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231
孟雁歌如此气焰嚣张的挑衅, 很快就吸引住了楚家老宅内的死士,不一会接连从宅内冲出了四个手执兵器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便径直对着孟雁歌下死手。
孟雁歌仗着鬼魅身法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几人之中, 还不时发出一声轻笑嘲讽,惹得那几人下手更加狠辣。
不远处的木屋内,林思慎蹙眉望着那好似玩乐般戏耍着死士的孟雁歌, 一时无奈道:“她该不会玩心上来了吧?”
沈顷绾风轻云淡的扫了眼, 启唇轻声道:“别急, 再等等。”
几番交手, 那四人却连孟雁歌的衣角都未曾碰到,眼见如此场面, 老宅内又跃出了两道身影, 悄无声息的绕至孟雁歌身后。
可孟雁歌眼角余光瞥见了他们的身影, 身形一晃,趁着他们偷袭之前,便迅速的脱离包围,飞身落在了几丈之外。
见状, 几个黑衣人作势要追去, 可为首一个年纪稍长的人, 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幽幽望着孟雁歌, 低声道:“别追,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话音才落, 孟雁歌便纵身跃上了飞檐,徐徐一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几人,娇嫩红艳的薄唇微微一勾,声似银铃轻嗔道:“听说咬人的狗不会叫, 你们既然咬不到人,不如叫几声来听听?”
“妖女受死。”
那几个黑衣人被如此嘲讽,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不约而同的跃身而起,向孟雁歌追去。
为首的黑衣人,虽也被孟雁歌如此嚣张轻蔑的姿态勾起怒火,可他尚有理智,隐隐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出现在此,很是蹊跷。
不过老宅内还有人把守,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应该也不会出岔子,还是先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先擒住。
见手下前后追向孟雁歌,他稍稍犹豫了一会,警惕的环顾了四周一圈,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便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孟雁歌果然不负重任,将那几人引开了,就在他们向孟雁歌追去后,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老宅隐蔽处的墙角,一眨眼的功夫便翻身潜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而孟雁歌如此嚣张的在平凉城现身,自然吸引了不少藏在暗处的目光,那些人也加入了对孟雁歌的围堵行列。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追着孟雁歌的黑衣人反倒是在为首之人的命令下,很快止步又折返了回去。
孟雁歌由其他人对付就好,他们的首要目的是看守楚家老宅,以防有人偷偷潜入,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就在他们赶回楚家老宅的时候,林思慎和沈顷绾黎洛三人已经轻车熟路的抵达了假山石林中,那隐蔽的密道附近。
林思慎藏在一个石洞中,探头往那遮挡着密道的假山望去,赫然发现两个黑衣人正一左一右的把守着,不时警惕的环顾四周。
对付这两人倒是简单,可若想要不惊动旁人恐怕就有些难了。
林思慎思忖着偏头看向了身旁的黎洛,两人对视一眼后,黎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黎洛的意思,她微微阖首,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步。
可沈顷绾却突然出手拦住了黎洛,她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而后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拇指长的小玉盒。
林思慎不明所以的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沈顷绾打开玉盒,一股寒气诡异的从玉盒之内冒了出来。紧接着沈顷绾抬指轻捻,竟是从玉盒之中取出了两根细如牛毛的冰针。
别说林思慎,就连黎洛也被此情景惊住了,蹙眉凝视着沈顷绾手中那两根好似轻轻一捏,就会断裂融化的冰针,不知这有何用处。
沈顷绾一言不发的抬眸望向远处的两个黑衣人,只轻飘飘一拂袖,手中的冰针便瞬间消失无踪。
林思慎偏头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会,才移开目光看向黑衣人,可那两个黑衣人仍旧好好站着,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一旁的沈顷绾却视若无睹,抬步径直走了过去,启唇淡淡瞥下了一句话:“走吧,抓紧时间,我们只有半盏茶的功夫。”
“这”
林思慎一脸茫然的和黎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解。
而沈顷绾已经光明正大的走到了那两个黑衣人跟前,而那两个黑衣人如同瞎了一般,瞪着眼直挺挺的站着,对站在他们身前的沈顷绾视若无睹。
察觉到两人还站在原地并未跟来,沈顷绾蹙眉转身望着两人,轻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林思慎急忙跟了上去,黎洛也紧随其后。
走到沈顷绾身旁时,林思慎下意识地看向两步之远那站着的黑衣人,却见那黑衣人双目空洞诡异的望着自己,明明还有气息,可却像个死人一样僵住了。
林思慎不知沈顷绾是如此做到的,也不知那冰针上究竟淬了什么毒,竟能如此神奇的将人暂时麻痹住,而且看起来,这二人似乎并没有意识。
见林思慎和黎洛正不约而同地盯着黑衣人端详。
沈顷绾轻声提醒了一句:“别惊动他们。”
说完她便走到假山跟前,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打开暗道的机关。伴随着一声轻响,假山缓缓地自后旋转了一圈,露出了一个幽暗的洞口。
如同上次所见一眼,暗道中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仿佛直通地心望不见尽头在何处,吸引着人走下去一探究竟。
见暗道被打开,林思慎下意识地率先一步,踏上了石阶。
石阶的甬道不算狭窄,看上去还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每隔开一段距离,两旁便插着一支燃起的火把照亮。
林思慎张望了几眼,便往下走了几步,让黎洛和沈顷绾紧随其后跟来。
沈顷绾是最后进入密道的,她只扫了一眼,便在暗道内找到了关闭暗门的机关,随手轻轻一按,假山便又旋了回来,毫无痕迹的将暗道遮掩了起来。
就在暗门被合上的一瞬,原本被孟雁歌引走的那六个黑衣人前前后后的赶了回来。一走近,领头之人便发现了这两个留着看守的人,神态似乎有些异样。
领头人快步走上前来,狐疑的望着眼前这两个呆站着的人,轻喝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那两人便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空洞的眸子瞬间恢复清明,一脸茫然的看着领头人。
领头人握紧刀柄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眼前,目光凌厉的死盯着他,沉声问道:“我们走后,可有人靠近此处?”
那人瞳孔微微放大,单膝跪地急忙回禀道:“侍剑大人,卑职二人一直在此处看守,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靠近。”
领头人眯着眼看了他好半晌,而后走到另一人身前,猛然出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力道之到几乎要将那人的手腕折断。
那人恐惧的看着他,痛的冒了满头的冷汗也不敢出声。
脉搏未有异样,不像中了毒也不像中了迷香,领头人眸光一闪,终是开了手。
他冷哼一声,转头对着手下沉声呵道:“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都护大人令我们看守此处,哪怕是一只蚂蚁也不能让它爬进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担待不起。”
那两个留下看守的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而后,其中一人觉着后脖颈上似乎隐隐有些发痒,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可却只摸到了一颗毫不起眼地小水珠。
他当是汗水,随意抹了抹,便又打起了精神挺直腰杆继续看守。
这厢,这些黑衣人对林思慎沈顷绾三人潜入毫无察觉,而另一头,林思慎她们已经顺着石阶走了许久。
虽然走了许久,可眼前这石阶还是望不见底,三人一言不发的走了许久后,林思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戏谑道:“这石阶,该不会是通向地府吧?”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前头的黎洛正忙着专心探路,哪有心思去搭理她。
身后的沈顷绾亦是缄口不言,林思慎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却见沈顷绾取下了面上的轻纱,神色淡然的负手款款走来,闲庭信步的像是在后花园踏青。
林思慎眨了眨眼,轻声问道:“郡主刚刚用的针好生厉害,不知那上头究竟淬了什么毒,竟能有如此神奇效用。”
沈顷绾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清冽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不急不缓的轻声道:“曼谷草辅以阿芙蓉再添几味迷魂药,若将药方再改改,还有操纵人心智之效用,你可想试试?”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僵,她用眼角余光瞥了黎洛一眼,轻咳了一声正色道:“许是我孤陋寡闻,此前我未曾听说过这世上还有此等操纵人心智之奇毒。”
迷香迷魂药林思慎听过,可沈顷绾所说能操纵人心智的毒,她还真没听说过。所以今日沈顷绾一出手,她这才惊住了。
想来,这药实在诡谲,若是落在什么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恐怕也是为恶一方。
似是看穿了林思慎心中想法,沈顷绾突然勾唇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此乃我亲手调制的药方,普天之下仅此一家,你未曾听说过倒也正常。更何况,此药的药效极短,中毒之人又极易惊醒,并不似你想的那般可怕。”
听沈顷绾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林思慎忍不住叹道:“毒性减退后,中毒之人甚至不知自己中了毒,如此还不算可怕?”
沈顷绾眉尖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阖眸思忖道:“说的倒也是,若是哪日将此毒用在你身上”
林思慎额头青筋一跳,警惕的盯着沈顷绾:“用在我身上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身前突然刮来一阵冷风,紧接着一旁墙上的火把突然熄灭,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既然有风,那她们似乎是快要走到空旷之地了。
林思慎走了神,而后轻唤了一声:“黎洛。”
走在前头的黎洛闻言应了句,而后从腰间取出了火折子,打算将熄灭的火把点燃。
正当林思慎等着黎洛点火之时,沈顷绾突然自后倾身靠了过来。林思慎只觉后背一阵柔软相贴,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飘入鼻腔之中。
黎洛就在几步之远,虽然现下暗道内一片漆黑,可她还在,林思慎哪想得到沈顷绾突然如此靠近,一时之间有些楞住了。
黑暗之中,沈顷绾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林思慎柔软的薄唇,而后诱惑挑逗般耳语道:做什么,“自然是做些有趣的事。”
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思慎圆润白皙的耳珠,瞬间将它染红的像要滴血一般。
微弱的火星一闪而过,火把瞬间被点燃,当光亮重新涌入暗道时,黎洛收回火折子,抿着薄唇眸光闪烁的回望了一眼。
却见林思慎和沈顷绾正不远不近的并肩站着,沈顷绾风轻云淡的负手而立,而一旁的林思慎则是埋着头站在原地,脸上脖颈上似乎缭绕着点点红晕。
“走吧。”
黎洛收回目光,清亮的眸子悄然黯淡了下去,她面无表情的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第232章 232
暗道内不见天日, 也就只能靠两旁的火把照亮,依稀辨清前路。
林思慎走在黎洛和沈顷绾中间,不时偏头打量着两旁的石壁, 这些石壁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还留着前人挖掘过的痕迹。
从进入暗道始,她们已经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之久, 可却还是没有寻到出口, 眼前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幽长甬道。
要偷偷挖出如此冗长曲折的暗道, 花费的人力物力恐怕难以估计。
而暗道的入口还在楚家老宅的石林内, 楚司马断不会是孙文谦的同谋,想来这暗道应当是楚司马亡故, 宅邸荒废后才被人挖掘出来的, 也就是这两年。
楚司马一家连带着仆役丫鬟通通死在宅邸内, 再加之有心之人传谣,宅邸有鬼魂作祟的事传遍了平凉城。
莫说夜里,恐怕就是白日都无人敢涉足于此,这也就方便了那些人暗中行事, 挖通了此暗道。
林思慎亦步亦趋的跟着黎洛, 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算算时辰, 我们应当已经走出平凉城了吧。”
沈顷绾缓缓抬眸望着她的背影, 启唇淡淡道:“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之久, 若暗道直通城外,我们恐怕早就走出了平凉城。”
两人正说这话, 走在前头的黎洛突然顿住了脚步,她蹙眉望着脚下:“这是”
“什么?”
林思慎闻言快步走到她身旁,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地面,竟是在地上发现了几粒散落的粮食, 若不仔细看压根就发现不了。
林思慎弯腰捡起一粒凑到眼前,盯了许久后,她敛眸低声道:“这还是新米。”
陇右旱灾已有一年之久,土地龟裂干旱,就是野草都长不出来,更何况粮食。之前几批运往陇右的赈灾粮,都是从粮仓调取的陈米。唯有最后运来的那一批,是从永州青州采买的新米。
平凉城知县韩策曾说过,平凉城下发了八百石赈灾粮,可等到他去查看时,粮仓只剩下不到三百石的麸糠,原本的赈灾粮早已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在暗道之中看到了遗漏的几粒新米,很明显,平凉城的那八百石新米,是被人偷梁换柱,借由这暗道运了出去。
林思慎轻捻着指尖的那粒粮食,转头看向沈顷绾,沉声道:“看来陇右的赈灾粮,都是如此偷梁换柱被人运走。”
暗中屯粮,加之那些失踪之人中有不少人是铁匠。四皇子和孙文谦在陇右究竟做了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林思慎被自己的猜想惊了惊,面上神色几经变化,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若有所思的望着沈顷绾。
沈顷绾波澜不惊的回望了一眼,缓步越过了她,擦肩而过时轻声催促了一声:“加紧赶路吧。”
说完,她便跟着黎洛径直往暗道深处走去,而林思慎则落在了最后头。
在原地迟疑了半晌后,直至被甩开,林思慎这才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林思慎落在了最后头,她站在原地迟疑了半晌,目光始终跟随着沈顷绾的背影,直至被甩开了许远,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只不过比起来时,林思慎的神色多了几分忧虑复杂,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黎洛和沈顷绾身后,目光不时扫过沈顷绾的背影。
沈顷绾还未回京时,朝堂上的势力很是明朗。皇帝纵容太子,文武百官也大多都倒向身为嫡长子的太子。虽说皇帝也暗中扶持二皇子,让其与太子分庭抗礼,以免太子一家独大。
可比起□□的势力,二皇子终究是式微。
太子和二皇子向来水火不容,皇帝在世一日,他们表面上还能保持和睦。可一旦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新皇一定会先对二皇子下手,等到了那时,二皇子似乎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二皇子在陇右暗中动手脚,也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让自己有和新皇最后拼死一搏的筹码。
原本所有人,甚至连林思慎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子最后一定会顺理成章的继位。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从沈顷绾回京与林思慎成婚始,朝堂上原本明朗的态势,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将军府和九王爷府的联姻,打破了皇帝一直费心维持的平衡,□□的势力远远超过了二皇子。
照理来说,太子应当更加的高枕无忧。
可偏偏沈顷绾和二皇子暗中联手合谋,给太子扣上了一个毒害皇帝意图篡位的罪名。皇帝不知怎么竟是对此深信不疑,不仅罢黜了太子,还将他软禁了起来,从此以后,太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之后,便是四皇子被从岭南召回京城,与此前一样,疑心甚重贪恋权势的皇帝不允许二皇子在朝中只手遮天,又将四皇子扶持了起来,让他在京城的势力快速涨大,以此来制衡二皇子。
林思慎一直都知晓朝堂势力的几次更迭,都是沈顷绾从中斡旋。可到如今,她还是觉着自己小看了沈顷绾的本事。
时至今日,她是被迫来到陇右,又再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不少蛛丝马迹,这才知晓了二皇子在陇右的部署。
而沈顷绾从一开始,就知道龙岭的存在,是如她所说,她也不知着龙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还是其实她早就已经知晓。
正是因为如此,她当初才会选择与二皇子联手将太子拉下马。
也许就连二皇子自己也未察觉到,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成了当年的太子,而四皇子俨然就是下一个他。
那么接下来呢,下一个四皇子又是谁,难不成就是四皇子膝下那个毫不起眼的世子,沈灵儿?
那他会是最后一个吗,还说是,他仍会是不断轮回中的另一枚棋子。
林思慎神情恍惚的望着沈顷绾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突然觉着眼前沈顷绾那原本清晰的身影,突然像是笼罩在一层雾气中似的,飘渺不定。
与沈顷绾初识时,那种让人琢磨不透颇为忌惮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黎洛和沈顷绾哪里知晓林思慎此时在想些什么,当她们停下脚步后,林思慎却还在神游天外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她险些撞上了沈顷绾,这才急忙停下了脚步。
沈顷绾黛眉轻蹙,神色稍显疑惑的转身望了她一眼,轻声嗔道:“这可不是什么安全之所,我们还不知前路有何机关陷阱,你应当打起精神万分小心。”
林思慎怔了怔,她望着沈顷绾那双温柔平静的眸子,扯开唇角歉意一笑,而后敷衍的应了一声:“嗯,我知晓。”
说完,她便越过了沈顷绾,走到了黎洛身旁,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了前路。
沈顷绾察觉到了林思慎的异样,她眸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思慎的背影。
黎洛之所以停下,是因暗道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天然溶洞,约有两间屋子大小,头顶的石壁上,长满了大小长度不一的石笋。
而在她们正前方以及两侧,分别有三个挖掘而出的洞口,与此前走过的暗道一样幽深冗长,不知通往何处。
黎洛目光扫过那三个洞口,偏头望着林思慎问道:“三条暗道入口,我们可是要分头行动?”
林思慎思忖着摇了摇头,随后转身问沈顷绾:“郡主意下如何?”
沈顷绾没开口,清冽的眸子缓缓扫过林思慎的面庞,而后风轻云淡的抬手一指,白皙的指尖指向了她们正对面的入口。
林思慎点了点头,垂眸回身望着前头漆黑的洞口,勾唇轻声叹道:“接下来的路,恐怕就没那么好走了。”
——
就在林思慎沈顷绾黎洛三人,循着暗道行进时,另一头还在平凉城内的孟雁歌,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平凉城内的死士数目,超乎了孟雁歌的预计,无论她藏匿在何处,还不等喘上一口气,身后就必定有人跟来,且一言不发的对她下死手。
那些死士并不是乌合之众,他们不仅人数众人,且还个个训练有素默契十足。饶是孟雁歌如何闪躲逃避,都无可避免的被他们逼了出来。
孟雁歌已经不忌讳会惊动其他人了,她堂而皇之的在屋檐之上纵跃,一边躲避这四周袭来的暗器,一边找寻着可以避开他们的路径。
一番围堵追逐后,城墙近在咫尺,孟雁歌灵巧的翻身一跃,避开了一个黑衣人的突袭,脚尖踩在他的肩头,不等他旋臂挥刀砍来,便纵身轻盈一跃,飞上了城墙。
城内四处都是死士,可城外地处开阔,哪怕他们追了出来,孟雁歌都能轻易逃脱。
就在孟雁歌打算跃下城墙逃去城外时,却眼尖的瞥见城门外正站着一个白须白发的佝偻老者,那老者负手仰头,阴翳幽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城墙上的孟雁歌。
只望了那老者一眼,孟雁歌心中便暗道了一声不好,当即转身欲再度回到城内。
可此时回头已是太晚,身后追赶而来的死士已经近在咫尺,而城下那白须白发的老者,也悄无声息的跃上了城墙,将孟雁歌逼退了几步。
穿着黑衣的死士和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者,就这么将孟雁歌堵在了城墙之上。
虽然看上去无处可逃了,可孟雁歌却还是不慌不乱,她笑盈盈的望着那面色阴翳的老者,抬手勾起耳畔的一缕青丝,眼波流转间轻声娇嗔道:“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趁夜出来躲躲清静罢了,你们将我堵在这,是要做什么?”
孟雁歌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沈顷绾手下逃走,意图行刺林思慎的刺客,也是润竹的师父。
老者没理会孟雁歌,而是眯着眼冷冷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孟雁歌身后的一个死士上前一步,对着老者毕恭毕敬的拱手道:“严老,就是这个女子。”
老者将目光从孟雁歌身上收了回来,沉着脸摇了摇头:“不是她,那白衣女子的功力比她深厚许多。”
孟雁歌听着他们的对话,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抚掌轻笑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认错了人,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宽宏大量饶过你们,你们且让开一条路来,让本姑娘离开。”
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逼问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妖女,你且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孟雁歌漫不经心的勾弄着指尖的青丝,反问道:“在这陇右境内,何人权势最为滔天?”
那上前一步的死士闻言怔了怔:“你是都护大人派来的?”
老者皱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怒其不争的咬牙骂道:“蠢货。”
骂完后,那老者不耐烦的一拂袖,呵道:“你们且让开,老夫一人对付这妖女绰绰有余。”
这倒是合了孟雁歌的意,这老者虽然看起来难对付,可若旁人不插手,只对付他一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孟雁歌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的嘲讽道:“老大爷,您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一会若在手下跟前丢了面子,可别恼羞成怒以多欺少。”
老者知道孟雁歌是在刻意激怒自己,却也满不在乎的冷冷一笑,偏头望着那群站在孟雁歌身后的死士,沉声道:“退开,你们不必插手。”
那群死士闻言不敢忤逆,毫不犹豫地通通退到了十丈开外。
孟雁歌笑意逐渐敛去,她看似在认真的打量着老者,可眼角余光却瞥向了城墙外。
眼前这老者虽然看上去瘦弱佝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翁,可却步伐轻巧呼吸平缓绵长,是个内家高手。
孟雁歌虽然轻功独步天下,可功力却远不及沈顷绾,她自知自己不是这老者的对手,压根就不想与他交手,而是想伺机逃跑。
城墙之上风大,夜风拂过孟雁歌的衣袂猎猎作响,垂落在身后如瀑的青丝,也随着翩然起舞。
孟雁歌身姿曼妙容貌娇媚,雪白的肌肤在光的映照下,仿佛流转着温润的白辉。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老者,一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噙着戏谑笑意,红艳的薄唇微微上挑,勾起了一抹诱惑至极的浅笑。
老者虽然已年过花甲,可终究是个男人,面对孟雁歌这等倾城美人的勾唇一笑,也不免一时心神荡漾,神色有那么短暂一瞬的失神。
就趁着他失神的功夫,孟雁歌突然抬手一挥,自她袖中飞出了一条通体漆黑,额生两支犄角的黑蛇,张开獠牙径直对着老头的咽喉直奔而去。
而后孟雁歌便趁机,想要跳下城墙逃离。
老者回过神来后,羞恼的冷哼一声,一抬手就准确无误的捏住了黑蛇的七寸,再用暗劲一贯,那黑色竟是爆头而亡,被他随手丢在了地上。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老者瞅准了孟雁歌纵身跃下的时机会,先她一步跃下,一翻身挥掌对准孟雁歌胸口击去,想要将她逼回去。
可孟雁歌却压根没打算跳下城墙,她一晃身,便撇下老者,出人意料的往那群死士的方向扑去。
死士原本想要出手,可碍于之前老者勒令他们不得插手,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竟让孟雁歌趁机在他们身旁一闪而过了。
老者干瘦的手指扣在城墙的石砖边缘,借力一蹬跃回城墙给,正巧瞥见孟雁歌一溜烟的从死士身旁飞过。
他恼羞成怒的横眉怒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拦住她。”
死士这才反应了过来,转身向孟雁歌追去,老者也随之跟了过来,几个纵跃便赶上了死士。
城内四处都是孙文谦的眼线,似乎除了林思慎暂住的官驿,再没有安全之地。
今夜孟雁歌可是为了林思慎,才被这些难缠的家伙缠上,她一边在心中暗骂林思慎,一边往官驿赶去。
老者也察觉到孟雁歌是想回官驿,因此也不顾忌此前夸下海口,说一人对付孟雁歌搓搓有余的话,低声呵道:“出手。”
他话音才落,便有无数暗器闪着寒芒,铺天盖地向孟雁歌袭去。
孟雁歌反应神速,头也不回的抬手卷起路边一家客栈的笙旗扯下卷在手中,而后翻身施力舞动着手中的笙旗,挡在了身前。
那些暗器犹如一颗颗坠落的寒星,几乎尽然被笙旗卷入,而后被卸了力,不断跌落在地,发出阵阵刺耳的鸣响。
老者见此情此景眯着眼冷笑了一声,反手自袖中取出一枚一指长的骨钉,大喝一声凝力对准孟雁歌射去。
暗器似乎都被拦住了,已经稍显狼狈的孟雁歌还来不及松口气,耳畔便突然传来一阵轰鸣的裂空声,交织着布料被刺穿的利响。
孟雁歌眸中闪过一丝惶然,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下意识地侧身一躲,紧接着她便感觉肩头一阵钻心剧痛,几点温热的血珠喷溅在她雪白的面容上。
她喘息着踉跄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肩头的剧痛几乎让她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她茫然的垂下眸去,眼中弥漫而起的湿润雾气,只让她隐约瞧见了肩头似乎有一个血窟窿,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
孟雁歌颤抖着抬手捂住肩头,如纸般苍白孱弱的面容上,点缀着点点细碎的血珠,竟是将她的容貌衬的愈发妖异魅惑。
这回,似乎真是逃不掉了。
孟雁歌踉跄着往后退了几乎,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仿佛整片天地都在颤动,朦朦胧胧间,她瞧见那些迫不及待向自己扑来的黑衣人。
肩头的伤太过惨烈,孟雁歌压根没了逃走的机会,她垂眸轻咳了一声,口中鲜血随之溢出,她身子一软无力的跪倒在地,染上鲜血的薄唇异常红艳。
她缓缓垂下头,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助的盯着地上点点滴落凝聚的鲜血,双唇轻轻一颤,勉强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该死的”
在生与死的边际,孟雁歌突然猛然想到,自己就算是死了,似乎也没人会在意。
黎洛也许会松了口气,甩开了她这个缠人精。
林思慎也许会惋惜几句,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她忘却。
至于沈顷绾她更不用想,她只不过是沈顷绾那个冷血女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没了也就没了,再随意找颗棋子替上就是。
真正会为她难过的,也许就只有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族人,抚养她长大教她识字习武的长老,还有那个明明在意她却总是嫌弃她,刀子嘴豆腐心的沫儿小丫头。
孟雁歌不知自己为何要为林思慎冒险搏命,明明林思慎从未将她放心上,或许在林思慎心里,甚至压根没有将她当作自己的朋友。
那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和沈顷绾的约定吗?为了让族人如千百年一样,世世代代在玉山与世无争的生存下去吗?
还是为了黎洛?这个,她又爱又恨的女人。
不,或许不是为了他们其中一人,而是为了他们所有人。
从没有人问过孟雁歌,她在中原过的开不开心,她想不想回玉山。可其实,她真的很想啊,很想很想,想的要命。
可她必须留在中原,斡旋在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身边,用自己仅有的价值,交换玉山的族人重建家园,守护他们世代赖以生存的玉山。
她不像黎洛那般,只为林思慎一人甘愿赴汤蹈火,也不像沈顷绾那般志在天下。
她也许更像林思慎一些,她只想守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哪怕为此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这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玉山之外,也包括林思慎和黎洛。
她不曾说过,也许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因为她看上去总是那么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讨人厌,可她真的在意。
她在意林思慎,因为林思慎也曾待她真心过,素昧平生时就救了她一命。她总说与林思慎恩怨两清,可心底却仍是记着林思慎那次的救命之恩。
她在意黎洛,因为待在黎洛身旁时,她是欢喜的,那种欢喜有时甚至会让她短暂的忘却玉山,那种满心满眼的欢喜,是她从未有过的。
如今再想这些又能如何呢,孟雁歌恍惚中苦涩一笑。
若是此次她真的丧命于此,也许沈顷绾会遵守承诺,有生之年护佑玉山不受官府欺压,不受旁人利用。
身子好像越来越沉了,耳畔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孟雁歌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
就在孟雁歌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缓缓闭上眼的前一刻,一阵刺眼的光亮突然照进她眼底。
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伴随着抽刀而出的利响,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怒斥呵骂。
“你们是何人,难不成你们不知前方便是钦差大人留宿之地?胆敢在此放肆。”
“还不去让你们知县滚过来,竟容这些蒙面歹人在平凉城内强抢民女横行霸道。什么,睡下了,钦差大人还在彻夜查阅公文,他倒是睡得安稳。你们可知,小小一个知县而已,钦差大人无需通禀圣上便能罢黜。”
声音有些杂乱,孟雁歌迷迷糊糊的听不太真切。
可紧接着,她好似听到了林思慎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平静又冷漠的问了一声:“怎么,你们还想亲自见到本官?是不是还得本官将圣旨请出来给你们这些狗奴才开开眼?你们也够资格?”
林思慎的声音微弱的像是幻觉,她不是和沈顷绾黎洛去鬼宅了吗,怎会这么及时赶回来?
孟雁歌轻哼了一声,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似乎有人走到了她身旁,抬手轻轻扶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抓住那人的手,薄唇轻颤着,细若蚊鸣的从口中挤出三个字:“林思慎。”
那人急忙回道:“姑娘切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在淌血,我们乃是钦差大人手下的护卫,我名唤孟临,原本是威远将军府的一名家将。”
孟临,林思慎身旁似乎有这么一个与她同姓的护卫。
原来林思慎真的回来了,若真这么一个时辰就能办完的事,又何苦让她险些丢了性命。
明明就快要失去意识了,孟雁歌却没来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回光返照般睁开眼,突然坐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咬牙怒声骂了句:“林思慎你这个狗东西!险些害死老娘了。”
说完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就脑袋一歪又倒了下去,双眼紧闭彻底昏死了过去。
看着地上满身是血气若游丝的孟雁歌,孟临身旁的一个护卫这才缓过劲来,指着孟雁歌问道:“这姑娘骂了咱们家公子?”
孟临急得脑袋冒烟,他扶起孟雁歌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急声道:“都什么时候了,骂就让她骂吧,还不快过来搭把手把她扶回去让墨竹姑娘医治,免得那些人又回来了。”
那人应了一声,和孟临合力将孟雁歌搀扶起来,走了几步还忍不住轻声感叹了一声:“墨竹姑娘可真有胆量,说起来,这姑娘也算是墨竹姑娘救回来的吧。”
孟临闻言急忙回头警惕的环顾四周,而后才怒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闭嘴,少说话多做事。”
第233章 233
孟临几人将孟雁歌抬回官驿后, 马不停蹄的将她送上了林思慎的书房,而在书房之内,身着官服的林思慎, 赫然负手站在窗边。
孟临指挥着人将昏迷不醒的孟雁歌放在云塌上,而后退后了几步,轻咳一声恭敬拱手道:“启禀公子, 人救回来了。”
林思慎背对着他们二人, 轻轻点了点头, 思忖着低声道:“将她暂且安置在此便好, 你们先退下吧,谨防那些人去而复返。”
孟临一脸正色的拱手领命:“属下遵命。”
可他话音才落, 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侍卫, 确实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在孟临的威慑不悦的目光下,他这才收敛了笑意,跟着拱手正色道:“遵命。”
待那二人退下将房门关上后,林思慎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在闪烁的微弱烛火下, 她的面容逐渐隐现, 瞧那模样哪里是林思慎, 分明是穿着林思慎官服, 扮作她的墨竹。
墨竹的神态声音甚至于语气, 都像极了林思慎,若不是事先知晓林思慎不在官驿, 恐怕就连孟临都分辨不出,这是个假林思慎。
今夜情况万分危急,孙文谦的死士在城内如入无人之境,肆意追杀孟雁歌。而那些巡夜的官兵, 只当作没看见,甚至特意躲藏起来免受殃及。
墨竹及时让孟临等人将官驿的灯笼全部点上,然后敲锣打鼓的闹出大动静,惊醒了附近不少百姓,引得他们纷纷探头看热闹。
平凉城的人都知道,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正住在官驿之中,见官驿外有一群黑衣打扮的刺客,也忍不住议论有人要刺杀钦差大人。
巡夜的官兵见状不得已,也只能冒出头来,装模作样的缉拿刺客。
不过他们事先得了授意,还想试探林思慎此事是否在官驿之中,因此墨竹这才穿上了官服,站在楼梯口上,遥望着外头的官差,摆足了架子呵斥一番。
虽然孙文谦在陇右只手遮天,可林思慎到底是钦差大臣,且身后的势力不小。他也只敢在暗中刺杀林思慎,哪里敢明目张胆的对林思慎下手。
见动静越闹越大,那些死士不得已,只能暂且退下。孟临等人正好趁机将孟雁歌抬回了官驿,让她捡回了一条小命。
只不过,孟雁歌的伤势之重似乎超过了墨竹的意料,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她,在看清孟雁歌的伤口后,都忍不住眉头紧蹙神色凝重。
孟雁歌的肩头几乎被暗器贯穿,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伤口出涌出的血,颜色似乎也鲜艳的有些异常。
墨竹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取来了药箱,吩咐孟临去后厨烧几壶热水取来,而后卷起了衣袖,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将她肩头上的衣裳剪开。
她那雪白柔弱的玉肩上,几乎淌满了猩红的鲜血,大半个身子都浸在血中。
墨竹以指尖沾取了她伤口处的一点血,而后揉开嗅了嗅。出人意料的,她的血竟没有寻常人的腥味,不仅如此,似乎还泛着一丝淡淡的奇异香味。
墨竹似乎有些怔住了,她惊异的望着昏迷的孟雁歌,神色几经变化。
短暂的愣神过后,孟临正巧敲门送来温水,她开门取了铜盆后回到孟雁歌身旁,用手帕沾水擦拭她肩头的血。
不知是疼还是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惨白气弱游丝,明明已经不省人事的孟雁歌,却在墨竹触碰到她时,还是下意识的身子一蜷,像个刺猬一样想要抱紧自己,随之她唇角微微下撇,神色委屈而又悲伤。
平日墨竹只见惯孟雁歌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模样,突然见她伤重后如此柔弱,也不免有些恍神。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抿着唇犹豫了半晌后,她抬手轻轻撩开孟雁歌脖颈上那被汗水浸湿的青丝,而后凑近了一些,在她耳边柔声道:“孟姑娘,我会救你的,你别怕。”
墨竹替孟雁歌把脉后,惊讶的发现,孟雁歌脉搏虽然微弱可却不紊乱,她似乎并未中毒。
可伤她的那枚骨钉,分明是淬了剧毒的。
孟临将孟雁歌抬回来的时候,顺手将地上的那枚骨钉用衣袖包着取了回来,墨竹将骨钉放在清水之中,没等一会后清水的颜色突然深了许多。
可随着骨钉上沾着的血迹散开后,水的颜色却随之又清澈了不少,就像是放入相克的解毒丸,将毒性驱散了一般。
墨竹实在惊异,她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景象。为此,她还特意用一个小瓷瓶,取了孟雁歌伤口的血封上。
虽然孟雁歌并未中毒,可她肩头上的伤还是很重,那枚骨钉不仅贯穿了她的血肉,甚至还伤及了她的经脉,穿过了她的琵琶骨。
有墨竹救治,她性命自然无忧,可日后她的左臂恐怕
墨竹犹豫了许久,眸子微微一黯,替孟雁歌止血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后,有些失神的静静坐在她身旁。
她医术不如沈顷绾,或许她只需保住孟雁歌的性命,等沈顷绾回来后,再替她一支。说不定沈顷绾有法子,能让她伤愈后恢复如初,虽然那机会渺茫的微乎极微。
以前墨竹总觉着孟雁歌轻佻放荡,身为女子却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自爱,几次三番当着她的面挑逗公子,还总爱为难她。
可今日见她为帮公子,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云塌上,模样实在可怜。墨竹心中,竟是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悯同情。
虽然看似轻佻放荡,可或许骨子里还是个痴情女子。
墨竹守了孟雁歌整整一夜,约莫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孟雁歌在轻声啜泣,惊醒过来后,她急忙查看。
却见孟雁歌像只受伤的小兽般,紧紧蜷缩着身子,在睡梦中低声啜泣着。借着微弱的光亮,墨竹瞧见她雪白孱弱的面容上,有两行珠泪缓缓划落.
虽然仍在昏迷之中,可孟雁歌似乎隐隐有了些意识,她能感觉到肩头钻心刺骨的痛,艰难微弱的低吟着,迷迷糊糊的自口中吐出一个字:“痛”
墨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她,想要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犹豫着抬手抚摸着孟雁歌的额头,柔声安慰道:“孟姑娘,你再等上一会,待郡主回来后替你医治。我知你疼痛难忍,可我医术不精若是让你留下遗憾,我恐怕无颜向公子交代。”
墨竹尝试着安慰孟雁歌,可孟雁歌仍在昏迷之中,又如何听得到她这番无奈自嘲似的安抚。
过了一会后,孟雁歌似乎安静了下去,墨竹舒了口气,正要起身去倒一杯茶水,却又听孟雁歌迷迷糊糊的又说了些什么,似乎正在重复念着两个字。
她声音实在微弱,墨竹压根听不真切,她侧耳凑近了一些,凑到她面前细细倾听,反反复复几次后,她终于隐约听清了一个字。
墨竹茫然的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孟雁歌毫无血色的面容:“离?”
可孟雁歌没再发出声音了,就那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剩下墨竹,坐在云塌旁还在思忖着她口中的离,究竟是何意。
离?
第234章 234
官驿内, 墨竹一直在书房陪着伤重的孟雁歌。自昨晚昏迷后,孟雁歌就一直未曾醒来,偶尔有了些许意识, 也只是挣扎着动了动,嘴里迷迷糊糊的低喃几句,也听不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 天色从暗转亮, 又从亮转暗。墨竹焦急的在书房内不停踱步, 还时不时下楼问孟临, 可林思慎和沈顷绾却还是迟迟没有露面。
墨竹一边担忧着孟雁歌的伤势,一边又担忧着林思慎的安危, 可就在她等的万分焦虑时, 林思慎和沈顷绾连带着黎洛终于回来了。
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的林思慎看上去似乎疲惫不堪了, 面色倦怠而凝重。孟临一见到她就急忙迎了上去,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通禀。
得知孟雁歌伤重险些丧命时,林思慎这才精神一振,神色复杂的惊问出口:“你说什么?孟雁歌她”
话未说完, 她便回头看了眼靠在楼梯口的黎洛, 正巧黎洛也抬眸看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眼, 神色似乎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变化。
沈顷绾也不等他们说完, 黛眉微微一蹙,便一言不发的径直上楼去了。
林思慎摆了摆手, 匆忙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孟临:“这些事明日再禀告,我先去书房看看。一会你让去后厨随意张罗些饭菜,送去厢房。”
匆匆丢下两句话后,林思慎便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走, 路过黎洛时,她望了眼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黎洛,犹豫了一会后柔声道:“你也随我一同上去看看她吧。”
可谁知,黎洛闻言抬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的如同一汪死水:“有郡主和墨竹姑娘在,我就不必去了。回来时我在官驿外发现了不少眼线,我还是去”
“黎洛!”
林思慎蹙眉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她又疲惫无奈的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低声道:“她因何冒险替我们将人引开,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还是莫要让她寒了心,随我一同去看看吧。”
黎洛定定的望着林思慎,平静的神色中似乎隐约显露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与林思慎对视良久之后,她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垂眸应了一声:“嗯。”
相处多年,林思慎知晓黎洛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她总是不习惯欠别人的情,似乎那样会让她感觉受制于人。
而这次孟雁歌重伤,便让她有些别扭,也许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孟雁歌。
毕竟孟雁歌原本可以拒绝林思慎的请求,可她若是拒绝了,去将人引开的任务便会落在黎洛身上,虽然黎洛也许不会受伤。
可说到底,孟雁歌此次受伤,几乎可以说是为了黎洛。
待林思慎领着黎洛走进书房时,沈顷绾已经着手替孟雁歌施针救治,而墨竹则是在一旁帮手。
孟雁歌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的躺在云塌上,看上去气若游丝孱弱不堪,她身上的半边衣裳几乎被鲜血浸染透了,肩头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那皮肉绽开的血窟窿,甚至还能瞧见白骨。
林思慎有些不忍再看,心中也隐隐有些愧疚,她忙不迭地抬眸看向正在将银针扎入孟雁歌头顶地沈顷绾,却见沈顷绾面色凝重,目光专注而认真。
她不敢开口惊动沈顷绾,只能偏头看向一旁的墨竹,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墨竹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她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站在云塌边,有些犹豫的望着林思慎,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性命无忧便好,林思慎暗暗松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黎洛。
黎洛抿着薄唇黛眉轻蹙,神色略显复杂的望着孟雁歌的脸,怔怔地似乎在走神。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之久,沈顷绾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针,而后她让墨竹取来一把细长的尖刀,又让她端来了烛火。
林思慎眼看着沈顷绾将尖刀放在烛火上反复灼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偏开头去不忍再看。
沈顷绾偏头看了她一眼,蹙眉轻声嗔道:“你还不过来,她虽然尚在昏迷,可也许待会仍会感觉到痛,你过来于墨竹姑娘合力按住她,莫要让她挣扎,免得我误伤她。”
林思慎闻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作势走上前去,可一旁的黎洛却快她一步:“还是让我来吧。”
见黎洛如此主动,林思慎也只能作罢,在一旁当个看客。
墨竹已经按住了孟雁歌的双腿,黎洛绕到她身前,犹豫了一会后,一手按住了她的右肩,一手扶在她脑侧。
时间紧迫,沈顷绾身旁又没有麻沸散,只能就这么将黎洛肩头坏死的经脉挑开刮去,而她口中的也许会感觉到痛,又何止是也许。
才一下刀,还在昏迷之中的孟雁歌就已经感觉到了肩头钻心刺骨的痛楚,那种像是生生将血肉扯下来的痛感,让她猛然之间惊醒了过来。
她身子猛然一颤,双眸也随之睁开,浸染着湿润雾气的双眸空洞又惊恐的对上了黎洛的眸子。
孟雁歌迷迷糊糊间看到了黎洛,下意识间不是要呼痛,而是艰难的从咬紧的牙关之中,勉强挤出了一个字:“黎”
墨竹闻言抬眸看了黎洛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目光匆匆在两人之间一扫而过。
原来孟雁歌口中的黎,并不是离开的离,而是在喊黎洛。
虽然孟雁歌认出了黎洛,可肩头的剧痛还是让她忍不住挣扎,她紧紧咬着薄唇,面容苍白痛苦到了极致,雪白的贝齿甚至咬破了薄唇,渗出了几滴血。
沈顷绾眉头紧蹙,头也不抬的轻声斥道:“还不找些东西让她咬住,莫要让她伤到自己。”
书房之内也就只有林思慎是闲人,她闻言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书桌前。
她原本想取一本账本,让孟雁歌咬着,可好死不死账本被墨竹收了起来,她一时不知放在哪。
眼看着孟雁歌唇角有血淌下,沈顷绾有些不耐的催促道:“你还不快些?”
林思慎闻言只能随手在桌上拿了只毛笔,便快步走了过来,用蛮力掰开了孟雁歌的嘴,将笔杆横着放了进去。
黎洛见状似乎楞了楞,蹙眉看着林思慎,犹豫道:“你”
话还未说完,便听一声轻响,笔杆竟是被孟雁歌生生咬断了,林思慎怔住了,正在她发楞之时,黎洛幽幽叹了口气,将纤细的手腕递在孟雁歌嘴边。
可孟雁歌望着黎洛的手腕并未张口,反倒是突然甩开了黎洛按着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一旁林思慎的手,没等林思慎反应过来,就张嘴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林思慎脸色一白,手腕上的剧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难以置信的垂眸望去,却见孟雁歌正双目圆睁怒瞪着自己。咬在她手腕上的贝齿,随着她的力道,深深陷入了她的皮肉之中,转瞬就冒出了几抹血丝。
第235章 235
待沈顷绾替孟雁歌料理好伤口后, 林思慎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中途险些痛晕了过去。孟雁歌咬她可是半点不留情,贝齿死死嵌入林思慎的皮肉之中, 硬生生的咬出了一嘴的血。
林思慎盯着自己那被咬得血淋淋的手腕,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罪魁祸首孟雁歌倒是好, 包扎完伤口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哪理她痛的死去活来。
沈顷绾施施然放下手中沾满血迹的尖刀, 到底是劳累了一天一夜, 她神色也有些疲倦。抬眸定定望着林思慎手腕上血肉模糊的齿痕,她黛眉微微一蹙, 轻声道:“我已替孟姑娘剔除了肩头损毁的经脉, 接下来便看她恢复的如何, 若是顺利的话,应当会恢复如初行动自如。”
林思慎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便好。”
虽然有沈顷绾在, 孟雁歌的伤并无大碍, 可林思慎手腕上的咬痕却是格外醒目。屋内剩下的三人, 无一例外都神色各异的静静盯着她。
黎洛眸中闪过一丝愧疚无奈, 犹豫着轻声解释道:“我本是想让她咬我, 却不想”
林思慎勉强掀起唇角,扯下衣袖遮掩住了手腕, 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道:“无事,就当我欠她的。”
毕竟这次孟雁歌之所以重伤,就是为了帮她们将孙文谦的死士引开,若不是孟雁歌出手, 她们哪能那么轻松的进入暗道探查。
与孟雁歌肩头上的伤口比起来,她不过是被咬了一口罢了,又何足挂齿呢。
墨竹默然抱着药箱走到了林思慎身旁,低声道:“公子,你手上的伤口还是尽早包扎为好。”
“嗯。”
林思慎点了点头敷衍的应了一声,她下意识的抬眸偷偷瞥向沈顷绾,却见沈顷绾正在就着铜盆清洗双手,神色间不见丝毫疼惜。
林思慎撇了撇唇角,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失落黯然。
沈顷绾将双手洗净后,又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一丝不苟的擦拭了双手。而后,这才神色淡然的瞥了林思慎一眼,启唇悠悠道:“换间屋子,免得打搅孟姑娘养伤。”
说完她便率先一步,往门外走去,墨竹和黎洛紧随其后。
可待几人才走到门外,沈顷绾却又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眼抱着药箱跟来的墨竹,勾唇微微一笑,柔声嘱咐道:“墨竹,你还是留下照顾孟姑娘,思慎手上的伤我替她料理就好。”
墨竹闻言怔了怔,抿唇犹豫了一会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将手中的药箱塞到了林思慎怀中,又转身走了回去。
见此情形,黎洛也明白沈顷绾似乎是想支开所有人与林思慎独处,她垂眸轻声开口道:“我先去官驿外守着,若有动静再回来禀告。”
沈顷绾阖首轻声道:“如此,那劳烦黎洛姑娘了。”
黎洛走后,门外也就只剩下林思慎和沈顷绾。
沈顷绾缓步走到隔壁的房门前,林思慎却仍单手捧着药箱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的望着黎洛离开的方向。
沈顷绾回眸扫了她一眼,蹙眉启唇道:“还不跟来,手上的伤不疼?”
林思慎闻言怔了怔,这才快步跟着沈顷绾走进了隔壁的屋内。
房门一关,沈顷绾便抬手牵住了她,将她拽到了桌边坐下。才一落座,沈顷绾便掀起她的衣袖,蹙眉细细打量着她手腕上,那被咬的皮肉外翻的齿痕。
看清林思慎的伤口后,她幽幽叹了口气,不悦的轻嗔道:“她怎咬的如此用力?”
林思慎眸光微微一闪,有些委屈道:“我还以为郡主不心疼呢。”
沈顷绾好气又好笑的望着她:“你倒也是,也不知自己挣脱?就这么傻傻给她咬着,就不怕把你的手腕咬断?”
林思慎摇了摇头,无奈问道:“可我若挣脱了,她咬着自个儿怎么办?”
沈顷绾看的真切,孟雁歌可是避开了黎洛的手,特意抓着林思慎咬的。
她抬眸幽幽望着林思慎,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意味:“林公子果然是怜香惜玉,都这般时候了,还替人家姑娘着想。”
林思慎叹了口气,正色道:“说到底,她昨夜立下了大功,若不是她将人拖住,我们又怎会如此轻松混入楚家老宅。我也未曾想到她会伤的如此之重,她又不是我的手下,心中对我有些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嘛。”
沈顷绾倒也没在打趣她,而是打开一旁的药箱取出其中一个瓷瓶,抿着唇将林思慎衣袖又拉开了些,柔声道:“忍着。”
“嗯?”
林思慎眨了眨眼,垂眸看着沈顷绾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在了手腕的伤口,可下一秒,她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药粉浸入皮肉几乎是瞬间灼烧起了伤口,那痛意可比孟雁歌咬着时还痛上几倍,林思慎脸色一白,失了力气趴伏在桌上,抑制不住的低吟了一声。
沈顷绾扣着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可看着她痛的有些扭曲的脸,还是忍不住疼惜的蹙眉,她抬手轻轻抚过林思慎的侧脸,柔声安慰道:“你且忍上一会,很快便好。”
林思慎憋着剧痛,缓缓掀唇盯着沈顷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郡主就不怕我咬着自个儿?”
见林思慎到了此时还不忘打趣,沈顷绾无奈摇头轻笑,而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鼻梁,落在了她唇边,满目温柔宠溺道:“那我给你咬着?”
林思慎也不客气,张开嘴还真就咬在了沈顷绾指尖,只不过她哪舍得用力,齿尖轻轻一蹭便松了口,勉强冲着沈顷绾掀唇一笑后,她便耷拉着脑袋乖巧的靠在沈顷绾手边。
沈顷绾浅浅一笑,勾弄着林思慎的下巴,无奈轻嗔了一句:“傻子。”
随着药粉逐渐浸入血水中,痛意也随之减轻了不少,林思慎提起了精神问了一句:“郡主不气我了?”
沈顷绾静静凝望着她,勾唇反问道:“我气你什么?”
林思慎犹豫了一会,抬起头满眼委屈道:“楚姑娘。”
沈顷绾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道:“我何时真的气过你?”
林思慎暗暗松了口气,弯着眸子露齿一笑:“那便好,我险些以为郡主真误会了我与楚姑娘。”
沈顷绾笑而不语,她就这么低垂着眉目望着林思慎,清冽的眸子间满满皆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依恋。
良久过后,伤口只余下微微刺痛,林思慎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会后忍不住问道:“郡主怎么了?一直望着我做什么?”
沈顷绾垂眸浅浅一笑:“我一会便要回京了。”
“一会?”
林思慎楞了楞,这才想起来沈顷绾似乎的确该回京了,她故作轻松的勾唇一笑道:“反正再过上几日,我也该回京了。”
算起来,沈顷绾离京也有十日之久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绿荫在将军府内扮作她,告病不见人。据京城传来的密信,二皇子几次三番派人递帖子,想请沈顷绾去府中一叙。
沈顷绾轻叹了一声,垂眸认真替林思慎包扎起手腕:“我若再不回京,恐怕二皇兄就该起疑心了。”
林思慎面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她不舍的抿了抿唇,轻声道:“到时我写家书回去。”
沈顷绾闻言轻笑一声,嗔道:“不是说过几日就回京吗?还写家书作甚,你就不怕你比家书还快抵达京城?”
林思慎撇了撇唇角,幽怨道:“郡主是不想看我写的家书?”
看着林思慎包扎好的伤口,沈顷绾小心的拉扯下她的衣袖遮掩,语气风轻云淡:“在安庆出征那两年,我倒等着你写家书回来,可你倒好一封也不肯写。如今才离了几日,你这才想起写家书来。”
提起这事,林思慎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而后正色道:“若郡主不嫌弃,那我以后日日都给你写家书。”
沈顷绾合上药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只怕到时,你抓耳挠腮也写不出什么好词。”
说完也不等林思慎开口,沈顷绾便站起身叮嘱道:“虽说你手腕上的伤不重,可仍要每日敷药,我给你的梨花膏也需涂抹,免得手上留下伤疤。”
林思慎也不知怎么,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脱口便道:“小小伤疤而已,难不成郡主还会在意?”
一说完,她便立即觉得自己好似说错了话。
果然,沈顷绾闻言回身蹙眉望着她,启唇淡淡道:“我若不在意倒也好,你就当那伤是孟姑娘给你留的记号,日后好让你瞧着便想起孟姑娘。”
“我留着她咬的伤疤作甚。”
这醋坛子似乎一不小心又打翻了,林思慎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站起身正色道:“我会日日敷上梨花膏药,待回京之时,郡主见我手上,定是光滑如初不见疤痕。”
沈顷绾悠悠扫了她一眼,而后叹了口气轻声提醒道:“我走后,你需当心孙文谦,此人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对付他时,你切莫掉以轻心。云鎏被救之后,二皇兄也对你心生怨恨,只要他笃定你无法为他掌控,他也会对你下手。”
林思慎点了点头,勾唇一笑道:“郡主且放心,我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只要将余事料理干净后,我就会即刻启程回京。”
虽然沈顷绾也知晓,林思慎此次趁乱往陇右部署了不少人,可她心中仍是隐隐有些担忧:“碍于你身份,他们虽不会在明面上对你下手,可却会在暗中使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二皇兄也打算对你动手,这陇右于你来说便如同龙潭虎穴。”
林思慎垂头轻轻握着手腕,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郡主此前不是指点过我,让我从二皇子与孙文谦二人之间下手?在定西城之时,我曾私下写了一封密信送去了京城。”
沈顷绾浅浅一笑,阖首思忖道:“二皇兄生性多疑,你的话他虽不会尽信,可”
林思慎接过她的话,胸有成竹的眨了眨眼:“可他一定会有所怀疑。”
说起这事,沈顷绾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轻声问道:“云鎏姑娘被劫一事,你又是如何辩白?”
林思慎装傻似的摊了摊手:“云鎏在二皇子手中,而我身处陇右,又如何知晓云鎏被人劫走一事。”
说完,她笑了笑,一脸坦然的继续道:“我写给二皇子的密信,丝毫未曾提及过云鎏,反倒是透露陇右已被四皇子的人渗透。至于云鎏被劫,兴许是四皇子从中作梗,为的便是让我与二皇子反目。”
沈顷绾闻言眉尖微微一挑,目光落在林思慎身上,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二皇兄倒是可能会对四皇兄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