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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361

林思慎万万没想到, 自己和沈顷绾之间的“私情”,被林居安不经意间的一句话给揭露了出来。虽然她没敢抬头,但也能猜得到此刻九王爷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九王爷黑沉着一张脸, 虽然已经被气的眼前发黑浑身发抖,可他还顾忌着怀中的林居安, 尽力克制着怒火,生怕会吓坏自己的宝贝外孙。

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九王爷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林思慎:“好你个林思慎, 亏得本王好心准许你登门探望居安,还留你在府上好好招待,你竟敢趁此机会勾引绾儿。”

林思慎神色一僵, 她偷摸抬起头瞥了九王爷一眼, 可一对上九王爷那仿佛要杀人般的目光,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慌忙垂下头讪讪道:“冤枉啊王爷,下官下官可不敢勾引郡主。”

“你不敢?”

九王爷怒极反笑:“你不敢勾引绾儿,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本王的绾儿勾引的你?”

这话说的还真就对了。

当初林思慎服下了断情草, 本来将沈顷绾给忘的一干二净,是沈顷绾想方设法的让与林思慎与她独处, 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又有意无意的勾引她,这才让她又拜倒在沈顷绾的石榴裙下。若追源溯流, 还真就是沈顷绾勾引的她。

但林思慎哪敢在九王爷面前如实说, 不过既然九王爷已经知道了,她也不打算继续瞒着九王爷了,索性咬牙一仰头, 正色承认道:“王爷,下官与郡主并非谁人勾引谁,我们二人乃是情到浓处难以自控。”

九王爷重重冷哼了一声,蹙紧眉头沉声道:“好一个情到浓处难以自控,你可别忘了,你与绾儿已经和离了,还是陛下亲自下的旨。你们已经没了名分,你若再这般纠缠于她,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败坏绾儿的名声。”

林思慎眼神微微闪烁着,她一摊手表示道:“若是王爷允许,我与郡主自然也想要名正言顺”

九王爷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捞过身后桌上的茶盏,顺手就丢向林思慎:“做你的春秋大梦。”

虽然九王爷气的有些昏了头,可茶盏并非对准林思慎丢的,还有意偏开了一些,砸落在林思慎身旁,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瓷片打着旋飘到在林思慎脚边停下。

“想当初你与你府上的婢女私通可曾想过绾儿,如今倒还有脸”

九王爷指着林思慎的鼻子正欲痛骂,可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林思慎正蹙紧眉头,满脸心疼的盯着他怀中的林居安,甚至蠢蠢欲动的想要抬步上前。

还没骂完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九王爷垂头一望,果然瞧见怀中的小团子蜷缩着身子,圆滚滚的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一脸害怕委屈的望着自己。

看到九王爷的脸,委屈惊恐的居安一撇嘴,呜呜的小声啜泣起来,蒲扇般浓密的睫毛一忽闪,几颗金豆豆顺势滚落了下来,划过她白嫩泛红的圆脸蛋。

九王爷见状顿时泄了气,哪还有心思对林思慎兴师问罪,手忙脚乱的抹着林居安脸上的泪珠,急忙轻声细语的哄道:“小居安不怕不怕,外公外公不是凶你。”

林思慎蹙眉快步走上前来,用衣袖小心翼翼的拭着林居安脸上的泪珠,柔声安抚道:“对啊居安,外公是在凶爹爹,因为爹爹惹外公生气了,不是在凶你呢。”

林居安轻轻摇了摇头,难过的小声咽呜了一会,她犹豫的看了林思慎一眼,又看了看九王爷,皱起小眉头认真思考了一阵,而后笨拙的伸手撩起衣袖,露出了圆滚滚的白嫩小胳膊,有些害怕的递到九王爷跟前。

“外公打我,不打爹爹。”

林居安奶声奶气的这般说着,嘴巴委屈的撇着,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举着手,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的从她眼角挤出来,流了满面。

孩童生来便脆弱,无法自力更生,可却也有成人所没有的灵敏直觉,就如同他们明明不谙人事,可单凭直觉,就已经能明白究竟谁人待他们好。

林居安听不懂九王爷和林思慎在吵些什么,只是懵懵懂懂的感觉外公很生气,想要欺负爹爹。她很喜欢九王爷,也很喜欢林思慎,她不想让九王爷继续生气,也不想让林思慎被九王爷欺负,这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居安的话,让林思慎和九王爷都愣住了,他们愕然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方才争论的那件事暂且放下,一同哄起了林居安。

一老一大哄了好一会,林居安这才终于停下了眼泪,她用衣袖抹了抹脸,冲着两人开心的笑了笑,而后一手抓着九王爷的手指,一手抓着林思慎的手指,用尽了力气拉扯到一起,自顾自奶声奶气的念叨着:“外公爹爹和好。”

九王爷和林思慎脸上都挂着尴尬别扭的笑意,可为了哄好林居安,也不得不暂且握手言和,象征性的握了握手,又各自嫌弃很快缩了回去。

九王爷欣慰与居安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孝顺聪慧,一脸慈爱笑意的晃了晃林居安,柔声承诺道:“小居安,以后外公不当着你的面凶你爹爹了。”

小居安哪里听得懂九王爷这句话中的深意,只是听到不凶爹爹,就开心的拍了拍小手掌。

林思慎闻言唇角一撇,面上很快就盛满笑意,她忙不迭的点头道:“爹爹也不会再惹外公生气了,多亏了居安的功劳,爹爹和外公才和好了。日后啊,爹爹会更常来看居安的。”

说着,林思慎转头看着九王爷,清亮漆黑的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亮,笑意盈盈的问道:“岳父大人,您应当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九王爷闻言面上笑意一僵,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思慎,为了林居安,他压抑住了心中的怒火,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声警告:“林思慎,你可别得寸进尺。”

“好的岳父大人。”

“你”

九王爷和林思慎之间的硝烟在林居安的调停下平息了,只不过九王爷被林思慎气的够呛,看着满桌的饭菜也没了胃口,没吃上几口便说自己乏了,便要起身离开。

忠伯见状快步跟了上前,还没踏出门槛,便低声问道:“王爷,林大人日后若是再来,可要让她入府”

九王爷闻言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一拂袖傲娇的撂下一句话:“她林思慎来府上看女儿,本王若拦着,岂不是显得本王不近人情?”

说罢,他便领着忠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厅堂。

坐在桌边抱着居安的林思慎,自然也听到了九王爷的话,她神色一喜,忙低头看向怀中,那正与筷子较着劲,满脸认真庄重的林居安,不由分说便在她脸蛋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不愧是我女儿。”

用过午膳后,林思慎带着林居安在后花园扑蝴蝶,一大一小趴在草丛里,悄然不动的盯着不远处,那一枝迎风舞动的白色野花,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直到看到一只尤其美丽金蓝色蝴蝶慢悠悠的飞了过来,落在了花蕾之上,蛰伏已久的两人便悄悄匍匐靠近,想要凑近些去看。

可不等她们靠近,蝴蝶便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要往远处飞去,林思慎赶忙牵着林居安一路追过去。

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美轮美奂,幽蓝色和赤金色交替闪动,它在林思慎和林居安的追赶下,不紧不慢的上下飞舞。

直到,一只如葱白般修长白皙的玉手突然探出,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轻轻往前一托,那蝴蝶便像是循到了蜜香一般,张开翅膀落在了指腹。

追赶着的林思慎和林居安停下了两步,望着不远处那以指尖轻托着蝴蝶,望着她们笑而不语的白衣女子,两双眸子几乎同时亮了起来。

“郡主。”

“娘亲。”

不约而同的两声欣喜高呼后,林思慎和林居安各自张开双臂,一同向着那女子与蝴蝶奔了过去。

只是林居安人小腿短,到底是跑不过林思慎的,所以当林思慎已经扑进沈顷绾怀中,埋在她肩头,揽着她的腰肢,撒娇似的轻轻晃着时,林居安却停在了几步开外,眼泪汪汪的噘着嘴。

被林思慎撞了个满怀的沈顷绾轻轻一眨眼,看了眼被林思慎落在身后的林居安,好气又好笑的捏住林思慎腰间的软肉,无奈轻声嗔道:“你呀,就不管居安了?”

林思慎吃痛轻嘶了一声,后知后觉的转头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林居安,迅速从沈顷绾怀中脱身而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居安跟前,一把提着她的后领拎起来,顺势丢进了怀中。

“郡主。”

“娘亲。”

又是两声高呼,这一大一小再度欣喜转身,重演方才的戏码,欢喜的扑向沈顷绾,满满当当的撞入一脸宠溺却又无奈的沈顷绾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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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362

每日到了午时, 林居安都会准时准点的小憩一个时辰,通常都需有人陪在她身侧,她才能安心入睡。在洗尘寺调养时, 是乳娘和照顾她的侍女陪着,这些日子林思慎陪伴的时日多些, 她便喜欢让林思慎陪着她睡。

天气愈发炎热了,床榻上的羊毛软垫已经换成了凉席,垂下的白色纱帐将床榻笼罩了起来。

林思慎四仰八叉的躺在床榻上睡着, 小小一只的林居安睡姿与林思慎如出一辙, 张开小手小脚趴在林思慎身上,吹弹可破的圆脸蛋红彤彤的,微张着嘴睡的正香, 下巴上还沾着一缕晶莹剔透的口水。

沈顷绾侧躺在她们身旁, 玉手撑着额角,静静凝望着两人, 她清冽的眸子微阖着,眼底仿佛荡漾着一层温柔恬静的光芒,手中还执着一把团扇, 有一搭没一搭轻柔的替酣睡的两人扇着风。

就在沈顷绾感觉到一股淡淡困意袭来时,房门突然被叩响了两声, 沈顷绾黛眉微蹙,下意识的观察两人的神态,见她们并未被吵醒, 这才放下团扇缓缓起身, 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

房门才一拉开,守在门外的绿荫便欠身行礼,她正欲开口说明惊扰沈顷绾的缘由, 却见沈顷绾黛眉微蹙,神色似有不悦的竖起指尖贴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绿荫心领神会的退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守在一旁等待着。

而沈顷绾转身悄然关上了房门,神色淡然的颔首一拂袖,踏步往庭院之中走去,绿荫便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待走到庭院之中后,沈顷绾这才淡淡开口问道:“何事?”

绿荫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俯身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郡主,四皇子秘密差人送来了一封信,还请郡主过目。”

沈顷绾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从她手中取了信拆开,随着信纸铺陈而开,沈忻询的亲笔字迹跃然于眼前。

为兄多日苦苦追查,终是花开结果窥得龙岭端倪,望请绾儿今夜来府与为兄一叙。

寥寥几句话,沈顷绾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面上逐渐浮现了一抹未经眼底的浅浅笑意,随手便又将信纸折好,递给了身后的绿荫。

绿荫接过信纸,轻车熟路的取出火折子,将信纸付之一炬。

眼见那信纸被烧作一团黑灰散于空中,绿荫犹豫着开口问道:“郡主,今夜可需奴婢随您一同前往。”

“不必。”

沈顷绾头也不回的抬手轻轻一挥,阖眸若有所思道:“绿荫,吩咐人备好马车即刻启程,我要去见二皇兄。”

“是,奴婢这就去办。”

绿荫领命后,转身匆匆离去。

沈顷绾在院中停留了一阵,转身看了眼不远处那紧闭的房门,略微思索过后,抬步徐徐走去,推门而入。

林思慎睡的正香时,耳畔突然吹过一阵香气四溢的热气,她脖子一缩,抬手不耐的抓了抓瘙痒的耳朵,口中无意识的嘟囔了几声,偏头想要继续睡。

可没一会后,那热气又随之而来,一股脑的往她耳朵里钻,她被骚扰的有些睡不下去了,蹙眉睁开眼,口中又嘟囔了几声,睡眼惺忪的转头望向了一旁的始作俑者。

迷迷糊糊间,沈顷绾那近在咫尺的面容撞入她的眼底,正微阖着眼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中还有一抹尚且褪去的狡黠。

林思慎有气无力的幽幽叹了口气,掀眸看了眼胸前趴着的林居安,撇着唇角不满嗔道:“郡主,我好端端睡的真香,你扰我清梦做什么?”

沈顷绾闻言不答,只是垂眸望着她那鲜红欲滴的浑圆耳垂,饶有兴趣的抬指轻轻一撩拨,林思慎有些享受的眯起眼,顺势在她掌心蹭了蹭。

可没蹭一会,便听沈顷绾柔声开口:“今日,你早些回去吧。”

“嗯?”

林思慎闻言一怔,不解的蹙着眉头望着沈顷绾,有些委屈的撇唇问道:“郡主是要赶我走,这才几日,难不成郡主就厌烦了我?”

沈顷绾眉尖一扬,捏着她耳珠扯了扯,没好气的嗔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会厌烦你。”

林思慎这些日子在王府逍遥快活,还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乐不思蜀,她不情不愿的问道:“那郡主赶我走做什么?”

沈顷绾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一会儿要出门去见二皇兄。”

听沈顷绾这么一说,林思慎这才神色一肃,她蹙眉反问道:“四皇子有动静了?”

“嗯。”

沈顷绾应声道:“我方才收到了四皇兄的密信,他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龙岭,邀我今夜去他府邸一叙。”

林思慎微微张了张唇,无声的叹了口气,苦笑着低声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

可一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眼看着沈顷绾,有感道:“不过倒也是,有郡主暗中相助,他若是查不到才奇怪。”

沈顷绾淡淡一笑,可很快又有些忧虑的蹙眉叮嘱道:“若是今夜二皇兄召见你,你只需按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解释就好,不过你切记,去时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黎洛姑娘的伤不是养好了么”

“不可、”

可林思慎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沈顷绾的话,她抬手摸着光洁的下巴,思忖道:“我若带人去了,一旦让二皇子察觉,他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我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身前去。”

沈顷绾闻言沉默了半晌,缓缓坐起身垂眸,苦笑道:“虽说如此,可我终究怕二皇兄气极之下会对你动手,你若只身前往,恐怕”

沈顷绾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林思慎却明白沈顷绾想要说什么,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坦然笑道:“若不此险,二皇子又怎会信我?要想逼他出手,我决不能露出破绽。”

此前沈顷绾和林思慎商议过此事,两人对此都有所准备,可哪怕如此,一想到林思慎会有危险,纵使是沈顷绾,也不免有些担忧。

见沈顷绾神色紧凝一言不发,林思慎悄悄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待沈顷绾偏头看来之时,她便灿然一笑,柔声安慰道:“郡主,我们不是早便商议过此事吗?更何况二皇子还没被逼到穷途末路,只要尚有一丝理智,他就不会轻易对我动手。”

沈顷绾静静望着她,眸光一闪动,阖眸轻声叹道:“我以前总觉着人心可测,只要将所有的可能都算尽,以此推演,便能洞悉他人的一举一动。”

林思慎闻言轻声一笑:“所以郡主之所以神机妙算,就是因为洞测人心。”

沈顷绾望着林思慎面上的笑意,薄唇一抿,蹙眉道:“可我如今却只怕会错算一分,哪怕是万分之一,便会致你于险境。”

林思慎怔了怔,唇角笑意随之敛去,她抬手托着怀中的林居安,一字一句的正色问道:“郡主信我么?”

沈顷绾颔首,不假思索道:“我自然信你。”

林思慎淡淡一笑,她伸手握着沈顷绾的手:“此前几番落入困境,我却次次死里逃生,我不信这是天之眷怜,我只信事在人为。”

沈顷绾认真的听着,仿佛瞧见了林思慎眼底逐渐亮起的光芒。

林思慎望进了沈顷绾眼底,如同宣誓般郑重,字句掷地有声:“我并非坐以待毙之人,亦不想躲藏在郡主身后,事事都要郡主庇护,我想要的,是与郡主并肩而立携手共进。所以郡主大可放开手脚,只需再信我一次便好。”

沈顷绾闻言难得的怔住了,不过片刻过后,她便勾唇一笑,握住掌心林思慎的手,指尖收拢一点一点的与她十指紧扣。

“好。”

——

炎日夏日总少不了聒噪蝉鸣,二皇子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书房木案旁,看似面色平静无异,可端在手中的茶盏间,那澄明清亮的茶水,却止不住的荡起波澜。

垂手恭敬陪在一旁的刘策耷拉着眼皮,似乎正在出神的思忖着什么。

二皇子望着跪在眼前的手下,语气甚是平淡的问道:“可查明了那人的身份?”

跪在地上的男子面色惨白,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启禀殿下,那人嘴硬的很,任凭如何严刑拷打他都不肯松口。”

二皇子闻言突兀的冷笑了一声,不怒反笑的称好:“好,果真好的很。”

男子闻言身子一颤,神色愈发惊恐:“殿下息怒,卑职卑职正命人不分昼夜的严刑审讯,不出三日两日,那人一定会供出幕后指使之人。”

“严刑审讯,呵呵,既然他能查的如此之深,就算供出幕后指使之人又有何用。”

二皇子重重放下茶盏,杯中茶水随之飞溅而出,一直垂着头的刘策闻声抬眼,他看了眼二皇子,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突然出声打圆场:“好了,你暂且退下吧。”

男子闻言如释重负,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正欲告退起身,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了二皇子看向他的目光,那阴冷凶狠的眼神将他吓的一个激灵,双膝一软竟是爬不起来了。

万分惊恐之下,他股间竟有一阵暖流涌出,橙黄的水液缓缓自他衣摆缓缓渗出,浸透了铺在地上,纹路华美繁琐的地毯,一股腥臭味随之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刘策见状轻轻摇了摇头,似有些无奈的合上眼,侧身偏开头去了。

二皇子垂眸看着被弄脏的地毯,玩味的掀唇笑了笑,他缓缓站起身来,绕过那面如土色神情绝望的男子,取下了挂在一旁墙上的一柄精美长剑,缓慢的拔剑出鞘。

男子几乎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就被二皇子从身后一剑刺穿了脖颈倒地,像只被扔上岸的鱼,瞪大了双眼,口中涌出大股大股鲜血,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粗糙刺耳的喘息声。

二皇子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犹如一个疯子般,一剑一剑用尽全力发泄般刺向男子,直到男子气绝身亡他都没有收手,依旧狠狠的在他身上捅下一个又一个窟窿。整个过程中二皇子不发一声,整个书房内,只重复着利剑刺穿皮肉,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响声。

地毯被血浸透,空气之中也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二皇子直到累的提不起剑,才终于停下手,气喘吁吁的回到木案前坐下。

刘策见他发泄够了,缓步拉开书房的门,冲着门外的守卫使了个眼神。

很快,王府的下人便匆匆赶到,面色不改轻车熟路的用地毯裹着尸体抬走,然后冲洗擦拭干净地上的血,铺上一块和之前一样的地毯,点上熏香驱散血腥味,抹去所有痕迹。

一切都悄然无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嗅着熟悉的檀香,二皇子逐渐平复了心绪,他端起茶盏小酌了一口,偏头看向一旁垂手而立的刘策,开口问道:“刘先生在想些什么?”

刘策躬身回道:“草民所想正是殿下心中所想。”

二皇子放下茶盏,面无表情的又问道:“是么?那刘先生是如何想的?”

刘策答道:“其实殿下应当也猜到了,那人定是四皇子殿下派去的,除他之外似乎也再无旁人了。”

二皇子垂眸淡淡一笑:“不错,想方设法要与本王为敌的,也就只有他了。”

刘策若有所思的捋着胡子,蹙眉道:“是四皇子派去的无异,可草民左思右想,也不知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让四皇子对陇右这般有兴趣,若不是得到确切消息,四皇子又怎会不停的派人渗透追查,前赴后继视死如归。”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说的没错,他一定事先收到了风声,有人透露了消息给他。”

刘策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一抬眼,却并未说什么。

二皇子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依刘先生来看,究竟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刘策闻言沉吟了片刻,而后若有所思道:“陇右那些人都深陷其中,他们断然不会背叛殿下,除此之外只有二人可疑。”

二皇子追问道:“哪二人?”

刘策不紧不慢的竖起手指:“一个是已经死了的孙文谦”

二皇子没等他继续说,便咬牙恨恨问道:“另一个可是林思慎?当初孙文谦曾提及过,她在陇右时,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一直执着深挖下去,难不成真给她查到了?”

刘策闻言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不,草民怀疑的另一人,并非林大人。”

二皇子蹙眉左思右想,疑惑问道:“那你怀疑的究竟谁?”

刘策眸光一闪,一字一句道:“青阳郡主沈顷绾。”

二皇子闻言有些愕然,他惊疑未定道:“她?可她从未去过陇右,本王亦从未有所耳闻,她曾派人涉足过陇右。”

刘策正色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孙文谦曾手书提及过,他追杀林大人之时,曾有一蒙面白衣女子神兵天降,救林大人于危难之中。”

二皇子点了点头,但仍有些疑惑:“孙文谦的确提过此事,可那时绾儿并未离京,她尚在京城之中,又如何一夜之间奔赴千里去救林思慎?”

刘策悠悠道:“难道殿下真能确定,当时留在京城的青阳郡主,真的就是青阳郡主?不知殿下可还记得,草民倒记得,有那么几日,青阳郡主曾称病闭门不出。”

二皇子若有所思道:“本王细细一想,倒的确有此事,不过那几日本王曾去王府探望过,隔着纱帐见了她一面,形貌声音皆是她无异。”

刘策却笃定是沈顷绾:“金蝉脱壳瞒天过海,青阳郡主的本事殿下也曾见识过,况且还隔着纱帐,找个形貌声音相似之人,对青阳郡主来说可易如反掌呐。那白衣女子八九不离十,就是青阳郡主,一旦她去了陇右,再加上林思慎查到的蛛丝马迹,她定会起疑心,若因此顺藤摸瓜查到龙岭,倒也不出奇。”

二皇子对刘策的话信了八成,他一拍桌怒而起身,咬牙启齿道:“若是如此,那她这些日子替我出谋划策,岂不是使了个反间计?”

刘策见状一扬眉,幽幽叹道:“草民早便提醒过殿下,一定要小心此女”

“好了,再说这些已是无用。”

二皇子有些烦躁的抬手一挥,神色忧虑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想到对策,沈忻询若真知晓龙岭的存在,一定会暗中奏明父皇,一旦父皇知晓”

话还没说完,二皇子便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黯然的垂手,怨恨道:“当初正是因父皇宠幸前太子,本王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不到曾经给自己留的退路,现如今却成了本王的死路。”

刘策不紧不慢的负手道:“殿下莫要如此悲观,四皇子既然还在派人追查,那就说明他并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尚有退路。”

二皇子闻言抬眸盯着他:“莫非刘先生想到了让本王全身而退的对策?”

刘策点了点头,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启禀殿下,青阳郡主来访,此时正在厅堂等候。”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与刘策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道:“她既然来了?本王该不该见?”

刘策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胡须,点头正色道:“殿下自然要见她,不仅要见,还决不能打草惊蛇。”

二皇子闻言沉吟了片刻,猛然站起身一拂袖,眸中冷光一闪,沉声道:“好,那本王就去见见她,本王倒想看看,她究竟还要在本王面前演什么戏码。”

与此前一般,二皇子独自出面见沈顷绾,而刘策则是藏在暗中,观察着沈顷绾的一举一动,窥视她言行举止中是否会露出端倪。

沈顷绾端坐在厅堂之中,没多时二皇子便姗姗来迟,他面上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笑意,一见沈顷绾便快步上前,柔声道:“本王来迟,让绾儿久等了。”

沈顷绾缓缓站起身欠了欠身,一抬眸便反客为主,神色冷淡的开口问道:“二皇兄,你我之间就不必兜圈子了吧?”

二皇子闻言楞了楞,蹙眉问道:“嗯?绾儿今日找本王,是有何事?”

沈顷绾眸光一冷:“孙文谦是二皇兄指使慎儿杀的?”

二皇子朗声一笑,爽快的承认了,故作调侃道:“原来绾儿是为此事而来,不错,本王的确是让林大人帮了本王一个小忙。本王既将此事交给林大人去办,自然就没想要瞒着绾儿。难不成绾儿是对此有所不满?特意来向本王兴师问罪?”

沈顷绾闻言不答,垂眸缓缓自袖中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而后放在了一旁的木案上,淡淡启唇问道:“二皇兄且看,这是何物。”

二皇子眉尖一挑,抬手拾起木案上的玉佩端详了几眼,神色瞬间大变,他反手将玉佩握在掌心,沉声反问道:“绾儿是从何处得到此物?”

沈顷绾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看来二皇兄的确认得此物。”

二皇子惊疑未定的盯着沈顷绾:“此物乃是孙文谦的随身之物,想来应当已经同他入棺了,当真奇怪,它怎会落到绾儿手中?”

沈顷绾不紧不慢反问道:“孙文谦尸身入棺后,二皇兄可有派人验明正身?”

“这”

二皇子稍稍迟疑过后,抬眼快速的瞥了眼不远处后堂的门帘,沉声应道:“当晚,史院首去查验孙文谦尸身之时,本王曾派人随同,确认孙文谦已死,那尸身也的确是孙文谦的。”

“这么说,孙文谦入棺之时,二皇兄并未派人验明正身?”

沈顷绾端坐在木椅上,神色泰然自若,反倒是站在她跟前的二皇子,紧握着手中玉佩,神色似有疑虑不安,二人的身份犹如转换了一般。

二皇子似也察觉自己处于下风,他转身缓步走到主位坐下,幽幽问道:“绾儿拿着此物来寻本王,到底想说什么?”

沈顷绾偏头望着他,黛眉微微一蹙,口出惊人道:“玉佩确是孙文谦的无疑,可躺在棺中的尸体却不是孙文谦。”

二皇子闻言一惊,愕然之下猛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二皇子蹙眉在厅堂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若棺中尸体不是孙文谦,那他岂不是被人偷梁换柱,难不成他还活着?”

转身背对着沈顷绾之际,二皇子冲着站在门帘后的刘策使了个眼神,刘策心领神会快步退下,立即去查证此事。

可刘策并未猜到,他这一走偏偏就中了沈顷绾的圈套。

沈顷绾随之站起身来,她神色淡然的望着二皇子的背影,悠悠开口道:“慎儿是用毒蜂暗杀孙文谦,那毒蜂毒性刚烈,一道蛰中孙文谦,他就必死无疑,慎儿说她亲眼所见孙文谦被毒蜂蛰中。”

二皇子闻言脚步一顿,他没有转身,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阖眸沉思着。

沈顷绾一拂袖,轻声细语的猜测道:“既然躺在棺中的不是孙文谦,当夜二皇兄派人查验的尸体,自然也不是孙文谦,被毒蜂蛰中的那人,兴许也不是孙文谦。这其中,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二皇子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瞥着沈顷绾,冷冷道:“若要动手脚,那也是林思慎动了手脚。”

沈顷绾闻言淡淡一笑,反问道:“若真是慎儿动了手脚,我又怎会带着此物来见二皇兄?不杀孙文谦,对慎儿来说又有何益处?”

二皇子心中波澜起伏,这几日发生的事一桩一桩,都仿佛在无形之中,将他往死路上逼。他深吸了一口气,暂且平复了心绪,而后转身问道:“可除她之外,还能有谁会动手脚?”

沈顷绾黛眉微微一蹙,神色顿时冷了几分:“暗杀孙文谦那晚,二皇兄派了谁随同慎儿一起去?”

二皇子闻言神色似有微妙变化,他沉声道:“是本王吩咐一位谋士安排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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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363

二皇子自然听出了沈顷绾的话外之音, 他眸光一敛,神色顿时冷了几分,一拂袖不满道:“绾儿这般问,难不成是怀疑本王身边出了细作?”

沈顷绾掀眸望了他一眼, 启唇淡淡道:“若不是二皇兄身旁的人出了差池, 那便是慎儿, 二者终归有其一。”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盯着沈顷绾,意味深长道:“不管是本王身边的人也好, 还是林思慎也好, 若让本王查明是谁在背后捣鬼, 本王绝不会姑息。”

沈顷绾闻言不为所动, 云淡风轻的缓缓起身,颔首道:“绾儿今日来此,便是要将此事告知二皇兄,既然二皇兄已然知晓,那绾儿就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待二皇子回应,便徐徐一转身, 缓步向门外走去。

二皇子幽幽望着沈顷绾的背影, 藏于宽袖中的手悄然攥紧玉佩,没等沈顷绾踏出厅堂门槛,他便突然出声叫住了她:“绾儿且慢,本王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沈顷绾闻言脚步一顿,幽冷清冽的双眸中掠过了一丝了然, 就彷如她早已料到二皇子会叫住她, 甚至于会问她什么。

她徐徐转身望向二皇子,阖眸轻启檀口道:“二皇兄但问无妨。”

二皇子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之色,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本王想知晓, 绾儿为何会去查验孙文谦尸身?”

沈顷绾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道:“孙文谦死的太过突然,有人心中起疑,我不过是受人之托暗中查明他的真正死因。”

二皇子脸色微微一变,急声道:“那人可是父皇,是他授意你暗中查明孙文谦的死因?”

沈顷绾笑而不语的望着二皇子,虽然她并没有答话,可却也算是默认了二皇子的猜测。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他低声喃喃道:“是父皇,他果然怀疑孙文谦的死因,不过好在”

沈顷绾接过了二皇子的话,面上虽噙着一丝浅笑,可话中却颇带着不满:“好在皇伯父将这件事交给我去办,二皇兄又恰巧派了慎儿去刺杀孙文谦,若不是从慎儿口中得知此事,恐怕这玉佩,我就该交到皇伯父手中了。”

二皇子听在耳中,自然而然的以为她这是在为林思慎不忿,神色当即缓和了不少,他正色解释道:“本王并非有意设计林大人,只是林大人此前让本王颇为失望,此次乃是他先向本王示好,要想重得本王信任,他自然要纳下这投名状,已示忠心不二。”

沈顷绾闻言神色不变,她定定的望着二皇子,语气淡然:“孙文谦之死,我会给皇伯父一个交代,应当暂且不会有人追查此事。”

二皇子闻言强扯出几分笑意,谢道:“那本王就多谢绾儿出手相助。”

“二皇兄不必客气。”

沈顷绾微微颔首,而后话音一变,意味深长的悠悠道:“我虽不知二皇兄为何要对孙文谦下手,不过他既然已经是死人,就该安生的躺在棺材里,若是连死人都不安稳,恐怕活人就更不得安稳了。”

这席话,沈顷绾已经说的很明了,皇帝私下还在拍沈顷绾追查此事,想必就是对孙文谦的死因起了疑心。为了林思慎也好,为了他也好,沈顷绾都打算在皇帝跟前,把此事瞒过去。

可若是哪天孙文谦又活了过来,那沈顷绾必然会受牵连,所以她是在暗示二皇子,需尽快找出孙文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让他露面。

二皇子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只要孙文谦还活着,无论他落入谁的手中,他都不得安宁。

将沈顷绾送走后,二皇子独自一人在书房焦急的等着刘策回王府,他坐立难安,一直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打转,脸色黑沉难看。

就在二皇子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刘策终于匆匆赶回府中,他才一进门,二皇子便迎上前来,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如何?木棺之中的尸体当真不是孙文谦?”

刘策神色稍显沉重,他点了点头道:“不错,草民再三确认了,那尸体的确不是孙文谦的,而是披着□□易容作孙文谦。”

得刘策亲口确认,二皇子身形一晃,神色顿时颓唐了不少,他恨恨道:“如此说来,孙文谦果真还活着。”

刘策闻言眉头紧蹙,他负手而立面色沉重,显然也为此事颇为担忧。

二皇子缓缓走到书桌后坐下,仰头闭上了双眼,他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尽量以平静的口吻问道:“依先生看,可是那林思慎从中捣鬼?”

刘策捋着胡须思忖了许久,沉吟道:“十有八九。”

二皇子睁开眼,抬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犹豫道:“绾儿对林思慎情深一片,若真是她从中作梗,绾儿又怎么会特意登门,将此事告知于本王。”

刘策轻轻摇了摇头,正色道:“也许郡主正是利用她与林大人之间的羁绊,反其道而行之,好以此洗清林思慎的嫌疑?”

二皇子认同的点了点头,坐起身道:“绾儿的心思一向难以揣测,倒也不无可能。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孙文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夜本王召见林思慎,先生同本王一起,也好试探试探她。”

刘策点头应下,正要开口之际,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见,二皇子正幽幽望着自己,眼神略带一丝晦暗探究,刘策心下当即一惊,一股凉意顺着脊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突然开口问道:“刘先生,你说那从中作梗之人十有八九是林思慎,可那十之一二呢?”

刘策在二皇子若有所思的注视下,悄然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已然猜到,定是方才离开后,沈顷绾与二皇子说了什么,勾起了二皇子的疑心。

不过刘策并未因此有丝毫慌乱,而是镇定自若的拱手道:“殿下,那日草民派去的人,是王府豢养多年的刺客,他们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可能背叛殿下。”

二皇子闻言兀自冷笑了几声:“是忠心耿耿还是虚与委蛇,本王无从得知,不过要说他们蠢,倒是真的蠢,连易了容的尸体都察觉不了。”

刘策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殿下,草民还有一个猜测,也许当日他们瞧见的尸体的确是孙文谦,只不过是后来被人鱼目混珠偷梁换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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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364

听罢刘策的猜测, 二皇子似有所疑惑,他蹙紧眉头思忖了半晌,而后开口问道:“先生此话是何意?”

刘策捋着半长整齐的胡须,沉吟道:“依草民猜想, 兴许那孙文谦确确实实是被林思慎所杀, 不过孙文谦的尸身入棺后, 被有心之人偷梁换柱,为的便是借此让殿下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先生说的确有道理, 这若是四弟设下的陷阱, 也说的过去。”

二皇子眸光一敛,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可很快他便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满的瞥了刘策一眼,幽幽道:“可孙文谦入棺之后,先生竟未派人去查证,如此紧要的事还是绾儿先察觉的,如今先生倒会事后诸葛了。”

刘策闻言瞳孔一震, 急忙一拂袖俯身跪地, 悻悻然请罪道:“此次是草民失策,这才让歹人有机可乘,还望殿下恕罪。”

二皇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刘策,目光晦暗不明,他似乎正在天人交战的做着什么抉择, 且一时难以决断, 神色几经变化后,终是归于坚毅。

刘策几乎能猜到二皇子做了什么决定,他脸色一白, 急声劝诫道:“殿下万万不可,那暗中筹谋之人之所以步步紧逼,目的正是想要逼迫殿下出手,一旦殿下如他们所愿,只会一错再错,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二皇子冷眼望着刘策,语气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却又似乎带着一丝讽刺意味:“先生难道不觉得,本王这些年,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够远了吗?”

刘策闻言一怔,他自然明白二皇子在说什么,正是如此,他才会面露苦涩,叹息道:“殿下既已忍耐了多年,又何愁这一时半刻呢?”

二皇子有些疲惫的垂下头,藏于阴影之中的双眸间,逐渐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他抬手撑着额角,突然低声喃喃道:“先生可知,本王尚且记得当年本王还在母妃膝下时,父皇曾抱着本王说,本王是所有的皇嗣中,最像他的那一个。”

二皇子再说这番话时,语气仿佛带着一丝满足和炫耀,因此刘策不敢打断,恭敬的垂头侧耳听着。

短暂的沉吟过后,二皇子微微阖起眼,唇角带笑继续道:“虽说大哥二哥都是皇后所出,是正统嫡系血脉,可大哥生来体弱多病,未满十岁便夭折。而二哥不思进取性子乖张,只知贪图享乐,实在难堪重任。父皇常骂二哥不学无术不成器,反倒对本王青眼相加,颇为器重。那时不止是本王,就连朝中的文武大臣们都纷纷以为,将来这太子之位非本王莫属,私下对本王是百般殷勤讨好。”

说到这,二皇子唇角的笑意瞬间敛去,记忆之中最风光的日子戛然而止,他平静的目光也一点一点被怨恨侵蚀:“所以当父皇下旨立二哥为太子那天,本王所受屈辱,不亚于被人剥去衣冠赤身暴露在人前。尤至今日,本王仍记得二哥和那些朝臣看向本王的眼神,分明像是在嘲弄一条落水的狗。”

二皇子的声音变得颤抖沙哑,他死死的攥紧拳头,双目猩红的望着刘策,一字一句恶狠狠道:“正是因他愚弄了本王,本王才会吩咐孙文谦在陇右秘密藏兵,为的就是有一日,将本该属于本王的东西亲手夺回来。”

“本王从未想过谋逆,本王想要的是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之位,所以本王一直在等。可好不容易扳倒了一个前太子,却又来了一个岭南王。他之所以处心积虑的打压本王,就是为了扶持四弟,让四弟能与本王分庭抗礼,好以此巩固他的皇位。在他心里,压根就没什么父子之情,本王与四弟甚至是前太子,都不过是他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刘策跪在地上听着二皇子的怒声嘶吼,丝毫不敢出声,可他心中却是万分感叹,二皇子果然还是被逼的乱了阵脚,若非如此,他今日又怎会毫无防备的,将自己心中所想尽数吐露。

二皇子从未觉得自己有错,在他心中,仿佛全天下都亏欠于他,是前太子抢走了他的太子之位,是四皇子不自量力想要跟他争,甚至连皇帝都亏欠他。

他就像一个欲壑难填的无底洞,只有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让他稍显满足。

一番宣泄过后,二皇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来,冷冷的望着刘策道:“所以先生明白了吗,本王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林思慎不行,沈忻询不行,就连父皇也不行。从今日起,本王不会再忍耐下去了。”

刘策还能说什么,就算他明知这可能是一个圈套,却也只能被二皇子裹挟着跳进去。他知晓自己已经劝不动二皇子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彻底为权利而癫狂了,已经执念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草民草民明白了。”

——

自从入夏后,京城的天气就愈显炎热,悬在天边的太阳像一团火球,将整个天地都烤的冒起了热气。就连树上喋喋不休的夏蝉,叫声似乎都变得有气无力了。

街市上的行人摊贩,纷纷躲在了屋檐树荫下避暑,摇着蒲扇有气无力的期盼着能吹来一阵凉风,好洗去满身的倦懒。

林思慎也被晒的没了精气神,被沈顷绾从王府赶走后,她慢悠悠的走回了将军府。才一进门,正想着回竹院让墨竹取些冰块来祛暑,就被生龙活虎的柳卿云擒了个正着。

她前脚才踏进门槛,后脚柳卿云就从府门后窜了出来,灵活的不像个中年妇人,倒像个正当青春精力正盛的少女,勾肩搭背似的圈住了林思慎的脖颈,因为比林思慎矮上半个头,还生生将林思慎压弯了腰。

林思慎勉强从柳卿云的臂弯之中转过了脑袋,满头雾水的盯着她:“娘你这是做什么?”

“你老娘有要事与你商议,跟老娘来。”

柳卿云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没好气撂下一句话,就沉着脸拽着她就往府内走去。

“娘,你有话好好说,这这成何体统啊。”

林思慎被迫弯着腰,踉踉跄跄的被柳卿云拖着走,口中低声讨饶着,再加之她身上还穿着官服,瞧上去愈显狼狈。偶然经过的侍女侍从见状,纷纷偏开头当做没瞧见,可才一错身,就憋不住笑出声来。

柳卿云哪还有心思管这些,生怕林思慎跑了似的,挟持着将林思慎拖到了竹院。在竹院翻晒草药的墨竹见这阵仗,也识趣的打了声招呼没再出声,继续忙着手头的活计。

将林思慎推进门后,柳卿云一把关上门,不等林思慎嘀咕着理好衣领,神色肃然的一环臂,便质问道:“臭小子,你给老娘从实招来,这些日子你去哪鬼混了?”

林思慎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上朝下朝,去兵部审阅公文,孩儿每日就干这些事啊。”

柳卿云闻言好气又好笑,她斜眼瞥着林思慎,冷哼道:“你口里就没一句实话,你说你白日忙公文也就罢了,夜里也不见人影,你还想瞒过我?”

反正也没打算瞒,林思慎耸了耸肩,一脸坦然道:“孩儿还能去哪,娘不是能猜到嘛。”

柳卿云神色一怔,有些忿忿不平却又不知该如何教训林思慎,无奈之下只能训斥道:“你倒也不知羞,一个女子成日夜里往人家府上跑,钻人家被窝”

林思慎暗暗偷笑,一脸委屈道:“那孩儿也想让人家钻孩儿的被窝,可人家不来,那孩儿也就只能去了。”

柳卿云一口气噎住了,气的直跺脚:“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一个女子”

自从柳卿云默许林思慎和沈顷绾的关系后,林思慎愈发理直气壮了,没等柳卿云说完,她便嬉皮笑脸的上前拉着柳卿云的手道:“对啊,可孩儿比别的女子不知出息多少,别人是往外嫁,孩儿是往家娶,还能顺带给娘拐一个孙女回来。”

柳卿云一脸嫌弃的甩开了她的手:“你就算我说不过你,我懒得与你说这些。”

见柳卿云心情不佳,林思慎也不好再戏弄她了,轻咳了一声正色问道:“娘,你是有什么正事与我说?”

好不容易所到了正题,柳卿云长吁了一口气,蹙眉忧心忡忡道:“你说你往外跑也就罢了,你大哥如今怎么也天天往外跑,也不知他出门做些什么,问他也不说。还有你爹,自从那天喝了一夜的闷酒过后,他就成日唉声叹气的,对我也冷落了不少,你说你爹是中了什么邪,这么多年来,他都对我言听计从,怎么现在突然转了性子,对我爱答不理的。”

柳卿云这么一说,林思慎才终于想起来了,林将军知道她身份这件事,她好似还没和柳卿云提起过。不过既然柳卿云问了,她就正好可以一并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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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365

当林思慎把林将军知晓她是女子的事告诉柳卿云后, 柳卿云果然被震惊当场,一双杏目圆瞪,难以置信的望着林思慎,怔在原地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林思慎将一脸错愕茫然的柳卿云拉至桌边, 按着她坐下了, 而后柔声细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听罢林思慎的解释后, 柳卿云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她神色复杂的长叹了口气, 苦笑着摇了摇头, 喃喃道:“难怪你爹这些日子如此反常,原来他是知晓了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