刚刚被男子一掌击中的手臂,此时还在隐隐作痛。
黎洛并不打算留下,她的目的以然达到,试探出了这两人的实力。
这两人比她和林思慎想象的更加危险,尤其是这个男人,他的功力竟是能和黎洛不相上下,几番交锋之下,都没落下风,还有几分和黎洛旗鼓相当的意思。
黎洛身为暗隐堂的头号刺客,实力在晋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跟着林思慎后,她鲜少出手杀人,可在江湖之中庙堂之内,她的名号还是让不少人闻风丧胆。
能和她不相上下的人,在晋国少之又少。
今日从这二人身上,黎洛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一敌二,她偏头看了眼身后的窗柩,抬手就要推去。
身后,烟汀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响起:“你想走?”
话音落下,一声尖锐的琴声突然响起,径直撞入了黎洛心中。那声音古怪的很,明明只一声,却让黎洛情不自禁的觉着心烦意乱,推窗的手也顿住了。
烟汀见此招奏效了,急忙看向男子,急促沉声唤了句:“阿泉。”
男子迟迟没有动手,反倒是偏头看了烟汀一眼,眸中神色复杂纠结,他似乎并不想趁着黎洛被扰乱心智时对她动手,因此显得格外犹豫。
烟汀见状一咬牙,声音突然冷了几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别忘我们的血海深仇。”
男子闻言缓缓垂眸,待再抬眼时,双眸已是满满的冷厉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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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140
黎洛不知烟汀的琴声之中, 到底有何古怪之处,只是和男子交手时,那时不时撞入耳中的尖锐琴声,总会让她有那么短暂一瞬的失神心慌。
或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却也足够致命。
更何况还不止和她旗鼓相当的黑袍男子,那条总是盘踞在屋内, 伺机攻击她的毒蛇, 同样也能偶尔让她分神。
屋内身影交错, 黑衣人一直紧紧逼迫着黎洛,手中藏着的锋芒一次又一次的, 刺向黎洛的胸口脖颈。
与黑衣男子擦身而过的瞬间,黎洛呼吸突然乱了一拍, 她闪身站定在屋内, 目光自逼近她的两人一蛇之间扫过,而后她缓缓偏头,看向了左臂。
只见她手臂之上, 被锋刃划过了一刀, 被割裂的布料上, 隐约沾着一丝血色。
黎洛垂眸冷冷掀唇一笑:“看来我低估了你们。”
烟汀没说话,只是对男子使了个眼色, 不知何时已经游移到门前的毒蛇, 也通人性的感觉到了动手的时机,阴冷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黎洛,不停的吐着猩红的信子, 慢慢逼近。
黎洛不慌不忙的扶着手臂,倒也不急,她薄唇微微一动,正待开口,耳畔却突然传来了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
烟汀和男子显然也听到了那笑声,他们神色一凛,循着声音便望向了窗边。
原本只敞开了一道缝隙的木窗,突然被轻飘飘的推开,一个不速之客自屋檐之下翩然而落,就这么在几人的注视下,悠哉的坐在窗上,面上噙着一丝浅笑,看戏似的盯着他们三人。
烟汀神色一变,对付黎洛已是麻烦,这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女人,她抿了抿唇,警惕的看向那女子,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穿着一身艳丽似火的红衣,面容精致肌肤白皙,一双狭长好看的眸子,像狐狸一般勾人妖媚,荡漾着一池潋滟春水。
她面上笑意慵懒戏谑,目光悠悠的在烟汀和男子身上掠过,而后饶有兴趣的落在了黎洛身上,启唇浅笑道:“这青天白日的,要杀人灭口,怎的连门窗都不关紧?”
此女子的出现,让形势变的愈发复杂,烟汀见女子一直盯着黎洛,眉头一蹙冷声问道:“你与她相识?你是她的人?”
对于孟雁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就连黎洛也大感意外,她冷冷的瞥了孟雁歌一眼,毫不犹豫的开口,与黎洛撇清关系:“不是。”
孟雁歌毫不在意黎洛的冷言,自顾自的对她眨了眨眼,勾着红唇笑道:“没错,我就是她的同伙。”
黎洛闻言,颇有些不悦的蹙眉,她可不想和孟雁歌这个女人扯上任何关系。
孟雁歌见状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觉着自己许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见着黎洛不开心的冷着脸,她竟是觉得格外有趣。
烟汀见孟雁歌自始至终的盯着黎洛,而黎洛却冷冷的看也不看她一眼,不免觉着有些奇怪,这两人看着相识,可之间的气氛有莫名的有些怪异。
她偏头看向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过后,皆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女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想来也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再加上黎洛,他们根本没有把握。最后恐怕,只能落得个谁也不能奈何谁的尴尬局面。
屋内三人皆是没有言语,孟雁歌轻轻晃了晃双腿,红火的衣袂拂开,隐约露出了一双雪白纤细的玉足,她竟是赤足而来。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孟雁歌终是将目光从黎洛身上移开了,她上下打量着屋内那个穿着黑袍的男子,笑意吟吟的开口问道:“你们打算如何,是放她走,还是继续?”
这般场面继续僵持下去,谁也没有好果子吃,烟汀将手中那袖珍的小琵琶收入袖中,又对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开后,她这才转而望向黎洛:“你走吧。”
既然不能奈何黎洛和孟雁歌二人,那不如各退一步,放她们离开,至于被打乱的刺杀计划,烟汀心中已经另有他法了。
见眼前二人收了手,黎洛心知现下逼问,并不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便也打算离开。
至于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孟雁歌,她却仍旧没有给一个好眼色,甚至看也不看一眼,堂而皇之的拉开了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孟雁歌见状先是一怔,而后有些羞恼的跳下窗柩:“喂,等等我。”
走至屋内正中央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桌腿之上盘踞着的那条碧绿的毒蛇,毒蛇对她这个生人略带敌意,竖瞳幽幽的盯着她,不停的吐着信子。
孟雁歌放缓了脚步,面上笑意一冷,只见她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毒蛇却突然僵住了,而后从桌腿上爬了下来,慢吞吞的爬到了孟雁歌腿边趴下一动不动,不仅没了攻击性,还显得格外的乖巧温顺。
烟汀见此情形,不免有些惊讶:“你会控蛇?”
一直默然不语的黑袍男子,此时也终于开了口,他想起之前黎洛望着毒蛇说出口的话,猜测道:“那女子说,蛇让她想起一个讨人厌的女人,想来应当是你吧。”
“她这般说过?”
孟雁歌眉尖一挑,轻叹了口气颇有些苦恼道:“她这人呀,就是口是心非,嘴里说着讨厌,其实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说完,也不等屋内二人是何反应,便径直走出了屋内。
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旁,黎洛正静静的站在哪,好似正在等她出门。
孟雁歌勾唇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走到黎洛身后,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肩头那裸露的雪白肌肤上,柔声笑问道:“你在等我嘛?”
黎洛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冷冷的抬步往楼下走去。
孟雁歌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不满又慵懒的问道:“我说,我替你解了围,你就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口?”
黎洛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我们两清了。”
“你这人还真是狗咬吕洞宾。”
孟雁歌轻声嘟囔了一句,而后突然抬手搭向黎洛的肩背,几乎就在她快要触碰到黎洛的同时,黎洛突然出手了,她头也不回的抬手,五指如鹰爪般死死的扣在孟雁歌的手腕上,而后轻轻一转,便将孟雁歌结结实实的控制住了。
孟雁歌还未反应过来,整个手臂便被黎洛的扣住翻转了过来,一阵剧烈的闷痛让她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脚步一晃,肩背撞在了一旁的雕花木栏上。
黎洛回身望着她,漆黑的双眸闪着冷厉的暗光,她不悦的质问道:“你做什么?”
孟雁歌精致白皙的面容因痛苦而皱成一团,被黎洛扭住的手上,还攥着一块雪白的丝帕,她疼的有些鼻酸,没好气的瞪了黎洛一眼:“你说我做什么?”
黎洛的目光落在丝帕之上,微微一怔,蹙眉道:“我怎知你要做什么?”
孟雁歌咬着牙,因手臂上的剧痛,双眸忍不住弥漫起一层湿润朦胧的雾气,她忍着鼻酸委屈的恨恨道:“我还能做什么,你肩上衣裳破了,用丝帕替你遮着。”
她这般解释了,黎洛这才想起,她肩头上被毒蛇的毒液浸染过的那一片衣裳,被她撕开了,此时雪白的香肩有一大半裸露在外。
虽然知晓自己错怪了孟雁歌,可黎洛似乎并未有歉意,她只是抿了抿唇快速的松开了手。
而后她看着扶着手臂,垂眸暗自委屈的孟雁歌,沉默了片刻后,眸光有些复杂:“其实你不必如此。”
孟雁歌着实委屈的很,她眼巴巴的跑来帮黎洛,没得一句道谢就算了,还被好心当作驴肝肺,手还险些被她折断。
她生着闷气,觉着黎洛这女人实在是不识抬举,便将手中的丝帕往黎洛身上一丢,冷声道:“你爱给人看就被人看,反正与我无关。”
说完也不等黎洛反应,便径直撞开了她,自顾自快步往楼下走去。
黎洛握着胸前滑落的丝帕,又看了眼肩头裸露的肌肤,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将孟雁歌给她的丝帕垫在了衣裳下,正巧将那块撕破的洞口给阻挡住了,一眼望去若是不细看,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处理好后,黎洛这才缓步自归云阁离开,她原本以为孟雁歌被她气的早就离开了,可踏出归云阁大门后,她却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身穿红衣格外惹眼的孟雁歌,正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跟前。
黎洛本不想上前,可却又发现,街上似乎有两个男人瞧着孟雁歌的赤足,正暗笑窃窃私语的打量着。
黎洛黛眉微蹙,离去的脚步竟也犹豫了几分,她偏头看了眼肩头上的丝帕,而后默不作声的快步往一旁的巷子口走去。
“十文钱。”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楚楚动人的女人,商贩递过去两串糖葫芦,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身后那人并未找上前来,反倒是隐入了街巷之中,孟雁歌耷拉着眉眼,恨恨的从钱袋里取出了一大块银锭,径直递给了商贩,也不等他找钱,就头也不回气鼓鼓的走了。
孟雁歌揣着两串糖葫芦咬牙切齿,她心中打定了主意,日后绝不会自找没趣,再跑去找黎洛冷面冷心冷血的狗女人,哪怕就是当街撞上了,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走了没一会,孟雁歌垂头这么想着,却突然发现了身前不远处似乎正站着一个人,不远不近一动不动的,就笔直的站在她跟前。
孟雁歌抬起头,一眼便看到黎洛正冷面站在几步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刚刚孟雁歌还在想,若是在街上撞到黎洛,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现下便是这样的场面。她心中暗暗一笑,面上扬起明媒笑意,脚步轻快的绕开黎洛,当作没看到似的,打算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黎洛突然低声道:“我有事找你,你过来。”
说完她便径直往一旁的空巷走去,也不等孟雁歌答应。
孟雁歌脚步一顿,面上笑意逐渐敛去,不道谢不道歉,还是摆着这么一副臭脸,下命令似的让她过去。
谁愿听她的话。
这般想着,孟雁歌冷哼了一声,打算继续往前走,可走了没几步她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正巧瞥见了巷子内,那一角随风轻舞的衣袂。
看来黎洛还在等她,这倒是有趣,平日她就爱摆谱,冷着一张脸谁都看不上的模样,今日能让她站在那等自己,倒是破天荒了。
孟雁歌别扭的心情骤然欢快起来,她也不急着走了,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悠悠的挪向黎洛。
待她走到巷子中时,黎洛果然还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一动不动的蹙眉等着。
孟雁歌一露面,便是满脸戏谑,恨不得把嘲笑两个字写在脸上,她打量了黎洛两眼,笑问道:“黎姑娘找我何事?”
黎洛面色冷淡,下巴微微一扬,示意孟雁歌看向对面的墙角:“穿上。”
孟雁歌偏头看一眼,发现那墙角之下正摆着一双布靴,红黑色的,两边绣着两对喜庆的彩鸳,花花绿绿的,绣工也很粗糙,两对鸳鸯险些绣成了鸭子。
一眼瞧去有些丑,丑的丝毫入不了孟雁歌的眼,也不知黎洛是花了几文钱买来的。
孟雁歌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黎洛,指着那双丑靴子问道:“你让她穿它?”
其实黎洛也觉着这双靴子有些丑,不过这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唯一买到的,能合适孟雁歌尺码的靴子,也算是还了孟雁歌给她丝帕的恩情。
至于孟雁歌喜欢与否,那就不与她相干了,她偏开头,语气平淡道:“随你喜欢。”
孟雁歌唇角一勾,缓步走到那靴子跟前,俯身打量了两眼,毫不客气的挑刺:“这就是黎姑娘的眼光,实在是丑的难以入眼。”
黎洛也不气恼,只是站定冷声道:“你若宁愿赤足,扔了便是。”
孟雁歌将丑靴子提拎在手中,啧啧两声后,摆着架子道:“既然是黎姑娘亲自替我买的,那我就勉为”
话还未说完,身后突然一阵微风掠过,她面上笑意顿时僵硬住了,她快速转身,果然身后不见了黎洛的身影,空巷内也就只剩她一人。
孟雁歌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失落的垂下眉眼,不满的低声道:“也不听人把话说完,无礼。”
埋怨完她打量着手中的靴子,不知怎么又心情愉悦起来,这靴子虽然丑,可是多瞧几眼,倒也有几分可爱。
就这么,孟雁歌竟是一边嫌弃又一边欢喜的将靴子穿上了,踩在脚下的感觉也算不错,柔软的像是踩着两团棉花,看来不仅是人不可貌相,这靴子也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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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云足足昏睡到了天暗才醒来,一睁眼,她便发现屋内晃满了人影,她嘤咛了一声,脑中灌满了浆糊似的,昏昏沉沉的。
坐在床榻边陪着她的林将军,是第一个发现她醒来的人,他欢喜的将厚重粗糙的掌心贴在柳卿云额头,柔声唤道:“夫人,你醒了?”
林思慎坐在桌边发着呆,一听柳卿云醒来,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急急站起身,就要走上前去,一旁的沈顷婠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
林思慎一脸诧异的回头看着沈顷婠,却见沈顷婠神色淡然的对她摇了摇头。
林思慎这才反应了过来,娘亲本就是被她气昏了过去的,此时她若是出现,恐怕又会惹的娘亲情绪激动。
念及此,她垂下眉眼点了点头,也不打算急着去看柳卿云了,而是和沈顷婠站在屋内观望着。
墨竹替柳卿云诊了脉,舒了口气后,告知林将军和林思慎,夫人已经无碍了。
柳卿云彻底清醒过来后,急忙偏头在屋内扫了一圈,而后目光落在并肩站着的林思慎和沈顷婠身上,眸子顿时黯淡无光,她绝望的收回了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半空中,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茫然的发着呆。
林将军招呼墨竹取了杯茶水来,又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柳卿云坐起来,将茶盏递到她唇边,柔声细语道:“夫人,你应当渴了,先喝杯水润润嗓子,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柳卿云喝了半杯水,谁也不理会,自顾自的背对着林将军又躺下了。
林将军看她这般模样,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他连声恳切道:“夫人,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慎儿这个不孝子又做了什么糊涂事,惹的你生气?若当真如此,我便替你狠狠罚她,给你出气。”
柳卿云沉默了半晌,而后闷闷道:“与她无关,是我自个儿做了错事,把自己气昏头了。”
林思慎闻言上前一步:轻唤了一声“娘”
柳卿云听她声音,毫不犹豫的出声打断,冷冷道:“你们都出去吧,谁也别留着,让我一个人待着。”
林思慎抿着唇,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去,看来娘亲还在生她的气,甚至都不愿再理会她。
一旁的沈顷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有些无奈。想要让林思慎和柳卿云母女和好如初,的确还需花些功夫,而让柳卿云接受自己和林思慎,恐怕也有些难,更何况
林将军一脸发懵,嘟囔着继续发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今日还听人说,你把慎儿拉去了祠堂,让她跪着”
岂料柳卿云闻言,却是突然暴怒,一掀被子红着眼吼道:“别说了,给我出去,都给我出去,谁都别来理我。”
林将军被吓了一跳,急忙安抚道:“好好好,我们这就走这就走,夫人你别动怒。”
说完林将军就猫着腰,转身急匆匆的就要赶人:“行了行了,咱们都出去吧。”
出门后,林将军还不死心,拉着林思慎不停的追问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惹的柳卿云这般震怒,成婚几十年来,他可是头一回看到柳卿云红着眼吼人。
林思慎自然不敢说缘由,好在沈顷婠在一旁,随意敷衍了几句之后,便带着林思慎回到了琉光阁。
一路上林思慎都垂着头一言不发,沈顷婠默默的牵着她,将她领入了屋内,安置她坐下又替她斟了一杯温茶,她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林思慎抱着茶盏看着沈顷婠,苦涩一笑道:“虽说我觉着自己并无错,可看到娘亲这般难过,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
看着林思慎这么难过的模样,沈顷婠突然移开的目光,她轻轻咬了咬唇瓣,神色复杂的安抚道:“你到底是她的亲骨肉,更何况她不是那般迂腐顽固之人,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可是娘亲都接受不了,若是有一日祖母和父亲知晓了,恐怕”
倒也不是林思慎悲观,只是这种事对于一向循规蹈矩的亲人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以接受。一想到溺爱她的祖母,和对她寄予全部希望的父亲,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沈顷婠知晓她的不安,只是别人的看法和议论她并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只有林思慎,她只怕她不在意的事,林思慎会过于在意。
沈顷婠缓缓起身,她走到窗前,看着不远处揽月亭下那挂着的一盏孤灯,眼神有些恍惚:“若真到了千夫所指的那一日,你可会后悔?”
可林思慎似乎并未听到她的问话,只是长叹了口气后,摇头晃脑道:“罢了,若要让娘亲接受,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耽搁了一整天,林思慎这才想起来,自己险些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向沈顷婠:“郡主,诗会可是延期了一日?”
沈顷婠回身看着她,颌首道:“的确,白公子费心寻了一位泰斗,昨日夜里才答应前来京城,诗会改为明日举行。”
林思慎蹙眉,她沉下心来细细一想,很快便想到了那位泰斗的身份:“那位泰斗,可是李源李老先生?”
沈顷婠勾唇一笑:“不错。”
果然是李源,这位在晋国文坛举足轻重的泰斗,今年有百岁高龄,虽早年就隐居世外,可他的名声在晋国的文人才子之中,还是如雷贯耳。
若是四皇子能得他的首肯,恐怕那些对四皇子嗤之以鼻的文人,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也难怪二皇子会如此在意这场诗会。
林思慎稍作沉吟后,抬眸看了沈顷婠一眼,轻声道:“我明日,想随你一同去诗会。”
沈顷婠眸光一闪,她似乎猜到了林思慎为何会要求去诗会,不过她并没有拒绝,反倒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好。”
林思慎咬着薄唇,正欲和沈顷婠说昨日二皇子亲自召见她的事,却突然见沈顷婠转头看向了窗外。
没一会后,一只翠鸟突然飞落在窗柩旁,就站在沈顷婠跟前,也不怕人,歪着脑袋眨着眼睛好奇盯着沈顷婠。
沈顷婠饶有兴趣的抬起指尖,递到翠鸟跟前,低声笑道:“你的老朋友来了。”
林思慎走到沈顷婠身前,摊开了掌心:“应当是黎洛传来的,我昨日让她替我去查归云阁的那位烟汀姑娘。”
正用小脑袋亲昵的蹭着沈顷婠指尖的翠鸟,扑棱着翅膀乖巧的飞落在林思慎的掌心,叽叽喳喳的叫你了几声。
沈顷婠垂眸看着在林思慎掌心撒欢的翠鸟,唇角微勾:“烟汀姑娘?”
林思慎解下了翠鸟腿上那细细的小竹筒,头也不抬的应道:“那位烟汀姑娘千方百计的想入将军府,也不知有何目的。”
沈顷婠眉尖一挑,替她取来了灯盏,放在窗前的木案上,而后轻声一笑问道:“这么说,你和那位烟汀姑娘私下见过面。”
林思慎抽出竹筒里那薄如蝉翼的纸卷,沉吟道:“见过,她的琴艺极好相貌出众,在京城也有些名气了。头一回见面,她还奉我为知音,那般急切的笼络,实在是有些刻意”
林思慎本是实话实说,可话说到一半,她却突然觉得后背一凉,面上神情顿时僵住了,她缓缓的抬头看向沈顷婠。
却见沈顷婠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她停下了,还饶有兴趣的挑眉提醒道:“继续。”
林思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讪笑道:“她接近我,定是有所图谋的。”
沈顷婠垂眸淡淡一笑,而后看着林思慎面上那僵硬的笑意,轻启檀口悠悠道:“琴艺极好相貌出众,你好似对这位烟汀姑娘,颇为欣赏。”
林思慎轻咳一声,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解释道:“欣赏谈不上,我只是怀疑她,上次去她屋内查探,也的确发现了异样。”
沈顷婠闻言唇角愈发上扬,狭长潋滟的眸子微微一眯,轻笑道:“这么说,你还入了人家姑娘的房?”
看着沈顷婠似乎笑的很是开心,林思慎却是愈发心慌,她摆了摆手如实回道:“我是偷偷进去的。”
岂料她这般解释起来,却是越解释越乱。
沈顷婠面上噙着一丝浅笑,窗外微风拂过,木案之上昏黄的烛光闪烁不定,光影在她绝美的面容上跳跃,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启唇幽幽道:“窃玉偷香?”
林思慎揣着翠鸟,面上神情惴惴不安,她乖巧垂眸道:“思慎不敢。”
沈顷婠的目光自她面上缓缓划过:“你很喜欢听她抚琴奏曲。”
林思慎本想说不喜欢,可想起烟汀的琴声,话到嘴边又弱弱道:“堪堪入耳。”
这般违心的回答,沈顷婠听在耳中,她一拂袖神色淡然的又问道:“那烟汀姑娘可是自称妙音先生的弟子?”
林思慎点了点头,偷摸看了眼手中的翠鸟,从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了一些碾碎的米粒,放在木案上,而后将翠鸟放了上去:“她的确自称是妙音先生的弟子。”
沈顷婠颌首,她垂眸看着修长的指尖,突然又问道:“你可听过妙音先生抚琴?”
林思慎颇有些惋惜道:“妙音先生行踪不定,当年他来京城时,我还未出生。”
沈顷婠轻笑一声,狭长潋滟的眸子微微一眨,满是旖旎风情,她指尖微微一勾吐气如兰:“那你,想听吗?”
林思慎被沈顷婠勾了魂一般,呆呆的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她瞪着眼诧异道:“你就是妙音先生?”
可妙音先生,不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吗?沈顷婠她怎么可能?
见林思慎那副诧异茫然的模样,沈顷婠终是笑出了声,也不打算逗她了:“呆子,妙音先生曾在青州隐居三年,因缘际会,我拜入了先生门下,有幸成了先生的关门弟子。”
林思慎惊讶之余,很快便想到了烟汀:“这么说,郡主才是妙音先生的关门弟子,那烟汀真是假的?”
沈顷婠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她便又蹙眉问道:“你想到的,便只有这些?”
林思慎咧嘴一笑,眨了眨眼凑到沈顷婠跟前,软软糯糯撒娇似的喃喃道:“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我又咕咕了。感谢在2020-03-10 23:40:27~2020-03-12 22:3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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