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80(2 / 2)

哪怕最后头疼欲裂,她也想不起丝毫。

今日见了琉关阁后,林思慎不知为何心下有些沉闷,尤其望着那扇紧闭的木窗,她隐隐觉着那窗后应当住着什么人。

回了院落后,林思慎坐在窗前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墨竹心下有些忐忑,陪在一旁站了许久,到底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公子,您再想什么?”

林思慎偏头看了墨竹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轻声问道:“墨竹,我且问你,琉光阁内曾住着何人?”

墨竹神色微微一动,抿了抿唇垂下头去,心下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开口。

其实她心中明白,在将军府内,她们也许可以闭口不谈沈顷绾,可她们终究不能堵住全京城人的口,只要林思慎出府,就一定会从她们口中听闻沈顷绾的名字。

墨竹深吸了一口气,她上前一步,凝视着林思慎的眸子,缓缓开口道:“琉光阁里,的确曾住过一个女子。”

林思慎挑了挑眉,丝毫不觉意外:“那女子姓甚名谁,又为何会住进琉光阁?”

墨竹绞着手指,万分犹豫道:“她她是与公子成婚后,才住进琉光阁的。”

“成婚?”

林思慎垂眸喃喃了一声,而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迫切的急声问道:“既然成婚了,那女子可发现我的身份,她就未曾告发?”

墨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思慎脸上,一字一句的柔声道:“公子与那女子之间有过约定,她不将公子身份揭露,公子亦要助她辅佐四皇子。”

林思慎细细思忖了片刻,眸中闪过一道亮光,她勾唇一笑道:“这倒是对的上,我曾与九王爷的独女有过婚约,与我成婚之人可是她?”

墨竹心下一颤,目光骤然慌乱了几分,生怕林思慎会想起沈顷绾的名字。

林思慎抬手摸了摸下巴,笑着沉吟道:“我好似记着,她名唤沈沈”

说到沈字,林思慎的声音突然微弱了下去,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消失,她有些困惑的曲指敲了敲脑袋,低声喃喃道:“我明明该记着她的名字,可为何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0-10-21 23:59:23~2020-10-24 00:5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279475、hasaki、阿骰啊啊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弦歌、小迪今天有没有乖、37616763 20瓶;小葱 10瓶;作者都是大好人 4瓶;绾绾是人间理想 3瓶;TimmyIC、小九、21090561 2瓶;摇尾巴-8888、修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6章 276

林思慎实在是想不起那人来, 仿佛有什么在抗拒她去探究遗忘的记忆,她越是细思,脑中就越是针刺般疼痛难忍。

墨竹陪在她身旁柔声细语的安抚了许久, 她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夜里用过晚膳吃了药, 林思慎早早就被墨竹搀扶上了床榻歇息,可她合上眼躺在了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半天,也无法安然入睡。

她自个儿爬了起来披上裘衣, 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打算推开木窗吹吹风偷偷气,也好让闷痛的脑袋清醒一些。

可才落下木栓,不等她伸手使力推门,窗门便由外被一股力轻轻拉开了。

林思慎心下一惊,急忙倒退了两步,警惕的盯着缓慢敞开的窗门, 沉声质问了句:“是谁?”

还未见来人, 窗外便冷冷淡淡掷地有声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黎洛。”

林思慎认出了黎洛的声音,急忙上前一步, 推开了半敞开的木窗,偏头一看, 果然瞧见了站在一侧, 身穿黑衣短打背负长剑的黎洛。

窗外一阵阵冷风随之灌了进来, 刮在林思慎脖颈上,犹如刀割一般刺痛冰凉。她忍不住身子一颤, 抬手紧紧拢住了衣襟,惊喜的盯着黎洛,侧身让开了些,口中有些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黎洛从窗外翻身进来, 抖了抖满身的风霜,一双冷厉幽暗的眸子径直落在了林思慎身上,轻声开口道:“自从得知你被闻行任重伤后,许久未见你现身,这才打算过来瞧瞧你是否无恙。”

见林思慎身形消瘦孱弱,面容更是毫无血色,裹着厚厚的裘衣被冷风一刮,似乎都有些身抖,黎洛眉头微微一皱,转身抬手将木窗关上。

木窗阻绝了呼呼冷风,身子的寒意消了些,林思慎这才长舒了口气,她扬面笑了笑:“身子弱了些,不过倒也无碍,劳你费心了。”

黎洛上下打量着林思慎,有些担忧的抿了抿唇道:“你当真无碍?”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抬手便轻轻抓住了黎洛的衣袖,结了霜寒的衣袖有些冷硬,林思慎指尖微微一蜷,拽着她便往床榻边的火炉走去:“外头风寒,你还是先过来烤烤火吧。”

黎洛没出声,目光始终落在林思慎身上,好一阵打量。

林思慎虽说身子骨弱了,可精神看上去却是不错,她将黎洛拽到了火炉旁坐下,又提起一旁的茶壶,替黎洛斟了一杯水,随手递给了她,口中还笑道:“墨竹那丫头怕我夜里口干,放了一壶参茶在火炉旁烫着,你正好喝上一杯驱驱寒。”

黎洛伸手接了过来,双手捧着茶盏,漆黑深邃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林思慎。

林思慎坐在床榻边,若无其事的抬眸与黎洛对视了一眼,轻声笑问道:“孟雁歌伤养的如何了?”

黎洛眉头微微一蹙,启唇道:“早便痊愈了,她伤好后我便将她赶了出去,留她在,我一日都不得安宁。”

林思慎闻言怔了怔,又问道:“那她可有住处?”

黎洛好似不太想与林思慎谈及孟雁歌,只随口应了句:“她自会寻到住处。”

林思慎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口气戏谑道:“你与她也算是老相识,怎得还如此厌烦她。”

黎洛眸光微微一闪,冰冷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增添了几分暖意,她淡淡开口道:“我向来便厌烦她那等行为不检油嘴滑舌之人。”

听她这般说,林思慎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任你如何冷言冷语,她也偏爱缠着你。其实孟雁歌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算不上行为不检,有时也不失有几分可爱。”

黎洛闻言紧蹙了眉头,似乎对林思慎的话并不认同,她可不觉着孟雁歌此人能与可爱沾上边,不过她也没当面反驳林思慎,只是并未接过话来。

林思慎也看出黎洛并不想与自己谈及孟雁歌,便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半是试探半是诉苦的说起了自醒来后,自己心中的烦恼。

黎洛是何等的心思细腻,从林思慎的讲诉中,很久就敏锐的发现,林思慎这一次重伤好似是将有关沈顷绾的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她娘亲以及将军府里的所有人,似乎有意向她瞒住了沈顷绾此人,偏她又想刨根问底,这才会如此心烦意乱。

面对林思慎的疑惑,黎洛一时也不知是否该据实相告,无论是为了林思慎好,还是私心作祟,她似乎也不想在林思慎面前提起沈顷绾。

可她到底是不会骗林思慎,在林思慎的几番追问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将沈顷绾的名字脱口而出。

“沈顷绾。”

初听到沈顷绾的名字时,林思慎下意识地楞了楞,她迟疑了一会,而后思忖着,口中不停重复喃喃着,这个对她而言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名字:“沈顷绾,沈顷绾。”

黎洛攥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林思慎,目光在脸上来回打转,探究着她是否记起了沈顷绾。

就这么默默嘀咕着,林思慎的双眸从晦暗迷茫转而清明,半晌后,她突然一抚掌,大笑了一声道:“如此一来,倒真是对上了。”

黎洛被她这话惊的心下一颤,蹙眉有些急切地问道:“何为对上?”

林思慎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了几分了然神色,她勾唇一笑道:“沈顷绾乃是九王爷的独女,我自小便与她有婚约。我和她奉旨成婚后,私下达成了一个交易,互不相扰互惠互利,她这才没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说的这些的确是真,莫非她真的想起来了,可为何她神色如此坦然平静?

黎洛怔怔地望着林思慎,一时之间有些错愕茫然。

林思慎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眸中快速的掠过一道亮光,她并未发现黎洛的异样,只是徐徐站起身来,负手在黎洛身旁踱步,口中振振有词。

“闻行任之所以伤我,于我来说并不是无妄之灾。闻行任早年曾在青州任职,而九王爷的封地又在青州,他自然与沈顷绾相熟。两人情投意合海誓山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奈何我与沈顷绾早有婚约,我们完婚之后,闻行任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因此才对我心生恨意。”

“因我是女子,沈顷绾与我成婚之后仍是完璧之身,她并未背弃与闻行任的情意。奈何她一心辅佐四皇子,为了拉拢威远将军府,这才不得不与我当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甚至瞒着自己的情郎,以至于闻行任误会了我们二人。”

说到这,林思慎一双眸子是越来越亮,她猛然一转身,望着有些呆着的黎洛,继续道:“墨竹今日说我与那女子两月前和离,想来定是约定之期已到,我们二人才因此和离。闻行任不知我与沈顷绾之间乃是清白,在茶楼喝了几杯酒,又见我与云鎏同行,以为我辜负了沈顷绾,这才借了酒意对我大打出手。”

一阵滔滔不绝之后,林思慎终于长舒了口气,仿佛积压在心中的郁结被一扫而空,尤其的痛快:“如此一来,那些事便都严丝合缝的关联起来了。”

说完,她颇有些得意的垂眸望着黎洛,求证道:“黎洛,我猜想的如何?”

黎洛逐渐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瞥了林思慎一眼,薄唇微微一颤,好半晌后才垂眸低声道:“你的确猜的八九不离十。”

除了与沈顷绾之间的感情,林思慎还真猜中的大半。

凭借着从墨竹黎洛口中的只言片语,再联系脑海之中漏洞百出的记忆,她将所有事都和沈顷绾串联了起来,却唯独遗漏了自己与沈顷绾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反倒是将闻行任和沈顷绾两人,当作了一对矢志不渝命途多舛的痴男怨女。

忘记沈顷绾后,林思慎的心境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她未曾爱上沈顷绾,心中只牵挂着与她血脉相连的至情之。

她不信自己会眷恋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人,更何况那人还与她同为女人。

见黎洛认同了自己的猜想,林思慎喜上眉梢,她缓步走到黎洛身旁坐下,笑着长叹了口气道:“不将这些事想个清楚明白,我夜里都睡不安稳。”

说着,她偏头定定的望着黎洛,抬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柔声道:“若是旁人我兴许不信,可我知晓你不会瞒我。”

因黎洛的肯定,林思慎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便是真真实实发生的过往。

黎洛闻言垂下眸子,避开了林思慎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的轻声问道:“你当真这般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有私心。”

林思慎笑了笑,她目光温柔的凝视着黎洛冰冷的侧脸,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来,我见惯了太多阴谋算计,有时连至亲之人都不能尽信。可唯有你,黎洛,你是普天之下我唯一信任的人。”

这不是笼络也不是收买人心,林思慎是真的信任黎洛,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可她就是笃定,她能信任黎洛。

她能安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沉默寡言,看似冷情薄性的女子。

林思慎这一番肺腑之言,犹如一股暖意,轻飘飘的将黎洛的心包裹了起来,她缓缓抬眸,望进了林思慎那一双清澈而温柔的眸子。

也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还是黎洛本就觉着忘记沈顷绾于林思慎来说,是最好的结局。虽心下有些愧疚不安,可她还是轻轻阖首。

无声的默认了林思慎所说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感谢在2020-10-24 00:59:35~2020-10-24 23:2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老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骰啊啊啊、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老板 20瓶;YCY&CYH 12瓶;TimmyIC、青青 2瓶;修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7章 277

林思慎这伤一直养到了草长莺飞风和日丽的春日, 这两月,她衣食住行皆靠墨竹帮衬,每日只靠墨竹推着木轮椅带她在府内转悠一圈。

这期间将军府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就是珍珠九月怀胎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婴。

虽然林思慎一直矢口否认这孩子是自己的骨血,可真真假假老夫人已不甚在意, 将那男婴抱养在了佛堂。

将军府的人默然那孩子是林思慎与珍珠的私生子, 除了私下嘀咕几句外,也不敢在明面上说些让林思慎难堪的话。

当初被珍珠构陷的内情, 林思慎亦是忘了大半,不过她心下了然。

无论这孩子的生身父亲是何人, 他也终究是无辜的。虽珍珠被他人诱骗做了此等蠢事,可她到底是将军府的人,将她的孩子留在将军府养育,也算做了件善事。

诞下那男婴后,珍珠愈发的沉闷寡言,每日浑浑噩噩的将自己锁在屋内, 不理旁人也就算了,连那嗷嗷待哺的孩子也不愿多看一眼。

老夫人见状也是无奈, 吩咐人收拾了间院子, 让珍珠住了进去, 让人每日给她送上三餐稍加照顾。

而将军府发生的另一件事, 便在几日前,林大将军率府上家将, 气势汹汹的将刚从天牢被放出来的闻行任堵在了门前, 狠狠教训了闻行任一顿。

此事说来,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威远将军府的人与镇远将军府的人,如市井之徒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斗殴, 吓得四皇子和二皇子都纷纷赶来劝架,何其的荒唐可笑。

就连许久没露面的老皇帝,得知此事后也终于现了身,亲自开口平息了两人的恩怨,斥责了他们二人一通后,又罚他们在府上闭门思过。

当初林思慎被闻行任打伤后,四皇子就当机立断地将闻行任给关进了天牢,也算是助闻行任躲过了一难。

要知林大将军的脾气,整个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林思慎被打伤的当日,怒不可遏的林大将军就领着人堵住了四皇子,非让他将闻行任给交出来。四皇子费尽了口舌,好说歹说才将他给劝了回去。

这回林大将军也算是替林思慎出了口恶气,听说他一拳就将闻行任打的倒地不起,自知理亏的闻行任不敢还手,还硬生生挨了好几脚。直到四皇子和二皇子赶来拦着,他才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

这出闹剧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百姓都觉得林大将军替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是情理之中,毕竟闻行任理亏在先。

若是林思慎没挺过来,真被他打死了,林大将军就是让他赔上一条命,他也不冤枉。

虽然林将军痛打闻行任,这事听起来颇为解气,可林思慎对此却是头疼不已,又气林将军鲁莽,又气自己那日晚了一步,没将他给拦下。

原本闻行任打伤她是理亏,日后伤好上了朝,她卖个可怜还能让皇帝严惩闻行任。就算不如此,她也能替闻行任求个情,卖他个面子,总能讨来些好处。

如今倒好了,林将军出手将闻行任给打了,就算闻行任伤不重,可只要他在床上多躺几日,他与林思慎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两厢扯平了。

被人无端打伤,还一点便宜没占上。

林思慎也知道,林将军这般做是心疼她,想要替她出口恶气。可他这般好心办坏事,却让林思慎心底有气也发不出来。

让林思慎气的胸闷的事,还不止这两件,还有一件更让她头疼的事。

林思慎的罗网之所以能遍布天下,便是因她私下花费了数不清的钱财张罗,从上至下养活了上千人,还收买了暗影门的那群刺客,任她调遣差使。

黎洛便是她从暗影门雇来的。

她能富可敌国,靠的就是遍布晋国的茶叶生意,除此之外便是绸缎庄胭脂铺。晋国有饮茶之风,所以最赚钱的生意,还是卖茶叶。

早年,林思慎刚刚经营茶叶生意时,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后来生意逐渐稳固后,各地的茶铺往来流水,她都交给了手下人打理,偶尔扫一眼送来的账本。

一直以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最近出了个大问题,从临安运往各地贩卖的茶叶,在途径青州边沿辖地,被青州的知州给拦了下来,非说他们运的是私茶。

而他们呈上去的通行文书,也被那知州蛮不讲理的缴收不予发还,将人和货物一同扣押在了青州境内。

户部的官员林思慎早就打点过,次次都是这般运送货物,偏偏这回出了事,还是在青州出了事,也不知是谁想要断了她的财路。

林思慎端坐在书房内,蹙眉审阅着手下送来的信函,看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出口啐了一声,拍桌愤而起身道:“这青州知州陆子衿实在可恶至极,户部发放的通行文书都递到他手上了,他却还扣着人和货不肯放。”

骂的急了,惹得胸口阵阵发紧,林思慎脸色一白,躬身捂唇轻咳了几声。

墨竹在一旁看的心急,连忙递来一杯参茶:“公子,您消消气小心身子。”

林思慎摇了摇头,推开了茶盏:“不行,这批茶叶已经耽搁了好几日,不能再拖下去了。”

墨竹无奈,只能轻嗔了一声:“公子,您伤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若是再这般殚精竭虑,怕不是又要病倒了。”

林思慎闻言不悦:“我如今身子骨是弱了些,可也不是那风吹就倒的药罐子。”

墨竹放下茶盏,柔声哄道:“是是是,您不是那风吹就倒的药罐子,可您今日在书房待了大半日了,闷着也难受,不如出门走走散散心吧。”

林思慎摆了摆手,正色道:“躺了两个月,手上的事多的很,事事都耽搁不得。我若再不将这些事都处理好,恐怕下面的人都该乱套了。”

说完也不等墨竹反应过来,林思慎便蹙眉在书房内踱步,思忖着嘀咕道:“这事说来也奇怪,陆子衿向来不会为难我,怎么这回却无事生非,偏要惹到我头上来。”

青州是九王爷的封地,陆子衿自然就是九王爷的人,他这回连户部发放的文书都不理会,蛮横的将林思慎的人和货扣押了起来,想必是暗中有人授意。

就这么嘀咕了几声后,林思慎勾唇冷冷一笑,眯着狭长明亮的眸子,悠悠开口道:“青州,九王爷。”

墨竹在一旁听着有些心惊,试探着问了句:“公子,您想到了什么?”

林思慎不屑的撇了撇唇角:“还能有什么,自然是有人不痛快了,要给我几分颜色看看。”

墨竹又问道:“公子指的是何人?”

林思慎背对着墨竹,头也不回的笃定道:“自然是那青阳郡主沈顷绾。”

自从林思慎知晓沈顷绾与她成过婚后,墨竹每回从她口中听到沈顷绾三字,都觉着心惊肉跳,她垂下头轻声道:“许是公子多想了,虽是青州发生的事,可也未必能与青阳郡主扯上关系。”

林思慎闻言低笑了几声,深吸了口气道:“墨竹,你难不成忘了父亲前几日才将闻行任打伤?她的情郎被父亲打伤了,她定是要来寻我的不痛快。”

这般说着,林思慎又踱步走回了书桌后坐下,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撑着额角似笑非笑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我与我这位昔日的娘子之间不仅没恩,反倒是积了不少仇。”

墨竹缓缓回过神来,望着林思慎那慵懒而又戏谑的神情,垂眸犹豫着问道:“公子,那您打算怎么做?”

林思慎眉尖一挑,颇有些兴致:“说起来,我倒是对她有些好奇,许多事我都记着,怎么就偏偏忘了她。”

听得林思慎这般说,墨竹猛然一抬眸,蹙眉急声道:“公子本就是因她才被闻行任重伤,忘了她又有何稀奇。”

林思慎的目光落在墨竹身上,若有似无的扫了眼,柔声笑道:“墨竹,为何每回我提到青阳郡主,你总是这般紧张。”

墨竹怕被林思慎看穿了心思,偏开头去低声道:“公子多想了,奴婢是恨极了她,若不是因她公子也不会受伤,奴婢这才”

林思慎点了点头,似乎放松了警惕:“仅此一回,你又何必记恨她。”

墨竹忍不住轻声开口问了句:“那公子呢?公子难道就不记恨她?”

林思慎淡淡一笑,神色颇为释然:“倒也说不上恨,我不过因她与情郎之间的纠葛,受了无妄之灾罢了,只能算我命数不济。”

说到这,林思慎话音微微一顿,接着她眸中突然掠过一道冷光,唇角笑意也跟着冷淡了几分:“不过她授意陆子衿扣了我的人,还扣了我的货,倒真是惹恼了我。不管她是不是护着她的情郎,我还真想去会会她。”

墨竹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子这是何意?”

林思慎笑而不语的站起身来,一拂袖缓步走到了门前,抬手推开了房门后,转头冲着墨竹眨了眨眼:“备轿,咱们现在就去王府会会这位青阳郡主。”

第278章 278

其实林思慎对沈顷绾还是颇为好奇的, 毕竟这个在她伤重醒来后,唯一被她忘得一干二净的女人,不仅与她成过婚, 还曾私下与她有过契约。

虽然她们之间的契约关系,看来似乎并不牢固, 她的这位前任娘子,仅仅为了替自己的情郎出气,转头就对她翻脸不认人了。

去王府的路上, 林思慎端坐在马车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翻阅着一本卷宗,也不知她究竟在看些什么,不时挑眉微笑饶有兴致,又不时蹙眉沉思神色晦暗。

墨竹在一旁显得有些坐立难安,总时不时的抬眸,欲言又止的看向林思慎。可话到嘴边,她又似乎觉得不妥, 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一阵,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林思慎自然察觉到了墨竹的异样, 但她不甚在意, 只是合上卷宗笑了笑,抬眸看了墨竹一眼, 随手将卷宗丢在了一旁, 意味深长的叹了句:“我这位娘子,看起来倒真是不简单呐。”

墨竹闻言,眼角余光特意瞥了眼角落的卷宗,只见封面上不着笔墨,唯有侧面线封之处, 用黑墨圈了一个字。因离的有些远,那又是个蝇头小字,墨竹一时没看清,便又多留意了两眼。

林思慎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抬手拾起了卷宗,轻声一笑递到了墨竹跟前:“你若好奇,不如自己翻开看看里头记载了些什么。”

卷宗递到跟前,墨竹这才看清那黑墨圈起的字乃是当今皇姓,沈字。

她脸色微微一变,急忙垂眸道:“奴婢不敢。”

林思慎无奈摇了摇头,将卷宗放在了她身旁,轻声道:“你与我又何须见外,看看也无妨。”

说完,她便又一拂袖拢紧了衣襟,似笑非笑道:“其实这上头倒也没写什么,不过是记载了沈顷绾这些年来,在京城办的大小杂事。你与娘亲不愿与我说,我也就只能让人送来卷宗,自个儿翻翻瞧瞧,也好见她之前心里留个底。”

墨竹抿了抿唇,心神不宁的偏开头去,她到底是不愿林思慎与沈顷绾再有交集,可她也知晓这事是拦不住的,只怕越是有人拦着,林思慎就会对沈顷绾越发好奇。

见墨竹对沈顷绾如此避讳,林思慎的确对沈顷绾愈是好奇:“墨竹,沈顷绾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她在府上时,我与她平日是如何相处的?”

墨竹迟疑了片刻,半真半假的缓缓开口道:“郡主一日除去用膳歇息的时辰,空闲时便是留在书房内,鲜少会出门。公子与郡主看似相敬如宾一派祥和,实则暗自提防揣测。”

当年林思慎和沈顷绾才成婚不久时,两人便是这般相处,墨竹此番话到也不算是蒙骗林思慎。

林思慎只扫了墨竹一眼,便心下有了底,她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她是四皇子的幕僚,而我私下又受二皇子指派,本就是各为其主,自然上不了一条船。”

说话间,林思慎摸着腰间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梭着上头的纹路,思忖着又道:“依卷宗记载,此女子的心机智谋皆是上人,她若只是想替情郎出气,给我使这等绊子,实在不符她的气度谋略。想来她这般做,应当是另有打算。”

墨竹顺着她的话问了句:“那公子的意思是?”

林思慎眸光一闪,沉声道:“依我看,她这分明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引得我登门去见她。”

其实只要知晓林思慎与沈顷绾之间的纠葛,那沈顷绾的意图就昭然若揭了。墨竹自然也知晓,可她却是有苦难言。

马车平缓的驶过街市,没一会就到了王府门前,被守卫抬手拦了下来。

林思慎端坐在马车上,抬手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瞧见车夫正上前与守卫低语。那守卫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时点点头,而后装作无意般扫了眼马车。

透过车帘缝隙,林思慎与那守卫对视了一眼,那人当即收回了目光,义正言辞的说要回去启禀王爷,说罢便转身往府门走去。

林思慎收了手,懒懒往车厢上一靠,似笑非笑的微勾了唇角道:“墨竹,咱们今日该要在人家门前好一阵等了。”

墨竹闻言,忙不迭提议道:“既然他们刻意为难,那咱们不如打道回府。”

林思慎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不紧不慢道:“倒也不算刻意为难,我与沈顷绾好歹和离不久,还和那闻行任闹了这么一出,依九王爷的脾气,将我拒之门外也算是情理之中。”

墨竹有些不解:“公子都这般说了,那咱们又何必自讨无趣。”

林思慎摇头笑道:“非也,咱们今日来是有事要办,沈顷绾不是要见我?咱们只需耐心等上半个时辰,给足了九王爷面子,时辰一到,他自然会敞开王府的大门,叫人请我入内。”

正如林思慎所料,九王爷听闻林思慎登门拜访,当即要让人将林思慎赶走。可兰青适时出现,与九王爷说清了原委。

九王爷虽心中对林思慎有气,可发了一通脾气后,到底还是答应放林思慎入府。只不过他非要让林思慎在门外老老实实等半个时辰,给她个下马威,而后才肯让她进门。

兰青实在是拗不过他,任她好说歹说,九王爷也不肯松口,她只得无奈回去向沈顷绾复命。

林思慎从始至终都没从马车上下来,还抓紧时机合眼小憩了一会,不多不少才过半个时辰,她就伸了个懒腰幽幽转醒,唤了墨竹与她一同下车去。

两人一前一后才踏上石阶,王府的管家忠伯就匆匆赶来请林思慎入府。

这个干瘦精明白发苍苍的老者一见林思慎,便徐徐俯身恭敬道:“小人沈忠,见过林大人,王爷处理军机要务不喜被人打搅,这才委屈了林大人在门前苦等,实在是失礼。”

忙着处理军机要务,这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林思慎勾唇笑了笑,与那王府管家沈忠寒暄了几句,这才在他的引路下,终于进了王府。

林思慎的神态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她缓步跟在沈忠身后进了待客的厅堂,见到了那位端坐堂前,黑着脸的九王爷。

九王爷对林思慎的态度曾有几次改观,可兜兜转转到了如今,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对林思慎是丝毫不客气,也不管林思慎不久前才死里逃生,只冷面冷声爱答不理的应了几声,就满脸不忿的撂下了林思慎,气冲冲的离开了。

在九王爷心里,林思慎还是那个负心薄情不改风流的纨绔子弟,落得如今下场,不过是报应不爽。

虽说关于沈顷绾的事林思慎大多忘了个干净,可九王爷还未回京时,她就已经摸清了九王爷的脾性,再加之她如今与沈顷绾和离,九王爷对她的态度,也在她意料之中。

九王爷离开后,林思慎就与墨竹在厅堂等着沈顷绾,等了好一阵,沈顷绾也始终没现身,反倒是她身旁的婢女兰青跑了过来,说是郡主要请林思慎去王府后花园一见。

空等许久,向来沉稳内敛的墨竹却一反常态的急躁了起来,去往后花园的一路上,眉头紧蹙神色烦闷。

林思慎知晓自己不止一次来过王府,可她却像是初次登门拜访般,看着眼前的雕梁画栋锦绣园景,饶有兴致的不时环顾打量。

除却九王爷外,林思慎还发现了,正走在她跟前领路的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是不善,也不知此前,她究竟是如何招惹了这姑娘。

穿过幽深的九曲回廊,林思慎收回了目光,无意瞥了眼身前的兰青,只一眼,她就瞥见了兰青衣袖上,正沾着细碎的糕点碎屑。

林思慎勾唇一笑,轻声唤了句:“兰青姑娘。”

兰青气鼓鼓的撅着嘴,回身看着林思慎,轻哼了一声:“做什么?”

未免说出口让小姑娘尴尬,林思慎笑而不语的指了指她的衣袖示意。兰青循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瞧见了今日偷食糕点,不小心沾上衣袖的糕点碎屑。

她当即红了脸,急急忙忙的拍干净了衣袖,而后还恩将仇报的冲着林思慎嘁了一声,羞愤道:“没安好心。”

沉着脸的墨竹见她对林思慎这般无礼,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兰青。”

墨竹只语气平淡的唤了声兰青的名字,兰青便急急垂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搅着衣袖弱弱道:“墨竹姐姐,我”

想不到这小姑娘对自己如此不善,对墨竹倒是颇为敬畏,林思慎见状无奈摇头,一拂袖道:“无碍,兰青姑娘领路吧。”

兰青撇了撇嘴,在墨竹的注视下,对林思慎的态度好歹是和善了些,她指着前方道:“前方尽头便是后花园,林大人自行前往,郡主正等着林大人呢。”

说完,兰青忐忑又压抑不住欢喜的往墨竹身旁挪了两步,讨好地拉着她的衣袖:“墨竹姐姐,咱们在这等着吧。”

兰青虽没说清楚,可墨竹也了然这是沈顷绾的意思,她是想要单独见公子。

沈顷绾的意图何其明显,墨竹又怎能甘心让她得逞,墨竹望着林思慎晦暗不明的神色,上前一步急声道:“公子,奴婢随您”

“不必。”

话未说完,林思慎便抬手打断了她,浅浅一笑柔声道:“你且安心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单独见沈顷绾也好,她正有些话想问沈顷绾,也好试探试探她。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狭长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敛,望着眼前回廊尽头的那一片姹紫嫣红,神色一肃,拂袖缓步走了过去。

记载着沈顷绾的那本卷宗上,林思慎亲眼瞧见了自己当年提笔写下的两行字墨,寥寥一行字,足矣让林思慎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沈氏王女青阳,天姿绝色袅娜娉婷,喜怒不形于色,遇事不动如山,城府之深可比妖鬼。与其相处,切记慎之再慎。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故障了,网路又有问题,废了好大的劲才好不容易码出来。

第279章 279

正逢春日, 王府后花园已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幽深潮湿的青石小径直通白溪湖畔,林思慎负手悠然行于其间, 不时抬眸打量这满园的春光秀景。

小径两畔,那些被雨露滋润过的枝叶翠绿欲滴,不时在林思慎垂落的衣摆上轻轻扫过,留下一道濡湿的鲜明水痕。

往前走了没多久,眼前景象愈发开阔, 林思慎抬眸扫了一眼,瞧见了远处的湖畔旁, 正立着一颗花簇枝头的梨树。

枝撑如伞花色洁白,犹如飘零点缀在半空的雪花。

林思慎心念一动,隐约记得琉光阁好似也有这么一棵茂盛的梨树, 想来现下也应当是花满枝头美不胜收。

这般想着, 她出神的走近了两步,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这才猛然发现, 那梨树下赫然立着一位聘聘袅袅的白衣女子。

只见那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瀑, 犹自背对林思慎,玉立在白溪湖畔, 微风拂过时衣袂翩飞青丝摇曳,绽露出白如凝脂的纤细皓颈。遥遥观去, 仿若那洛水临仙亭亭玉立, 虽不过一道渺渺清影,却足矣勾魂摄魄,引人心驰神往。

林思慎驻步遥望了好一阵,又环顾了四周, 这偌大的后花园不见旁人身影,唯有这女子立在湖畔。这般清傲身姿气度,想来她便是那青阳郡主沈顷绾无疑。

林思慎稳住了心神,拂拂衣袖,面上扬起一抹温和浅笑,快步迎着那女子走去。

待走到了近前,还隔着几步,林思慎便徐徐俯身,不卑不亢却有礼有节的拱手行礼:“兵部侍郎林思慎,参见郡主殿下。”

话音才落,林思慎便抬眸瞥了眼身前那道雪白清影,心中竟是盼着沈顷绾快些转身,好让她瞧瞧,这唯独让她忘却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才禁得起自个儿那句天姿绝色的批语。

就这么俯身静立了好半晌,却也不见沈顷绾转身,林思慎心下的隐隐期盼,瞬间换作了不悦失望,她暗自冷哼了一声,只觉沈顷绾的架子摆的实在是足。

不管如何,她与沈顷绾好歹也算夫妻一场,哪怕已经和离,哪怕心中对她诸多不满,明面上也该客气些。

这般想着,林思慎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

等了好一会,沈顷绾这才终于转身开了口,她的声音轻柔好听,好似那山间缓缓流淌的清泉,清清浅浅的飘入耳中。

“林公子起身罢,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郡主殿下。”

林思慎不是没察觉到身上那道停留的目光,她当即舒展了眉头,轻笑谢礼,而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几步之外站着的沈顷绾。

眼帘一掀,沈顷绾的容颜瞬间撞入了林思慎瞳孔之中,待看清了沈顷绾的面容后,林思慎竟是惊羡的呆愣了几秒,她未曾想到,这世间竟真有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

尤其是那双秋水剪瞳,温柔而淡薄,仿佛含着道不尽的千言万语,镶嵌在她雪白的皮肤上闪烁着淡淡光芒,胜过这世间一切的珠宝。

她的姿容月貌,将这满园争相斗艳的春色,压得黯然失色光彩全无。

皎皎兮似轻云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

林思慎怔怔地望着眼前女子,这句诗词情不自禁的浮现于她心中,想当年曹子建在洛水畔偶遇洛神,心境应当与她此刻相同。

原来,她全然忘却的女子,竟是生了这么一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也不知这世间,究竟要何等英武俊俏的男子,才能配的起沈顷绾此等天姿绝色。

林思慎突然有些扼腕叹息,也不知闻行任怎来的这天大的福分,竟是被此等绝色聪慧的女子钦慕。

虽有那么一瞬的惊艳失神,可林思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她偏开了目光,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饰了面上的讶异神色。

她眼角余光偷偷瞥了沈顷绾一眼,却见沈顷绾唇角轻轻一勾,笑意浸染眼底,扫去了面上大半的忧郁,绽露出了一丝暗藏的欣喜。

林思慎唇角笑意一僵,心下竟觉不忿,看来她猜的不错。

瞧沈顷绾那暗自窃喜的模样,果然就是她授意青州知州陆子衿将自己的手下和货物扣押,而后将自己引来此等见她。

她倒还想看看,沈顷绾究竟将她引来,究竟想使什么手段。

林思慎这般揣测着,沈顷绾却又开了口,她目光定定的落在林思慎身上,细细打量了几眼后,突然关切问道:“林公子身上伤势如何了?”

伤势如何?她倒是假惺惺问得出口。

林思慎心中冷哼一声,面上笑意却是不改,她笑望着沈顷绾,刻意调侃道:“托郡主的洪福,若是闻将军的拳头再用上几分力,恐怕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沈顷绾闻言黛眉紧蹙,神色好似冷凝了几分:“我倒是懂些医理,林公子若不介意,不如让我替公子诊诊脉。”

林思慎漫不经心的瞥了沈顷绾一眼,只道自己不过是暗讽了闻行任一句,沈顷绾就这般不痛快了。若让她替自己诊脉,也不知她会动什么手脚。

念及此,她皮笑肉不笑的一拂袖,将双手负在身后,笑声婉拒道:“不必了,我身上的伤已是痊愈,就不劳烦郡主费心了。”

听得林思慎婉拒,又见她面上神色如此防备疏离,沈顷绾神色一黯,心像是被无数细针戳刺般,疼的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这些日夜以来,沈顷绾不止一次潜入将军府,想要见见林思慎。哪怕林思慎依旧躺在病榻昏迷不醒,她只想看林思慎一眼,只要见林思慎安然无恙,她才能安心些。

可每回席浅都雷打不动的守在门外,冷面望着她,无论沈顷绾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放下身段央求,席浅都不肯放她去见林思慎一面。

沈顷绾知晓席浅在林思慎心中的地位,也感激席浅将林思慎救了回来,自然不会对席浅下手强闯,只能次次黯然离去。

直到得知林思慎伤势好转,她这才暗中使了些手段,逼迫林思慎主动上门来见她。

如今她好不容易如愿见到了林思慎,可林思慎却真的全然将她忘却了,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是何等的防备疏离。

一如当初,她们初遇时那般。

沈顷绾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她自嘲的勾唇一笑,强忍着眸中的酸涩,偏开头去一拂袖,缓步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

林思慎一直在打量着沈顷绾的一举一动,她自然也看出了沈顷绾面上的黯然神伤,只不过她不知沈顷绾为何会如此,心下只觉怪异。

她踌躇了一会,念及自己与沈顷绾好歹有旧情在,更何况走了许久,她心口有些发闷,便也没再客气,跟着走了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沈顷绾对面。

虽说林思慎如今对沈顷绾没了当初的感情,可她向来就对女子颇为怜惜,更何况是沈顷绾这等绝色女子,见她神色黯然,当即就心软了几分,更何况,她现下是有求沈顷绾。

见沈顷绾久久未开口,林思慎思忖了半晌,轻咳了一声,轻言轻语的安抚道:“郡主,虽说我父亲下手有些不知轻重,可闻将军好歹是浴血沙场杀敌无数的将军,内功深厚身子骨也硬朗,卧床修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岂料听她这般示好安抚,沈顷绾却是突然蹙眉,不满的抬眸望着她,幽幽反问:“是么?林公子以为我是在担忧闻将军的伤势?”

林思慎本就觉得沈顷绾将她引来,应当是另有所求,她细细一想后,眸光晦暗不明。稍稍迟疑过后,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郡主且宽心,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再追究闻将军伤我一事。”

林思慎不想与沈顷绾为敌,虽有些憋屈,可她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卖沈顷绾一个面子放过闻行任,也好让沈顷绾明白自己的心意。

谁让那闻行任有沈顷绾的垂青,她也只能退一步示好,让沈顷绾能放她的手下与货物通行。

沈顷绾闻言定定的望着林思慎,语气平淡:“闻将军本就是无理伤人,我已奏明皇伯父严惩。明日早朝旨意便会宣告,削去他镇远将军封号,贬为四品都尉。”

此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林思慎心中炸响,惊的她猛然坐起身来,忍不住讶异出声道:“什么?闻行任被贬为四品都尉。”

闻行任被削官职一事,林思慎没收到一点风声,更何况是如此之大的官职调动。虽说闻行任蛮横无礼的打伤了她,可削去镇远将军封号,连降三阶也实在太过夸张了。

这些年来,闻行任好歹东征西战,替晋国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几月前才被皇帝从边关调了回来,敕封镇远大将军从一品武将,。

晋国如今的从一品武将屈指可数,除了威远将军林铮之外,镇远将军闻行任之外,便只有一位年近七旬辞官归隐的老将。

这才封官几个月,闻行任就连降三阶,从一品大将军变成了从四品都尉,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仅如此,闻行任怕不是要成为一个天大的笑柄。

见林思慎如今震惊失色,沈顷绾勾唇一笑,狭长的眸子微敛,柔声问道:“林公子是替闻将军不值?”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难以平复了心绪,她惊疑不定的又问道:“这当真是陛下的意思?”

沈顷绾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一柔:“我苦心劝谏,这才说服了皇伯父。”

林思慎实在是摸不清沈顷绾的意图,闻行任不是她的情郎么,她为何要劝谏皇帝削去闻行任封号贬他官职。

她一脸疑惑的盯着沈顷绾,思忖了许久,才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这般做?”

沈顷绾浅浅一笑,眉眼满是温柔的轻嗔了一声:“别无它意,不过是替林公子讨个公道罢了。林公子若觉得不解气,我还可劝谏皇伯父,另行严惩。”

林思慎被沈顷绾这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只觉沈顷绾怕不是疯了,好端端的用这等眼神盯着自己作甚。

她被吓得站起身来,往后退开了两步,浑身不自在的盯着沈顷绾:“你替我讨公道做什么?我与你已经和离了?更何况你我二人之间,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沈顷绾望着林思慎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下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掩饰了眼底的失落,缓缓站起身来,向林思慎逼近了两步,口中幽怨轻嗔道:“原来往日柔情蜜意如胶似漆,在公子看来竟也是泛泛之交?”

林思慎越听越觉着荒唐,就算她忘却一切,她也不会不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哪怕眼前这个女子是这般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除非沈顷绾不知道她是女子,被她招惹了,一如当初她不经意招惹了云鎏那般,可这绝无可能,沈顷绾怎会是那等痴傻的女子。

否则,她又怎会在沈顷绾的卷宗上留下那几行警示。

更何况墨竹已然告知于她,沈顷绾是知晓她是女子的,既知晓她是女子,沈顷绾更加不会被她蒙骗招惹。

眼见沈顷绾越逼越近,林思慎连连后退,直到后背一凉,靠在了湖畔的一颗柳树上,她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本想扭身躲到一旁去,可沈顷绾却犹如鬼魅瞬间便出现在她眼前,一双玉手将她圈在了自己和树干之间。

沈顷绾的目光温柔而又幽怨,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贝齿轻咬薄唇,倒像极了一个被人辜负的痴情女子:“林公子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戏弄顷绾?”

林思慎一张苍白的脸已经憋得通红,她眼神躲闪的四处张望,想找时机从沈顷绾的怀抱中脱身而出,颤声讪讪道:“郡主还是莫要说笑了?”

看着林思慎涨红的脸,沈顷绾心下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多想放纵一次,不管不顾的将林思慎揽入怀中,一如当初那般亲昵依偎,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可她生怕会吓着林思慎,吓到她日后不敢再来见自己。

沈顷绾勾唇轻声一笑,狭长的眸子轻阖着:“说笑,公子看我像是说笑么?”

林思慎心下是又慌又乱,来之前她早已做好与沈顷绾周旋试探的打算,可唯独没料到,沈顷绾会如此轻佻放肆。

难不成,她此前便是如此与沈顷绾相处,还是说沈顷绾是在故意逗弄她?

林思慎咽了咽口水,憋了好半天才好不容易从嘴里磕磕绊绊的蹦出几个字来:“郡主请自重。”

沈顷绾薄唇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她轻声嗔笑道:“公子,往日这话可是该从我口中道出的。”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恼羞成怒的开口驳斥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岂是那等人,哪怕一世孑然一身,我也不会对你生出那等有违常伦的情意。”

此话一出,沈顷绾似乎有些怔住了,趁她出神之际,林思慎抬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推,却不想没用几分力道,竟就将沈顷绾推的倒退了一步。

林思慎便趁着这机会,从沈顷绾身旁闪身躲开了,逃似的跑远了几步,才松了口气回身看向沈顷绾。

只见沈顷绾默然的站在原地,精致而完美的侧脸上,蒙着一层悲伤而又失魂的神色,她似乎很难过。

林思慎脚步一顿,她有些疑惑不解的望着沈顷绾,竟从她那失魂落魄难掩黯然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难不成,她是真的被自己一句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伤至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多码一点,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感谢在2020-10-28 00:33:40~2020-10-30 00: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老板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知行、阿骰啊啊啊、席梦娜、浮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浣曦泉浣花 19瓶;恋曲 18瓶;来来我是一个菠萝、hasaki、25729110、虫虫鸣鸟叫 10瓶;嗯哼 5瓶;zjh 4瓶;TimmyIC、狐狸的哈士奇 2瓶;修气、小葱、小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0章 280

林思慎从未想过, 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她如今的心境,恰如三年前,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将军府, 她只望在暗流的裹挟之下, 将军府最终能全身而退。

无论卷宗上亲笔所写, 还是墨竹柳卿云在耳旁的刻意提醒, 林思慎都觉着沈顷绾是个城府颇深的聪慧女子, 她所做的一切自然不会是毫无目的。

哪怕沈顷绾此时是如何的凄婉悲恸,哪怕她看上去不似做戏,林思慎都觉着她是另有所图, 心中自是万分的警惕防备。

指不定沈顷绾早就收到了风声, 林知晓思慎将有关她的过往全让忘却,这才将计就计, 想要诱骗林思慎入局, 以便利用她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思慎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的盯着不远处的沈顷绾,心中猜测着沈顷绾的用意, 亦权衡着利弊。

她知晓,只要沈顷绾不松口,陆子衿也不会将她的手下货物放行。晚一日放人,她就会损失大笔大笔的钱财,与其相关的便是罗网的部署,一步失策就会寸步难行。

罗网是她的根基所在,一旦动摇了根基就是元气大伤。

林思慎心下思忖着,自己万不能因一时意气和沈顷绾闹个不欢而散,就算沈顷绾想要做戏,她也应当配合着沈顷绾将戏演完, 谁让她现下是受制于人呢。

稍稍权衡过后,林思慎神色一动,面上扬起了一抹温和笑意,她不仅没有转身离去,反倒是向着沈顷绾缓步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一步步走近,一直垂眸不语的沈顷绾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清冽的双眸中,原本掩藏不了的凄楚散去,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淡漠。

沈顷绾定定的望着走来的林思慎,心中不知为何竟是有了些许的期翼。

林思慎轻咳了一声,面上刻意扬起的那抹温和笑意,显得尤其疏离陌生。

她在沈顷绾身前停下,柔声开口道:“郡主今日引我来,不是有要事与我商议么?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坐下,开诚布公平心静气的将事摊开讲明。”

沈顷绾闻言眸光一敛,幽然的轻叹了口气,而后神色瞬间恢复了往日的一派风轻云淡。翩然一转身,轻启檀口道:“ 好,林公子既然想与我商议正事,那便坐下吧。”

说完,她便先林思慎一步,回到了石桌旁施施然坐下。

这女人,变脸就好似翻书般快,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心底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林思慎迟疑了片刻,面上笑意不减,转身也跟着坐下了。

沈顷绾悠然提壶,往林思慎身前的茶盏之中斟了一杯清香四溢的温茶,而后一拂袖请道:“这是今年开春才从洞庭送来的碧螺春,林公子是喜茶之人,不如品品这茶如何?”

眼前杯盏中的茶汤剔透清亮,泛着淡淡的幽绿,只嗅那浮起了一抹茶香,林思慎便知这茶乃是极品。

凡是与林思慎熟识的人,都知林思慎最喜碧螺春,尤其是每年开春时,洞庭新采炒制的第一批上品碧螺春,半数都会送到她手上,其余半数便是流通市间,送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府上。

今年这些茶都还在林思慎手中,只不过并不是在将军里,而是在青州,那批被陆子衿扣押的货物中。

沈顷绾的茶叶从何而来?自然是从林思慎的货物之中取出来的。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只觉沈顷绾此举是在故意挑衅她,实在可恶至极,不过她心下虽恼怒,可面上却并未显露丝毫。

她伸手拂开了茶盏,抬眸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问道:“究竟要我怎么做,郡主才愿让陆子衿放人。”

林思慎已做好打算,等沈顷绾提出条件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顷绾只垂眸勾唇一笑,便望着她,轻声道:“只需林公子一句话,我自会放人。”

林思慎还真没意料到,此事竟会如此简单,她将信将疑的问道:“郡主就别无他求?”

费了那么多心思,连夜派人守在关卡,将她的手下货物拦下扣押,引得她不得不上门来,可却别无他求,这实在有些过于诡异。

望着林思慎面上狐疑神色,沈顷绾眸中闪烁着微微光点,轻声低语道:“一见公子,便是我之所求。既已见到公子,我自会放人离开。”

林思慎何尝察觉不到她目光神色间的温柔缱绻,一时之间她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忍不住开口道:“郡主怕不是在说笑,你大费周章就当真只为只为见我一面?”

沈顷绾阖首:“明日陆知州会亲自派人护送林公子的手下回庆州,林公子若不信,不如等上一等,想来应当很快就会收到风声。”

林思慎没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沈顷绾的眸子,似乎想要从她的目光之中寻出一丝破绽,可是什么也没有。眼前这个女子望向自己的眼神,是这般的柔情似水温情脉脉,一眼望到底的,皆是毫不掩饰的痴缠,哪有半点假意。

劝谏皇帝降罪闻行任,大费周章引自己上门只为见上一面,若这一切是真,那她往日与沈顷绾,究竟是有何情分?

林思慎有些动摇,可无论无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昔日竟会对一个女子动心动情。

她偏开头,避开了沈顷绾目光,苦思冥想了许久,过往的记忆清晰的印在脑海之中,却唯独寻不到有关沈顷绾的半点记忆。

同之前一般,林思慎一旦想要深挖遗忘的过往,脑子便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逼迫她停下。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剧痛之下,她额角冒出了一层冷汗,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朦胧,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薄纱般飘渺。

她忍住剧痛怔怔抬眸,望着眼前的沈顷绾,明明沈顷绾的面容已经模糊,可她那双温柔担忧的眸子,却始终清晰,仿佛要望进她心底似的。

林思慎痛苦的扶住了额头,苍白纤细的五指施力狠狠按压穴位,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她紧蹙了眉头,口中低声喃喃道:“你我之间,当初究竟有何纠葛?为何我半分都记不起来。”

见林思慎神色有些不对劲,沈顷绾当即神色一变,抬手便扣住了林思慎的手臂,微凉的指尖贴着她的脉搏,急声道:“慎儿,你若记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

林思慎此时哪还听得进沈顷绾的话,她魔怔了似的不停的摇头,目光呆滞的低喃道:“不我定要记起我为何偏偏忘了你,为何只有你。”

伴随着脑袋钻心地刺痛,林思慎的身子开始抑制不住的轻颤,眼前更是天旋地转阵阵发黑。到最后,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竟是紧蹙眉头脸色苍白的一歪头,无力的往一旁倒去。

只不过她并未跌落在冰凉的地面,而是跌进了一个柔软满溢幽香的怀抱之中。

在沈顷绾的怀中,林思慎身子微微颤了颤,蜷紧的指尖松开,逐渐合上眼没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过渡章,剧情很快就要加紧了。感谢在2020-10-30 00:23:04~2020-10-31 00: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