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331
柳卿云这么一句话, 险些惊掉了林思慎的下巴,她愣了许久也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茫然的反问道:“娘, 你方才说什么?你要带我去找九王爷提亲?”
柳卿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正色道:“明日我与你爹一同领你登门提亲, 只要能说服九王爷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的成婚, 往后不必再这么躲躲藏藏了。”
虽说能得到柳卿云的认可, 林思慎心中很是欢喜, 可求亲一事不用想也知九王爷不会同意, 不仅是九王爷,恐怕四皇子和老皇帝也会横插一脚干涉。
林思慎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娘,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九王爷如今是不会轻易应允我迎娶郡主的,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九王爷同意了这门婚事,陛下也不会应允, 此前我与郡主的婚事, 便是陛下钦定,和离亦是陛下亲自下旨,陛下是不会打自己脸的。”
柳卿云闻言却是摆了摆手,随口道:“皇帝应不应允咱们大可不必理会。”
说完见林思慎一副诧异模样, 柳卿云小心翼翼的张望了几眼, 放下心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道:“娘早就听人说,皇帝的身子不行了,许是撑不了多久就要驾崩,到时新帝一登基,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也不会横加阻挠你与沈顷绾的婚事。”
此话一出,可又把林思慎吓了一跳,她悄摸掀开车帘四处看了看,不见四周有人影这才稍稍安心了,转头看着柳卿云低声提醒道:“娘,这等话可不能胡说,小心隔墙有耳,咱们现在可是在外头,又不是在将军府。”
柳卿云也知自己方才说的话太大胆了,心下有些后怕,她连连应下后,轻咳一声道:“慎儿,你要想让九王爷同意再度将郡主嫁给咱们将军府,就该投其所好,先讨好讨好九王爷,只要将他哄开心了,日后什么事都好办了。”
林思慎摇了摇头苦笑道:“孩儿知晓娘的意思,可九王爷如今是见了孩儿,就板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愿和孩儿多讲。要想让他应允郡主嫁给孩儿,恐怕是难于登天。”
柳卿云细细一想,若有所思的沉吟道:“娘又想了想,如果现下就去向九王爷提亲,的确有些不太妥当,不如……”
林思慎好奇的问道:“不如什么?”
柳卿云一又沉吟了片刻,而后突然一拍掌,目光如炬的盯着林思慎,自信满满道:“提亲的事咱们暂且不与九王爷提,等娘亲先替你将九王爷摆平再提也不迟。”
林思慎将信将疑的望着她:“您去替我摆平九王爷,这能成么?”
柳卿云如今是迫切的想要替林思慎做些什么,好弥补以往对她的亏欠,因此她才看起来,对此事的殷切胜过了林思慎。她成竹在胸的一挥袖,冲着林思慎挑眉得意道:“九王爷的性子与你爹还真有些像,你爹那头犟驴都被你娘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还怕他一个九王爷。”
看着跃跃欲试的柳卿云,林思慎欲言又止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小心翼翼的低声问了句:“娘,您应当不会……做什么对不起爹的事吧?”
柳卿云闻言柳眉一横,抬手便在林思慎头上一记狠敲,又羞又怒道:“你这小兔崽子,成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马车在巷子口停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缓缓向二皇子府邸驶去。
皇帝膝下所有的皇子,只要到了弱冠之年都会搬离皇宫住入自己的府邸之中,只有居住东宫的太子例外。二皇子的府邸离皇宫南门不远,与四皇子的府邸仅隔着一片湖泊相望,所以两人都能轻而易举的知晓,哪些人出入了对方府邸。
当初四皇子回京之前,是皇帝亲自替他将府邸选在此处督建,其居心不言而喻。
马车才一驶到二皇子府邸前,早已等候在门前的侍从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把林思慎和柳卿云请入了府邸。
此前二皇子手握林思慎的把柄,将她当作了一颗暗器,如今形势一变,他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了,不仅派了亲卫去门前迎林思慎,甚至于亲自在厅堂等着。
二皇子对柳卿云倒是颇为殷切,招呼两人品了一壶茶尝了些糕点,闲聊几句后,他又亲自领着林思慎和柳卿云来到了后花园赏花。在二皇子跟前,柳卿云表现的甚是稳重大方,面对着二皇子的几番试探,她也不慌不忙的糊弄了过去,丝毫没露出破绽来。
又寒暄了一阵后,二皇子终于领着两人去了培育莲瓣兰的花房,一如林思慎此前所猜测,花房内的土壤果然与她那日在刺客脚下发现的土壤相仿,看上去的确像是出自此处。
趁着二皇子正在招呼柳卿云,林思慎不懂声色的弯腰在一旁抓了一小捧土,才收入袖中,走在她前头的二皇子便转身看了她一眼,他像是没发现林思慎的举动,勾唇冲着她笑了笑,而后又继续与柳卿云交谈。
林思慎抬眸扫了他一眼没做声,心中却是暗暗冷笑了一声,二皇子方才分明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神色间却丝毫没有露出异样,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反倒像是料到林思慎会这么做似的。
看来林思慎和沈顷绾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派人伤了黎洛又刻意留下线索指向自己,借此引她怀疑是四皇子栽赃陷害他,这还真有可能就是他设下的圈套。
在花房转悠了一圈后,柳卿云似乎有些疲倦了,二皇子招呼二人回到厅堂坐下歇息,派人准备了午膳。留下用过午膳后,林思慎就带着柳卿云告辞了。
她们前脚刚走,一直藏在幕后的刘策就走到了二皇子身旁,低声道:“殿下,看来林思慎她似乎发现了端倪。”
二皇子点了点头,负手冷冷一笑道:“先生猜的果然没错,他姓林的今日来,就是来试探本王的。”
刘策恭敬的垂着头:“属下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待林思慎继续查下去。”
二皇子悠悠一转身,笑望着刘策道:“那就让她查下去,本王倒是要看看,她究竟能查到谁的头上。”
相比二皇子的成竹在胸,刘策似乎对此隐隐有些担忧:“属下倒不担忧林思慎,只是怕郡主会在一旁替她出谋划策……”
二皇子摆了摆手,缓步走到厅堂主位坐下,端起茶盏满不在乎道:““先生不必多虑,就算此事暴露了,本王也还抓着林思慎的把柄,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说到这,二皇子又蹙眉放下茶盏,盯着刘策问道:“林思略还没回寮国?”
刘策点了点头:“属下一直派人四处找寻林思略的踪迹,奇怪的是他并未露面,与他同行的那位女子也不知所踪,他们二人离开京城后就销声匿迹了,属下怀疑是林思慎将他藏了起来。”
二皇子蹙眉冷哼一声,不满道:“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要让他亲自露面,那个救过他的老太太,不是还在司徒手中吗?本王就不信,林思略会对她不管不顾。”
刘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林思略的恩人还在寮国丞相手中,二皇子就是料定他早晚有一日会回寮国,因此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只要林思略在寮国露面,势必会落入他的手中。
刘策应声后打算离去,可二皇子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出言叫住了他,沉吟着问道:“先生,昨日林思慎所说,先生可查清真伪了?”
刘策折返了回来,正色回禀道:“虽还未彻查清楚,可属下料想此事的确为真,林思慎既然要向殿下示好,必定会纳下投名状,她应当不会欺瞒殿下。况且闻将军出事前一日,四皇子的确力谏陛下去洗尘寺,这事想来也不是巧合。”
二皇子眸子一亮,端起的茶盏又再度放下:“如此看来,顷绾妹妹的确是与老四闹翻了。”
刘策点了点头,不过却面露担忧道:“可就算此事为真,郡主的目的也绝不会那么简单,属下怀疑……郡主她向殿下示好,恐怕是另有所图。郡主一直都是陛下的人,她突然向殿下示好,背后兴许是陛下授意。”
二皇子闻言神色一沉,眼中掠过一道寒芒,他冷哼一声恨恨道:“那个老不死的一直兴风作浪,不就是想看本王与老四斗,好让他能稳坐帝位,就像看着他养的两条狗互相撕咬。都快老死了,他还舍不得那把龙椅。”
察觉到二皇子眼中的恨意,刘策心下一惊,急忙开口劝道:“殿下,您切莫轻举妄动,陛下已经是迟暮之年,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禅位,也时日无多了,只要殿下您再忍耐一段时日,势必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
对于刘策的劝诫,二皇子似乎有些不耐,他便开头一挥手,满不在乎道:“先生放心,本王心里有数,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本王也不差再等个几年。”
刘策仍是有些担忧,他正待再劝说二皇子几句,就有侍从匆匆踏入厅堂,快不走到二皇子身旁耳语了几声。
那侍从话音才落,二皇子就神色一喜道:“还不快请郡主入府。”
沈顷绾一来,刘策就得退居幕后,他一言不发的快不穿过厅堂,躲在来一墙之隔的后堂。
躲在后堂的刘策很快就听到了沈顷绾的声音,清冽平静,语气温和的不起一丝波澜,短短几句言语,便勾起了刘策心中好奇,这个名震天下的奇女子,他还从未一睹真容。
这般想着,刘策悄摸从门后露出一双眼睛,看向了厅堂之内背对着他的,那道清瘦纤细的身影。入目的是一袭雪白不染纤尘的白衣,如瀑墨染的青丝倾泻在背后,只单单一个背影便足以人浮现联翩。
刘策有那么一瞬的愣神,忘记收回目光,可就那么短短一瞬,背对着他的沈顷绾就毫无征兆的转身,一双深邃而淡然的眸子准确无误的望进了刘策眼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思虑探究。
只短短目光交错,刘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侧身缩了回去,心中竟是莫名的感到战栗恐惧,这是他头一回有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2章 332
回到将军府后, 林思慎已是疲惫不堪,头脑昏沉脚步虚浮几乎都快要站不稳了,柳卿云见状急忙叮嘱她先回去好好歇息。拜别柳卿云后林思慎回到了竹院, 她本打算先小憩一阵,却不想林思韬突然前来找她, 说是有事与她商议。
林思韬神色极为凝重,看得出他想要与林思慎商议的事很紧要, 林思慎心下隐隐有了底, 猜想着大哥要与她商议的事, 应当与二哥有关。她强打起精神, 将林思韬请入屋内,又吩咐墨竹在门外守着。
果不其然,林思韬要与她商议的事, 的确与林思略有关。
林思韬蹙眉盯着林思慎,语气沉重缓缓开口道:“慎儿, 你二哥昨日又想带烟汀姑娘逃走,他设计打晕了几名看守, 若不是我恰巧去见他, 偶然发现了他的行踪,领人拦住了,恐怕他已经成功逃脱了。”
林思略想要逃走不是一次两次了,其实以他的功力想要逃走并不难, 只不过他放心不下烟汀, 次次都想带她一同逃走,因此才被拖累的次次被林思慎的手下抓回来。
当初烟汀身受重伤,是沈顷绾妙手回春出手救下了她,不然她恐怕早就魂归西天了, 只是伤好之后她的病情一直反复,身子也格外虚弱,下地多走几步就觉着心口闷疼。
林思慎就是知晓林思略是不会抛下烟汀,这才派人对烟汀严加看管,对林思略的看管反倒颇为松散,她就想要用烟汀拖住林思略,将他强留在晋国,以免他逃回寮国自投罗网。
一想起这事,林思慎就有些头疼,黎洛的事还待解决,偏偏林思略那边又起了幺蛾子,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问道:“大哥与二哥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难不成二哥真是一点也记起自己的身份?”
林思韬摇了摇头,万分失望的叹道:“你二哥待我虽没当初那般抗拒了,可他仍旧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是铁了心想要带着烟汀姑娘回寮国,再去救他的恩人。”
林思慎闻言眉头一蹙,正色道:“大哥,我们绝不能让二哥回寮国,寮国丞相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二哥踏足寮国,定会被他们擒住,到那时不仅他性命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将军府。”
林思韬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关联,只不过他比林思慎更为了解林思略,因此也更加担忧,他抬眸望着林思慎,叹了口气道:“慎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你二哥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他是绝不会舍下他的恩人,除非我们将他的恩人救回来,否则就算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哪怕他明知那就是个陷阱,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回到寮国。”
林思慎疲惫的垂下眸子,摇头苦笑道:“若是在晋国我还能有法子,可二哥的恩人在寮国丞相手中,要从他手中将人救走无疑于虎口夺食。更何况寮国远在千里,就算侥幸能将人救出,也无法将人平安带离寮国。”
林思韬闻言沉默了 ,两人都为此事苦恼不已。
过了好一会后,林思韬才终于开了口,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思慎的肩膀,安慰道:“不如今日随我一同去见你二哥吧,我们二人一同劝劝他,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是有法子的。说起来,你应当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他了。”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嗯,那明日我就随大哥一同去见二哥。”
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林思韬打算起身告辞,可他见林思慎神色似乎异常疲惫,心下突然有些自责,他偏头看了眼右臂空荡荡的衣袖,低声道:“慎儿,都怪大哥没用,这些年来只顾自怜自艾,将担子都丢在了你身上,实在是辛苦你了。”
林思慎闻言急忙站起身来,望着林思韬正色道:“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更何况这不仅是为了将军府为了你们,亦是为了我自己。”
林思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无论你要做什么事大哥都会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你也尽管开口,大哥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日后你二哥回来了,那咱们兄弟三人就一定能重振威远将军府昔日荣光!”
面对林思韬的豪情壮志,林思慎却有些回避,她眼神闪烁的随口应了一声。
这些年来她已经厌倦了尔虞我诈,她不想在风起云涌的京城沉浮,在她看来将军府最好的归宿不是重振昔日荣光,而是激流勇退归于安宁,只有这样兴许才能平安抽身。
与林思慎一番交谈后,林思韬叮嘱她好好歇息就转身离开了。
林思韬走后,林思慎合衣躺在床塌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想着与沈顷绾之间的事,想着笑面虎二皇子,想着知晓她身份的四皇子,想着皇帝那只老狐狸 ,想来想去就更加睡不着了。
没多久后,她就爬起身披上外衣,和墨竹打了一声招呼后,她独自一人来到了琉光阁。
自从沈顷绾和林思慎搬走后,琉光阁显得空荡而寂静,院内那颗梨花树已经落尽梨花,只剩下满树生机勃勃的翠绿枝叶。
林思慎缓步在琉光阁溜达了一圈,最后推开寝屋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雕花紫檀云塌,上头铺着柔软纯白的毛毯。林思慎盯着云塌看了一会儿。她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云塌上与沈顷绾第一次缠绵欢愉,只觉着这张云塌给她的感觉熟悉而舒适。
她走了过去先是坐下,觉得的确舒适,便又徐徐躺下了。
云塌上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极了沈顷绾身上的味道,林思慎眯着眼躺在云塌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也不知是云塌太过舒适,还是云塌上有沈顷绾的味道,让林思慎觉得安心,没过一会她就沉沉熟睡了过去,浑然不知间,就陷入了一场美妙的幻梦。
林思慎这一觉睡的实在舒适,若不是五脏庙一直咕咕作响,活活把她饿醒了过来,恐怕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一觉醒来后,林思慎还没睁眼就扭着身子的在云塌上伸了个懒腰,身上盖着的裘衣随之滑落,她还未发现异样,坐起身一睁眼就看向了门外。
屋内光线大亮,可见天色还早。
林思慎还以为自己睡了许久,却没想还不到黄昏就醒来了,兴许也就睡了一个时辰。她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伸手就要去揉肚子,可不经意却摸到了一层柔软的皮毛,她忙不迭垂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件柔软暖和的狐裘。
一开始林思慎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墨竹来过,不忍叫醒她才替她披上了狐裘,可直到她耸了耸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可比昨夜闻到的浓郁不少。
林思慎爬起身在云塌上找了找,没多时就在枕下找到了一个洁白的香囊,香囊上用银丝绣着一只展翅的仙鹤,简洁而精致。打开可见里头放着一些细碎的枯叶,散发出的气味凝神又静气,应当是能助眠的香料。
拿着香囊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林思慎面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欣喜的笑意,看来她睡着之后有个不速之客悄摸来看过她,放下了此香囊,还体贴的替她盖上了狐裘。
林思慎将香囊揣进怀中,神清气爽的爬起身来推开了房门,才一开门她就瞧见墨竹正站在门外。
墨竹一见她出门,好似松了口气:“公子总算是醒了。”
林思慎闻言疑惑的挑眉:“总算?我这才睡了大半个时辰。”
墨竹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公子还真是睡糊涂了,您哪里是睡了大半个时辰,您是睡了整整一日,从昨日申时到今日午时。大公子一大早就来寻来公子几回,就在方才还和奴婢在门外等着呢。”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变,想起昨日答应大哥今日一同去探二哥的事,她忙不迭快步往外走,口中急切道:“墨竹,大哥来寻我,你怎不将我喊醒,还让大哥等我。”
墨竹跟上林思慎的步子,在她身旁轻声解释道:“大公子说公子太过疲累,应当让公子好好歇上一日,这才没让奴婢叫醒公子。”
就在方才林思慎还觉得沈顷绾□□来将军府见她有些奇怪,没曾想她是夜里来的,她这一觉是足足睡到了第二日,险些误了事。
好在墨竹猜到了林思慎要出门,将一切都备好了,林思慎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物,又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就急匆匆的跑去找林思韬。
林思韬正巧打算再去琉光阁找林思慎,谁知一出门就正巧和林思慎撞上了,两人闲聊几句后便打算一同出城去见林思略。
林思韬找了个想要和林思慎去城外踏青的由头,轻而易举的瞒过了林将军和柳卿云,两人前后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外驶去。
春日出城踏青的人不在少数,两人混在其间出了城,马车慢悠悠的在官道上驶过。车夫是林思慎特意安排的人,一路上极为小心谨慎,不时的看向身后两旁,以防有人偷偷跟随。
还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到林思略的藏身之处,马车上林思韬和林思慎闲来无事,便谈起了两人近日的烦心事。
聊了好一会后,林思慎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像有一段时日府上后厨没再做过豆腐了,她随口问了句:“大哥,你可是与你的那位豆腐西施闹别扭了?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她往府上送豆腐了?”
林思韬闻言眸子一黯,偏开头去低声苦笑道:“不提她了。”
见林思韬神色有异,似乎不想提起此事,林思慎便识趣的没接着问。
只不过林思慎早就看出林思韬是真心喜欢那女子,心中暗暗想着她应许要在暗中偷摸使把力,把两人撮合在一起。大哥这个榆木疙瘩好不容易开窍了,若这事不能成,恐怕这辈子也遇不见第二个喜欢的女子了。
林思韬沉默了一会,突然主动开口问林思慎:“倒是你,怎么又跑回琉光阁歇息,可是又想起郡主来了?”
林思慎没有丝毫隐瞒,眨了眨眼笑道:“大哥真是说笑了,我哪日没想过她。”
林思韬看着林思慎面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也真心替她开心,他握拳在林思慎肩头一碰,朗声笑道:“你小子,上回郡主送你回府上,我就猜想你们二人是旧情复燃了。你倒是有些本事,竟又将郡主给哄了回来。”
如今一说起沈顷绾,林思慎的嘴就合不上了,她一挑眉有些得意道:“大哥,这回可不是我哄的她,是她哄我。”
林思韬闻言愣了愣,面上笑意一敛,有些羡慕的自嘲道:“大哥若有你这般讨女子欢心的本事,恐怕早就成亲了。”
话一说完,林思韬就对上了林思慎探究担忧的目光,他摆了摆手故作轻松:“瞧我,方才还说不提这事了,怎的又自个儿提起来了。”
林思慎闻言愈发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你对我也不能提?”
林思韬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闭口不谈此事,林思慎也不想逼迫他,见状也只能作罢。
又过了没多时,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轻轻敲了敲车厢,低声道:“公子,大公子,已经到翠屏山了。”
林思慎和林思韬应声下车,迅速闪身钻入了山路一旁的丛林之中,他们才一下车,车夫便驾着马车缓缓循着山路继续往前驶去。
翠屏山是京城城外地市最险要的高山,山高树密又时常有野兽出没,因此甚少会有人涉足此处。为了看住林思略,林思慎可是往翠屏山安排了不少人手,他们大多隐匿在暗处,不到万不得不会现身。
林思慎和林思韬轻车熟路的穿过山林,很快就找到深山之中,一个背靠峭壁前依溪流的林间木屋。
林思慎一眼就看到木屋前的院落之中,林思略正扶着烟汀在散步,他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黑袍,面容被冰冷的银色面具遮掩,只露出了一双疏离冷淡的眸子。只不过面对着烟汀时,他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柔。
就譬如此时,他高大的身子躬着,一手扶在烟汀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偶尔侧头看向烟汀时,冷淡的眸子会露出难以察觉的一丝柔和目光。
林思慎和林思韬还未走近,林思略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他停下脚步抬眸看了过来,眼神似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冷淡,他低声在烟汀耳边耳语了几声,而后扶着烟汀转身,将她送入木屋之中歇息。
待林思慎二人走到木屋前院门前时,林思略也正巧关上房门打算折返了回来。林思慎抬眸看着他勾唇笑了笑,正打算踏入院子,一旁的林思韬便急忙出手将她拽了回来,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就在林思慎被拽的后退一步的同时,一枚暗器自不远处的林思略袖中飞出,闪着寒芒没入了林思慎脚下的土中。
林思慎有些惊愕的看着林思略,正待开口问,一旁的林思韬便拽了拽她的袖子,无奈对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慎儿,别进去。”
自从将烟汀和林思略送来此地后,林思慎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原因倒不是她不想来,只是因为她知晓烟汀恨极了她,一旦看到她出现,恐怕烟汀会发疯,依林思略对烟汀的在意,他也会因此越来越厌恶林思慎。
所以她才会让林思韬常来此处,林思韬虽然也是林家人,可自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断臂后,就再没有出现在寮人眼前,比起坑杀了二十万寮人的林思慎来说,烟汀对林思韬的恨意显然没有那么深。
让林思韬来跟林思略套近乎,也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与林思略是双生子,又形影不离的一起长大。于情于理,都比从未与林思略相处过一日的林思慎更亲近。说不定他无意之间,就能唤醒林思略的记忆。
林思略缓步走到两人跟前,目光先是落在林思韬身上,微微一阖眸也算是和林思韬打了个招呼,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林思慎身上时,却瞬间冷了几分,语气平淡的开口道:“她不想见到你,有什么话到一旁去说吧。”
林思慎心下一沉,望向林思略那双与自己极像的眸子,只在他眼中看到了疏离和冰冷,她心下突然有些酸楚,这些年来她为了保住林思略,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在二皇子的要挟下,她不知昧著良心做了多少错事。
可林思略却仍旧待她如仇敌,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虽然他并不知晓林思慎替自己做了什么,可林思慎仍是忍不住的心酸委屈。
一见林思慎微垂的眉目紧抿的唇角,林思韬就知她这是委屈了,他有些心疼的拉过林思慎,勉强冲着林思略笑了笑:“好,二弟,我们到一旁去说。”
三人一同走到不远处溪流旁的草地上,林思略面朝溪流背对着两人停下脚步。
林思慎收拾好了心情,抬眸看着林思略的背影,正打算开口,林思略就先发制人,他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我知晓二位今日来寻我,是想说些什么,你们可是想劝我打消回寮国的念头?”
林思韬闻言上前一步,恳切道:“二弟,司徒昊早就在寮国布下天罗地网,一旦你踏足寮国那就是自投罗网,我们阻扰你回寮国,不是为了其他,是不想让你涉险。”
林思略沉默了一会,而后轻声喃喃道:“无论你们是真心为我着想,还是别有用心,都不能阻止我回到寮国。”
林思韬咬紧牙关,蹙眉道:“可你去了就是寻死,兴许你根本就救不回你的恩人,还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林思略悄无声息的转身,他的目光定定的盯着林思韬,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可林思韬的目光有些躲闪,似乎不想与他对视。见状,林思略心下了然:“看来这番劝我的话,你说来也觉着心虚。设身处地,若换作是你明知是死,恐怕你也会去吧。”
其实林思韬和林思略的性子极为相似,只是林思韬不善言辞更为稳重,而林思略亲和温柔则相比显的软弱一些,可他们是同样的重情重义,都是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的人。
林思韬被林思略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偏开头沉默了,的确如林思略所说,若是设身处地,他也会做和林思略一样的决定。连自己都劝服不了的话,拿来劝林思略又有何用。
见大哥无话可说了,林思慎心下愈发沉重了,她眉头紧蹙的盯着林思略,轻声开口道:“二哥,你给我些时日,我会派人去寮国救人。”
林思略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毫不犹豫道:“我不信你。”
林思慎垂落在身旁的手骤然紧握,她直勾勾的望着林思略,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带着烟汀姑娘,你就去不了寮国。你若想独自离去,我便会让人即刻杀了她。”
话音一落,一旁的林思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急忙后退一步想要将林思慎护在身后,可他却晚了一步。
林思略身形一晃,一阵微风拂面而过,林思韬急忙转身,果然瞧见林思略正站在林思慎跟前,手中闪着寒光的匕首正抵在林思慎咽喉上,匕首的锋芒刺破了林思慎咽喉处的肌肤,缓缓凝聚成一滴猩红的血珠,犹如一颗立在刀尖上的红豆。
咽喉上的微微刺痛感,让林思慎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只不过她无意留心这些,站在她眼前的林思略死死的盯着她,目光冷若寒霜,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杀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匕首送入林思慎咽喉。
一旁的林思韬快步上前,按住了林思略的手,怒视着他呵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林思略没说话,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慎,没转头看林思韬一眼,抬手就在他下腹拍上一掌,毫无防备的林思韬吃痛之下松开手,控制不住的倒退两步,冷哼一声单膝跪下,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大哥!”
林思慎见状眉头一蹙,担忧的偏头看向林思韬,只是在她偏头的一瞬,咽喉处的锋芒又刺入肌肤半分,划出一道血痕,林思慎不得已只能站定不动。
林思略的目光落在林思慎脖颈出渗血的伤口上,有那么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厉,他一字一句的反问道:“你说我若独身离去,你会让人杀了她?那我若……不带她走,而是带你走呢?”
一旁的林思韬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他脸色苍白的捂着腹部,额头上面上全是冷汗,他没想到林思略会毫不留情的对自己和林思慎下手。这些日子来的相处,他还以为林思略心中已经有些认可他了。
林思韬心中懊恼万分,早知如此,他昨日压根就不该劝林思慎来,他愤怒的盯着林思略,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绝不能这么做,早晚有一日,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林思略快速出手,在林思慎身上连封了几处穴位,而后望着她道:“日后我可否会后悔我不知晓,我只是不想现在就后悔。”
林思慎自嘲的笑了笑,她眯着眼盯着林思略,轻声问道:“你可是一直在等我来?这些日子你在大哥面前,也只是做戏?”
林思韬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林思略垂眸快速的扫了他一眼,很快又偏开了目光,悠悠望着不远处的木屋,自口中简短而又低沉的吐出两个字:“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3章 333
林思略那歉意的一声低语, 已经印证了林思慎的猜测,他此前果然是有预谋的在林思韬跟前作戏,好让林思韬放松警惕, 将林思慎带到他面前。他便能下手挟持林思慎,将她带回寮国, 以她的性命去换回干娘的性命。
站在林思略身后的林思韬早已是面如死灰,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林思略利用,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他的当务之急是拦下林思略, 绝不能让他把林思慎带去寮国。
两旁躲藏起来的暗卫见状纷纷现了身,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林中飞跃而出, 由远至近的缓缓逼近林思略,将他团团围住。
林思韬抬袖在脸上胡乱一抹,捂着腰腹踉跄着走到林思略跟前, 方才他毫无防备的被林思略击中一拳,体内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痛, 痛的他几乎快要站不起来。其实林思略倒也没想过要伤他,只是不想让他出手抵抗, 因此力度把握的刚刚好, 那一拳只让他短时间内无法聚气,无法行动自如。
林思韬咬紧牙关,愤怒又失望的盯着林思略,低声吼道:“二弟,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快放了慎儿。”
可林思略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而后迅速的偏开头环顾四周,眼见那些暗卫试探着越靠越近,林思略眸光一冷, 抬手圈住了林思慎的肩膀,自己则是闪身站在她身后,反手将匕首明晃晃的架在林思慎脖筋上。他只稍稍一用力,匕首锋芒就没入了林思慎脖筋处的肌肤,瞬间破开一条极细的伤口,犹如一条勒在她脖颈上的红线。
“通通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在加之他手中的动作,都表明他似乎真的不会寸林思慎手下留情。
暗卫见状纷纷迟疑着停下了脚步,他们没有再逼近,却也没有退开,只是不约而同的看向林思慎,似乎正在等着林思慎的一声令下。
而林思韬更是被吓的面色惨白,他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慎脖筋上的血痕,一双手越握越紧,仿佛恨不得将拳头捏碎。他心中又是恨又是心疼,偏偏又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一如他当年眼见林思略坠崖。
但讽刺的是,今日要伤林思慎的人是林思略,这让他顿感无力间,还增添了几丝悲凉。
林思慎身为别挟持的人,反倒像是众人之中最冷静的人,她神色平静一言不发的盯着不远处的木屋,只有脖颈上传来的微微刺痛感,才让她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头。
僵持不下之际,林思慎突然沉声开口道:“没我的命令,你们切莫轻举妄动。”
众暗卫得令后悄然往后撤开了两步,不敢在往前,只剩下林思韬一动不动的挡在林思略跟前,似乎并不打算让步。
林思慎冲他使了个眼色,轻声安抚道:“大哥,我会没事的,信我。”
林思韬望着她有些犹豫,半晌后咬了咬牙还是退开了一条路。
就在不远处的木屋内,面容苍白枯槁的烟汀正站在窗前,遥望着被团团围住的林思略,面上突然浮现了一丝诡异浅笑,她微微偏开头,目光看向了身后几步外,那位留下负责看守她的年轻暗卫。
那暗卫虽然蒙着面巾,可掩不住眼中的担忧之情,他看似在盯着烟汀,可却脚步微偏,眼角余光不时瞥向不远处,显然是在担忧林思慎的安危。
烟汀计上心头,她垂眸捂唇轻咳了一声,而后抬手撩起额角垂落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向那暗卫,讽刺笑道:“看来你们小将军是凶多吉少了。”
暗卫闻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些,并没有理会她。
烟汀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冷笑道:“你猜猜他会带你们小将军去哪?呵呵,当年林思慎这个畜生冷血无情的坑杀我寮国二十万将士,可曾想过他日自己若是落在我寮人手中,会有何等下场,五马分尸削成人彘,丢去喂狼都不为过。”
烟汀的声音阴冷而刺耳,带着满腔刻骨的恨意,仿佛恨不得此刻林思略就能出手割破林思慎的喉咙。
暗卫在一旁听得怒从心来,他只觉眼前这女人实在狠毒,亏得当初公子下令,命他们看守这女人时格外当心,不仅不能伤了她,亦不能让她意图伤了自个儿。
烟汀似乎有意想要激怒暗卫,见暗卫不为所动,她甚至逼近了几步,啐了一口道:“你们晋国人都是孬种,早晚有一日,我们寮国的铁骑一定会踏平整个晋国。
看着眼前比自己低半个头,却嚣张可恶到极致的女子,暗卫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按在剑柄的手却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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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意外的发生,却突然打破了僵局。
林思慎本就一直在关注着不远处的木屋,生怕有人会不听号令,轻易动了烟汀。果不其然,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负责看守烟汀的暗卫竟不知怎么,居然抬剑架在烟汀的脖颈上,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林思慎深知那人是中了烟汀的圈套,心中不仅暗骂了一声。
见暗卫挟烟汀前来,林思略的神色才终于起来一丝变化,只不过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担忧和愤怒,而是一掠而过的悲痛不舍,就仿佛要在他心中舍弃什么重要的东西。
伴随着那两人越来越近,林思慎的脸色就越来越严肃,而一旁的林思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寸劲,死盯着那两人的身影。
当两人的身影清晰进入视线后,林思韬才发现,哪里是暗卫持剑要挟烟汀往前走,分明是走在前头的烟汀死死握着剑身抵在自己咽喉上,一双手被割破鲜血直流也不肯松开。
她身后的暗卫亦步亦趋的跟着,即不敢抽剑又不敢松开,眼中显露了几丝慌乱不安。
方才在屋内身,烟汀几次出言激怒,暗卫怒上心头才一拔剑,就被烟汀徒手抓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烟汀当初就是想用性命要挟林思略杀了林思慎,如今这等事再度发生,她仍旧像当初那般选择。
在众多错愕不安的注视下,烟汀停在了林思略身旁几步远,她抬眸定定的望着林思略,任凭手上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滚落,苍白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欣慰满意的浅笑,眸中却闪烁着点点泪意。
林思略垂下眸子也没说话,握着匕首的手却似乎轻轻颤了颤。
烟汀的神色决绝而悲伤,她深深的看了林思略一样,良久后才从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星泉,别怨我。”
一旁的林思韬见状,急忙上前一步问道:“烟汀姑娘,你究竟想做什么?”
烟汀看也没看林思韬一眼,她的目光始终没从林思略身上移开,温柔之中掺杂着复杂:“你也知晓我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我不能拖累了你,只要你将她带回寮国交给丞相,丞相一定会放过你和婆婆。”
林思慎闻言咬紧牙关,她蹙眉盯着烟汀,低声质问道:“烟汀姑娘,你恐怕也知晓你让二哥这么做,压根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了他。”
烟汀眼神一闪,而后冷冷扫了林思慎一眼:“可这亦是他权衡之下的选择。”
林思慎好气又好笑,若不是烟汀一直在逼迫二哥,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寸自己和大哥,不用想也知,一定是烟汀在煽风点火:“你早就知晓二哥与威远将军府的牵连,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二哥好,可你真的替他着想过?你只是一直在利用他罢了。”
也不知烟汀究竟是否知晓林思略的身份,分明有所端倪,可她语气却坚定异常:“他名唤陆星泉,他不是你的二哥,也不是什么晋国人,你们之所以这么骗他,不也是想要利用他?”
林思慎闻言正想反驳,可脖颈上的匕首却突然轻轻一动,锋刃刮过伤口的痛感,让她脸色一白瞬间噤声了。
烟汀望着林思略,面上绽着明媚温柔的笑意,她柔声细语的叮嘱着:“星泉,你定要救回婆婆,带她回村子。”
林思略仍是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烟汀见状舒了口气,她咬着苍白的唇瓣,满怀歉意和依恋的最后看了林思略一眼,带着一丝哭腔哽咽道:“寸不住,你莫要怪我……我不能给你留退路。”
话音才落,烟汀便攥着长剑在脖颈上轻轻一旋,伴随着皮肉被割开的刺耳声,一片猩红的血雾瞬间喷洒在空中,轻飘飘的洒在脚下的草地上。
烟汀唇角含着一抹决然的笑意,目光穿过大片的血雾,望进了林思略的双眸之中,无声的张了张唇,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身体轻的像一片落叶,在风雨之中飘摇,最终跌落在尘泥之中。
林思略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没人看得见他面上的表情,只能看得清他的那双眸子,仿佛深邃寂静的海底突然荡过的一道波纹,明明很平静,却突然叫人忍不住感觉悲凉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4章 334
烟汀是想用自己的死, 彻底斩断林思略的所有退路,她也的确做到了。
林思略挟持着林思慎,在一众人的团团包围下, 一动不动的垂下眸,望着几步之外躺倒在地上的烟汀。
烟汀已经合上了眼, 苍白的面容上沾染着点点猩红的血迹,唇角却似乎噙着一抹浅浅笑意, 如同了却了心愿一般。
林思略强迫着自己偏开头不再去看, 目光从孤寂悲痛逐渐转为坚定和冷厉, 他死死握紧手中的匕首, 环顾四周沉声道:“让开,不想她死的话,就通通给我让开。”
到了如今地步, 林思略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他只想带着林思慎去寮国, 再无人能牵绊住他。
林思韬无计可施,只能咬了咬牙缓缓抬起手一挥, 暗卫们见状东张西望了几眼, 而后进退有序的在林思韬身后让出了一条路。可林思韬还是不死心,想要开口再开口劝说林思略:“二弟……”
“最后一次,不想她死就让开。”
可林思略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匕首加重力道一按, 林思慎脖颈上的血痕又深了有些, 阵阵刺痛感让林思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咬紧牙关看着挡在前头的林思韬,阖眸无奈道:“大哥,你先让我们走吧。”
林思韬闻言攥紧了拳头, 担忧的望了林思慎一眼,不得已只能侧身退开来两步,将路给让了出来。
林思略挟持着林思慎,抬手在她肩头一推示意她往前走,从烟汀尸体旁绕开时,林思略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眸子最后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却是最后一眼。
林思韬领着暗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直到林思略出声喝止他们停下,林思韬这才不得已拦下了暗卫,眼睁睁的看着林思略将林思慎带走。
就在林思略和林思慎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时,林思慎的声音突然从远处飘来。
“大哥,派人好生安葬烟汀姑娘。”
话音落下,林思慎和林思略就钻入荆棘之中,彻底的消失在林思韬眼前。
林思韬蹙眉偏头盯着一旁的暗卫,伸手一指:“你与他留下安葬烟汀姑娘,余下的人都随我来。”
说完,他便带着大批暗卫,追往了林思略离开的方向。
林思慎这么一失踪,就整整失踪了两日。
这两日来,林思略专挑荒无人烟的丛林钻,但凡见到人影就带着林思慎躲藏起来,不分昼夜的往晋寮两国的边境赶去。
为了方便看管林思慎,他封住了林思慎的穴道,撕开布条接长,一头牢牢的捆住的林思慎的手,另一头则是捆在自己手腕,像是牵着一头牛似的,牵着林思慎往前走。
才短短两日,林思慎身上件锦缎白袍就被刮的破烂不堪,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开,犹如从一个贵气柔弱的小公子,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林间山路崎岖而泥泞,林思略不吃不喝的牵着林思慎赶路,也就到了夜里会给林思慎一个时辰歇息,他撑得住,林思慎却实在是撑不住。跟在他身后的林思慎已经是脸色苍白气喘如牛,她的一双腿从酸痛到麻木,磨破的脚掌甚至开始淌血,从被刺破的靴子底溢出,留下一路的血迹。
林思慎一步一步往前走,稍稍慢了一些,林思略就会扯动绳索警示,一直到林思慎两眼发黑,突然双眼紧闭扑倒在泥泞的山路上,被石子划破脸颊,也没有半点知觉。
林思略见状愣了愣,而后缓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终于意识到林思慎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他盯着林思慎沉吟了片刻,而后俯身一把将林思慎抱了起来。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思慎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轻上不少,轻的就像是缩在怀里的一只小猫。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个男子,这重量轻的实在有些过分了。
虽然心中略有疑惑,可林思略也没多想,抱着林思慎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暂且将她安顿下。
林思慎是嗅到一股肉香味醒来的,她迷迷糊糊才睁开眼,一条烤的焦香的鱼就递到了她手边,她稀里糊涂的伸手接了过来,还来不及开口,抬眸就对上来林思略那双冰冷却带着一丝探究的眼睛。
林思慎怔怔的望着林思略:“这是……哪儿?”
林思略闻言一拂袖转过身,在一旁盘腿坐下,口中简短的吐出两个字:“山洞。”
终于听到林思略开口,林思慎不免有些讶异,要知道这两日来,她不停的想要和林思略搭话,林思略都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
好不容易林思略开了口,林思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直勾勾的盯着林思略,轻声问了句:“二哥,你真的要带我去寮国?”
林思略没答话,仍旧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林思慎,他犹豫许久后,突然语出惊人:“你是为何女子?”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惊,急忙垂眸看向身上,果不其然发现自己胸口处不知何时竟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胸口处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布条,难怪林思略会这么问……原来他瞧见了。
林思慎眼神闪烁着,急忙拉扯了衣袍遮住胸口。
看着林思慎略显慌乱的神色,林思略眼神有些复杂,他开口解释道:“这并不是我有意为之,是你衣裳破开了一道口子,我将你放下时,不留意扯开了。”
林思慎垂着头应了一声,并未开口。
林思略见状张了张唇,半晌后才沉吟着开口问道:“他知晓吗?”
眼见林思慎有些不解的望来,林思略便有补充道:“我是说你大哥。”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哥并不知晓我是女子,家中只有娘亲乳娘,还有一个贴身侍女知晓我身份。”
林思略怎么也没想到林思慎是个女子,他犹豫着问她:“你……为何要这么做?明明是女子,却要扮作男子示人?”
林思慎如实答道:“当年父亲带着你与大哥出征,被寮人围困不知生死,祖母悲痛欲绝险些病逝,那时母亲才生下我,为了让祖母有个盼头,也为了将军府后继有人,母亲便谎称我是男儿身。后来又发生了诸多事,我的身份也就一直隐瞒了下来。”
林思略闻言目光愈发复杂了,他便开头去没再开口,可藏在面具后的面容,却格外的凝重。他倒也不是为林思慎的身世动容,而是不知为何,心口处突然传来阵阵抽痛。
林思慎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又恢复了黯然失落,她咬着苍白的薄唇望着林思略,有些委屈的问道:“二哥,我若说我真的有法子能救下你的恩人,你还会带我去寮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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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韬领人寻了整整两日,都没有找到林思慎和林思略的踪迹,不得已之下他突然想起来一人。
青阳郡主沈顷绾。
林思韬料想沈顷绾不会对林思慎不管不顾,更何况他听林思慎提起过,沈顷绾是除他们二人外,唯一知晓林思略身份的人,因此他打算去向沈顷绾求助。
将军府的人要去见郡主,都要先过了九王爷那关,虽说九王爷对林思韬的态度要比对林思慎温和不少,可听说林思韬要见沈顷绾,他仍是抗拒不愿,找了借口便要将林思韬请出去。
任凭林思韬好说歹说,他都不肯松口,最后还是沈顷绾亲自现了身,他这才不得已将林思韬留下了。
沈顷绾将九王爷支开,单独见了林思韬,听罢林思韬讲述过来龙去脉,沈顷绾却似乎并未有些许诧异,她沉吟片刻后缓缓坐下,轻启檀口悠悠吐出四字:“原来如此。”
看着风轻云淡的沈顷绾,林思韬简直要急疯了,他急忙走到沈顷绾跟前,拱手恳切道:“郡主,我二弟他到如今也没想起自己的身份,为了去救恩人,他一定会将慎儿送去寮国。一旦慎儿落在了寮人手中,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还请郡主能出手搭救慎儿。”
沈顷绾却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的茶盏,垂眸看着杯中水面荡漾的微波,勾唇浅浅一笑抬眸望着林思韬,轻声道:“大哥大可安心,我相信慎儿她自有办法脱困。”
沈顷绾这一声大哥,让林思韬有些怔住了,不过他来不及多想,便蹙眉急声道-:“可是……可是慎儿如今被二弟掳去,身旁又无人相助……我如何安心的下。”
沈顷绾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大哥方才不是说过么,慎儿见过二哥后,很快就猜出自己中了圈套。”
林思韬闻言呆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沈顷绾的意思:“郡主的意思是,慎儿知晓二弟会对她动手,还愿意随我一同去见二弟,她其实是将计就计?那烟汀姑娘的死……”
说着说着,林思韬面上突然显露了一丝喜色:“烟汀姑娘的死也在慎儿的意料之中,难怪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慎儿派去看守烟汀姑娘的暗卫,会如此轻易被烟汀姑娘煽动激怒,原来慎儿是在想一出戏给二弟看。”
沈顷绾颔首,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何止是做一出戏,恐怕她还得再做一出苦肉戏。”
第335章 335
正如沈顷绾所说, 这两日发生的所有事,其实都在林思慎的预料之中。无论是林思韬被设计蒙骗,还是她自己会被林思略挟持, 甚至于烟汀会以死明志, 这一切林思慎都早已设想到了。
没错, 烟汀的死也在林思慎的意料之中, 或许可以说不止是意料, 实则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烟汀不惜自刎, 也要用性命逼迫林思略杀了林思慎, 可见她已经恨林思慎恨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就算最后林思慎和沈顷绾救下了她的性命,恐怕她也不会对林思慎有半点感激之情,指不定还会加倍痛恨林思慎, 恨她囚禁丧家之犬般,将自己囚禁在晋国。
因此烟汀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林思略身上, 不停的劝说林思略离开此地, 潜入将军府刺杀林思慎。
在林思慎派人看管下, 林思略带不走烟汀, 他要想去刺杀林思慎,就只能将烟汀留在这。如果他独自离开, 就算真的得手杀了林思慎,留在此处的烟汀也势必会被林思慎的手下砍杀。
可烟汀低估了自己在林思略心中的地位,比起杀了林思慎,林思略其实更希望烟汀能活下去,与他一同平平安安的回到寮国。
而对林思慎来说,烟汀在林思略心中的地位越高就越是危险,为了自己的安危, 也为了将军府的安危,她一定要设法除掉烟汀。可林思慎不能让自己人出手,也不能找人动手,就只能设计让烟汀自己了断。
重伤醒来后,烟汀养伤的那段日子,林思慎一直派人密切的关注她的状况,当得知烟汀总时不时的发狂发疯时,林思慎就知道自己有机会了。
她先是将木屋的位置交代给大哥,不用她开口嘱咐,大哥就会常常来此探望二哥,与二哥叙旧聊心。除了想让大哥唤醒二哥心底深埋的记忆外,其实林思慎还想借大哥的出现,逼得烟汀愈发惊慌恐惧。
烟汀其实是知晓二哥身份的,她在寮国早早就认识了二哥,势必会发现二哥身世上的蛛丝马迹,只不过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可她心底终究是惧怕的,惧怕二哥真的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将她舍弃了去。
所以大哥的出现,一定会让她每时每刻都在担惊受怕,偏她又不能与二哥明说,只能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惊慌。
也就是在大哥知晓二哥还活着,每日都去城外探望二哥的那段日子,烟汀砸坏了不少茶盏碗碟,而每次过后,林思慎都会吩咐手下去买更好的瓷器替上,端到烟汀眼前询问是否中意。
此举,看似是林思慎财大气粗体贴照顾,实则却是在嘲讽烟汀,气的烟汀积郁难平,身子愈发的孱弱下去。
之后没多久,二哥带着烟汀几次想要逃走,不过都被林思慎派人拦了下来,烟汀走不了,二哥自然而然的就留了下来。再然后,就是烟汀煽动二哥在大哥跟前做戏,让大哥将林思慎引来,他们好借机挟持林思慎离开此地。
二哥心中担忧自己的恩人,自然也想要早日离开,又有烟汀在一旁煽风点火,便顺势应下了下来。
这便有了林思慎那日被挟持的场景。
林思慎说话一向小心谨慎,可却偏偏在二哥跟前威胁起烟汀的性命,本还有些犹豫的二哥这才下定决心,出手挟持了她。
而另一头,林思慎很久之前就一直派人轮换看守烟汀的暗卫,她来此的前一日,刚刚好一个新换来的暗卫负责看守烟汀。比起其他寡语沉稳的暗卫,这人年轻了一些,也多了几分暗卫不该有的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