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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261

回到将军府后, 林思慎瞧着那空空荡荡的屋子,瞬间便没了精气神。她躺倒在床榻上,嗅着枕边那缕淡淡的幽香, 心中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茫然又失措。

自从那日在宫门外一瞥后,林思慎就再也没见过沈顷绾,她也暗中着人去打听过沈顷绾的消息,来人只回禀说, 郡主殿下日日待在王府之中,除了偶尔被皇帝请进宫小叙外,鲜少会出府露面。

林思慎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上的横木,脑海之中一幕幕, 皆是往日与沈顷绾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一直都相信沈顷绾是在意她的, 当初是沈顷绾先动了心,是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林思慎。

她看向林思慎的眼神,那般柔情痴缠,绝不会有假。

林思慎不明白她究竟有何苦衷,又为何对她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林思慎心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莫不是有人在暗中以她的性命威胁,为了保住她, 所以沈顷绾才会一直处心积虑的瞒着她, 甚至狠心如此待她?

若真是如此,那便说明,沈顷绾有些忌惮那人。就连她也忌惮的人, 林思慎自然也不是那人的对手,所以她才会一直对林思慎有所保留,不像让她知晓其中关节。

四皇子和二皇子虽然都有嫌疑, 可沈顷绾掌握着他们二人的把柄,为了林思慎的一条命,他们应当不敢与沈顷绾撕破脸。

虽然四皇子用她威胁过沈顷绾,但沈顷绾似乎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这般说来,那人定然不是四皇子。

至于二皇子,那更是不可能,他如今正在拉拢沈顷绾,且沈顷绾知晓龙岭的秘密,他一定不会蠢到用林思慎来威胁沈顷绾。

天下虽大,可真能让沈顷绾有所忌惮的人,又能有几个。

林思慎突然猛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细细想了想,过往沈顷绾就曾在她的追问下,几次无奈告诫她,知晓了太多对她并无好处,甚至还会牵连将军府。

牵连将军府。

林思慎眸子一亮,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额头,倒吸了一口气后,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忍不住出口骂自己愚笨。

让沈顷绾忌惮的人,能对将军府有生杀大权的人,这天下间除了皇帝,还有何人。

再联系这几日,沈顷绾几次被皇帝请进宫去,林思慎恍然大梦般惊醒了过来。她在屋内来回的踱步,将沈顷绾的异常之举全部联系在一起,果然很快便找到了端倪。

那夜沈顷绾悄然回府探望她时,在她的连声追问下,一言不发的匆匆离去。第二日她去上早朝,晕倒之际见到从皇宫出来的沈顷绾,一瞥之后沈顷绾视而不见淡然离去。

如此一来,那便说明沈顷绾当夜匆匆离去,并不是厌烦了她的追问,而是急着进宫去见皇帝。从皇宫出来后,她就对昏倒的林思慎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皇宫之外,皇帝的眼线何其之多,她有意对林思慎如此冷然,应当是做给皇帝看的假象。

将其中关节猜想清楚后,林思慎一扫多日阴霾,一双漆黑的眸子亮的发光。

不过她心中的疑惑仍是不少,皇帝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么,甚至有意放权与四皇子和二皇子,对他们的明争暗斗也乐见其成,可为何,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沈顷绾和林思慎之间。

这实在是让人觉着匪夷所思。

这些年来,皇帝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大臣每每上朝,就不停催促皇帝早些立下太子。怕的就是皇帝哪日撑不住了一命呜呼,空留下一个帝位,引得朝野震荡权力四分五裂。

林思慎心中的疑惑越积越深,她想要见到沈顷绾,问问她自己的猜想是否为真。

这日林思慎一直迫不及待的等着天黑,打算趁着夜色偷偷默默的潜入王府之中,亲自见到沈顷绾,将这些疑惑全部解开。

不过她坐等右等,还没等到天黑,就先等来了皇帝的一纸和离诏书。

随着林将军跪在厅堂接旨时,她犹如尚在梦中,只一听和离二字从太监口中说出来时,便觉分外刺耳心寒,脑中更是一片混沌。

原来她一直隐隐担忧的事,竟有一日成真了。

林思慎像是傻了一般,呆呆的跪在地上,太监唤她借旨她也像是没听到似的。

直到一旁的林将军面色复杂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回过神来,怔怔抬眸盯着那一脸不满的太监。

太监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眯着眼道:“林侍郎,愣着做什么,还来不起来接旨。”

皇帝的诏书上说,林思慎与青阳郡主早已貌合神离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林将军耷拉着脑袋长叹了口气,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他以为青阳郡主是因珍珠的事,这才心生怨怼,上奏与林思慎和离。

换做以往的脾气,他早便暴起怒打林思慎一顿,可现下林思慎身子如此虚弱,再加之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的诋毁,他也不忍心再教训林思慎了,只能暗暗安抚自己,林思慎是与青阳郡主无缘,这才做了个半路夫妻。

一直以来,林思慎都害怕那一封和离书会害的自己和沈顷绾真的和离了,可如今皇帝一道诏书,让她真的与沈顷绾再无瓜葛,她却没有想象之中那般痛苦。

她慢悠悠的俯身跪地谢恩,又站起身来接过了旨意,一直望着太监离去,这才收起了诏书,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转身往外走去。

林将军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黯然叹了口气,吩咐让人赶紧去佛堂将席浅请去琉光阁,陪陪林思慎。

不到半日,皇帝下旨让林思慎和沈顷绾和离的消息就传遍了将军府,婢女侍从三两成堆的凑在一起议论此事。

在药房埋头待了大半日的墨竹听闻此事后大惊失色,险些摔了手上的药碗,撩着裙摆就急匆匆往琉光阁跑去。

冲入琉光阁后,墨竹这才发现席浅和柳卿云正一左一右的陪在林思慎两侧,似乎是打算劝慰她。

可揣着圣旨的林思慎却显得异常的冷静,听闻墨竹匆匆跑来的脚步声后,只抬眸看了眼墨竹,便勾唇笑了笑嗔道:“你这丫头,跑这般急也不怕摔着。”

墨竹没想到林思慎是如此反应,当即愣在了原地,怔怔念了句:“公子。”

林思慎的目光扫过墨竹柳卿云惊慌失措的脸,突然忍不住笑出声,她眨了眨眼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怕我寻死觅活?”

柳卿云见她这般镇定自若,却被吓的险些哭了,赶紧拉着一旁的席浅慌忙道:“妹妹还是替她把把脉吧,这孩子怕不是脑子转不过来,气的痴傻了。”

席浅打量了林思慎一眼,并未发现林思慎有何异常,不过为了让柳卿云放心,她还是牵起林思慎的手放在桌上,合指探她脉息。

柳卿云红着眼捧着林思慎的脸,柔声安慰道:“慎儿你看着娘亲,没事的,娘亲不怪你了。你喜欢女子就喜欢罢,不就是个青阳郡主吗,只要你喜欢,日后娘亲给你找个更漂亮贤惠的就是了。”

林思慎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娘,孩儿没事,真的没事。”

说完她又顿了顿,忍不住攥紧了怀中的圣旨,满目清明笃定的望着柳卿云,柔声道:“孩儿不是喜欢女子,孩儿只是喜欢她。”

柳卿云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心酸,她提醒道:“你你这孩子当真是傻了,她都央皇帝下旨与你和离了,你日后与她再无瓜葛,你还喜欢她作甚。”

林思慎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她是苦衷的,我知晓她心里有我。”

也不等席浅替自己把完脉,林思慎便将手抽了回来,她将圣旨掏了出来放在桌上,环顾三人的面色,突然轻笑出声,扬眉道:“不就是和离,反正我已经娶她一回了,下回换她娶我不就是了。”

柳卿云被她这话惊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即转头看着席浅:“瞧她说的这话,我看她这真是被气的痴傻了。”

席浅没理会一旁的柳卿云,她目露担忧的看着林思慎,一针见血的轻声问道:“慎儿,你说她有苦衷,是她从告知于你了,还是你猜测她有苦衷?”

林思慎面上笑意一僵,她蹙眉回望席浅的双眸,斩钉截铁道:“她并未告知于我,可我知晓她有苦衷,我信她。”

席浅眸中担忧愈发浓烈,她仿若轻叹般,低喃反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若猜错了,信错了呢?”

林思慎怔了怔,目光有那么一瞬的茫然,不过很快她便坚定回道:“不会,她不会待我如此绝情。”

林思慎掷地有声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又很快消弭。

与此同时,远在王府之内的沈顷绾,却执着一卷古籍站在窗前,神情有些恍然的抚弄着窗前一枝开出了花苞的红梅。

可一不留神,她娇嫩的指尖却被一截断枝刺破了,她一声不吭的微微蹙眉,出神似的盯着指尖那一点逐渐凝聚的血珠。

就在沈顷绾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兰青的声音响起:“郡主,药熬好了。”

沈顷绾将沾血的指尖收拢在袖中,冷淡的点了点头:“嗯,放下吧。”

兰青放下药盅,头也不抬的轻哼一声,埋怨道:“郡主身子一向好,怎么这两日就染病了呢?定是那没良心的郡马害的,她成日病怏怏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郡主染上了。”

嘀咕了几声后,也没听到沈顷绾出声,兰青茫然的抬起头去,却见沈顷绾仍是站在窗边,怔怔的望着那一枝探进了窗内的梅花,苍白清冷的面容上,好似挂着一缕散不开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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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262

柳卿云觉着林思慎真是鬼迷心窍了, 沈顷绾都上奏皇帝与她和离了,她还对沈顷绾痴心不改, 指不定沈顷绾对她下了什么迷药。

她早就巴不得林思慎早日与沈顷绾和离,好不容易遂了心愿,也终于了却了心中的一桩大事。此前她总见林思慎和沈顷绾那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的模样,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别扭不痛快。

如今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暗中又起了那替林思慎物色个如意郎君的念头。

见林思慎不听劝说,柳卿云便将席浅拉到了院落中,悄悄摸摸的在她耳根边说起了此事。

她到底是觉着林思慎和沈顷绾二人只是瞎胡闹的, 两个女子怎会有那般情深似海的情意。瞧这青阳郡主, 这不就是厌了吗,也就是林思慎傻,分明给人抛弃了, 却还一厢情愿的觉着人家有苦衷。

柳卿云想着林思慎早晚是要恢复女儿身的, 不如现下就先替她挑个靠得住的青年才俊, 日后也好让她有个依靠。

席浅听了柳卿云的念想, 蹙眉问道:“你刚才不是与慎儿说, 她若喜欢女子便随她去么?怎么如今又想着替她物色夫君?”

柳卿云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她想不开先劝慰几句。”

席浅无奈摇了摇头, 沉吟道:“依我看,慎儿是当真对那郡主动了真心, 你又何必惹她不快,非要她嫁人生子。”

柳卿云怔了怔, 理直气壮道:“两个女子,再怎么真心又能真心到哪去,慎儿那是当男人久了,真把自己当男儿身了。现下正好与那沈顷绾和离了,只要见不着, 过些时日她自然会放下。”

席浅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屋内一动不动,正垂头端详着圣旨的林思慎,垂头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倒是不觉着慎儿放的下,难不成姐姐就看不出来,她是爱极了那青阳郡主。就算今后她与青阳郡主再无瓜葛,恐怕她也不会另行娶嫁。”

柳卿云似乎有些不满,她正色道:“任她们如何情深似海,时日久了,感情也该淡了。”

说完柳卿云又拉着席浅躲远了一些,凑到她耳旁低声道:“这事还得央着你帮忙,除了你这将军府也没人治的住她。你就多留下时日,替我看着慎儿,莫要让她去寻沈顷绾,也免得她自讨苦吃。”

席浅有些犹豫:“这”

柳卿云软声央求道:“这事我也就只能求你了,慎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你总不会忍心见她后半辈子,心里惦念着一个女子孤独终老吧。”

席浅摇了摇头,面对柳卿云此等请求,只得无奈摇头道:“我是真心将慎儿当作自己的孩儿,自然不忍见她如此。”

听席浅这么一说,柳卿云终于舒了口气:“那你便替我盯紧了她,慎儿学了些功夫本领,府里的家将压根就拦不住她,你就费些心神替我拦着她,千万莫要让她去见沈顷绾那狐狸精。”

席浅点了点头,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此也好。”

守了林思慎一天后,柳卿云见她并未黯然神伤,一整日摆花弄草的也颇为悠然,便也放下了心防,又私下叮嘱了席浅几声后,放心离去了。

柳卿云走后当天夜里,林思慎就偷摸换上了夜行衣,照旧从窗边翻了出去,打算去王府找沈顷绾。

她熟络的避开了巡夜的守卫,径直往后花园走去,可才走到白墙下的一簇翠竹旁,她便敏锐的察觉身后似有一双眼正盯着自己。

就在林思慎察觉有些不对劲后,只短短一息之间,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凭空出现在林思慎身后,站在她两步之后定定的望着她。

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林思慎身子一僵,几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转过头去,略微瞪大的眸子里,缓缓倒影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看清眼前的人后,林思慎眼中的惊愕和震惊这才松懈了下来,她长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额角,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居然冒出了一层冷汗。

只见穿着一身素白布裙,发髻间插着一枝木钗的席浅,就前无声息的负手站在林思慎身后,素净的面容上噙着一丝温柔浅笑,正默然不语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席浅的功力极为高深,林思慎的轻功剑法皆是由她传授。迄今为止,林思慎从未见过她与别人交手,不过她心中也知晓,这天下间能与席浅不分伯仲的高手,恐怕一只手也数不出来。

席浅的模样瞧起来,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江南温婉女子,她身形清瘦个子高挑,肌肤白净模样清丽。只有贴近些,才能瞧见她眼角似乎有几道,昭示她年纪的细小纹路。

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可就在刚刚那一瞬,席浅若是对林思慎有敌意,便能在林思慎还未察觉之前,一招出手取走她的性命。

林思慎惊魂未定的看着身后的席浅,眼神还在不停飘忽闪烁,她抬手抚了抚心口,惊魂未定道:“乳娘,你着实吓了我一跳。”

席浅笑了笑,柔声问道:“这么晚了,慎儿这是打算去哪?”

面对着席浅,林思慎就连说谎都有些心虚,她垂下眸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低声道:“我睡不下,想出府走走散散心。”

席浅一挑眉,无奈嗔了声:“你这是要穿着夜行衣出府散心?”

林思慎眸光微微一闪,到底是没瞒着席浅,不等她追问,便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我想去王府找郡主。”

这显然在席浅的意料之中,她微微蹙眉道:“你可知,你娘亲让你拦着你,莫要让你去寻青阳郡主?”

林思慎闻言抿了抿唇,不满的沉声道:“我知晓娘亲的目的,她本就一直想拆散我与郡主。”

席浅叹了口气,走近了一步:“你娘虽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她到底是你娘亲,心中自是为你着想的。”

林思慎心下有些焦躁,语气也变得颇为尖锐:“她明知我对郡主的心意,若真替我着想,她就不该让乳娘来拦着我,她就该任我去找郡主。”

席浅上下打量着林思慎的脸色,半晌后突然蹙眉问道:“慎儿,你可是因那郡主,心中对你娘亲生了怨?”

林思慎偏开头去,心中燃着一把无名之火,她不满道“我不该如此吗?娘亲她虽口口声声为我好,可却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席浅担忧的望着林思慎,思忖片刻后柔声问道:“你当真想去寻青阳郡主问个清楚明白?”

林思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嗯,我今日要去见她,谁也拦不住我。”

席浅闻言并未沉思,当即表示:“既然如此,那我便与你同去。”

林思慎有些愕然,她都打算与席浅争论一番,却不想不费吹灰之力,席浅便让她走:“娘亲不是让乳娘来拦我?”

席浅勾唇淡淡一笑,负手道:“此事你知我知,你我不说,她又从何知晓?”

林思慎神色一喜,当即笑道:“这天下间果然只有乳娘最为我着想。”

席浅温柔一笑,走近两步轻轻摸了摸林思慎的额角,替她抹去了额头的细汗,宠溺道:“你不是说谁也拦不住你?有乳娘在,自然无人拦得住你。”

原本林思慎以为,去王府寻沈顷绾应当不是很难,毕竟她熟悉王府的守卫布防,可直到进入王府后,她这才猛然察觉,王府的看守竟比往日严密了不少。

似乎是有意如此,以防有刺客暗中潜入府中。

林思慎盯着墙下那不断举着火把来回巡视的卫兵,一时间竟是有些呆住了,她不知这些守卫是何人增派的,是沈顷绾知晓她会来,所以加强防卫,还是九王爷

明面的上的守卫一眼望去便能瞧见,摸清他们的换防,也许还能有机可乘。可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才是真正将王府防守的滴水不漏的屏障。

席浅只抬眸环顾四周,便收回了目光,望着林思慎轻声一笑,意有所指道:“一座亲王府,竟藏着如此之多的高人。慎儿,看来你心悦的女子果然不同寻常。”

林思慎心中突然有些忐忑,她低声苦涩低喃道:“她她像是不愿见我。”

“乳娘说过,你若想见她谁也拦不住你,随我来。”

看着林思慎那忐忑不安的神情,席浅突然眉头一蹙,抓着林思慎的手腕,趁着守卫刚刚离去,自高墙一跃而下。

林思慎还没反应过来,席浅便拉着她潜入了王府之内。

席浅随手在一个养着睡莲的水缸之中,捞起了一把碎石子,带着林思慎一路径直往王府深处走去。

这一路上,席浅只让林思慎指了沈顷绾的居住院落,便如入无人之境。

她不仅带着林思慎悄无声息的避开来回巡视的守卫,甚至以手中石子为暗器,几番出手,在林思慎看不见的地方,点住了几个暗卫的穴道,让他们来不及发出警鸣,便如木头人般瞪大了眼睛,哑然的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思慎呆呆的看着席浅,没一会两人便站在了沈顷绾居住的庭院前,那门前的两个护卫,早已被席浅隔空点住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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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263

林思慎站在幽静的院落前, 心中莫名生出一份怯意,来之前她倒是颇为迫切想要见到沈顷绾,可现下她已经闯入王府, 只要穿过庭院便能见到沈顷绾,她却突然有些心慌忐忑。

席浅负手站在林思慎身后几步之远,静静盯着她的背影,半晌之后见林思慎还没动静,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启唇无奈问道:“你不是要见她?人还未见到,难不成你就打退堂鼓了?”

院落前灯柱里的烛光跳动着,昏黄色的光影不停在林思慎眼前闪烁。

她望着眼前漆黑的院落,猛的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忐忑的轻声问道:“可她若不愿见我”

席浅走近了两步,好笑又好气道:“你此前行事, 可不似如今这般优柔寡断。千方百计想来的人是你,站在门前打退堂鼓的人又是你。”

这话林思慎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垂着头憋了好半天, 也没从口中憋出一个字来。

席浅也懒得在等她纠结, 站在她身后抬手就是一掌,她掌心轻飘飘贴在林思慎背脊。林思慎还没反应过来, 便觉身后有一股力量, 推着她不受控制的往前,直向院门旁的高墙冲去。

好在她及时反应了过来, 沉力刹住脚步,否则就该一头撞在了墙上。

停下脚步后,林思慎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望着席浅:“乳娘”

话音才落,站在她身后的席浅突然身形一晃, 瞬间便出现在她眼前。

只见席浅轻瞥了林思慎一眼,气定神闲的抬手一抓,准确无误的揪住林思慎的衣领,然后再脚尖轻轻一点,瞬间就带着林思慎轻轻松松的跃过了高墙,稳稳落在了庭院之中。

庭院中的书房还亮着灯光,兰青靠在檐下的柱子旁打盹,丝毫没有意识到庭院中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倒是在一侧厢房歇息的绿荫察觉到了动静,开门走了出来,锐利警惕的目光直直落在院子里站着的林思慎和席浅身上。

虽然林思慎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可绿荫却一眼认出了林思慎,她不动声色的抬手扶在腰间,眸光闪过一道冷光,沉声呵斥道:“林侍郎可知夜闯王府罪”

绿荫话还未说完,夜色之中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一颗普普通通的碎石,以闪电般的鬼魅速度击在她肩头。

“唔。”

绿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觉整个身子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站在林思慎身后的那个女子,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思慎见状,只是蹙眉摸了摸脸上的黑布,有些疑惑的轻声嘀咕道:“她这也认得出我?”

将绿荫点住后,席浅拍了拍林思慎的肩头,轻声提醒道:“只有半个时辰,你还不快去。”

林思慎放下手点了点头,她抬眸盯着亮着烛光的书房,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前,正欲抬手敲门时,靠在一旁打盹的兰青却突然砸吧砸吧嘴,抬手揉了揉眼睛,看上去似乎要醒过来了。

只是不等她睁开眼,席浅便抬手一挥,如法炮制的射出一枚碎石,点在了兰青的肩头,将她的穴道点住了。

一旁的绿荫见状,突然眉头一蹙,她紧绷着的身子微微颤抖,唇角溢出了一滴猩红的鲜血,划过她的下巴,滴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血迹缓缓在翠绿色的衣襟上晕开,绿荫突然暴起而动,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身轻晃发出阵阵轻鸣,径直向着院中的席浅刺去。

院落之中,席浅一动不动的站着,眼中倒影着半空之中执剑刺来的那道绿影,眼看绿荫阿剑就快刺中席浅心口,她却始终没有动弹,似乎并不打算躲避。

林思慎见状,猛然转过头来,惊呼一声道:“乳娘小心。”

绿荫执剑自半空飞来,手中剑尖点在席浅心口,就差穿过那一层薄薄的衣裳,刺入她的肌肤之中。就在那千钧一发间,席浅这才脚尖轻轻一点,身子微微一仰,身法飘忽的往后退去。

两人的身影在院中一前一后的掠过,速度之快只留下两道残影。

就在绿荫快将席浅逼到墙边时,席浅却突然停下步子,不避不让的竖起双指,径直点像绿荫的剑尖。

绿荫还来不及反应,便听一声清脆的剑鸣,眼前的女子旋声一转,她的软剑随之刺空,钻入了墙身之中,她心中一惊,还不等抽剑便觉脖颈上掠过一道寒芒。

绿荫怔怔的转头,却见那女人气定神闲的站在她身旁,单手负在身后,而另一只手则是双指夹着半截剑尖,尖锐的锋芒正点在她脖颈的肌肤上。

这女人是何等的可怖,面对她,绿荫心中竟是生出了难以匹敌的无力感。

席浅蹙眉望着绿荫,目光下落在她衣襟的血点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惋惜道:“小姑娘,你既猜到了慎儿的身份,就该知道她不会伤害郡主。你又何必强行冲开穴道,以至损伤了心脉。”

绿荫一言不发的盯着席浅,目光之中满满皆是警惕怀疑,她知晓林思慎不会伤害郡主,也知晓林思慎不是郡主的对手。

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身份不明,虽然是与林思慎一同前来,可绿荫却从未见她在将军府出现过。

此人随林思慎一同闯入王府,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暗卫都被放倒了,为了郡主的安危,绿荫当然会不顾一切的拦住席浅。

看着眼前这一幕的林思慎舒了口气,正想开口让席浅不要伤了绿荫,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

“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沈顷绾的声音一入耳,林思慎便像是僵住了一般,她缓缓的转过头,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亮着的烛光下,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就这么映照在门上,与她近的只有一门之隔。

席浅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收回了手,她抬眸对着绿荫轻柔一笑,微微阖首歉意道:“小姑娘,得罪了。”

绿荫眉头一蹙,偏开头去,将墙上的软剑拔了出来,默然的转身走开了。

没走两步,身后席浅却叫住了她:“小姑娘。”

绿荫闻言一转头,却见眼前突然抛来了一个瓷瓶,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垂眸打量了两眼。

席浅望着绿荫勾唇柔柔一笑,细声叮嘱道:“小姑娘,切记此药每日含服一粒,自可助你疗伤。”

“多谢。”

绿荫抬眸瞥了席浅一眼,抿了抿唇偏开头去,低声道了句谢,说完便缓缓走到兰青身旁,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盯着林思慎。

纱窗上沈顷绾的身影仍在,林思慎站在门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就这么相隔一门,却谁也没有开口。

就这么过了许久,门外的林思慎抿了抿唇,神色复杂的轻声唤了句:“郡主。”

几乎是同时,门内的沈顷绾幽幽叹息一声,轻启檀口道:“你进来吧。”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都带着些许的低沉复杂,林思慎怔了怔,抬眸只看到门上沈顷绾的身影缓缓消失。

短暂的呆愣过后,林思慎转头看了席浅一眼,席浅站在庭院之中,仰头轻轻一挥手,示意她不必担忧,进屋去见沈顷绾就是。

林思慎回身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踏过门槛,走进了书房之内。

进了屋之后,林思慎便感觉一股暖意袭来,她扫视了一圈,瞧见了摆在书房正中的暖炉,炉子里还烧着火红的炭火。

而沈顷绾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一旁的书桌上摆着一本翻开了一半的古籍。

现下才入冬不久,京城的天气还算不上寒冷,可畏寒的沈顷绾已经披上的狐裘,她高挑清瘦的身体被狐裘包裹的严严实实。

自林思慎进屋起,沈顷绾就没回头看她一眼,林思慎眉头微微一蹙,心上涌上一阵苦涩滋味,她绕过暖炉缓步走近,轻声开口问道:“郡主就不打算回头看我一眼?”

沈顷绾闻言沉默良久,却并未转过头来,她缓缓阖眸,启唇淡淡道:“我知晓你是为何而来,不错,和离书的确是我亲手交给陛下的。”

林思慎眸中掠过一道晦暗光芒,她走到沈顷绾身后顿住了步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背影,语气平淡的反问道:“郡主知晓我为何而来?”

沈顷绾身子微微一颤,她似乎有些不适,抬袖挡在唇边短促的轻咳了一声,还未平复,她便偏开头,语气急促道:“我这般待你,你当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思慎沉默了许久,她盯着沈顷绾的背影看了许久,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旁书桌一角,正摆着一碗冷透了的漆黑药汤,看上去似乎半口未动。

林思慎惊疑未定的打量着沈顷绾,自她与沈顷绾相识起,似乎就并未见沈顷绾染病,可这才几日不见,沈顷绾似乎瞧上去真的有些虚弱,桌上甚至还摆着药汤。

她也来不及再问什么,当即上前一步抓住沈顷绾的手臂,轻轻一用力,便将沈顷绾拽的一个踉跄,险些撞入了她怀中。

林思慎匆忙一垂眸,正对上了沈顷绾躲闪不及的苍白面容,她从未见过沈顷绾此般模样,神色倦怠疲惫,面容苍白孱弱,活脱脱一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

抓着沈顷绾的手,明明离她的肌肤还隔着两层衣裳,可那彻骨的寒意却让林思慎忍不住打了个寒蝉,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顷绾:“你这是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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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264

沈顷绾偏开头去, 垂下的眉眼间清冷淡漠,俨然一副并不想与林思慎多言的模样,她抽开手来, 只启唇淡淡道了句:“夜里风凉。”

林思慎垂下了手,心底有些失落,不过她仍是定定的望着沈顷绾,关切的轻声问了句:“可是染了风寒?”

沈顷绾默然不语, 抬手轻轻抱着了冰凉的手臂, 似有若无的轻轻点了点头。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也不理会沈顷绾的有意抗拒,径直走上前绕过沈顷绾,抬手便将敞开的木窗关上了,口中不满嘀咕道:“昔日你总说我不好好遵医嘱,如今你病了却也是如此, 不好好喝药也就罢了,还站在风口。”

“你”

沈顷绾薄唇微微一颤, 一直有意避开的目光终是落在了林思慎身上, 她神色复杂的抿了抿唇, 轻启檀口:“你为何还对我如此忧心,我们明明已经”

“已经和离了。”

林思慎接过话, 一动不动的背对着沈顷绾, 沉声道:“那是陛下的旨意,可我不信这也是郡主的心意。”

身后一片静谧, 只有屋内暖炉中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沈顷绾开口,林思慎的心凉了半截,她紧蹙眉头猛然一转身,撞入了沈顷绾复杂和晦暗的双眸之中。

她分明瞧的真切, 沈顷绾冷淡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欣喜神色,虽是转瞬即逝,可林思慎敏锐的瞧见了。

可奇怪的是,沈顷绾却薄唇紧闭,一言不发的望着她,仍旧是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模样,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林思慎心中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她步步逼近了过去,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的双眼,一字一句的沉声问道:“我之所以来此,是相信郡主绝不会狠心如此待我,郡主心中必是有苦衷的。除非郡主亲口告知,和离乃是郡主的心意?”

沈顷绾眸光一闪,她没有回答林思慎的问题,亦没有避开林思慎的目光,只是苍白的薄唇似乎微微挑起,一扫面上的倦色,露出了一丝温柔浅笑。

见沈顷绾只是笑而不语,林思慎咬紧了牙关,面上露出了失落之色,她紧盯着沈顷绾,胸膛微微起伏着,又问道:“郡主还是不愿说?”

无缘无故的与沈顷绾和离,这和离书还是沈顷绾亲手递给皇帝的,她不仅对林思慎一句解释也没有,甚至都没有提前知会林思慎一声。

林思慎能深夜跑来找她,如此心平气和的追问,心下又觉她是有苦衷,已是对她们二人的情意极为笃定,可沈顷绾却仍是芥蒂颇多缄口不言,这不免让林思慎彻底寒了心。

沈顷绾面上那丝笑意突然敛去,她微微偏开头去,眼角余光瞥了眼紧闭的木窗,而后答非所问的淡淡道:“和离书,是我亲手呈于皇伯父。”

此话一出,林思慎有些愣住了,虽然沈顷绾这话说的摸棱两可,可所表达的深意,不就是验证了林思慎所问吗?

林思慎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顷绾,似乎想要从她的神色之中看出一丝端倪。

可沈顷绾的神色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就仿佛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了句并未放在心上的话。

林思慎快速的垂下头去,漆黑的双眸瞬间缭绕起一层湿润雾气,沈顷绾的沉默让她心如刀割,那种如同凌迟般的痛苦,疼的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了。不知为何,她甚至有些头晕恶心,胃里一阵翻涌抽搐。

巨大的挫败感将林思慎整个人包裹住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起来,怀疑这些年来与沈顷绾的情意,究竟是真是假。

明明她已经来了,明明该问的她也问出口了,可为何沈顷绾却还要狠心的将她推开,甚至狠心到,连一个能安抚林思慎的借口理由都懒得找。

林思慎额头凭白冒出一层冷汗来,她恍恍惚惚的抬眸盯着沈顷绾,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沈顷绾的神色,黯然的双眸间甚至还带着一丝希翼的亮光。

她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深深望着沈顷绾,低喃着问道:“这就是郡主的心意?”

沈顷绾就站在她眼前,一如往昔的翩然若仙风轻云淡,她的目光也依旧是温柔而复杂,眼底甚至有那么一丝隐藏颇深的担忧和悲伤。

可她却对林思慎的逼问,缄口不言。

林思慎身子控制不住的轻轻颤了颤,她踉跄着退了两步,背脊撞在了身后的木案上,将上头摆着的一个白玉瓷瓶撞落在地。

瓷瓶跌落在地,伴随着巨大的脆响,碎裂成无数碎片。

林思慎面色惨白怔怔的望着地上的碎瓷片,不知为何,突然垂下头去,突兀又尖锐的笑出了声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开始只是压抑的低笑,可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并无其他,只是林思慎突然觉得,自己深夜跑来迫切的寻沈顷绾要个答案,却被当头棒喝的模样,实在是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更像是一个笑话。

沈顷绾一动也不动的望着她,冷淡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一丝压抑着的悲怆,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抬起。

可很快,她眼中掠过了一道幽暗的冷光,无声的喘息了几声后,她闭上眼去,抬起的双手收拢握紧,最终狠心放下手,无动于衷的站在林思慎身前。

林思慎的笑声肆无忌惮的响彻整个院落,站在院子中的席浅自然也就听到了笑声,她有些愕然的抬眸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那入耳的笑声尖锐放肆,与其说是笑声,不如说更像是哭声,震的人禁不住心中发寒发酸。

她眉头紧蹙的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她意图的绿荫却也跟着走到门边,就这么挡在了席浅身前,警惕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很快,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弯腰捂着腹部的林思慎停下笑声,她面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黯然空洞噙着一抹绝望的泪意,瞧着便让人心颤。

眼前沈顷绾的身影不知为何有些飘渺不定,明明就在眼前,却模糊的像是在天边。

林思慎努力的瞪大双眼,眼中依旧朦胧恍惚,她一字一句的自喉咙中挤出了几句话:“既然郡主不愿说,那便罢了,就算我自作多情,算我高估了自己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也许我今夜就不该来此。”

话音落下后,她便挺直了背脊,目光迟疑的从沈顷绾那张美的让人神魂颠倒的面容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紧闭的房门上,然后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

沈顷绾缓缓睁开眼,苍白的面容似乎又白了几分,她望着越走越近的林思慎,一直苦苦隐忍伪装的冷淡神情,终是忍不住露出了失措的端倪。

林思慎犹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的从她身旁走过,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紧紧拽住了林思慎的手腕。

沈顷绾那凉的有些刺骨的肌肤贴在林思慎的手腕上,指尖贴合在她手腕间跳动的脉搏上,若有似无的轻轻摩挲了两下。

那是林思慎所熟悉的,在她焦虑不安时,沈顷绾安抚她的动作。

林思慎下意识地怔了怔,冷然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许动容,只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猛然又决绝的甩开了沈顷绾的手。

沈顷绾紧咬着薄唇,她垂下眸子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缓缓收拢了指尖,轻声喃喃道:“你能来见我,我很欢喜”

可话还未说完,林思慎却面露讽刺笑意的打断了她,背对着她冷声道:“下官与郡主如今已是陌路之人,还请郡主殿下自重。”

林思慎的语气透露着刻意的恭敬和疏离,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决然。

一直强装镇定的沈顷绾突然心口一抽,一阵尖锐的刺痛感,让她瞬间紧蹙了眉头。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诧的望着林思慎的背影,抑制不住的颤声唤了句:“慎儿”

林思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冷冷道:“郡主殿下不必担忧,下官日后绝不会纠缠与殿下。”

说完这话,林思慎便毫不停留的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踉跄着走了出去,出门时她甚至不小心被门槛绊住,险些扑倒在地。

好在门外的绿荫及时出手扶住了她,她这才不至狼狈的跌倒在门前。

林思慎低着头站稳身形后,推开了绿荫的手,低声喃喃自嘲了一句:“真没用。”

席浅望着林思慎一句话也没说,她缓步走到林思慎跟前,抬手便揽着她的肩头,将她揽入了自己怀中,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心疼的在她耳边柔声道:“傻孩子没事了,乳娘带你回家去。”

说话间,席浅抬眸看向站在屋内的沈顷绾,平静温柔的眸子骤然冷厉锐利了起来。

房门敞开着,沈顷绾就站在屋内正中央,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席浅威慑的目光,只是她并未在意,她的一双眸子始终落在林思慎身上,丝毫没有移开。

席浅勾唇冷笑一声,正要带着林思慎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沈顷绾张了张唇,似乎无声的对她说了句什么话。

席浅怔了怔,神色稍稍有了些许的变化,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顷绾一眼,而后揽着埋头缩在她怀中一动不动的林思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自沈顷绾的庭院之中飞身而起,带着她离开了王府。

沈顷绾望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身影,久久也没回过神来,直到绿荫踌躇着走了进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她这才紧蹙着眉头垂下头去,抬手捂住了薄唇,痛苦的轻咳了几声。

“郡主。”

绿荫见状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搀扶住沈顷绾,可沈顷绾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而后推开了她,转身走向一旁的书桌。

然而就在她放下手转身的那一瞬间,绿荫却分明瞥见,她指缝上似乎沾着一丝猩红的血色。

沈顷绾面无表情的走到书桌旁,盯着桌上摆着的那碗漆黑的药汤,突兀的冷声开口道:“出来吧。”

话音才落,原本紧闭的木窗突然被一阵清风刮开,紧接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下的男子,悄无声息的一跃而入,稳稳的站在沈顷绾几步之远。

这黑袍人浑身上下没有露出半点肌肤,就连脸都被层层叠叠的黑布包裹住了,只余下一双漆黑幽冷的眸子。

这人实在古怪,身上没有半点气息,哪怕他穿的如此古怪站在身旁,却也让人无心留意,就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卑职见过郡主殿下。”

这黑袍人面对着沈顷绾不卑不亢的微微垂着头,虽然言语恭敬,可一双眸子却分明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漠然。

沈顷绾淡淡瞥了他一眼:“都听见了?”

黑袍人点了点头:“卑职凑巧听见了些许,今夜所见所闻,卑职定会如实禀告陛下。”

这凑巧二字,却让沈顷绾不动声色的敛了眸子。

黑袍人沉吟了片刻,似乎也留意到了桌上的药汤:“郡主殿下,这药汤可是陛下特意嘱咐人送来,您若是一口未动”

这人似乎是有意用皇帝压沈顷绾,可沈顷绾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轻轻一挥袖走到书桌后施施然坐下,执起一旁翻了一半的古籍,淡淡瞥下一句:“不急,暂且放着吧。”

“良药苦口,这药应当趁热喝,瞧这都凉透了。”

黑袍人闻言低声笑了笑,自以为是的劝了一句后,又转头盯着一旁的绿荫:姑娘,还请你端下放在暖炉上热热,也好让郡主趁热喝下。”

谁知他话音才落,原本端坐在书桌后的沈顷绾,却如鬼魅般顷刻间便出现在他眼前,狭长深邃的一双眸子,犹如彻骨寒冰般,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冷冷的盯着他。

黑袍人身子一颤,察觉到了沈顷绾眼中的杀意,可他却并未在意,反倒是悠悠一拱手:“郡主”

两个字才出口,黑袍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硬生生的被卡住了。

黑袍人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的盯着沈顷绾,他屏住呼吸垂眸看了一眼,沈顷绾白皙的玉手赫然掐在他咽喉之中,冰凉的指尖不偏一寸的按在他的动脉之上。

虽然被沈顷绾掐住了命脉,可黑袍人却没有半分惊恐,短暂的诧异过后,他“好心”的提醒道:“还请郡主三思,若郡主杀了卑职,又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沈顷绾雪□□致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未及眼底的浅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黑袍人,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了两个字:“聒噪。”

伴随着她如银铃般清脆好听的声音,一声突兀的闷响随之响起,紧接着,那原本自恃沈顷绾不敢对自己下手的黑衣人,突然双眸猛然瞪开,眼中像是滴入了鲜血一般,涨的猩红诡异。

黑袍人从破碎的喉咙中勉强吐出了一个字:“你”

沈顷绾目光扫过他的面容,平静的看着从黑布之中他口舌处,缓缓渗出了几滴血珠,眼看那血珠凝聚,就快要滴落在洁白的手背,她这才松开手。

黑袍人随之瘫软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瞪大了一双血红的眸子。

“如何交待,轮不到一个死人担忧。”

沈顷绾垂眸望着手心,微微蹙了蹙眉,看也不看地上死透的黑袍人一眼,便径直走向了门边的门案,就着木案铜盆里的清水,将双手洗净。

绿荫站在沈顷绾背后,有些担忧的蹙眉问道:“郡主,暗使是皇帝陛下豢养的亲信,您杀了暗使,又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沈顷绾洗净双手后,以丝帕拭去手上的水珠,头也不回道:“自然是如实说。”

绿荫闻言眸子一亮:“难不成郡主打算动手了?”

沈顷绾摇了摇头,她垂眸望着铜盆里,那荡漾着她面容的水面,低声喃喃道:“不,现下时机还未到,还需再隐忍些许时日。”

“可是,今日郡马爷夜闯王府,郡主又杀了暗使,恐怕陛下又会对郡主起疑。”

沈顷绾收回了目光,回身盯着地上黑袍人的尸身,启唇淡淡道:“他疑心我也好,总好过将矛头对准将军府。”

绿荫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后,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绿荫还有一事不明,可否请郡主替绿荫解惑。”

沈顷绾阖首,有些倦怠的走到书桌后坐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抬手以修长的指尖轻轻揉了揉额角:“你且问。”

绿荫走近了几步,疑惑问道:“陛下为何好端端的,突然疑心起郡马爷与林将军来?”

沈顷绾闻言突然睁开眼,清冽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寒芒,她漫不经心的反问了一句:“突然疑心?”

沈顷绾这声反问,让绿荫更加疑惑:“陛下不是一直对林将军宠信有加?早年听宫里流传,陛下醉酒后,还曾私下与林将军以兄弟相称?也就唯有几年前太子之事,陛下这才对林将军疏远了一些。”

林铮多年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在朝中的威望极高,晋国能有如今这般地域辽阔的版图,便是他当年拼死打下来的。他为晋国立下的功绩,可谓是无人能及。

他风头正胜之时,京城满街的说书人,一拍案讲的便是他在战场,所向披靡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丰功伟绩。

自古帝王便怕手下臣将功高盖主,可皇帝不仅不怕林铮反叛,反而他愈是立功,就对他愈发宠信,不曾对他有丝毫忌惮。

沈顷绾幽幽叹息一声:“绿荫,你还是太过天真。”

绿荫不知沈顷绾为何突然有如此一叹,有些茫然的轻唤了一声:“郡主?”

沈顷绾神色复杂的勾唇一笑,轻描淡写的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二十多年前,林将军痛失爱子险些丧命那一战。你当真以为,只是军中一个小小司马反叛,这才导致林将军损一子残一子,甚至九死一生险些连自己性命都不保?旁人不知内情信了,倒实属平常,可林将军”

绿荫闻言被吓了一跳:“郡主,您是说当年那一战,是陛下授意”

话没敢说完,绿荫便环顾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的又问道:“您的意思是,林将军恐怕也知晓其中内情?”

沈顷绾微微垂眸,语气间竟是有些许苦涩庆幸:“大智若愚,这些年来,林将军若不装作一无所知,恐怕如今这京城,就少了一座威远将军府,多了数不尽的冤魂。”

其实沈顷绾并未将话说完,若是当年林将军没有隐忍,这世上可不仅少了一座威远将军府,也会少了一个让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又粗又长,满足你们这些小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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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265

那夜从王府回来后, 林思慎就像是丢了魂一样,成日浑浑噩噩的,不是闷头倒在床榻上睡觉, 就是将自己锁在书房内,一待就是一整日。

虽然她对那夜发生的是闭口不谈, 可陪伴她身侧多年的墨竹,却已然从她异常的举止中, 窥探到了其中内情。

墨竹与席浅默契的从未在林思慎跟前提起沈顷绾, 墨竹甚至还将沈顷绾遗留下的物件, 偷摸收了起来, 锁在了一间对方杂物的厢房。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只要林思慎看不见那些物什, 自然就不会睹物思人。

自从沈顷绾带着兰青绿荫般离将军府后,偌大的琉关阁,就只剩下林思慎墨竹,还有搬来与她们同住的席浅。

闷在府内这大半个月, 林思慎的身子是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消瘦了下去,昔日时常挂在面上的和煦笑意,也再未自她面上出现过。

就连胃口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一整天塞进肚一两块糕点,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柳卿云瞧着实在心疼, 府内的厨子来回换了好几个, 最后她看不下去便亲自下厨, 变着花样给林思慎烧菜做饭。

一开始林思慎给她面子,还勉强吃下些饭菜,可没多久就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也就只有席浅精心替她熬煮的药粥,她能勉强喝下半碗。

就林思慎现下这副身子, 别说早朝,怕不是出门走上几步便能倒地晕了过去。

柳卿云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她甚至气的想要将林思慎的脑子敲开,看看那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就为了那么一个女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可任她再怎么气,最后也只剩下满心的怜惜无力。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席浅身上,期盼着她能将林思慎治好,可席浅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她早便说过,林思慎身上的伤她尚且能医治,可这心病又怎能用药石来医。

这日柳卿云来了琉光阁,将席浅和墨竹两人拉进了一个厢房,欲与二人商议对策,让她们帮着想个法子医好林思慎的心病。

可席浅对此也毫无办法,她无奈轻叹了口气道:“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慎儿如今的心病旁人是医治不好的,除非让沈顷绾亲自开解,否则”

她话还没说完,柳卿云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案愤愤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要我厚着脸皮去求她沈顷绾?就是天打雷劈,我也不会去求她,慎儿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还不是她这狐媚妖精作弄的。”

靠在门边出神的墨竹,被柳卿云吓了一跳,怔怔地抬眸望了过来。

柳卿云一边在屋内急得团团转,一边念念有词的历数沈顷绾的罪行,过好一会后她才逐渐安静了下来,垂头丧气的坐在席浅身旁。

屋内陷入了一阵低迷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卿云突然双眸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盯着墨竹:“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也许有法子能解开慎儿的心结。”

墨竹被她盯的有些心慌,抿了抿唇疑惑问道:“夫人想起了什么人?”

柳卿云扯开唇角笑了笑,快步走到墨竹身旁,抓着她的手问道:“小竹,你可还记得云记胭脂铺的那位云老板?”

墨竹闻言怔怔地望着柳卿云,其实柳卿云一提起云鎏,墨竹心中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卿云侧头想了想,思忖着道:“那位云老板曾是凝香楼的花魁,我若没记错,她与慎儿颇有渊源。”

墨竹神色复杂的轻声道:“夫人说的是云鎏姑娘吧。”

柳卿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了一丝欣喜:“没错,我说的就是那位云鎏姑娘,我可还记得当年慎儿时常待在凝香楼,就是日日与她厮混在一起。”

墨竹有些无奈的蹙眉:“夫人,您该不会是想”

柳卿云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的兴奋追问道:“你可知那位云老板如今身在何处?”

墨竹望着柳卿云楞了好半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面对着柳卿云那抓到救命草似的欣喜面容,她到底还是犹豫的垂下头去了。

——

京城已入深冬,天气也愈发寒冷了起来。

这日林思慎一如往常,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后,早早起身披上了外衣。

风刮了一整夜到现下都没停过,床榻边暖炉里的炭火正烧的通红,夜里墨竹起夜添了好几次炭,将屋内烘的颇为暖和。

林思慎起了身,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抬手落下了木栓。外头的风实在是大,将木窗黏的死死的,林思慎费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才将它推开。

木窗才开,一股刺骨的冷风就裹挟着雪花扑在林思慎苍白的面容上,她下意识地偏开头避风,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片白茫茫中,散落着几点艳红。

她回过头来凝神望去,却见院落中已是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而角落种的那几株梅花,一夜之间悄然盛开,簇簇艳红的花朵点缀在枝头,与地上墙瓦上的层层白雪交相辉映。

不知是凑巧,还是听到了动静,林思慎站在窗前才待了一会,墨竹就端着烧好的温水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见林思慎穿着单薄的衣裳依在窗前发楞,墨竹忙不迭放下铜盆,取了云塌上的狐裘快步走了过来,利落的披在林思慎身上。

“公子小心着凉,昨日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雪,外头正冷着呢。”

林思慎心不在焉的随手拢住狐裘,目光从梅花树上移开,落在一旁那颗硕大凋零的梨树上,口中呼出一团冷气,失神的喃喃了一句:“梅花开了,那这梨花又何时开?”

见她仍是这般怅然若失魂不守舍的模样,墨竹幽幽叹了口气:“公子莫不是傻了,梨花自然是春日才开的。”

林思慎闻言垂眸笑了笑,转头望着墨竹道,自嘲道:“我倒真像是傻了。”

这些日子,林思慎过的实在是迷糊,像是活在梦似的。今日被这冷风一刮,她这才好似如梦初醒,恢复了些许神智。

墨竹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转身走到床榻边收拾,背对着林思慎低声叮嘱道:“公子若实在睡不下,就趁水还热着,赶紧洗漱了吧。”

林思慎靠在窗边,盯着墨竹忙碌的背影,思忖了半晌后,开口问道:“墨竹,我一直想问,你这两日可是有心事?”

墨竹顿了顿,轻声敷衍道:“奴婢哪来的心事,公子别多想了。”

“那就是有事瞒着我。”

林思慎眉尖微微一挑,虽说她这些日子的确是魂不守舍,可也不至发现不了身旁人的变化。就这近两日,墨竹的言行举止,与平日相比的确是稍显怪异了。

墨竹闻言转身望着林思慎,两人之间相隔不远,依靠在窗边的林思慎消瘦的有些不成人形了,昔日笔直的背脊稍稍有些佝偻,苍白的面容上甚至瞧不见一丝亮色,显得颓然而低迷。

唯一不变的,便是她那双漆黑的眸子,虽然黯淡了不少,可当她望着墨竹时,还隐隐透着一丝熟悉的忧虑关切。

她迎着墨竹复杂的目光,勉强勾唇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半开玩笑的调侃道:“你若有什么心事,就说来与我听听。虽说你这脾性,偌大的将军府没人敢招惹,可若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自有我替你去教训。”

看着林思慎面上那抹强装的笑意,墨竹突然觉着鼻子发酸眼底发热,险些落下泪来,她扭开头去,手上忙碌着收拾床榻:“有公子在,谁人敢欺负到奴婢头上来。”

林思慎瞧见了墨竹眼底隐忍的泪意,她耸了耸肩,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若是父亲欺负了你,我可就没本事替你讨个公道了,大抵只能陪着你偷偷骂上他两句。”

林思慎这句刻意逗趣,是想要哄墨竹开心。若换做以往,墨竹也该被她逗笑了,如今她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她背对着林思慎一动不动地站在床榻边,心中阵阵发酸,到底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林思慎似乎已经走到身后了,墨竹忙不迭的垂下头去,不敢让林思慎瞧见面上的泪痕。

就在她想要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时,两只手却突然从她脸侧自后伸到了她眼前,捏紧了拳头晃了晃,紧接着,林思慎那带着一丝温柔宠溺的声音,轻轻飘入她耳中。

“这是谁家爱哭的小丫头,快来猜猜本公子哪个拳头里,藏着一只小蚂蚱。”

林思慎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墨竹好不容易忍住的泪,顷刻间又如雨落下。她一转身竟是投入了林思慎怀中,双手攥进林思慎腰侧的衣裳,埋在她肩头,难掩悲痛的咽呜出声。

或许谁也想不到,如今瞧着沉稳寡言的墨竹,年幼时却是个实打实的爱哭鬼。

席浅还未离开将军府时,墨竹年纪尚幼,那时她就总爱跟在林思慎身后,一不小心磕了碰了,甚至是腿短跑不快被林思慎甩开了,她都会委屈的蜷成一个小团子,找个角落躲起来咽呜抹泪。

每当这时,林思慎就会坏心眼得跑来吓唬她,握着拳头伸到她跟前,骗她自己手中抓着小蚂蚱。

小墨竹最怕的就是蚂蚱,次次都被她吓得躲起来捂着眼睛不敢看。

然后林思慎就会千方百计地哄骗她睁开眼,直到她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瞥一眼,瞧见了林思慎两只手上藏着的榛子糖,便会立即破涕为笑,嘴里被林思慎塞了一颗糖后,又开心的跟在林思慎身后东跑西跑。

直到席浅离开将军府后,墨竹才一夕之间变成了个小大人,从此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直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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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266

墨竹今日之所以情绪失控, 是心疼林思慎,亦是替她觉着委屈。

林思慎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心中也有些愧疚, 她知晓这些日子来,她不仅是折磨了自个儿, 也是折磨了身旁这些真心替她着想的人。

兴许经此一事,她也应当学着放下了。说到底, 她与沈顷绾终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两人所求亦是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