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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341

林思慎身上的伤不不算轻, 需尽快服药静养,在山上待了没多久,沈顷绾就带着她一同下山了。山底林思韬留下的车夫早已等候多时, 待两人上车后,马车便在官道上平缓行驶,直往京城方向而去。

这几日林思慎受了不少苦, 压根就没有好好歇息过, 哪怕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一坐在马车也抵不住排山倒海袭来的困意,脑袋一歪就靠在沈顷绾的肩头沉沉睡去。

沉睡之中的林思慎仍能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 因此她睡的并不安稳, 眉头紧紧的蹙起,口中不时难受的低吟出声,呼吸也是时而短促时而平缓。

沈顷绾见她睡着,抬手轻轻敲了敲车厢,低声嘱咐车夫再慢些赶路,莫要因颠簸惊醒了林思慎。车夫应和后,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四周仅剩马蹄声和虫鸣声。

清风不时拂起窗帘,皎洁的月光洒在了林思慎面上,忽明忽暗, 不过短短几日, 她清隽的面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 面庞脖颈上还隐约可见些许划痕,有已经结痂的旧伤,也有血迹才干的新伤。

沈顷绾默然不语的望着她,黛眉微微蹙起, 清冽的双眸之中逐渐显露出了疼惜,她抬手轻柔的拂起林思慎额头垂落的发丝,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眼下的一道血痕。

微凉的指腹摩挲过伤痕,也不知是沈顷绾的肌肤太过冰凉,还是伤口被触碰有些刺疼,林思慎低吟了一声偏头躲开了,眉头蹙的更加紧了。

沈顷绾垂下手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一泓秋水般温柔潋滟的双眸凝望着林思慎的面容,缓缓侧头在她眼睑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一吻作罢后,她有些疲倦的依偎在林思慎身旁,阖眸逐渐睡去。

——

回到京城后,因怕身上的伤惹人怀疑,林思慎也留在了城外山间的木屋修养几日,也就是林思略此前和烟汀的藏身之处。

反正林思韬已经替她找好了借口,林思慎轻轻松松就能让借口成真。

习武之人体格比常人健硕,恢复能力也比常人好上几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林思略断了四根肋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更是数不胜数,更不提还受了林思韬一记重拳,可他竟不过半月,就在林思韬的照料下,恢复的差不多了。

与之相比的就是林思慎,同样都是习武之人,林思慎受的伤比林思略还轻,可她身上的伤却迟迟未好,成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哪怕刮来一阵风,都叫人害怕她会被卷跑。

所以当林思韬和林思略在屋外酣畅淋漓的过招练剑时,她只能披着厚厚的裘衣靠在门前,喝着又苦又涩的药汁。

偏这些药都还是沈顷绾亲手熬的,她也不怕麻烦的每日出城亲自送来,亲眼看着林思慎喝下后,才会离去。林思慎就是想将药偷偷倒了,都没了机会。

通常沈顷绾来送药不会久留,只要林思慎将药喝下后,她就会匆匆回城,可今日似乎有些意外,一直留到了夜里她也没有动身离开,而是与林思慎兄弟三人一同坐在院子中闲谈。

也不知沈顷绾是不是有意,林思慎伤还未好,她就带来了一坛在土中埋了二十年,今日才挖出启封的竹叶青,与林思韬林思略二人一同赏月对酌。

浓郁的酒香在院子中弥漫开来,仿佛在一里地外都能嗅到,但凡好酒之人必定会对着美酒垂涎欲滴,林思慎自然不能免俗。

林思韬望着杯盏之中色泽金黄透明,微带青碧的酒液,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之中顿时充盈着醇厚的酒香,口中不自觉的就生出了津液。他心下暗叹了一声好酒,一抬眸,就发现了正双眼闪闪发光,盯着酒坛挪不开眼的林思慎。

林思韬怔了怔,看向一旁阖眸笑而不语的沈顷绾,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郡主,慎儿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这酒她怕是喝不得吧?”

沈顷绾还没说话,林思慎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酒坛,口中振振有词道:“我伤好的差不多了,小酌几杯应当无碍,更何况郡主有意携如此美酒前来,必定是”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打声,林思慎才摸到酒坛的手瞬间就缩了回去,她捂着微红的手背,一脸茫然震惊的盯着沈顷绾。

沈顷绾眸光一敛,偏头瞥了她一眼,薄唇微微一勾嗔道:“今日这酒是我特意带来,祝贺二公子伤势痊愈的,你伤还未好不宜饮酒。”

林思慎有些委屈的捧着手,不死心的又看了眼酒坛,弱弱道:“可是我”

沈顷绾打断了她的话,干净利落的撂下了一句话:“没有可是。”

林思慎闻言脑袋耷拉了下去,神色瞬间就萎靡了不少,她应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抿着唇蹙着眉头,口中还不甘的嘀咕道:“不能喝就不能喝嘛,打我做什么。”

见此情形,林思韬倒是忍不住笑了笑,林思慎虽也会在他和祖母面前撒娇,可却从未露出如此孩子气的模样,看上去还真是有些滑稽,引人捧腹发笑。

一旁不苟言笑的林思略侧头望着林思慎,藏在面具后的薄唇,也轻轻勾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冰冷的眸子似乎也荡漾着一抹柔光。

上回林思慎舍命想救,负伤后林思韬又悉心照料他,放下心防后,他与林思韬林思慎的相处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在。

甚至有时林思韬与他提起一些旧日趣事时,他竟也恍惚的生出熟悉之感,仿佛林思韬口中说出的一切,他的确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之前没有想起什么,正是因他心中仍有防备,所有没有敞开心怀,如今他彻底撤下心防,兴许还真能勾起深埋心底的过往回忆。

“你乖些,这酒王府之中还埋着一坛尚未启封,待你伤好之后,我再取来送你可好?”

微微走神后,耳畔突然传来沈顷绾温柔宠溺的仿佛要溢出水来的声音,林思略迅速的回过神来,有些诧异不解的看向沈顷绾和林思慎。

只见原本还委屈不甘的林思慎抬起了头,望着沈顷绾的面容仿佛洋溢着一层光芒,那是如何也掩不住的欢喜的迷恋。沈顷绾只轻轻一哄,她便一扫萎靡,狭长清亮的眸子沉溺的望着沈顷绾,重重的点了点头,清脆的自口中吐出一个好字。

林思略思忖着看向了沈顷绾,而沈顷绾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眸望来,几乎只在一瞬间,她眼中的柔情便一扫而空,甚至连唇角噙着的笑意都冷淡了不少,是用肉眼都能看出的疏离清冷。

她们二人的关系倒还真是耐人寻味。

正当他这般想着,林思韬突然悄摸用手肘撞了他一些,待他望去时,却见林思韬正一脸笑意的冲他使了个眼色,口中戏谑道:“瞧,咱们慎儿在郡主跟前,像不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一哄就乐开了花。”

“我”

林思略眼神微微一变,不等他开口,便见林思慎扬起下巴,一脸得意的冲着林思韬道:“我乐意。”

一旁的沈顷绾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颔首浅浅一笑,正当此时,身旁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准确无误的握着了她置于膝上的手,温热的掌心一点一点的包裹收紧,五指见缝插针的扣住了她的指尖,亲昵的于她十指紧扣。

沈顷绾心神一动,再度抬眸看去时,却对上了林思慎那清澈的仿佛能一眼见底的眸子。她定定的望着沈顷绾,双眼一点点的笑的像弯了的月牙,欢喜中又带着一丝羞怯:“我乐意,就是当郡主的小媳妇我也乐意。”

林思韬闻言忍俊不禁,爽朗拍桌大笑出声,而林思略则是瞳孔微微放大,呆呆的望着林思慎,心底大为震动。

这日这一席酒,是林思略所有记忆之中,最为畅快的一次。林思韬爽朗直言,林思慎狡黠善辩,沈顷绾虽少语,可一出口就是一针见血的名句,他在他们其间,竟也是出奇的和谐。

他情不自禁的举杯,情不自禁的一饮而尽,望着林思韬意气风发的笑脸,望着林思慎像只小狐狸似的狡黠憋笑的模样,他心中竟是莫名的生出由衷的喜悦,这种喜悦让他忘却了烦恼,让他有一种如沐春风的畅爽感觉。

酒过半巡,林思略又有些走神了,微风拂过的院落,月光皎洁酒香四溢,林思韬爽朗的笑声被风荡开了很远很远。

林思韬醉意朦胧,也不知他与林思慎说到了什么,突然抬起手重重的拍在林思略肩头,带着一丝酒意高声喊道:“二弟”

掌心落在肩头时,林思略犹如被雷电击中,整个身子猛的一颤,眼前的整片天地仿佛倒转了过来,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缓缓飘落的一瓣梨花,轻旋着落在了他面前的酒杯之中。

真是奇怪,这个季节梨花应当已经落了,更何况院落之中并未种有梨花,又是哪来的梨花呢?

林思略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却见在月光的照耀下,眼前是大片大片如云如雪的梨花,那些梨花仿佛将整半边天空都遮挡了起来,不时有花瓣被风吹落,犹如下了一场飘零的花雨,美的似梦境。

“二弟。”

耳畔突然传来林思韬微醺醉意的声音,肩膀似乎也被重重的拍了拍,林思略呆滞又茫然的缓缓转过头。

“等我们出征回来,梨花就该落了。”

却见林思韬正坐在他身侧,右手完好无损的把玩着酒盏,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容是如刀削般的俊朗,带着一丝初生牛犊的锋芒和自信,他仰头看着梨花,双眼仿佛在发光。

林思略呆滞的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思韬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垂下头来,又举杯一饮而尽,冲着他意味深长道:“到那时,咱们的小弟也该出生了。”

林思略犹如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头,带着一丝不满和笃定从口中吐出三个字:“是小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大概走了一个半月,回来时薄荷已经不认得我了,哈了我三天,给她做了几天好吃的,才终于哄好了一点。结果,她今天晚上偷吃了厨房解冻的鸡胸肉吐了,然后又开始生气可是,这能怪我???感谢在2021-03-04 19:55:31~2021-03-07 00: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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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342

林思慎在城外养了大半个月的伤, 她知若再不回城,也不知会惹来多少人怀疑。更何况她近日还获悉了一件事,原陇右都护孙文谦被调任回京, 任职京兆府牧,此时正在调任途中。

孙文谦此人是二皇子的心腹,在陇右可谓是一手遮天, 当初林思慎奉旨去往陇右调查赈灾粮被侵吞一案, 他暗中几次对林思慎下杀手,甚至险些得逞。

后来林思慎设计挑拨了他与二皇子的关系,使得二皇子对他生出了嫌隙, 不过他毕竟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又知晓二皇子太多秘密,二皇子绝不会轻易对他动手。就算面和心不合,他们二人也定会为了利益继续勾结在一起。

晋国在东西南北各设有四处都护府,抚慰诸藩济宁外寇,而其中以陇右最为势大,孙文谦是陇右的大都护,统领镇压周边外族。

大都护官从二品,但有统兵之权,而京兆府牧亦为从二品,可在京城却只有巡查治民之权。孙文谦被调任京城, 看上去未贬官职, 可实则是暗贬, 与大都护相比,这京兆府牧可谓是一落千丈。

这次孙文谦调任,乃是由皇帝亲自下旨,并且是在毫无预兆之下突然下旨调任。不仅孙文谦措手不及, 就连二皇子都被满头雾水心生忐忑,不禁疑心皇帝之所以调任孙文谦,可是他已知悉了龙岭的秘密。

不过好在皇帝调走孙文谦后,并未派由别的官员任职陇右都护,而是让副都护暂代管理陇右军政要务,那副都护是孙文谦极为信任的心腹手下,所以陇右还在二皇子和孙文谦的执掌之中。

但调走孙文谦已经足够让二皇子心惊胆战了,就在林思慎在城外养伤的这段日子,二皇子在王府之中可谓是寝食难安,日夜猜测着皇帝此举究竟何意。

这日暮色将至,林思慎不慌不忙的坐上进城的马车,一路上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正所谓冤家路窄,她回城时,孙文谦好巧不巧正从陇右一路赶来。

车夫递上了文牒,林思慎压根不用露面,马车就畅通无阻的进了城门。可才过城门,原本昏昏欲睡的林思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那脆生生的一声孙大人,瞬间就将林思慎打起了精神。

她忙不迭的掀开车帘示意车夫停下马车,一回头果然就发现了孙文谦的车撵,与在陇右时前呼后拥的场面不同,这次孙文谦来京城述职,可谓是颇为低调,除了马夫之外,也就只有四五个随从护送。

孙文谦从陇右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京城,满脑子想的都是此次调任一事,不禁有些心生忐忑,他原本只想乘着夜色京城,这样也好在去见皇帝之前,先与二皇子好好商议商议此事。

可那守城的官兵实在没眼力,一见文牒上孙文谦几个大字,就迫不及待的高声大喊,吸引了过往不少人的侧目。

孙文谦黑着脸没露头,车夫心领神会的将那卫兵打发了,便打算驾车进城,可偏偏林思慎的马车不偏不倚的挡在了正中,将路给堵去了。

车夫正打算上前询问情况,就见一个瘦弱俊美的公子从前方的马车上跳下,笑意盈盈的径直走了过来,这高挑清瘦的公子身穿一袭白袍,腰间坠着玉佩,如墨染般的柔顺黑发披散在背后,映衬着苍白的肌肤愈显病态。

车夫有些恍神的盯着林思慎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脸庞,也看出他身份非富即贵,因此也不敢出言冒犯,直到林思慎走到近前,他这才垂眸轻咳了一声,打算出声询问:“这位公子”

只是话还未说完,林思慎就径直绕过了马匹走到马车旁,抬指轻轻敲了敲车厢,微阖着狭长漆黑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问他:“马车之上的,可是孙文谦孙大人?”

一旁的护卫见她如此冒犯,蹙眉上前毫不客气的在林思慎肩头推了一把,沉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在大人车撵前也敢放肆!”

林思慎被那人推的后退了好几步,可却并未气恼,只是若无其事的抬手在肩头掸了掸,勾唇笑道:“侍卫大哥力气倒是大,难怪孙大人调任京城身旁只带着几人,看来是卧虎藏龙呐。”

车厢内的孙文谦脸色阴沉,他没想到才一进城就好死不死的撞上了林思慎,京城不比陇右,如今的他说难听些还真是虎落平。他当初几次三番的想要杀了林思慎,想必林思慎定是借机来羞辱他的。

光天化日之下,孙文谦也不好对林思慎置之不理,他深吸了一口气挑开车帘,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了几分笑意,客气的冲着林思慎拱手道:“没想到本官初来京城,就能撞见了林大人。”

说完,他又脸色一变,偏头望着那出手推了林思慎的侍从低声呵道:“在林大人跟前不得无礼,还不快跟林大人请罪。”

那人心领神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冲着林思慎就要跪下请罪,四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若是真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恐怕明日京城就会传出风声,说孙大人才一进京,林思慎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好在林思慎眼疾手快,那人才一屈膝,林思慎就迅速的出手扶在他肩头,笑望着孙文谦道:“孙大人,护主本就是随从的职责,下官又怎会无理怪罪。”

林思慎看似弱不禁风,可手上力道却是不轻,她扣在那人肩上的手犹如鹰爪,几乎要将那人的肩头捏碎,那人疼的脸色一白,一时没敢动弹。

孙文谦见状暗暗咬了咬牙:“还是林大人宽宏大量,本官管教无法实在是惭愧。”

林思慎松开了那人,收回手一拂袖朗声道:“孙大人常居陇右,鲜少踏足京城,恐怕早就不知京城有何面貌风情。当初在陇右时,下官就颇受大人照顾,今日既有缘撞见,不如由下官尽地主之谊,在酒楼设宴替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所谓照顾,孙文谦心知肚明,而林思慎那地主之谊四字咬字极轻,其中深意不禁让孙文谦心下一沉。

林思慎面上虽挂着殷切温和的笑意,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孙文谦也猜到了,所谓的接风洗尘不过是鸿门宴罢了,他又怎会去赴林思慎的宴自取其辱。

这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在陇右,哪容得林思慎如此嚣张。

孙文谦气的牙痒痒,面上却还要装客套回绝林思慎的邀约:“林大人有此心意,实在是让本官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连日奔波,本官实在有些疲惫,只想早些去驿站歇脚,也只好拂了林大人好意。”

林思慎对此丝毫不意外,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孙文谦:“说来也是,孙大人明日还要去向圣上述职,也的确该好好歇息,那下官就不打搅孙大人了。”

拜别后,林思慎就坐上马车扬长而去,留下孙文谦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远去的马车,回到车厢后,孙文谦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地主之谊,不错,京城的确算是林思慎的地盘,当初他在陇右毫不留情的对林思慎下手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

虽说孙文谦任职京兆府牧,官职比林思慎大,可林思慎背后靠着的是威远将军府,况且青阳郡主还在替她撑腰。当初的大仇,也不是三言两语的戏弄就能了结的。他如今在京城也就只能依仗二皇子了,也不知二皇子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他重返陇右执掌大权。

与孙文谦背道而驰的林思慎面无表情的坐在车内,她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思忖片刻后,她突然垂下眸子,自言自语般低声道:“看来京城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什么牛鬼神蛇,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涌了进来。”

就连孙文谦都千里迢迢的从陇右被调来的京城,他这一来,恐怕二皇子就如同那惊弓之鸟,日日坐立难安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离开了陇右的孙文谦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想对付他可就轻松多了,当初的仇林思慎可是一点都没忘。

天色愈发昏暗了,缓缓驶往将军府的马车却突然在行至一处僻静的巷子口时,悄然停下了,林思慎缓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转头低声叮嘱了车夫几声后,她就转身步入巷子,不消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七拐八绕的乱巷之中没了踪迹。

没多久后,林思慎停在了一处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庭院前,眼角余光看向了不远处一个靠在墙角昏昏欲睡的老乞丐。

那老乞丐抬起眼来,瞥了林思慎一眼,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若无其事的偏开头去。

林思慎垂下眼帘,抬手叩响了院门,很快院门就应声而开,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随之扑鼻而来,与此同时,女子温柔好听的声音在耳畔悠悠响起。

“林公子。”

林思慎闻言抬起头来,却见一青衣素钗的清丽女子正站在门前,如葱白般细长的指尖轻轻扶在孟强,眉头微蹙幽幽的扫了她一眼,嫣红的薄唇微微张合,平静中好似带着一丝嗔怒:“您倒是终于舍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感觉头发都要被自己薅掉了,越来越觉得自己秃了,难道秃头真的是当代仙女的苦恼吗。感谢在2021-03-07 00:58:21~2021-03-09 00:0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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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343

望着眼前这神情略显幽怨的女子, 林思慎心中莫名有些尴尬,她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面上扬起笑意轻声寒暄道:“楚姑娘, 许久未见。”

这女子正是林思慎在陇右时结识的南厢琴,乃是陇右受冤屈死的楚司马留下的遗女,当初她的族人皆被孙文谦迫害而死, 她改名换姓潜伏在孙文谦身侧, 本想找机会刺杀孙文谦,可却一直没有寻到时机动手。

后来遇见林思慎, 见林思慎不是与孙文谦同流合污的狗官, 南厢琴便出手救下了林思慎,还给林思慎提供了不少情报,两人结盟为友。被追杀逃离陇右时,林思慎顺势将她救走, 送到了京城藏身。

林思慎曾答应过南厢琴, 要替她父亲族人伸冤报仇, 可自从她来了京城,莫说报仇, 林思慎就连露面都没露过, 仿佛忘了自己的承诺,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也难怪她再见林思慎会如此幽怨。

“难得公子竟还记得小女子。”

南厢琴瞥了林思慎一眼,语气不喜不悲的讽刺了一声,而后侧身让林思慎进了门,顺手关上院门落下门栓。

林思慎心知自己这段日子的确忽略了南厢琴,心中有些愧疚,她偏头扫了眼一尘不染的院子, 口中讪笑道:“楚姑娘真是说笑了。”

南厢琴闻言勾唇勉强一笑,毕竟是寄人篱下,她又怎会真的耍起小性子来。如今是她有求于林思慎,是她想让林思慎替她族人伸冤报仇,更何况她是聪明人,她知晓林思慎此时待她心怀有愧,若是借机发挥,只会惹的林思慎对她不满。

南厢琴也猜到了林思慎今日的来意,所以她聪明的没再继续埋怨,而是识趣的径直提起了黎洛:“黎洛姑娘正在厢房歇着,这几日她的伤养的不错,今日小女子还扶她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

不动声色点到即止的嗔怨,会更显楚楚可怜,再提及黎洛的伤势复原,便是将她伤势转好的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想必林思慎此时,会对她更加愧疚感激。

果不其然,听闻黎洛伤势复原不错,林思慎面上果然露出了喜色,她徐徐一拱手对南厢琴道谢:“这些日子多亏了楚姑娘照料黎洛,在下感激不尽。”

南厢琴欠了欠身,垂眸轻声道:“当初公子和黎洛姑娘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悉心照料恩人本就是小女子本分,公子又何必见外。”

原本林思慎还想再客套一番,可不等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推门声,她一转头,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厢房门边,穿着一身雪白中衣,面色仍显苍白的黎洛正扶着门框,抬眸向她们二人望来。

“黎洛。”

林思慎见状漆黑的瞳孔微微发亮,她快步走到黎洛身旁,抬手扶住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后,柔声问道:“你不好好在屋内躺着,起身来做什么?”

黎洛面色冷淡的抬眸扫了走近的南厢琴一眼,很快就垂下眸子淡淡启唇道:“屋子里有些闷。”

林思慎闻言问道:“那不如,我扶你在院子里走走?”

见黎洛点了点,林思慎快步走进了屋内,找了一件裘衣披在了黎洛身上,抬手小心翼翼的理了理,口中轻声嗔怪道:“怎么起身也不披一件衣裳,虽说到了夏日,可你身子弱不能受寒,若因一时疏忽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厚重温和的裘衣将整个身子包裹了起来,很快就恢复了暖意,黎洛垂下眼帘,苍白的面容上好似浮现了一丝复杂神色,可就在抬眸的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冷淡:“我不似你,可还没到那般羸弱的地步。”

林思慎闻言好气又好笑,抬手轻轻扶在黎洛臂弯,往前踏了一步无奈道:“看来你伤的确恢复的不错,竟还有心思揶揄起我来了。”

一旁的南厢琴见状,冲着二人欠了欠身轻声道:“林公子黎洛姑娘,你们二位叙旧,那小女子不便打搅就先行退下了。”

林思慎闻言抬眸笑望着她:“也好,一会若有事,在下便再去寻姑娘商讨。”

黎洛没有开口,只是冲着南厢琴点头示意,与林思慎一同眼看着,南厢琴走进了一旁与黎洛房间相临的厢房关上了房门,

林思慎见状笑而不语的扶着黎洛在院子里走动了一会,两人都没出声,过了好一会黎洛似乎有些累了,她才扶着黎洛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坐下歇息。

林思慎站在黎洛身旁,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突然眸子一敛,轻声开口问道:“黎洛,依你看这位楚姑娘为人如何?”

黎洛闻言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自口中淡淡吐出八字评语:“城府颇深不显于表。”

“的确如此。”

林思慎思忖着点了点头,一拂袖坐在了黎洛身旁,抬手摸了摸桌上凉透了的茶壶:“她也是个聪慧女子,只不过她并非敌人。”

黎洛黛眉一蹙,开口问道:“那她可知晓此事?”

林思慎环顾四周,敛眸勾唇笑了笑:“她从未出过这院子,想来无从收到风声,不过这事也瞒不住,我一会便打算告知她。”

黎洛又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她沉不住气?”

林思慎摇了摇头,叹道:“她当初可是日日与孙文谦相对,仇深似海的人近在眼前她都沉得住气,又怎会忍不住一时之气。”

黎洛闻言默然,过来好一会她才开口:“孙文谦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要想在京城扳倒他,说难不难,可说容易也不容易。”

林思慎眸光一闪,掀唇冷冷一笑道:“既然他来了京城,那我就绝不会再让他回陇右,二皇子本就对他有了嫌隙,只要再设计离间他们二人,也许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借二皇子的刀,让他亲手砍了自己的臂膀。”

对林思慎忠心耿耿的罗兴,当初和一众手下以命相护,才让林思慎平平安安的逃离了陇右。如今天道好轮回,孙文谦被调任京城,京城可不是陇右,林思慎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平安踏出城门半步。

望着林思慎阴沉的面容,黎洛很快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可是想起了罗兴?”

林思慎没答话,只是垂眸轻声问了句:“柳姑娘如何了?”

黎洛蹙了蹙眉,听林思慎这么一问,这才想起了一件事:“上次一事太过突然,我倒忘了告诉你,此前见柳姑娘时,她曾提及想要脱离罗网,归乡隐世。”

林思慎有些疲惫的扶额,叹息道:“也好,那就让她归乡吧,她若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如此也算给罗兴在天之灵一个安慰。”

黎洛闻言蹙眉望着她,神色稍显复杂,可林思慎很快就抬眸,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罢了,不提此事了。”

黎洛欲言又止的点了点头:“那便不提此事。”

林思慎轻咳一声,有些犹豫的看了黎洛一眼,望着她苍白平静的面容,轻咳了一声道:“我听人回禀,孟雁歌已经回到玉山了。”

黎洛神色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仿佛丝毫不为所动,她淡淡的启唇道:“她本就没有再留在京城的理由,回去与族人相聚是好事。”

林思慎心下有些复杂,不过她提及孟雁歌,也只是突然想起了此事,并非是想要搅动黎洛心绪,稍稍提一嘴后,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和黎洛交谈了一阵后,林思慎就送黎洛回房歇息了,想来黎洛的伤势还要再养上一段时日。

离开此处前,林思慎又再去找了南厢琴,将孙文谦调任回京一事告知了她,果然如林思慎所料,虽然南厢琴听闻此事后颇受震动,可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在询问林思慎是否会对孙文谦下手后,南厢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毫不犹豫的双膝跪地,神色凄然却又恳切道:“小女子还是当初那句话,公子倘若能替小女子报仇替家父洗冤,那小女子甘愿此生侍奉公子,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楚姑娘快快起身。”

见她又这般,林思慎实在有些头皮发麻,她急忙扶起了南厢琴,望着她那楚楚可怜无语凝噎的模样,无奈道:“楚姑娘,在下早已几次三番解释过,对付孙文谦并非在下想要姑娘报答,姑娘又何必”

可话还未说完,南厢琴突然抬手扶在林思慎手背,柔软滑腻的指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林思慎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林思慎察觉有些不妙,面上神色一僵,一抬眸便见南厢琴清丽的面容上染了一层羞红,她贝齿轻咬薄唇,与林思慎对视一眼后,含羞带怯的垂下眸子,轻声道:“公子如此大义,倒让小女子有些惭愧了。”

林思慎一把抽回手,心下觉得很是奇怪,她轻咳一声倒退了两步,正色道:“在下还有要事,不便在此处久留,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南厢琴开口,林思慎就逃似的离开了。

林思慎走后,南厢琴也走出了房门,她穿过院子走到院门前,正巧瞥见了林思慎在巷子口一闪而过的衣角,她勾唇淡淡一笑,抬手将院门合上。

可才一转身,南厢琴就瞥见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黎洛,一惊过后,她很快恢复了冷静,礼貌的冲着黎洛笑了笑。

黎洛面色冷淡的望着她,转身冷冷撇下一句话道:“我劝你还是早些死心。”

南厢琴闻言眉尖一挑,冲着黎洛的背影柔声问道:“乱世之中寻个依靠,无非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林公子的确是个良人,难不成黎洛姑娘不是这么想的?”

黎洛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只轻飘飘的开口道:“寻他人依靠便是弱者,我与你并非同路人。”

南厢琴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也不管黎洛听不听得到,自顾自低声道:“姑娘此言差矣,寻他人依靠并非弱者,而是选择不同。姑娘是世外之人,岂会知晓这世上许多人,甚至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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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344

回到将军府后, 林思慎才一踏入厅堂,就被一直在此等着她的林将军堵了个正着。林将军端坐在主位,一见到林思慎进门, 就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望着林将军那阴沉着的脸,林思慎心中咯噔了一声, 急忙上前俯身拱手, 恭敬的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林将军敷衍的扬了扬下巴,站起身一拂袖, 面无表情的从林思慎身旁走过, 沉声撂下了一句话:“你随为父去书房,为父有话与你说。”

林思慎应了一声,抬眸望着林将军高大的背影,忙不迭的抬手抹了抹额头的虚汗, 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 眼看着书房越来越近, 林思慎心中愈发忐忑了。自从有记忆起,父亲只要将她叫进书房, 就一定有事训斥。可她思来想去, 也没想起自己近日犯了什么错,惹得林将军恼怒。

若非要寻个错处,那大抵就是这半月来她不告而别毫无音讯,可大哥已经替她找好了借口,想来父亲应当不会为这事责罚她吧?

进了书房,林思慎低眉顺目的站在书桌前,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而林将军则是靠在椅背后,环臂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她。

林思慎被他打量的头皮发麻, 不等林将军先开口,她就先发制人乖乖认错:“父亲,孩儿知错了。”

“知错?”

见林思慎先认了错,林将军剑眉一挑似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林思慎,思忖着沉声道:“那你说来听听,你错在何处。”

林思慎试探着认错道:“孩儿孩儿错在离家这么久,没有提前拜别长辈。”

林将军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他摆了摆手体谅道:“这事你大哥说过,既然你是去替朋友排忧解难,为父又怎会责怪你。”

不是为了这事,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正当林思慎垂眸沉思之际,林将军突然抬手一拍桌,吓的林思慎一个激灵,一抬眸就对上了林将军沉着的脸。

林将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冷哼一声道:“不必猜了,你不如好好想想,你有多久没去上朝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林思慎都快吊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她轻咳了一声踌躇着正打算开口,林将军就等不及的又拍桌怒斥道:“半年,自你从陇右回京后,你整整半年没去上朝,亏你还是堂堂的兵部侍郎,成日闲赋在家不知所谓,你可有半点上进心?”

算来,林思慎的确很久没去上朝了,因一直大伤小伤不断,她一直都是让林将军去替自己告假,如今算来也该去早朝了。

林思慎想了想,轻声嘟囔道:“孩儿这不是受了伤在家中养伤,这才没去上朝嘛。”

林将军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盯着她:“好歹是兵部侍郎,又是上个战场打过仗的将军,被人打了一拳就告假半年,你不怕人笑话,我还怕丢脸呢。”

说完,林将军又摆了摆手,无奈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为父想要催你,只是昨日上朝时陛下问起你来,退朝后为父才听礼部侍郎说,是有人偷偷向陛下参了一你本,说你伤好了还在府中闲赋,是吃空饷不干事。”

林思慎闻言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笑,拱手乖顺道:“既然陛下问及,那孩儿不敢怠慢,明日就随父亲去上朝。”

林将军满意的捋了捋胡子,本想让林思慎退下,可他又忽的想起一件事,便出声问道:“说来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那陇右大都护孙文谦,被调任为京兆府牧了?”

林思慎点了点头,应道:“知晓,孩儿今日回城时,还恰巧在城门口撞见了孙大人。”

林将军蹙眉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此前在陇右查案,与这孙文谦相处过,依你看来他此人如何?”

林思慎闻言眸光一闪,眼角余光打量着林将军,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孩儿与孙大人来往不多,并不知道孙大人为人究竟如何,只是不知父亲为何突然问起孙大人来?”

林将军蹙眉冷哼一声,目露愤然:“昨日四皇子登门拜访,与为父提及了孙文谦此人,四皇子说,那孙文谦乃是阴险狡诈贪得无厌之徒,陇右官员贪腐盛行,便是由他而起,四皇子还与为父提及了一桩旧事。”

四皇子与父亲提及孙文谦做什么,林思慎暗自嘀咕了一声,急忙问林将军:“父亲,四皇子与父亲提及了哪桩旧事?”

林将军没有隐瞒,应声答道:“一桩旧案,是十几年前当年楚司马勾结异党叛乱,被满门抄斩一事,那时你还年幼,应当不知晓此事。”

林思慎隐约嗅到不对劲,她上前一步正色道:“孩儿听说过楚司马一案,只是孩儿不知,四皇子为何会与父亲提及一桩过去了十几年的旧案。”

林将军答道:“或许,是因四皇子知晓,为父曾与楚司马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

林思慎闻言有些讶异:“父亲竟结识楚司马?”

林将军点了点头,似是回忆起了旧事,神情有些恍惚:“一面之缘罢了,那时他尚且是个小小的县吏,因事来京一趟,仰慕为父威名,特意备了薄礼登门拜访了为父。”

林思慎蹙紧了眉头,没再开口,默默等着林将军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思忖了片刻后,林将军便又开口道:“只不过此事太过久远,为父那时又忙于军务,只与他有短短一面之缘,并未深交。”

四皇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与父亲提及楚司马,且是恰逢孙文谦调任京城的关头,难不成他是知晓父亲与楚司马有过些许渊源,想让父亲出面,向皇帝提议重审此案?

想除掉孙文谦的可不止林思慎一人,四皇子也对他虎视眈眈,四皇子自己不想出面得罪二皇子,倒想让林将军出面去得罪。

果然如林思慎所料,林将军说着说着面色愈发愤然,到最后甚至握拳振振有词道:“虽然为父与楚司马并未深交,可却也觉得他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不像是会做出勾结异党发动叛乱之人。因此当年为父听闻此事时,也颇受震动。可惜那时为父在关外与寮人作战,无心顾及此案,只知此案由二皇子审理定罪。”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变,急忙拱手道:“父亲,此案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更何况孙文谦有二皇子庇佑,要想翻案重审实在不是一桩易事,还请父亲打消此念。”

“你倒知晓为父的心思。”

林将军瞥了她一眼,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血迹斑斑的旧布,丢在了桌上,一扬下巴示意道:“这件血衣是四皇子交给为父的,你看看吧。”

林思慎拾起血衣展开,只见那上头些血迹已经发黑,边缘白布也已经泛黄,密密麻麻的血字都是声泪俱下控诉孙文谦的罪过,一字一句可见愤慨悲绝,让人见之不禁为之动容。

林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顿时锐利了不少:“这是楚司马受冤屈死前,托人送给为父的诉状,只不过兜兜转转流落他处,多年后被四皇子偶尔觅得,这才送到了为父手中。”

林思慎不紧不慢的叠好血衣,垂眸一字一句道:“不早不晚,偏偏是孙文谦被调任回京的关头,四皇子才将这血衣送到父亲手上,其动机不良,其居心可见。”

林将军不以为意,他猛然站起身蹙眉正色道:“四皇子毕竟与二皇子正在争夺储君一位,他不便出手落人口实,为父却是不怕。这血衣不假,这字迹不假,楚司马若真是受枉而死,为父定当要替他伸冤雪耻。”

林将军是一根筋林思慎又不是不知道,她咬紧牙关直视着林将军,沉声问道:“父亲如何知晓这字迹不假,倘若这是四皇子伪造,意在”

林将军摇了摇头,抬手一指林思慎身后,打断了她的话:“看你身后的裱字。”

林思慎闻言一转身,只见昔日空白的墙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一副字,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护国佑民,将之大任八个大字,落款为楚子淸。

上头的字迹,与血衣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林思慎心感不妙,回头一看林将军,就见他正默默垂眸苦笑道:“楚司马字子淸,这幅字便是当年他拜访为父时送给为父的,只不过为父一直没有将它挂上。也是时至今日,为父才知楚司马当年是如此的信任为父。”

虽然林思慎也想对付孙文谦,可最好的办法是让二皇子亲自动手,一旦林将军贸然出手,恐怕会得不偿失。四皇子的目的可不是孙文谦,他意在扳倒二皇子,他就是想要借林将军的刀,把二皇子逼的狗急跳墙。

孙文谦知晓龙岭的秘密,二皇子是绝不会坐视不管,让他落在别人手中。

林思慎有些头疼的扶额,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与林将军说清其中利害:“父亲,你听孩儿说,这是四皇子设下的圈套,他并非想要替楚司马洗冤,而是想要借父亲的手向二皇子发难。”

林将军此时哪还有心思听林思慎说,他抬手将林思慎手中的血衣抽开,藏入自己袖中,转身背对着林思慎,摆了摆手道:“不管如何,明日为父都要带着血衣上朝,与那孙文谦当堂对质,势必要让陛下下旨重审此案,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父亲”

林思慎神色一凛,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林将军却沉声打断了她的话,不仅如此还下了逐客令:“不必再说了,你退下吧。”

林思慎知道林将军的脾气,此时无论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的,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离开,看来她只能另想它法,来打消林将军这个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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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345

林将军的脾气林思慎再清楚不过, 一旦他认定了一件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他既说出了明日要带着血衣上朝和孙文谦当堂对质的话,那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没人能劝得住他。

林思慎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林将军跳入四皇子的陷阱, 如今他手上就只有血衣这么一件物证, 只要林思慎想法设法从他手上将血衣偷走, 空口无凭, 也许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可林将军知道血衣的重要,况且明日一早他就得去上朝, 故而他没有将血衣收起, 而是随身携带着, 这么一来林思慎就无从下手了。

不得已之下,林思慎只能将此事私下告知柳卿云,还与她说明了利害关系,嘱咐她在夜里乘林将军酣睡时, 务必将血衣从他身上偷走交给自己。

将事情托付给柳卿云后,林思慎就一直待在竹院书房中等待, 她昏昏欲睡的等到了后半夜, 才终于等到门外有了动静。

柳卿云才一进屋,林思慎就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忙不迭的向她追问道:“娘,东西可拿到手了?”

“你瞧我这样子, 像是到手了么?”

柳卿云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扯了扯披着的外衣,满脸不忿道:“平日你爹倒头就睡,睡沉了就跟猪似的, 在他耳边敲锣打鼓他都不醒。可偏偏今日,他怎么也不肯睡,就连衣裳也不解,一动不动的坐在屋内,跟被人勾了魂似的,让我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

林思慎闻言蹙紧了眉头,无奈叹了口气扶额道:“这那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林思慎的脸色,柳卿云暂且冷静了下来,她有些疑惑的抓着林思慎的手追问道:“慎儿,你爹若执意替那劳什子楚司马伸冤,真的会给府上惹来祸事?”

林思慎点了点头,正色道:“娘,孩儿不是与你说过嘛,这就是四皇子设下的圈套,他是想借父亲的手向二皇子发难。”

柳卿云闻言脸色一白,连啐了几口道:“这四皇子果然满肚子坏水,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柳卿云又焦急的晃着林思慎的手臂道:“慎儿,你赶紧想想法子阻止你爹,莫要让他傻乎乎的被人利用当了枪使。”

林思慎被柳卿云晃的有些难受,她挣开了柳卿云的手,满脸无奈道:“为今之计,恐怕只能请南厢琴来,兴许她现身能说服爹。”

这名字听来很是陌生,柳卿云怔了怔,茫然问道:“这南厢琴又是何许人?”

林思慎无心和柳卿云解释来龙去脉,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楚司马的遗女。”

柳卿云闻言满头雾水,她抬手挠了挠脸,愈发疑惑了起来:“怎么越来越乱,我都不知这楚司马是何人,怎得又冒出一个遗女来?”

林思慎转头从书柜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当着柳卿云的面将黑衣取出穿上,口中低声嘱咐道:“以后孩儿再与娘解释,您先回去一趟,将父亲请去书房,就说孩儿一会儿会带一人去见他,切记莫要在父亲跟前先走漏了风声。”

柳卿云眼看林思慎轻车熟路的穿上了黑衣,呆立了一会还没反应过来,林思慎就已经走到了窗边一跃而出。好不容易等柳卿云反应过来,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林思慎就消失在她眼前。

柳卿云走到窗边探头张望了几眼,突然神色复杂的垂下眸子,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孩子,也不知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

夜深静谧月朗风清,几乎所有人都早已沉沉入梦,可躺在榻上的南厢琴却是辗转发侧迟迟没有入眠。她悄无声息的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眼也不眨的望着眼前的横梁,默然等待着睡意袭来。

好不容易她有了些许困意,却突然耳尖的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她眸光一闪,悄然从枕头下掏出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映照出的一道寒光,在她面上一掠而过。

门外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停在了门外,南厢琴望着那人影,紧紧的握着了匕首,心跳骤然加速跳动起来,就在她几乎忍不住开始浑身颤抖时。

人影突然抬手敲了敲门,熟悉的低语声从门外传来:“楚姑娘。”

原来是他,也难怪黎洛姑娘没有出手,只不过他为何会此时到访,南厢琴松了口气同时,又不免紧张起来,她将匕首藏回枕下,披上了外衣将单薄的身子紧紧包裹起来。

走到门前她转念一想,又抬手将衣领拨乱了一些,露出了领口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做完这些满意的笑了笑,抬眸深吸了一口气,将房门打开了。

伴随着房门拉开,门外一生黑衣蒙面的林思慎赫然映入眼帘,她的面容虽被遮掩住了,可那一双狭长好看的眸子,却袒露在外,让南厢琴一眼就认了出来。

南厢琴似有些羞涩的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抬手轻轻的攥紧了外衣,咬着薄唇轻声问道:“公子深夜到访,不知”

林思慎瞥了南厢琴一眼,蹙眉急声道:“事不宜迟,烦请楚姑娘先将衣裳换好,姑娘心中若有疑惑,稍后路上在下再解释给姑娘听。”

南厢琴闻言心下一动,她没再询问,而是急急转身虚掩住了房门:“还请公子稍候。”

林思慎没注意到南厢琴的房门只是虚掩,而是转身走到了一旁的厢房门前,屋内一片昏暗静谧,可林思慎却像是自言自语般,抬手轻轻搭在房门上,低声呓语安慰道:“没事,我要带她回一趟将军府,你先好好歇着吧。”

话音落下,屋内就传来了黎洛的低语,短短四字却饱含深意。

“万事小心。”

南厢琴穿戴好衣物后,林思慎就一刻也不停的将她带去将军府,一路上一问一答,短短几句交谈,聪慧的南厢琴就知道了林思慎带她回将军府的用意。

她当即笃定的向林思慎保证,她一定能说服林将军。

眼看到了将军府后花园白墙外,林思慎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眼神闪烁的回头看了南厢琴一眼,轻声问道:“父亲若在满朝文武面前替楚司马伸冤,更能让楚司马的冤屈昭然天下,姑娘难道真的心甘情愿替我游说父亲?”

看着林思慎眼中的怀疑,南厢琴勾唇淡淡一笑,坦然道:“小女子虽急于替父亲洗冤,可也知道孙文谦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万不能因小女子一己私欲害了恩人。更何况小女子忍辱负重多年,又怎会急在这一时。”

林思慎心中随还有些怀疑,不过却也明白南厢琴应当不会骗她,她徐徐一拱手叹道:“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南厢琴垂眸有些羞怯的咬了咬薄唇,然后轻轻张开了双臂,似在等待着什么。

林思慎见状怔了怔,抬眸瞥了她一眼,突然有些尴尬捂唇轻咳了一声,口中轻声吐出二字:“失礼。”

说完,林思慎抬手揽住了南厢琴的腰肢,脚尖轻轻一点,便带着南厢琴越过了高墙,落在了院内。南厢琴才一站稳,林思慎就迫不及待的收回了手,抬手请道:“姑娘跟紧,随我去书房见过父亲。”

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林将军的书房外,柳卿云正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远远见二人行来,便迫不及待的应了上去:“慎儿,你总算来了,你父亲那急性子险些呆不住了。”

“这位想必便是将军夫人吧。”

一旁的林思慎还来不及开口,南厢琴便双眸一亮,恭敬的冲着柳卿云欠身,柔声细语道:“小女子琴霜见过夫人。”

柳卿云看着眼前低眉顺目模样清丽婉约的南厢琴,先是怔了怔,而后急忙抬手扶起她道:“楚姑娘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南厢琴起了身,有些羞怯的看了柳卿云一眼,而后垂眸柔声道:“初见林公子时,小女子便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气度不凡俊美无双的男子,今日见过夫人,小女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林公子的容貌是传自夫人。”

若是直接拍柳卿云的马屁,说不定会拍在马蹄子上,可要是从林思慎身上夸,还真就正中了柳卿云的下怀,虽然她也知道南厢琴说的是奉承话,可也免不了有些飘飘然。

柳卿云打量了南厢琴几眼,喜笑颜开道:“楚姑娘不仅人长的水灵,说话还这般好听,真是让人瞧着欢喜呐。也不知我们家慎儿是哪来的福分,竟能结识这般出众的女子。”

也不知南厢琴哪里对了柳卿云的胃口,又交谈了几句之后,柳卿云竟对南厢琴格外的喜欢,柳卿云被南厢琴哄的心情大好,不等林思慎出面,就亲自拉着南厢琴进了书房,将南厢琴引见给了林将军。

如林思慎所料,得知南厢琴是楚司马的遗女,林将军果然是大为震惊。他本就对当年没有收到楚司马血衣一事心中有愧,如今知晓楚司马还有后人在世,不免心中感慨万千。

同样的话林思慎说来无用,可从南厢琴口中说来就不一样了,她是楚司马的女儿,她是这天底下最想为楚司马伸冤的人,她都愿为了不牵连将军府而继续忍辱,林将军又怎会再一意孤行。

所以在南厢琴的劝慰下,林将军很快就打消了带血衣上殿和孙文谦当堂对质的念头。大受震动下,他转而将血衣交给了南厢琴,承诺自己再寻到其他铁证后,再替楚司马洗冤。

甚至连林思慎和南厢琴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南厢琴也严丝合缝的找了理由将林将军骗了过去,替林思慎解了围。

南厢琴和林将军相谈甚欢,两人一直交谈到了后半夜,直到林思慎出言提醒,林将军这才察觉到了不妥,赶紧吩咐林思慎把南厢琴送去琉光阁歇息。

琉关阁以前是将军府用以招待贵客的住所,后来林思慎和沈顷绾成亲后,两人一直同住在琉光阁。在林思慎心中,琉光阁是极为特俗极为重要的,所以当林将军说要将南厢琴送去琉关阁时,她忍不住出言拒绝。

可林将军哪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见她拒绝,便又忍不住拍桌不满道:“琴霜是为父的贵客,让她去琉光阁暂住歇息有何不妥?”

林思慎亦是不满,她蹙眉急声道:“府中空着的院子何其多,为何非要去琉光阁?”

眼见林将军和林思慎要吵起来,南厢琴抬眸看了林思慎一眼,她看出林思慎似乎不想让她在琉光阁住下,便柔声细语的与林将军分析道:“林伯父,琴霜毕竟是孙文谦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一旦知晓琴霜在京城,势必会想方设法除掉琴霜。若是太过招摇,恐怕会惹来外人注意,所以伯父还是不要大费周章,随意寻个不起眼的小院子,让琴霜暂住一晚便好。”

林将军一转头,看着南厢琴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不少,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琴霜考虑周全,不过外头总归不比将军府安全,依我看从今往后你就留在将军府住下吧。就算他孙文谦知道你在将军府,晾他也没那胆子敢在这对你下手。”

林思慎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抬眸道:“父亲”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可林将军摆了摆手,径直打断了林思慎的话,甚至还蹙眉盯着她沉声嘱咐道:“慎儿,日后琴霜住在府上,你就替为父好好关照她。若是让为父知晓你有所怠慢,为父定当家法伺候。”

嘱咐林思慎招待南厢琴后,林将军就和柳卿云回去歇息了,留下了林思慎和南厢琴二人。

林思慎倒是没什么话和南厢琴说,她领着南厢琴到了竹院,将墨竹给叫了出来,让她把南厢琴带去南苑北角空置的院落住下,自己则是打算回房歇息。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林思慎转身便往院内走去,可没走两步身后的南厢琴突然叫住了她,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捏者衣角轻声问道:“公子,小女子的住所离公子的住所可远?”

林思慎脚步一顿没回头,一旁的墨竹却是抬眸瞥了南厢琴一眼,冷不丁的突然冒出一句话:“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林思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厌烦,她头也不回道:“不早了,楚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完就脚步不停的回了屋,一把关上了房门,衣裳都懒得脱,就躺倒在了床榻上。

与此同时,远在王府的沈顷绾也正彻夜不眠,她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挑灯执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直到绿荫敲开门,行色匆匆的走到她身旁,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她这才敛眸放下了笔,薄唇微启淡淡道:“我说过,只需派人护她周全,她每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不必向我禀告。”

绿荫抿了抿唇,有些忐忑的观察这沈顷绾的神色,低声道:“可他们回禀,林公子深更半夜带着一个女子回了将军府,还急不可耐的将那女子抱进了府中,奴婢这才”

沈顷绾闻言眉尖一挑,似笑非笑的执起笔,血红的朱砂落在宣纸上,与漆黑的墨痕交织而过,重重的将一个名字划去。

而后她玩味的勾唇一笑,清冽的眸子微微一眯,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声:“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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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346

身心俱疲的林思慎才躺下睡了—个时辰, 就被门外传来的—阵急促敲门声给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了地,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来人是墨竹, 她端着洗漱的清水进了屋, —瞥林思慎那青白虚弱的脸, 就知她这是没歇息好, 可林思慎今日要早朝, 墨竹也实在没法子,只能敦促着林思慎赶紧洗漱。

在墨竹的敦促下,林思慎好不容易才洗漱完, 穿上官服后理了理衣襟, 这才有了点精气神。她抬眼望着空荡荡的木桌, 偏头看了墨竹—眼,有气无力的问道:“今日不用早膳就上朝么?”

墨竹走到床榻边,动手替林思慎整理着被褥,头也不回道:“那位楚姑娘今日一早就在后厨忙活, 准备了—桌的早膳,此时正在厅堂与将军还有老夫人等着公子呢。”

林思慎正睡眼惺忪的揉着太阳穴, 听墨竹这么—说, 惊讶的抬眸问道:“府上不是有厨子?要她忙活这些做什么?”

墨竹拍了拍被褥,—转头看着林思慎,面无表情的回禀道:“奴婢听后厨的桃姨娘说,她们今早一上工就瞧见楚姑娘在后厨等着, 向她们细心的打听了老夫人,将军和夫人,甚至还有公子和大公子,你们平日里的口味和喜好, 然后让桃姨娘她们歇息,自己—个人后厨忙了大半天,备好了—桌早膳。”

林思慎闻言无奈的扶额,蹙眉不满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墨竹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将林思慎换下的衣物抱在怀中,缓步从她身前经过,轻飘飘的撂下—句:“难道公子猜不到楚姑娘的用意?”

林思慎没说话,只是眼神晦暗的垂眸沉思了片刻,而后她起了身,让墨竹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陪她—同去厅堂。

如墨竹所说,南厢琴的确是亲力亲为的做了—大桌子早膳,天南地北应有尽有,比府上请来的那些大厨还用心不少。不仅种类过,还都是色香味俱全,就连林思慎最喜欢的米粥,都熬煮的恰到好处,米香浓郁清甜可口。

老夫人和林将军对南厢琴可谓是赞不绝口,将南厢琴夸的脸都红了。

—旁的林思慎默不作声的听着,有—搭没—搭的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白粥,偶尔—抬眸,若有所思的盯着南厢琴看上几眼。

眼看着时间不晚了,林思慎跟着林将军站起身,两人打算去上朝。可没走两步,南厢琴突然出言叫住了林思慎,她才—转头,就见南厢琴提着裙摆小跑到她跟前。

林思慎怔了怔,还不等开口,南厢琴便咬着薄唇含羞带怯的浅浅—笑,微微踮起脚尖,用绣帕将林思慎衣领上落着的—点粥汤拭去。

如此暧昧亲昵的姿态,很快就惹来了老夫人和林将军的侧目。

林思慎眉头微微蹙起,纵使她心有不满,可当着祖母和父亲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勉强掀起唇角笑了笑,拱手道:“多谢楚姑娘。”

南厢琴抬眸快速的看了林思慎一眼,后撤了两步,低垂着眉目柔声道:“公子慢走,—路小心。”

从将军府出来坐上马车后,林将军—直蹙眉盯着林思慎,直到将林思慎盯的有些坐不住了,他这才犹豫着开口问道:“慎儿,你与琴霜姑娘”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林将军的问话,正色道:“父亲,孩儿与楚姑娘仅有几面之缘,对她不甚了解,怕是连朋友也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