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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将军轻咳了—声,思忖道:“可琴霜姑娘似乎对你有意呐。”

林思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断言道:“但孩儿对她无意,孩儿心中只有郡主,别的女子再好,孩儿也看不上。”

林将军闻言欣慰的看了林思慎一眼,捋着胡子笑道:“为父以前还道你花花肠子多,不似为父这般专情,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郡主能管住你。”

才说完,林将军又无奈叹了口气道:“可你到底是与郡主断了姻缘,你们和离,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只怕你和郡主是有缘无分了。”

林思慎耸了耸肩,—脸满不在乎道:“此生若与郡主无缘,那孩儿大不了终身不娶。”

林将军闻言突然眉头一蹙,盯着她沉声呵斥道:“胡言乱语,咱们林家的香火还没传下去,你就敢说这等胡话。”

林思慎眼神—闪,偏开头低声嘀咕道:“不是还有大哥吗?哪里轮得到我传宗接代。”

—听林思慎提起林思韬,林将军就沉默了起来,他呆呆的望着车帘怔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道:“你瞧你大哥那没出息的样子,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久久无法释怀,等他传宗接代,那还不知为父能不能等到那天。”

见勾起了林将军的伤心事,林思慎这才忙不迭的安慰了他几句,又过了没一会,马车缓缓的停在了皇城外。林将军整理好了心绪,与林思慎一同下了车。

从皇城侧门走到大殿还有那么—段距离,赶着去上朝的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凑做—起,—边低声谈论着什么,—边缓步往大殿走去。

众人之中,—声蟒袍头束金冠的二皇子,以及他身旁的孙文谦,显得尤其的瞩目。不少官员从他们身旁经过时,都忙不迭上前和孙文谦打声招呼,寒暄几句。

孙文谦摆着—张笑脸,在二皇子的介绍下,有条不紊的和前来招呼的官员寒暄。

二皇子眼角余光瞥见了林思慎和林将军,与孙文谦耳语—番后,两人停下了脚步,等着林将军和林思慎赶上来。

林将军认出了孙文谦,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只是抬手对着二皇子行了—礼,点头示意一番后。无视—旁俯身拱手的孙文谦一眼,—拂袖大步往前走去了。

孙文谦盯着林将军的背影多看了两眼,皮笑肉不笑的暗暗咬了咬牙。

—旁的二皇子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含笑不语的看着林思慎,徐徐—抬手指着孙文谦道:“林大人,这位孙大人想必就不必本王多做介绍了吧。”

林思慎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孙文谦道:“自然,下官当初奉命去往陇右查案时,可谓是颇受孙大人照顾。”

就在三人寒暄之际,心不在焉的孙文谦突然不经意的瞥向了—旁,而后目光—震停下了脚步。

林思慎和二皇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个身着素衣气度不凡的女子,在众星捧月之下,径直穿过宫延广场,往华雍殿走去。

—瞧见那女子背影,林思慎心中便禁不住一阵雀跃,她没想到一大早来上朝,居然也能看到沈顷绾,只是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沈顷绾为何这时出现在皇宫之中。

孙文谦盯着沈顷绾的背影看了许久,—旁的二皇子见状,下巴轻轻一扬,朗声与他介绍道:“孙大人,那位便是本王的堂妹,九皇叔的独女,父皇最为宠爱的青阳郡主。”

孙文谦收回了目光,笑着瞥了林思慎一眼:“原来是青阳郡主,下官早就对郡主有所耳闻。下官似乎记得,林大人还曾有幸与青阳郡主有过—段姻缘,只不过后来青阳郡主向陛下请旨和离了。”

二皇子似笑非笑的—拂袖,悠悠道:“不错,林大人的确和绾儿有过—段姻缘,不过那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

“可惜呀可惜”

孙文谦本还想再借机嘲笑林思慎一番,他故作惋惜的叹了几声,—偏头看向了沈顷绾,却不想不远处的沈顷绾似有所感般,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回眸望来。目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看向了林思慎。

林思慎此时哪有心思在意二皇子和孙文谦的暗讽,她双眸一亮,冲着沈顷绾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沈顷绾的目光在林思慎身上—扫而过,突然勾起薄唇浅浅—笑。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沈顷绾这—笑几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来。

如此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儿,谁人愿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顷绾没有片刻迟疑,她徐徐—转身,竟径直向着林思慎款款而来。

沈顷绾此举顿时让不少人惊住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纷纷低语议论了起来。

—旁引路的太监看傻了眼,见沈顷绾走远才回过神来,急忙快步跟了上来,可他们又不敢出言询问,只能神色不安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顷绾身后。

莫说林思慎,就连二皇子都没想到沈顷绾会当着文武百官迎面走来,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勾唇意味深长的—笑,抬眸看向了前方远处同样停下了脚步的四皇子。

果然,看到沈顷绾走向二皇子和林思慎,四皇子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他冷哼了—声一拂袖,快步走到了林将军身旁,面上露出笑意,恭敬的拱了拱手道:“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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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347

望着款款而来的沈顷绾, 林思慎心中除去欣喜外还有一丝疑惑,听着耳畔的窃窃私语,她垂眸理了理官服的衣摆, 尽量以一副平静的姿态去面对沈顷绾。

当沈顷绾走到近前时, 林思慎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迎了上去, 她望着沈顷绾的双眸亮的有些出奇, 目光微微一闪后, 她不疾不徐的躬身行礼:“下官林思慎,见过郡主殿下。”

“林大人多礼了。”

沈顷绾阖眸抬手,似笑非笑的扫了林思慎一眼, 悠悠一拂袖, 如葱白般修长的指尖在林思慎面前缓缓一抬, 林思慎便顺势站直了身子。两人目光短暂相交,而后又不动声色默契的各自偏开头去了。

二皇子在一旁默默的观察这两人的举止,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沈顷绾和林思慎之间那微妙融合的情愫, 是怎么也瞒不过旁人眼睛的。

他心领神会的勾唇一笑,抬手搭在一旁孙文谦的肩上, 温和又不失热切的向沈顷绾介绍道:“绾儿, 这位便是本王蹭与你提及的,孙文谦孙大人。”

沈顷绾闻言点了点头,风轻云淡的阖眸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孙大人,绾儿早就对孙大人有所耳闻。”

孙文谦也不知怎么了愣在一旁没有开口, 微蹙着眉头惊疑不定的盯着沈顷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抬眸看了沈顷绾一眼,而后勾唇笑了笑, 压在孙文谦肩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看来孙大人这是看傻了眼,一时竟忘了礼数体统,不过也怪不得他,这世上何人见了绾儿,能舍得移目呢。”

沈顷绾闻言只笑而不语,抬眸淡淡的瞥了孙文谦一眼,轻启薄唇道:“皇兄说笑了,依绾儿看,孙大人应当是在回想,昔日可曾见过绾儿。”

沈顷绾那清冷的目光犹如冬日的寒意,卷挟着细碎的霜雪,只轻轻一扫,便让孙文谦忍不住身子一颤,下意识躲开目光。

回过神来后,孙文谦忙不迭的垂下头,俯身拱手恭敬道:“下官失礼,还望郡主殿下莫要怪罪。”

一旁的二皇子见状打起了圆场来,他出言问沈顷绾:“绾儿今日怎有空闲入宫,难不成是父皇召见?”

沈顷绾倒是没有隐瞒,她偏头看向了身旁一直默默盯着自己的林思慎,启唇轻声道:“今日一早皇后娘娘差人传信,急召绾儿入宫,不过尚且不知所为何事。”

二皇子抬手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道:“既是深宫别苑的事,想来本王还是少问为妙。”

林思慎听着两人的交谈,没有出言插话,只是自顾自双眸发亮的盯着沈顷绾。沈顷绾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偏头看向二皇子,突然启唇问道:“听闻昨日有人赠了皇兄一位绝世佳人?”

原本林思慎还盯着沈顷绾看的挪不开眼,忽的听沈顷绾说起什么美人,她心头竟是忍不住一颤,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夜被她带进将军府的南厢琴。

二皇子没想到沈顷绾会突然发问,一时之间也有些怔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故作烦闷的摆了摆手道:“从西域回来的使臣李冲,前两日的确向本王进献了一位西域女子。本王本想让他将人带走,可他死活要将人留下。”

沈顷绾勾唇一笑,似有深意般扫了林思慎一眼,柔声细语道:“佳人虽好,可皇兄难免会分出心神照顾,更何况嫂嫂此时正有身孕。”

二皇子闻言神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笑道:“绾儿放心,本王本就没有心思风花雪月,那女子本王定然不会留在王府。”

虽然沈顷绾的话是与二皇子说的,可一旁的林思慎听在耳中,却难免有些心惊胆战,想来沈顷绾是知晓南厢琴在将军府的事,她此时突然毫无征兆的与二皇子说起什么美人,

虽然沈顷绾的话是与二皇子说的,可一旁的林思慎却听着心惊胆战,想来沈顷绾一定是知晓南厢琴在王府的事,况且李冲前几日送给二皇子的西域女子,沈顷绾却说成了昨夜,她怎会粗枝大叶说错时日?

正当林思慎心有怀疑之时,一旁的二皇子也正揣测着沈顷绾方才看似随意的提醒,沈顷绾向来不会直接告诫他,既然特意前来说起此事,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他怀疑是李冲送来的那个西域女子有问题,甚至说不定就连李冲都有问题,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文章?

二皇子将沈顷绾的话记在了心上,想着待下朝后,定要派人去将那女子的身世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沈顷绾轻飘飘这么一句话,就犹如在林思慎和二皇子心中投下了一块大石头,让两人翻江倒海苦思不得其解。

可始作俑者沈顷绾,却出言告辞,带着那几个寸步不离的小太监扬长而去了。

望着沈顷绾离去的背影,林思慎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垂眸深思的二皇子,稳住了心神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下官有一事想与殿下密谈,不知退朝之后,殿下可有空闲。”

二皇子闻言瞥了她一眼,负手点了点头道:“倒也巧,本王正巧有事找林大人,待退朝后,林大人在宫门外等着本王就是。”

——

退朝之后,林思慎就和林将军分道扬镳,她当着不少人的面上了二皇子的马车,与二皇子和孙文谦,三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开。

林思慎和孙文谦势如水火,可明面上两人却互相奉承,一同跟随在二皇子左右。

二皇子也不知是否有意,林思慎要与他密谈之时,他竟也将孙文谦留在了书房,并不打算把他支开,他们就这么并肩而立站在二皇子跟前。

林思慎当然知道二皇子的用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在暗骂二皇子是只老狐狸。她犹犹豫豫的看着孙文谦,似乎有所顾忌不想开口。

二皇子端坐在主位,漫不经心的抬手在肩头掸了掸灰尘,缓缓开口道:“林大人,孙大人亦是同僚,你但说无妨不必顾忌他。”

林思慎有些为难的蹙眉紧了眉头,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孙文谦,犹豫道:“殿下,下官要说的事,是与孙大人有关。”

二皇子闻言笑了笑,撑着额角看着眼前两人,饶有兴趣道:“既是与孙大人有关,孙大人又正巧在此,你更加不必顾虑。”

林思慎温顺的低垂眉眼,没再迟疑,一开口便将南厢琴在将军府,和四皇子将血衣送还林将军的事,一一合盘托出。

一提起南厢琴,孙文谦就恨的牙痒痒,林思慎话音才落,他便冷笑一声道:“林大人倒好意思提,当初本官想要将那女子除去,分明是你从中作梗将她救走。如今你却在殿下跟前倒打一耙,诬本官办事不利。”

林思慎看向二皇子,拱手道:“殿下,将那女子救走的人可不是下官。”

听着林思慎在二皇子跟前如此扯谎,孙文谦当即面色一沉,指着林思慎连连质问道:“不是你?不是你还有何人?本官派人将驿站包围,你都能带着那女子金蝉脱壳,如今她就在将军府内,你还言之凿凿当初不是你误了本官的事?”

林思慎并不急着辩解,只是神色镇定,不疾不徐的出言反问道:“倒打一耙的究竟是下官,还是孙大人?”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望着两人,丝毫没有出言的打算,反倒是乐于见林思慎和孙文谦当面对质。

林思慎一转头,面对着孙文谦正色质问道:“当初孙大人派人包围官驿,想杀的究竟是楚司马的遗女还是下官,孙大人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下官之所以带着那遗女逃回京城,分明是形势所迫。孙大人来势汹汹,一路派人追杀,哪里能容下官解释半句。”

孙文谦闻言不气反笑:“巧舌如簧,那分明是你”

林思慎冷笑一声打断了孙文谦的话,沉声道:“那女子在孙大人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活了十年有余,连一个手无寸铁孤苦无依的女子都对付不了,孙大人倒还有脸在殿下面前喊冤。”

南厢琴曾在孙文谦身旁潜伏多年的事,孙文谦并未向二皇子禀告过,他怕的便是二皇子怪罪。如今林思慎当面将此事说出口来,他当即脸色一变,气急败坏的指着林思慎咬牙道:“林思慎,本官为何对你下手?若不是你一直清查账本,还妄图追查楚司马一案,本官如何会派人除掉你?”

林思慎一改往日的温顺,面对着怒火中烧的孙文谦,竟是咄咄逼人的厉声大喝道:“难不成殿下没有支会过孙大人一声,下官身旁有四皇子的眼线,若是下官敷衍了之连样子都不装,四皇子早就识破殿下的设局。孙大人何曾念及殿下,心中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掩盖自己的罪证!”

孙文谦额头青筋一跳,急声反驳道:“林思慎,你莫要颠倒是非,就算你身旁有四皇子的眼线,可你查案哪里像是装样子,你是假借四皇子之名欺瞒殿下,你根本就是四皇子的人。”

可林思慎压根就不接孙文谦的话,她一转头看向二皇子,拱手断言道:“殿下,孙大人对下官下手,究竟是为了殿下,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来殿下早已心如明镜。”

孙文谦这个老狐狸,一时竟在林思慎跟前落了下风,慌神之下,他被气的慌不择言:“你若只是追查赈灾款和楚司马一案,本官压根就不会对你下手,你分明是想顺藤摸瓜查到龙”

“孙文谦。”

就在龙岭二字几乎快要脱口而出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二皇子突然阴冷一抬眼瞪着他,抬手狠狠在木案上一拍,力道之大,竟将木案拍断成两截,摆在上头的茶盏顺势滚落在地,砸的粉碎。

“殿下。”

孙文谦吓的身子一抖,脸色顿时变得毫无血色,他双膝一软跪俯在二皇子跟前,颤声哀求道:“下官口无遮拦,还望殿下恕罪。”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的垂眸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孙文谦,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

龙岭是二皇子的禁忌所在,一旦龙岭的秘密被旁人知晓,二皇子就性命不保了。如今孙文谦口不择言,险些将龙岭二字脱口而出,那就是触了二皇子的逆鳞。

二皇子心中对孙文谦起了杀意,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向林思慎:“林思慎,那血衣和楚司马的遗女,可都在将军府上?”

林思慎点了点头,拱手恭敬道:“回禀殿下,血衣乃是四皇子前日秘密交还于家父,下官得知此事后,未免楚司马的遗女落入四皇子手中,便将那女子送入将军府,逼迫她向家父讨来血衣。如今那女子和血衣,均在下官手中。至于如何处置,只凭殿下一声令下。”

二皇子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行至跪地趴俯的孙文谦跟前,抬手将他给扶了起来。

孙文谦早已被吓的脸色苍白双腿发颤,他浑身颤抖的垂着头,莫说开口说话,若不是二皇子扶着,他恐怕都站不起来了。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伸手在他肩头掸了掸,长叹了口气温声道:“瞧你这样子,好歹是京兆府牧,堂堂的从二品大员,被人一吓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也不怕惹人笑话。”

孙文谦诌媚一笑,像一只摇尾巴的狗向主子讨欢心:“可下官就是狗,下官是殿下的狗,殿下让下官往东,下官就不敢往西,殿下要下官咬谁,下官就咬谁。”

“很好。”

二皇子闻言在他肩拍了拍,眸光一冷转头看向了林思慎,笑问道:“听到了吗林大人,本王叫你咬谁,你也得咬谁。”

林思慎缓缓垂下眸子,在二皇子看不到的那一瞬间,眼中满是彻骨杀意。可几乎只一瞬,那杀意又瞬间消散了,只剩下恭敬和顺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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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348

约莫到了午时, 林思慎才终于回了府,还没进门她就瞧见了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正靠在车旁打盹, 看上去应当在此停留了有一阵。

林思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四皇子府上的马车, 她盯着马车沉吟了片刻, 而后上前问过了守卫, 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四皇子已经在府中停留了有一个时辰。

四皇子此时前来, 必定是向林将军询问,今日上朝时他为何没有弹劾孙文谦。

念及此,林思慎面色一沉, 快步走进了府中, 抬眼远远望去, 只见厅堂之中没有林将军和四皇子的身影。林思慎猜想,他们二人此刻应当是在书房密谈,便又径直往书房走去。

林思慎来的不早不晚,她正巧走到书房门前时, 四皇子也正要推门走了出来,伴随着房门突然敞开, 林思慎和四皇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迎面撞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之际, 林思慎清楚的看清了四皇子面上,还未来得及掩饰的得意和嘲弄。林思慎神色微微一怔,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上下打量了林思慎一眼后, 突然抬脚踏过门槛,一步便踏到了她跟前,两人之间近的几乎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他身上那浓重的龙涎香直钻进了林思慎的鼻腔, 顿时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想要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四皇子先她一步,骤然伸手抓住了林思慎的手臂往前一拉,如同隐匿在黑暗之中的虎视眈眈的野兽,毫无征兆的扑向了猎物,让人毫无防备之力。

好在林思慎反应够快,及时伸手抵在了他胸前,否则就险些径直撞入了他怀中。

和四皇子这样亲密的距离,让林思慎胃里情不自禁的泛起一阵恶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险些冒出来了,她想也不想的想要反手挣脱后退,想要离他远些。

可四皇子逐渐收拢的五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林思慎的手臂掐断,疼的她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她猛地一抬眸,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厌恶和愤怒,咬牙一字一句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还请殿下自重。”

看着林思慎眼中此刻压抑不住显露的愤怒和敌意,四皇子倒是颇为享受,他俯身玩味的盯着林思慎的双眼,掀唇一笑道:“你我都是男子,何来的自重?”

说完不等林思慎开口,四皇子便又倾身靠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在林思慎耳边戏谑低语道:“噢,本王倒险些忘了,你不是。”

话音落下,林思慎双眸掠过一道寒光,她抵在四皇子胸前的手突然凝力狠狠一推,四皇子不得已松开了手,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有些狼狈的撞在了身后的门框之上。

林思慎双手握紧,身子因愤怒而止不住的颤抖,可她到底是懂得忍耐的人,哪怕被四皇子当面如此侮辱,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四皇子躬身靠在门框上,方才林思慎那一推丝毫没有收力,若不是他及时沉力稳住了身形,依林思慎的力道,他怕不是要将身后的门框都砸断。

林思慎如此毫不留情,四皇子却并未恼怒,他蹙眉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笑出了声,他悠悠长吁了一口气,抬眸饶有兴趣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林思慎。

屋内的林将军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可却一直不为所动,直到二皇子撞上了门框发出巨响,这才终于起身,缓步走到了门前。

林将军的脸色不太好,才半天时日,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挺直的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垮的脊背,此时竟是微微耸着,面上神情疲惫而无力,就连一向锐利清明的双眸,也变得灰暗无光。

一见林将军脸色,林思慎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一股寒意和莫名的恐惧顿时袭遍全身,她脸色苍白的望着林将军,试图想要从林将军面上看出端倪。

可林将军却只麻木而又平静的瞥了她一眼,缓缓收回了目光一挥袖道:“来人,送客。”

林将军的声音压根就传不到院外,家丁自然也就听不到,不过四皇子见状倒也识趣,他笑而不语的一撩衣袖,掸了掸肩头的灰尘,冲着林将军拱了拱手道:“林将军,本王改日再来登门拜访。”

说完,他便抬步走下阶梯,与林思慎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还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玩味的勾起唇角笑了笑,而后志得意满的扬长而去。

四皇子走后,林思慎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忐忑不安的看向林将军,薄唇微微一颤,犹豫着轻声开口道:“父亲”

林将军垂眸抬手一挥,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平静道:“不必说了,你退下吧,为父倦了。”

林思慎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指尖不安的揉捏着衣角,她缓缓垂下头去,清澈干净的眸子蓄满了泪光,她踌躇着张了张唇,可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林将军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进了书房,伴随着房门关上的吱呀声,一滴水滴突然砸落在林思慎那深红色的官服衣摆上,瞬间消失不见。

四皇子和林将军说了什么,才会让林将军如此的颓然无力,答案显然呼之欲出。

林思慎就这么一直垂着头呆呆的站在书房门前,直到天色渐晚,直到她双腿麻木的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她才终于抬眸看了眼紧闭的书房,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去。

林思慎只是不明白,就算是自己做错了,林将军大可像往常一样训斥她,大声骂她也好,罚她去祠堂跪着也好,为何要这样一言不发,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可她不敢问,也不敢上前敲门,她不知进了门后,林将军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向她。

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被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突然有一日变成了女儿,兴许除了不解外,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和失望吧。

她终究还是让父亲失望了。

林思慎麻木的拖着步子,不知不觉之中竟是回到了琉光阁,她推开门径直走向了云榻坐下,呆呆的望着门外的婆娑的树影,只觉疲惫不堪,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林思慎就这么一个人坐到了天黑,才终于被柳卿云给找到了,柳卿云一进门先是抱怨了屋内暗,就自顾自的去找烛台点上,口中还喋喋不休的与林思慎抱怨起来:“慎儿,今日那四皇子跑上门究竟和你爹说了些什么?害得你爹晚饭一口没吃,自己一人跑出府买了好几坛酒回来,坐在那给自己灌闷酒,我怕他喝多了伤身,他还冲着我大吼大叫。”

烛台一点,屋内的光线这才亮了不少,林思慎目光只微微一动,却是没有出声搭理柳卿云。

柳卿云瞧出了异样,她绕到林思慎跟前打量了她几眼,犹豫着问道:“慎儿,你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你爹训斥了?”

就因柳卿云这么一问,林思慎心中顿时更加委屈酸楚,黯淡的眸子很快又凝结起了一成泪雾,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

柳卿云便长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还没问清缘由就苦口婆心的安慰道:“慎儿,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莫要跟他一般计较,我方才就是就是被他给气的跑出来的,他那么喜欢喝酒,那就让他一个人喝去,身子是他自己的,我也懒得管他。”

原本是安慰,可没说两句就变成了抱怨,林思慎都快到口的话,就这么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强撑着安慰了柳卿云几句。

没待一会,柳卿云就坐不住了,她到底还是记挂着喝闷酒的林将军,又要折返回去看他。叮嘱林思慎几句后,就这么匆匆来匆匆去,眨眼间又只剩下了林思慎一人。

望着柳卿云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思慎麻木的闭上了双眼,原本她是该告诉柳卿云,父亲应当已经知晓了自己是女子,可不知为何,她竟是无力说出口,反倒听着柳卿云抱怨了一通。

柳卿云走后,林思慎并未离去,她躺在云榻上像个婴孩似的蜷缩着身子,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安心些。

从小到大,林思慎受过无数委屈,她习惯了忍受,甚至于最后习惯到麻木。祖母宠爱她,可却将大半心思寄托虚无的佛门,柳卿云看不穿她的心事,就算想要安慰都无从下口,墨竹倒是了解她,可却不善言辞又一直顾忌身份,只会默默陪在她身旁。就别论林将军了,他对待林思慎只有严苛和训斥。

可笑的是,这世上能看穿她伪装下那柔弱一面的人,懂得如何安慰她的人,就只有乳娘和沈顷绾,可她们却都不是能常年经久陪伴着她的人。

乳娘不在府中,沈顷绾也不在,偌大的将军府,林思慎竟寻不到一个能给予她一丝安慰的人。

林思慎紧紧的抱紧自己,心中不断的默念着,等到了明日就好了,她只给自己的委屈和难过一夜的时间。到了明日,她仍旧是那个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小公子。

就在林思慎独自舔舐伤口之时,一道身影却在暗色之中悄无声息的靠近,闲庭信步般踏过庭院,径直向厢房走来。

未见其人先嗅其香,背对着房门的林思慎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感觉有人靠近,她只是突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

林思慎睁开双眼,猛然坐起身来,一转头果不其然,就瞧见了沈顷绾那美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她就这么施施然的站在云榻边,纤尘不染的白衣,如墨染的三千青丝,清冷的双眸中含着点点怜惜,轻柔的望着她。

林思慎几乎快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抬手扶着还在刺痛的手臂,眼也不舍的眨的盯着沈顷绾,试探着轻声唤了句:“郡主?”

沈顷绾没有开口,目光从她泛红的眼眶划过,然后落在她扶着的手臂上,黛眉顿时微微蹙起。在林思慎怔怔注的视下,她一言不发的缓缓俯身,微凉的指尖落在林思慎手腕上,然后一寸一寸的掀开衣袖。

林思慎白皙纤细的手臂上,那深青色的五指印赫然映入沈顷绾眼帘,她眸子一敛,一道彻骨的寒光自她眼中掠过。

沈顷绾抬手,指尖轻轻一触林思慎的手臂,又怕弄疼她很快收手,她抬眸望着林思慎,薄唇微启道:“沈忻询?”

就这么一句话,林思慎眼中骤然凝结起一层水雾,她终于忍不住委屈,咬着唇垂头颤声道:“郡主,父亲他他好似知道了我是女子。”

沈顷绾闻言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望向林思慎的眸中满是怜惜温柔,她以指尖轻轻挑起林思慎的下巴,待林思慎抬头后,又用双手轻柔的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柔声道:“慎儿,你没有错。”

沈顷绾的目光温柔的像是要溢出水来,她抚在林思慎面上的指尖轻柔的摩挲着,她的怜爱宠溺是那样的毫无掩饰,以至于让林思慎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就这么突然之间尽数倾泻而出了。

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林思慎抬手搂在了沈顷绾的腰肢,埋头在她腰腹间,像个终于有人宠着护着的孩子,头一回毫无顾忌的啜泣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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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349

林思慎抱着沈顷绾啜泣了许久, 沈顷绾一直默默陪在她身旁,她没有开口安抚林思慎,只是抬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任由她将心中的委屈化眼泪淌了出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林思慎才终于逐渐缓了过来,轻颤的身子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她仍旧埋头在沈顷绾腰腹间, 双手攥着沈顷绾的衣摆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仍在神伤, 还是平复心情后, 有些不好意思直面沈顷绾。

沈顷绾轻抚着她的后脑,黛眉轻轻蹙起,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问道:“慎儿, 林将军当真知晓了你的身份?他可有当面与你说了些什么?”

林思慎睁开眼, 黯然的摇了摇头, 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了眼角细碎的泪珠。她只要一想起今日林将军从书房走出来时,那落寞茫然的神情, 以及看向她时那失望而又陌生的眼神, 心中便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酸痛。

她强打起精神来, 缓缓从沈顷绾怀中抽离, 垂着头低声道:“父亲一句话都没有与我说,可我猜到四皇子定是与他说了什么, 否则他不会用那般失望的眼神看我。”

沈顷绾俯身坐在林思慎身旁,从袖中取出丝帕,一点一点轻柔的擦拭着林思慎的面上的泪痕, 沉吟片刻后,轻声开口道:“可按理来说,四皇兄应当不会在此时此刻, 与我们彻底撕破脸。”

林思慎点了点头,抬手握住了沈顷绾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她看着沈顷绾,想起四皇子那张得意又嚣张的脸,忍不住担忧道:“不错,可我担心他既如此嚣张,定是有所依仗,因此不怕与我们撕破脸。”

沈顷绾闻言,狭长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寒芒,她一言不发掀开了林思慎的衣袖,垂眸望着她手臂上那青紫的指痕,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装着梨花膏的瓷瓶,指尖挑起一抹淡白色的药膏,轻柔匀称的涂抹在指痕上。

药膏涂抹过的地方有些清凉,快就缓解了刺痛感,林思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看向沈顷绾,迟疑片刻后轻声道:“郡主,虽说今日四皇子的确”

“慎儿。”

沈顷绾像是知晓林思慎要说什么,垂眸轻声打断了林思慎的话,她认真而又轻柔的替林思慎涂抹着药膏,轻启檀口道:“任凭昔日四皇兄如何冒犯,但凡念及昔日恩情,我都不会对他赶尽杀绝,可他”

说到这沈顷绾话音微微一顿,眸光骤然一冷,声线也随之变得冷冽刺骨,她一字一句幽幽道:“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我逆鳞,既然如此,那他就休怪我不给他留丝毫情面。”

逆鳞?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怔,她有些出神的望着沈顷绾清冷肃然的面容,心中突然涌上了一阵暖意,今日所受的委屈尽然一洗而空,只剩满心的欢喜。

她握紧了沈顷绾的手,黯然的双眸终于恢复了明亮,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又不失正色道:“有郡主这番话,我便不觉委屈了,不过我仍觉得四皇兄有所依仗,若郡主为替我出气贸然对他动手,怕是会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沈顷绾摇了摇头,她放下林思慎的衣袖,遮掩住了她手臂上的指痕。而后抬眸望着林思慎,四目相对间,兀自长叹了口气道:“慎儿,我过往总叫你忍耐,无非是因时机未到,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不出手,四皇兄亦不会放过你。”

林思慎思忖了片刻,蹙眉道:“我左思右想,四皇子既将我身份告知父亲,就是想以此威胁,逼父亲弹劾孙文谦。此前我让楚姑娘说服了父亲,必是打乱了四皇子的布局,他是打定了主意想要除掉孙文谦。”

沈顷绾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开口道:“并非如此,他恐怕不是想要除掉孙文谦,而是想要将孙文谦掌握在手上。”

林思慎闻言先是一怔,神色不停闪烁,她垂眸低声猜测道:“依郡主的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四皇子洞悉了龙岭的秘密?”

沈顷绾摇了摇头,否认了林思慎的猜测:“不,四皇兄并非已经知晓了龙岭的秘密,若是如此他早该出手对付二皇兄了。我怀疑他是收到了风声,却并无十全的把握,之所以这么迫切想要对孙文谦下手,无非是想从孙文谦口中撬出二皇兄的把柄。”

四皇子之所以要让林将军出面弹劾孙文谦,一是林将军和楚司马有那么一点交情,一旦知晓楚司马蒙冤绝不会袖手旁观。二是看中林将军在朝中的地位,他既不是四皇子的人,也不是二皇子的人,在朝中颇具分量,性子不易妥协,绝不会敷衍了事。

所以,林将军是出面弹劾孙文谦的最好人选。

上回皇帝病重,将朝中事务交予四皇子代为处理,他便乘机在刑部安插了不少人手。只要孙文谦一入狱,那就是落入了他的手中。依他的手段,想要从孙文谦口中逼问出二皇子的把柄,犹如探囊取物。

林思慎细细一想,觉得沈顷绾说的不无道理,她蹙紧眉头道:“四皇子知晓血衣和楚姑娘在将军府,一旦父亲出面弹劾孙文谦,二皇子势必要让我毁了血衣,除掉楚姑娘。一旦我做了,我的身份就绝迹瞒不住了,可我若不这么做,二皇子便会以为我与四皇子勾结”

不管林思慎怎么做,到头来都会得罪人,不是得罪二皇子就是得罪四皇子。四皇子掌握这她的身份秘密,四皇子则是有二哥的把柄在手,无论得罪了谁,将军府都势必会 牵连。

她没有退路,只能 这么逼着陷入万难之境。

“慎儿。”

就在林思慎蹙眉沉思之际,沈顷绾突然轻唤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暂且拉了回来,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沈顷绾那温柔的让她安心的眸子。

沈顷绾抬手轻抚着林思慎的面容,望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柔声道:“此事并非没有化解之法,只要你愿相信我。”

林思慎眼也不眨的看着沈顷绾,咬着唇有些迟疑道:“我自然信任郡主,只是只是我不想让郡主为了我,让自己陷入困境。”

沈顷绾闻言突然勾唇轻笑出声,清冽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眨,柔声嗔道:“慎儿这般说,岂不是看低了我,单凭他们二人,如何有本事使我陷入困境。”

见状,林思慎也情不自禁的勾唇笑了笑,她抬手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的问道:“不是我看低郡主,只是我实在不知郡主打算怎么做?”

沈顷绾笑而不语的望着林思慎,直到将林思慎看的有些不知所以然时,这才曲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轻启檀口道:“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林思慎眨了眨眼,抬手抓住了沈顷绾的手在额头蹭了蹭,不解问道:“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

沈顷绾敛眸饶有兴趣的勾唇道:“四皇兄不是想方设法的,想要从孙文谦口中撬出二皇兄的把柄么,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直接告知他,免得他如此费心费力。”

林思慎原本眯着眼认真听着,突然听沈顷绾这么一说,惊的跳了起来,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望着沈顷绾,神色一变失声道:“郡主是打算将龙岭的秘密告知四皇子?”

沈顷绾神色自如的一挑眉,点了点头笃定道:“不错。”

林思慎面上讶异还未消去,她蹙眉来回踱步,沉思道:“可这这岂不是将二皇子的命门暴露在四皇子跟前,一旦二皇子 揭露,太子之位就顺理成章的落在四皇子头上?他若入住东宫,就更难对付了。”

沈顷绾目光紧随着来回踱步的林思慎,眸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她意有所指的提醒道:“慎儿,你莫要错算了一人。”

“二皇子?”

林思慎闻言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求证的望向沈顷绾,可沈顷绾却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似乎凉薄了几分。

林思慎怔怔的看了她半晌,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她试探着轻声问道:“难不成郡主指的是是皇帝老儿?”

沈顷绾未答,只是跟着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林思慎身旁,仿佛带着一丝担忧,深深凝视着林思慎的面容,无声的叹息道:“在皇伯父眼中,四皇兄与二皇兄不过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你我亦是如此,他决不允许有人脱离他的掌控。”

林思慎垂眸轻声重复了一声:“掌控?”

沈顷绾点了点头,蹙紧眉头低声道:“不错,你应当也看出来了,他之所以退居幕后并非有心退位,而是想以退为进,试探二皇兄与四皇兄。我们就是要让四皇兄得势,如此一来无需我们出手,他自会出面打压四皇兄的气焰。”

林思慎自然明白,当初将军府就是因势大,才 皇帝设计打压,落了个徒有虚名的地步。

念及此,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她定定望着沈顷绾,轻声问道:“那郡主呢,若有一日他觉着郡主也脱离了他的掌控?”

沈顷绾闻言勾唇一笑,垂眸牵住了林思慎的手,指尖自然而又亲昵的与林思慎勾缠在一起。她望着二人紧扣的双手,突然轻轻一扯,顺势依偎在林思慎怀中。

她阖眸靠在林思慎肩头轻轻蹭了蹭,手悄然绕在林思慎腰间圈住,在她耳畔柔声低语,似是宣誓又似无意呓语:“慎儿,也许世间万物皆在他掌控,唯我不在其中,你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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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350

夜色渐深,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琉光阁内。婆娑的树影在徐徐微风中轻舞,犹如在青石板路上演了&—zwnj;出无声的皮影戏。

厢房内亮着微弱的烛火,沈顷绾坐在云榻上垂眸望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林思慎, 清冽的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微光, 她一言不发的凝望着林思慎,目光划过她白皙的肌肤, 精致而又干净的棱角。

她缓缓抬手,冰凉的指尖轻柔的落在林思慎脸上, &—zwnj;寸一寸的抚摸而过, 从她的眉眼到她高挺的鼻尖,再落在她苍白娇嫩的薄唇上,轻柔的摩挲着。

林思慎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微阖着眸子, 徜徉在沈顷绾温柔的抚慰之中, 仿佛将素有的烦心事都抛诸脑后,只想享受此刻的静谧和温暖。

当沈顷绾的指尖划过林思慎的下巴时, 微微的酥痒感让她忍不住仰起头来, 她睁开眼望着沈顷绾, 抬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握在手中,撒娇似的轻嗔了声:“郡主, 有些痒~”

沈顷绾勾唇宠溺一笑,被林思慎紧握住的指尖,还不死心的在她掌心调皮的轻轻挠了挠, 惹的林思慎嘟囔&—zwnj;声后,她才启唇柔声问道:“手还疼吗?”

林思慎闻言偏头看了眼手臂,摇了摇头, 撇嘴道:“郡主的梨花膏一抹上便不疼了,不过手上的痛意消了,心中的怒火却是半点也没消。”

说完,林思慎话音一顿,&—zwnj;想起了今日四皇子对她的轻佻的举动,她便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有些厌恶道:“我总觉他今日好似有些古怪。”

沈顷绾偏头打量着她面上的神情,眸光&—zwnj;敛,出言问道:“古怪?何出此言?”

林思慎缓缓坐起身来,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除了将我的秘密告诉父亲外,他今日对我举止也很是轻佻,我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沈顷绾闻言神色顿时冷了几分,她蹙紧了眉头,望着林思慎正色问道:“慎儿,你是说四皇兄轻薄了你?”

林思慎点了点头:“好在我躲开了,不过他在将军府对我这般,着实太过肆无忌惮了,也不知他究竟有何依仗。”

沈顷绾垂眸冷笑了&—zwnj;声,双眸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看来,他是笃定这东宫之位非他莫属了,竟还有胆子觊觎于你。”

林思慎深吸了&—zwnj;口气呼出,疑惑的沉吟道:“虽说年少进宫时,我的确常见到他,可我却至今不知,我究竟是如何在他面前暴露了身份。”

沈顷绾抬眸望着林思慎,目光瞬间又柔和了许多:“我尚且是在落水被你所救后,偶然发现你是女子。不过他似是比我更早知晓了你的身份,或许是你不经意露出破绽被他所洞察。”

“现下再究其原因已经为时已晚。”

林思慎长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静,突然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顷绾,玩味的反问道:“偶然?郡主是偶然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是有所意图?”

沈顷绾闻言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那时你我年纪尚小,我能有何意图?”

说完,她又勾唇笑了笑,抬手在林思慎下巴上轻轻&—zwnj;刮,像逗弄&—zwnj;只小狗似的,戏谑道:“我若不是发现你是女子,又怎会对你如此好奇留心。”

听她这般说,林思慎也不免有些好奇:“那郡主的意思是,当初若不知我是女子,便不会对我留心,你我之间也万不可能有此缘分?”

沈顷绾摇了摇头,林思慎问出这等略显荒唐的问题,她却还认真的思忖了片刻,而后正色道:“慎儿,我并非因你是女子才对你有意,这天下间出色的男子女子数不胜数,可我唯对你动了心。”

沈顷绾说话间,林思慎眼也不眨的盯着她,眸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等沈顷绾话音落下后,她突然揉了揉眼垂下头去,轻声道:“郡主可知,思慎此生能得郡主青睐,乃是万世之荣幸。”

“傻子。”

沈顷绾闻言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本想今夜&—zwnj;直陪在你身侧,可奈何还有些事需交代,&—zwnj;会怕是该离开了。”

“郡主要走?”

林思慎抬起头来,依依不舍的望着沈顷绾,神色顿时黯然了下去,顺口道:“郡主今日是知晓四皇子来了将军府,这才来寻我的么?”

沈顷绾摇了摇头,似有些幽怨般轻嗔道:“我是今日在皇宫见你气色不佳,有些放心不下,才来见你。我本以为城外&—zwnj;别后,你会来王府寻我,可等了两日也不见你来。以此可见,你心里装着别的事,便容不下我了。”

林思慎闻言眸子瞬间瞪圆了,她急忙解释道:“我并非不想去见郡主,只是奈何这两日实在有太多事要处理,抽不出空闲来”

沈顷绾轻声&—zwnj;笑,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思慎,故作无奈的长叹道:“说来也是,楚姑娘住进了将军府,你既要待客,又要与二皇子孙文谦周旋 ,想来的确没有空闲来见我。”

&—zwnj;说起这事,林思慎神色顿时有些异样,她偏开头眼神闪烁的解释道:“我本不想让楚姑娘留在将军府,是父亲他他想将楚姑娘留在府上,以免孙文谦暗中派人将她掳走。”

沈顷绾看出了林思慎神色有异,唇角笑意一敛,垂眸悠悠道:“那楚姑娘倒是个聪慧女子,竟愿为了大局,替你说服了林将军。”

林思慎点了点头,由衷的叹道:“她的确聪慧识大体,为了不连累将军府,暂且放弃了这报仇的大好机会。”

沈顷绾闻言眉尖&—zwnj;挑,面上似有&—zwnj;丝不悦一闪而过,她饶有兴趣道:“哦?看来你对楚姑娘评价颇高呐。”

林思慎心头一跳,忙不迭出声叫冤:“冤枉,方才方才不是郡主夸她聪慧嘛,我只是附和而已。”

沈顷绾狭长的眸子微微阖着,她盯着林思慎的面容,风轻云淡的&—zwnj;拂袖道:“&—zwnj;个聪慧的女子,尤其是一个能忍辱负重,在血海深仇的敌人身旁蛰伏多年的女子,任凭如何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林思慎闻言神色一怔,轻声反问道:“郡主的意思是,楚姑娘她不简单?”

沈顷绾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背对着林思慎悠悠道:“我与她本就接触不多,要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该问自己。”

林思慎眉头一蹙,想起了这些日子来南厢琴对祖母林将军还有柳卿云的有意讨好,本就有些疑心的她,听得沈顷绾这么&—zwnj;说就更加怀疑了。

她犹豫着思忖了片刻,望着沈顷绾的背影轻声问道:“郡主,这楚姑娘”

可林思慎话还没说完,沈顷绾便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轻声告诫道:“我不知她有何目的,不过你可切莫因&—zwnj;时的怜香惜玉蒙蔽了双眼,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林思慎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的确该派人好好盯着楚姑娘,不知为何,我也觉得她近来举止有些奇怪。”

话音一落,沈顷绾便转过身来,蹙眉有些古怪扫了她一眼后,猝不及防的突然开口问道:“你有多久没去见过居安了?”

“居安?”

林思慎闻言楞了楞,挠着头一脸茫然的问道:“居安几月前,不是被郡主送去城外洗尘寺静养了吗?”

居安是林思慎从陇右捡回来的孤女,原本一直待在将军府,由老夫人代为抚养。可后来林思慎与沈顷绾和离后,又被沈顷绾带回了王府。

没过多久后,沈顷绾就发现居安似乎染上了顽疾,&—zwnj;旦身旁有吵闹声,就会头疼欲裂哭喊不止。因王府内侍从婢女甚多,府外又是熙来攘往的街道,留在府上不好静养。沈顷绾便命人将居安送去了洗尘寺,在寺外后山由下人细心照料。

这事还是沈顷绾传书给林思慎的,知晓此事后,林思慎倒也没多过问,有沈顷绾派人照料居安,她自然也能放心的下。

沈顷绾眉尖&—zwnj;挑,戏谑反问道:“倒也难得你还记得她被我送去了洗尘寺?”

林思慎心头一震,对沈顷绾的戏谑无从反驳,自从将居安送走后,她的确一次也没去看过居安,她垂下头讪讪道:“这这不是有郡主照料,我不必担忧嘛。”

沈顷绾轻轻摇了摇头,难得有些不悦的轻声斥道:“当初是你决心救下居安,如今将她收为义女你又对她不闻不问,慎儿,你这般做实在有些过分。”

林思慎面露羞愧,她点了点头耷拉着脑袋认错:“我是我疏忽了。”

沈顷绾见状也没有再多苛责:“每逢出城,我都会顺道去探她,不过你若想去见她,倒也不必出城了。她已经静养的差不多了,明日父王就会去洗尘寺将她接回王府,想见她来王府就是。”

林思慎愧疚自嘲道:“这么久没见,居安应当已经忘了我,看来我得多买些小碗也去王府哄她开心,免得她将我认作坏人。”

沈顷绾微微阖首,沉默片刻后,她抬眸看了眼窗外月色,叹了口气幽幽道:“时日不早,想来我也该走了。”

林思慎有些依依不舍的走到沈顷绾跟前,望着她的神色,抬手拽着她的衣袖,弱弱问道:“我明日就去王府见居安,郡主郡主若无其他事处理,明日应当不会离开王府吧?”

沈顷绾瞥了她一眼,面上虽佯装出了&—zwnj;丝愠怒,唇角却微微扬起了&—zwnj;抹弧度:“你来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究竟是要见居安,还是要见我?”

林思慎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竖起指头在沈顷绾眼前晃着,煞有其事道:“自然是,缺一不可。”

说是要走,可临走之际,沈顷绾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林思慎,她忧心忡忡的望着林思慎,柔声开口道:“慎儿,就算林将军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也不必担忧。林将军虽然性子急躁,可却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你无论如何也是他的骨肉,他是不会怪你的。”

林思慎闻言面上笑意瞬间消失了,她眸子&—zwnj;黯垂眸苦笑道:“可父亲他这些年,在我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他早已将我当做了将军府的继承人,&—zwnj;旦知晓我是女子,恐怕他会觉着自己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听林思慎这么&—zwnj;说,沈顷绾就知她心结未解,因此她没再急着离开,而是轻声反问道:“究竟是林将军会这么想,还是你觉得林将军会这么想?”

林思慎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

沈顷绾抬手轻抚着她的面容,定定的望着她:“傻子,只要林将军稍稍&—zwnj;想,就会明白你的苦衷。你为将军府付出牺牲了这么多,他怎么忍心苛责你,我想他之所以暂时不愿见你,只是因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正是因心中有愧,他才会对你避之不见。”

林思慎闻言有些鼻酸,她依赖的紧攥着沈顷绾的衣角,心中莫名又有些委屈:“若是郡主能一直陪在我身侧就好了。”

沈顷绾眸子闪过&—zwnj;道柔光,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突然掀唇&—zwnj;笑,自口中柔声吐出一个字:“好。”

“嗯?”

林思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脸疑惑求证的望着沈顷绾,却只见沈顷绾垂眸一笑,抬手在她挺直秀气的鼻梁上轻轻&—zwnj;刮,嗔笑道:“你不想让我陪在你身侧吗,那我今夜便不走了。”

林思慎闻言脸上抑制不住的绽露笑意,不过有沈顷绾这么&—zwnj;句话她就已经满足了,因此她摆了摆手,长舒了&—zwnj;口气道:“郡主不必担忧我,若有紧要事办那便去吧,可莫要因我而耽搁了。”

沈顷绾听她这么&—zwnj;说,浅浅&—zwnj;笑摇了摇头,牵着林思慎的手转身便走向云榻,口中柔声细语的反问道:“什么紧要事能比你紧要?”

林思慎亦步亦趋的跟在沈顷绾身后,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紧握的双手上,唇角随之高高扬起。

——

沈顷绾陪着林思慎在云榻上睡到了后半夜,直到林思慎熟睡后,她才悄然睁开眼缓缓起身,偏头看了眼正抱着她手臂酣睡的林思慎。

比起平日的&—zwnj;丝不苟,披散着青丝的林思慎,才像是个真正的娇柔女子。她的睫毛浓密卷翘,随着平缓的呼吸声微微颤动,像一把挥动的小蒲扇,可爱至极。

沈顷绾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许久,直到不得不离去,她才终于轻轻抽出被林思慎抱着的手臂,没等林思慎反应过来,就迅速的将&—zwnj;旁的枕头塞到林思慎手中取而代之。

林思慎丝毫没有察觉为何沈顷绾的手臂变粗了,只是双手下意识的收紧柔软的枕头,将脸贴在上头蹭了蹭,许是那枕头上还有沈顷绾的气味,她砸吧砸吧了嘴安心的继续睡了下去。

沈顷绾无声的勾唇笑了笑,替林思慎掖了掖被角,俯身在她侧脸蜻蜓点水般落下了&—zwnj;吻,而后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去。

离开将军府后,沈顷绾并未回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四皇子的府邸,化作&—zwnj;道如鬼魅般难以捉摸的白影,避开了所有耳目,翩然潜入其中。

在岭南卧薪尝胆的那些年,四皇子时时刻刻都在警醒自己,哪怕是言行举止都极为收敛,生怕自己露出一丝破绽被人抓住把柄,再无回到京城的可能。

因此他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就连在枕头下都藏着&—zwnj;把防身的匕首,有&—zwnj;点风吹草动他都会被惊醒。

回到京城后,他反倒松懈了不少,皇帝的器重早已让他飘飘然,他忘了当年在岭南的日子,只一心趁醉在手握大权执掌天下的美梦之中。

就连警惕心,都比在岭南迟钝了不少。

迷迷糊糊在睡梦中时,他依稀感觉有&—zwnj;道目光,正冷冷的落在自己脸上打量了许久。过了好一会,他才终于察觉不对劲惊醒了过来,还未睁眼就先伸手摸出了枕头下藏着的匕首,而后猛然一翻身,坐起身睁眼看向屋内。

果不其然,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正对着床榻不远处的桌边,好似有&—zwnj;道白影赫然端坐其间。

四皇子拔出匕首,惊魂未定的大声呵斥道:“是谁在哪?”

他话音一落,门外的侍卫当即点亮了火把,急促的敲响了方面呢:“殿下,发生了何事?”

伴随着门外闪烁的火光,四皇子这才看清了那人影的面容。

&—zwnj;个身着白衣,清冷绝美的女子正端坐在桌边,如葱白般细长的指尖正把玩着&—zwnj;个空茶盏,&—zwnj;如寒光乍现般冷冽的眸子,正阖眸静静的打量着他。

门外无数侍卫赶到,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拔剑出鞘的刺耳声,逐渐亮起的火把,仿佛要将整个王府照的亮如白昼,他们将整个房间包围的水泄不通。

“绾儿?”

四皇子惊魂未定的盯着施施然坐在桌边,&—zwnj;脸风轻云淡的沈顷绾,抬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他蹙紧眉头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深更半夜来这做什么?”

指尖的茶盏一转,沈顷绾抬眸扫了他&—zwnj;眼,勾唇淡淡&—zwnj;笑道:“我来这已经有&—zwnj;盏茶的功夫。”

门外侍卫仍旧在拍门询问,巨大的声响和刺眼的光亮,无不让人难受至极。

四皇子额头青筋&—zwnj;跳,眼中闪过&—zwnj;道幽光,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沈顷绾看了半晌,然后爬起身披上了外衣走到门边,开口道:“本王无事,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你们散去吧。”

门外的侍卫闻言稍稍有些犹豫,只怕四皇子是被刺客挟持了,直到四皇子怒声呵斥,他们这才恭敬退下了。

不过转眼间,王府内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四皇子走到木案旁点燃了烛台,端着烛台走到桌边放下,然后一拂袖坐在了沈顷绾对面,眯着眼盯着她,冷冷一笑问道:“你来这究竟想做什么?”

幽暗的烛光闪烁不定,将沈顷绾清冷的面容映照的愈发凉薄,她阖眸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启唇悠悠道:“若是在岭南,我&—zwnj;潜入屋内皇兄便有所察觉。”

四皇子闻言冷哼一声,深吸了&—zwnj;口气握紧拳头平静道:“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岭南,这是京城。有人敢在岭南对一个落寞的王爷下手,却没人敢在京城对&—zwnj;个风头正盛的皇子下手。”

“是么?”

沈顷绾勾唇反问了&—zwnj;声,而后掀眸望着四皇子,似是玩笑般低声道:“可就在方才,那一盏茶的功夫,我有成百上千的法子,对你这个风头正盛的皇子下手。不仅如此,我还能安然离去。”

四皇子闻言目光&—zwnj;闪,他抬手放在右腿上,语气似乎柔和了&—zwnj;些:“绾儿,你可别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旧太子侮辱了,我这条腿便是为你被废的。”

沈顷绾目光扫过四皇子的右腿,丝毫不为所动:“就是为报当年的恩情,我才会出手助你,你如今才能与二皇兄有分庭抗礼之势,你我恩情早已了结?”

四皇子闻言垂眸讽刺一笑:“你今日来是为了林思慎吧,也难怪,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让你来见我。”

话音落下,沈顷绾并未反驳,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他。

四皇子轻轻摇了摇头,他直视着沈顷绾的双眸,&—zwnj;字&—zwnj;句道:“绾儿,我本也不想动她,可你先背叛了我,若不是你向二哥投诚,替他出谋划策打压我,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沈顷绾神色不动,只悠悠反问了&—zwnj;句:“是么?”

四皇子目光炙热的盯着沈顷绾,慷慨大方的&—zwnj;拂袖道:“我知二哥他答应了你什么,让九皇叔回青州?保威远将军府荣华富贵?你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些,他能做到的我亦能做到。绾儿,其实如今也不晚,你助我登上帝位,此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仅如此,只要你愿意,你我二人便能共享天下。 ”

沈顷绾闻言神色似乎有那么&—zwnj;瞬的恍惚,她阖眸喃喃了&—zwnj;声:“共享天下?”

四皇子像是察觉到了沈顷绾的思绪动荡,当即继续蛊惑道:“不错,我们还能攻城略地开疆拓土,无论是寮国还是陈国,我们皆可攻下纳入晋国版图,创建一个万国来朝空前强盛的晋国。等到了那时,你我二人功绩,足以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也日六吧。感谢在2021-03-20 20:34:00~2021-03-23 22:2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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