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绾目光如此柔情,可眼底深处又隐藏着一丝怒意,她抬起手轻轻的搂住林思慎,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的后脑,哪怕有千万语的怜惜,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林思慎紧绷着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她万分疲惫的倒在沈顷绾怀中,她痛苦无声的喘息着,想要告知沈顷绾自己此刻的煎熬,却隐约听见沈顷绾正在耳畔柔声低语。
“忍一忍。”
“什么?”
林思慎还来不及抬头,下一秒便觉得后颈一疼,眼前瞬间一黑昏死在了沈顷绾怀中。
沈顷绾一手搂在林思慎腰间,一手扶在她后脑,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头也不回的淡淡道:“墨竹姑娘,劳烦你将窗门紧闭。”
墨竹闻丝毫不敢耽搁,当即快步上前想要关上木窗,可就在她走近时,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角下,赫然站着四五个笔挺的铁甲护卫,他们手持刀剑矗立,正瞪着空洞的眸子,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
看上去不像是死了,也不像是被点住了穴道,像木头一样没有意识,直勾勾的盯着人,实在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墨竹偏开头去,迟疑片刻后当着他们的面,快速关上了木窗。
窗外的那几个护卫,仍是一动不动的站着,明明睁着眼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眼,直挺挺的站着。
而他们的脖颈上,不出意外的分别插着一根透明如丝,隐隐冒着寒气的冰魄针。
待冰魄针融化之后,他们就会恢复意识,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当自己是不经意恍了个神,且绝不会向同伴透露提及。
所以沾沾自喜的四皇子绝不会想到,沈顷绾能在重重包围之下,在那么多守卫眼皮子底下,如入无人之境,应约来见林思慎。
第386章 386
将林思慎打晕后,沈顷绾便在墨竹的帮手下,将林思慎搀扶到云榻边,小心翼翼的安置她躺下。
墨竹望着脸色苍白痛苦的林思慎,愧疚自责的哽咽道:“都怪我,怪我没有识破那油灯的古怪,才让公子落入了圈套受此折磨。”
沈顷绾阖眸探着林思慎的脉搏,启唇淡淡道:“此次乃是慎儿麻痹大意低估了四哥的手段,又岂能怪墨竹姑娘。”
沈顷绾的安慰并没有让墨竹好受些,她垂头站在一旁,一直抿着唇一不发,直到见沈顷绾收回手,黯淡的双眸这才亮了一些,急忙追问道:“郡主可看出公子是中了何等奇毒?可有什么解救的法子?”
收回手后,沈顷绾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她抬手疼惜轻轻拭去林思慎额角冒出的冷汗,眼底掠过了一丝冷意:“若是中毒倒也好办,可慎儿却并非中毒。”
“不是中毒?那”
墨竹闻怔了怔,正当她不安疑惑之际,听沈顷绾柔声开口道:“墨竹姑娘,不知可否劳烦你将那油灯取来给我瞧瞧?”
墨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匆匆将那油灯捡了回来,送到了沈顷绾跟前,焦急道:“郡主,便是这油灯点燃时冒出的青烟有古怪,公子正是嗅着这味道发了狂。”
沈顷绾接过油灯,颔首查看了一番后,将其中凝固的漆黑灯油取出了一小块放在手帕上碾开揉碎,又让墨竹端来了灯盏,就着微弱的烛火端详了起来。
端详良久后,沈顷绾面无表情的放下手帕,抬眸看向墨竹问道:“想必墨竹姑娘应当听说过五石散吧?”
“五石散?”
墨竹犹豫望了眼手中的油灯,点了点头道:“自然知晓,听闻前朝的文人权贵盛行服食五石散,就连前朝最后一任君主也对五石散极为痴迷荒废了朝政,以至于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先帝立国之时,深知五石散害人害己,严令禁止朝臣百姓服食五石散,违令私藏者杖毙示众,不到十年,五石散便在晋国绝迹,人人谈之色变。”
说完,墨竹更加疑惑:“可这两日公子入口的饭菜茶水,我都细心检查过,并未有可疑之处。这油灯,我也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况且公子发狂时的症状,也与服食五石散者有所不同。”
沈顷绾微阖眸子,站起身来随手将手帕递给了墨竹,解释道:“我并不是说慎儿服食了五石散,而是想说此物与五石散有异曲同工之妙。”
墨竹盯着手帕上那抹漆黑的灯油,细细思忖道:“公子昨日的确有段时日神清气爽颇为振奋,想来便是吸食了这青烟而致。”
念及此,墨竹神色一喜:“既然郡主已经识破这油灯的古怪,那郡主就一定有法子救公子了吧?”
沈顷绾神色复杂的轻叹了口气,她缓步走到云榻边坐下,林思慎尚在昏迷之中,却仍旧痛苦不堪,只见她眉头紧拧脸色苍白如纸,垂放在身侧的手,赫然可见其掌心遍布的累累血痕。
沈顷绾轻柔握住林思慎的手,望着她掌心的血痕,眼中寒光乍现:“四哥请来的巫医的确有些手段,那人在灯油之中混入了阿芙蓉青石果,这二者皆有致幻成瘾之效,不过慎儿之所以中招如此之快,想来他应当还使了些巫蛊手段。而艾草味重,他混入艾草汁液一是想要掩盖气味,而是要混淆视听,称焚烧点燃此灯有安神之用。”
墨竹越听越觉得心惊,也更加自责,她一直自诩医术了得,可却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林思慎下药,她还毫无察觉。
说完这些后,沈顷绾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墨竹姑娘,我的确有解救之法,只不过”
见沈顷绾欲又止,墨竹急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沈顷绾疼惜的轻抚着林思慎的脸庞,万分怜惜的柔声低语道:“只不过苦了慎儿,又要让她遭一回罪。”
墨竹闻默然,这次也怪不得别人,是林思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心知肚明四皇子对她有歹念,仍是想要以身犯险,遭这么一回罪,也算是咎由自取。
沈顷绾变戏法似的掌心一翻,一个古朴精致的小木盒赫然出现在她手中,她当着墨竹的面,神色冷凝一不发的打开木盒,一股白色的寒气瞬间自盒中飘了出来。
沈顷绾放下木盒转头望向墨竹,神情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劳烦墨竹姑娘去取一盆清水来,稍后只需守在门外便好,切莫让旁人靠近。”
墨竹点头应下,当即便出门离去用铜盆取来清水,放在一旁后,又出了门在门外守着。
靠在门边焦急等待时,墨竹不知为何思绪竟有些跑远了,从沈顷绾出现在公子身旁的那一刻起,她就暗暗对沈顷绾生出了一丝敌意。
并非是因沈顷绾抢走了公子而心生嫉妒,而是因为沈顷绾太过神秘莫测,她身上仿佛永远蒙着一层面纱,让她看不起猜不透她的意图,自然也就看不出她的真心。
就譬如她明明那般喜欢公子,却又放任公子为她黯然神伤,任凭公子如何难过,她依旧清冷自持不动如山。
墨竹是陪在林思慎身旁的人,她旁观了林思慎所有因沈顷绾而起的痛苦挣扎,所以她自然而然的不喜沈顷绾。
不过今日,墨竹似乎对沈顷绾有了那么一丝改观,就在她被堵在墙角面对着发狂的公子,手足无措又绝望之际,沈顷绾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见到她身影那一刻,墨竹仿佛体会到了公子的感觉。
每当遇险,就在千钧一发之时,有那么一个人会不远万里奔赴而来,只要看到她出现,便瞬间心安。
也许这便是公子为何会对沈顷绾动心的缘由吧。
墨竹抬眸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的焦虑不安瞬间平复了下来,她虽然不知晓沈顷绾究竟能用什么法子救公子,可她万分笃定一件事。
郡主一定会让公子平安无事。
第387章 387
墨竹离开之后,屋内便自余下沈顷绾和林思慎两人。
沈顷绾换股四周,起身走到床榻边将丝质的纱帐扯下,撕开后拧紧分别把林思慎的手脚捆住,将她牢牢的绑在云榻上。
而后,沈顷绾缓缓坐在云榻旁,抬手轻柔的挑开了林思慎脖颈处,那几缕被冷汗沾湿的墨黑发丝。
望着林思慎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沈顷绾神色稍有不忍,不过片刻,她就轻咬薄唇稳住心神,自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了一支缭绕着寒气的冰针,拈于指尖。
那冰针晶莹剔透纤细如丝,脆弱的仿佛一阵清风刮过都能折断,又仿佛顷刻间便会被指尖温度融化成一滴水珠。
沈顷绾神情专注肃然,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反手便将银针拍入林思慎脖颈。
冰针看似易碎,却意外的锋利坚韧,瞬间便刺破了林思慎脖颈处的肌肤,全然没入其中。
一针落下,不等林思慎有所反应,沈顷绾又接连在她身上拍入两针,一针头顶处百会,一针心口处极泉。
而后沈顷绾合上眼,咬着贝齿抬手轻按在林思慎心口,将真气一缕一缕的注入林思慎体内,护住她的心脉。
伴随着冰针入体,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的林思慎,突然猛的睁开眼,瞳孔充血般变得猩红一片,面容也随之变得扭曲狰狞。
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几乎席卷全身,林思慎本能的剧烈挣扎了起来,不过沈顷绾事先已经将她捆住,她越是挣扎,双手双脚就被捆的越紧。
可饶是如此,林思慎仍旧发狂般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如悲似泣的咽呜声,被捆住的双手不断扭动挣扎,绑在手腕上的丝缎也不停摩擦着肌肤,很快就勒入血肉,被磨的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沈顷绾就坐在林思慎身旁,听着耳畔边林思慎那痛苦不堪的咽呜声,她那如蒲扇般细密的睫毛忍不住轻颤,眼角似乎也悄然红了几分。
哪怕如何不忍心,沈顷绾也没有睁开眼,她紧咬着薄唇,贝齿印入娇嫩的薄唇,很快就咬出了一道血痕,垂落在一旁的玉手,也不知何时紧握,此时正冰凉一片轻轻颤抖着。
其实沈顷绾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她的冰魄针与巫医的对林思慎用的药有相似之处,两者皆有迷惑心智之效,不过虽相似却也相抵。
要冰魄针的毒性能压过巫医的药效,林思慎就能摆脱控制。
沈顷绾这也算是赌了一把,不过若是没有把握,她也不会拿林思慎的性命来赌。
如今就看林思慎能否撑过去,就算林思慎承受不了痛苦,沈顷绾也有别的法子帮她,是不到万不得已,沈顷绾是不会轻易用那法子的。
体内两股相似又相抵的毒素,犹如攻城略地般,你争我夺的在林思慎体内开始肆虐,而林思慎犹如陷入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反反复复的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林思慎丝毫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痛苦,她虽然停下了挣扎,可呼吸脉搏却开始变得愈发虚弱起来。
林思慎到底是底子弱,经不起这折腾了。
沈顷绾似有所感的睁开眼,她神色复杂的望了林思慎一眼,而后下意识的抿了抿唇,这才察觉唇角一阵湿润刺痛,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是咬破了唇瓣。
望着林思慎那孱弱苍白的面容,沈顷绾的目光缱绻而留恋,她勾唇淡淡一笑,似自嘲又似决心已定。
而后她阖眸,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思忖,手心紧贴着林思慎心口,一股缭绕的寒气自她手心散发而出。
屋内一片静谧。
随着时间流逝,林思慎的痛苦仿佛也随之流逝,她虚弱的呼吸开始变的平缓,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沈顷绾。
她双目紧闭端坐在林思慎身旁,手掌贴在林思慎心口处,仍在源源不断的往林思慎体内注入真气。可与此同时,那股缭绕在沈顷绾身旁的寒气,也愈发冷冽。
分明还是夏日,可沈顷绾的呼吸间吐露出的竟是白雾,她一动不动的端坐着,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可若凑近些看她,便隐约能瞧见她黛眉上,挂着些许细碎的冰凌。
以及,她虽竭力隐忍克制,也依旧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痛苦之色。
屋内犹如寒霜过境,瞬间变换成冬日,桌上茶盏里剩下的半盏茶水,水面也诡异的结起了一层薄薄冰霜。
就连屋外的墨竹也察觉到了异样,房门缝隙里一股寒意钻出扑在身上,她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担忧又疑惑的盯着房门。
可她百思不得其解,也就能作罢,继续耐心守在门外。
许是又过了半个时辰,沈顷绾终于睁开了眼,她犹如脱力一般颤抖着收回手,清冷的面容上满是疲惫倦怠。
她轻喘了几声,而后掀眸看向林思慎,待望见她恢复血色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沈顷绾缓缓起身,目光一扫,瞥见林思慎那依旧被困缚着,被磨的皮开肉绽的手腕,黛眉当即一蹙,不假思索的上前一步,俯身就要替林思慎解开束缚。
可才踏出一步,沈顷绾突然身形一晃,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一次的反噬,比过往的每一次来的都更快也更猛烈,已经出乎了沈顷绾的意料,虽然她竭力压制,可到底还是没有支撑住。
林思慎曾说她算无遗漏,沈顷绾也玩笑般说起过,她也许能事事算尽,可唯独对于林思慎,她却总是失算。
如今看来还真是一语成谶,她失算了。
脑海之中最后想起的虽是自嘲,可沈顷绾却也没有一丝悔意,反倒有些庆幸,林思慎到底是安然无恙了。
接着眼前便是毫无预兆的一黑,沈顷绾瘫软无力的倒下,不偏不倚正好扑入了林思慎怀中,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门外的墨竹仍在焦急等待,却殊不知屋内的情形已经无人掌控,林思慎与沈顷绾皆是昏迷不醒。
第388章 388
眼见天色渐亮,屋内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守在门外的墨竹既焦虑又不安。
她担忧林思慎的安危,可又不敢打搅沈顷绾,只能一直守在门外,以防有人贸然闯入。
也好在有她一直守在门外,天色才蒙蒙亮时,那心思歹毒的巫医便找上了门来,说是奉了四皇子之命前来探望林思慎。
墨竹深知巫医来意,况且沈顷绾此时又正在屋内救治林思慎,她不知屋内情形,自是要拦下巫医不能让他入内。
“我家公子尚在歇息,先生还是晚些再来吧。”
巫医闻掀眸瞥了墨竹一眼,幽幽开口道:“此乃殿下之命,老夫只消见林大人一面,也好回去向殿下复命,还是劳烦小姑娘先去通报一声。”
这次巫医并非独自前来,身旁还跟着两个近卫,那二人就站在巫医身旁,自出现起,便一直一不发冷眼盯着墨竹,无形之中仿佛在向她施压。
以此可见,四皇子已经明目张胆到丝毫不加掩饰了,若是墨竹继续阻拦,恐怕他们还真敢对墨竹动手。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三人,墨竹是半点也没退让,她就站在通向厢房的石阶前,神情冷漠的抬眼扫过三人,不卑不亢冷冷开口。
“我家公子尚在歇息,先生只需等上一时半刻,待我家公子醒后自会面见先生。”
“小小一个婢女,摆的架势倒不小。”
巫医怪声讽刺了一声,也懒得与墨竹纠缠,扭头就冲着身旁近卫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出手。
那二人对视一眼后当即心领神会,以迅雷之势疾步掠向墨竹,一左一右蓄力曲指,抓向墨竹的肩膀。
京城人人都知,林思慎身旁有那么一位医术精湛的貌美婢女,深受林思慎和林家长辈器重,她常出现在林思慎身侧,寡少语性子稳重。
有宫中御医曾不吝辞夸赞她术绍岐黄丹青妙手,乃当世才具。
不少人知晓墨竹精通医术,可却甚少有人知晓,除医术外她还精通武艺,且并非什么花拳绣腿。
只一转眼的功夫,那二人便出其不意的扑至墨竹跟前,一左一右两只手,犹如鹰爪般带着劲风扣向墨竹肩头。
可没等他们的手触碰到墨竹的衣角,墨竹便微微一曲身避开,而后竟是反其道而行,脚尖一点欺身迎向二人。
二人只觉眼前一晃抓了个空,还不等反应过来,手腕便被墨竹反扣住,他们正待挣脱,墨竹忽的旋身一拧,二人双手相抵随她力道转了半圈。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两声,那二人的手臂已诡异的角度拧在一起,墨竹适时松手,而后抬手两掌正中二人胸口,将他们击飞。
不过眨眼功夫,墨竹便行云流水的将二人手臂拧断击退,他们重重跌落在巫医身旁,捂着手臂脸色青白,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墨竹。
巫医见状不仅不怕,反倒有些兴奋,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墨竹两眼,抚掌夸赞道:“好功夫好手段,倒是老朽看走了眼,没想到小姑娘竟还有此等身手。”
与此同时,一直守在门外的护卫听到了动静,足有数十人一拥而入将墨竹团团围住了。
墨竹面色冷凝的环顾四周,不卑不亢的出道:“我家公子乃是堂堂朝廷命官,正四品兵部侍郎,她在屋内卧榻歇息,你们不经通报便持兵器强闯而入,按我大晋国法,此等行径视同谋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巫医饶有兴趣的望着墨竹,阴阳怪气的反咬一口道:“老朽是奉殿下之命前来探望林大人,可你不仅不去向林大人通报,还执意出手阻拦,打伤了殿下的近卫。”
说完,巫医杵着拐杖慢悠悠的踱步到墨竹身旁,阴恻恻笑道:“既然小姑娘如此通懂国法,那不知你在皇子府邸逞凶伤人,按国法该治什么罪呢?”
墨竹面无表情的冷冷回到:“该治什么罪也轮不到你来定。”
一旁的护卫头领见状,拔刀上前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一个小小婢女,在王府逞凶伤人,竟还敢如此冥顽不灵,还不跪下。”
一众人沆瀣一气,他们手握刀剑面露不善的围着墨竹,隐隐有要出手的迹象。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带着几分讥笑的声音,突然轻飘飘的随风而来,送入众人耳中。
“外头做什么这么吵,扰了本官清梦。”
紧接着,墨竹身后的房门应声而开,玉冠束发穿戴官服的林思慎赫然现身门内,她眉头轻蹙面露愠色倚在门边。
墨竹本已准备好与这一众人缠战半晌,也好给沈顷绾和林思慎争取一些时间,未曾想林思慎竟突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她自是大喜过望。
而林思慎一现身,巫医便瞥见她手上正揣着那盏陶土油灯,他心下暗笑,当即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俯身赔笑道:“老朽奉殿下之命前来探望林大人,岂料与这位姑娘发生了些许不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惊扰了林大人歇息,老朽实在罪过。”
林思慎一见巫医,当即跨过门槛快步迎去,也没管一旁被护卫团团围住的墨竹,竟是径直走向巫医,抬手虚扶起他,面露喜道:“原来老先生也在,老先生快快请起。”
林思慎对他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可巫医却并不意外,他摇了摇头一脸惭愧道:“老朽方才冲撞了林大人的手下,理应向大人赔罪。”
林思慎闻眉头一蹙:“想来也定是墨竹鲁莽先冲撞了先生,这才惹得先生不快,本官替她向先生致歉。”
巫医受宠若惊的摆手道:“其实这不过是误会一场,林大人这般说可是要折煞老朽啊。”
林思慎勾唇笑了笑,神情有些急切的拉着巫医的手,话音一转:“老先生,其实本官方才醒来正要去找先生呢。”
巫医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故作疑惑道:“不知林大人找老朽,是有何急事?”
林思慎眼神飘忽的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自前日起,本官便用了老先生给本官的安神灯,未曾想竟真有奇效。本官便想向老先生再讨一些。”
见林思慎如此急迫,巫医心下自是得意万分,不过面上却有些犹豫:“林大人,这油灯的妙用之处在那灯油之上,那灯油老朽也所剩无多了”
听闻此,林思慎面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失落和焦虑,这自然被巫医看在了眼中。
林思慎扫了眼一旁的众人,侧身低语道:“老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林思慎便又转身,对着众人朗声道:“既然老先生说方才只是误会一场,那诸位不如散去吧。”
那些护卫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巫医冲着那统领使了个眼色,那人当即扶着那负伤的二人,率着众人离开了。
转眼,院内就剩下三人。
墨竹抬眼望向林思慎时,正巧林思慎也正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清亮的眸子似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示意,转瞬便又消失了。
就那么轻飘飘一瞥,墨竹当即上前一步她指着那巫医,神情间有些委屈却又分外倔强:“公子,此人”
“这轮不到你说话。”
可她话还没说完,林思慎就不耐烦的出打断了她。
喝住墨竹后,林思慎一扭头望向巫医,笑意盈盈的抬手轻轻一拂,指向不远处半敞开的房门:“可否请老先生随本官屋内一叙?”
第389章 389
院内的护卫退去,巫医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自然没有多加防备,在林思慎的邀请下跟着她一起进了屋。
一踏进屋内,林思慎便迅速关上了房门,徐徐一转身,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负手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巫医顿感不妙,嘴角得意的笑容僵硬住了,他握紧手中的拐杖,幽幽望着林思慎:“林大人,您这是”
林思慎勾唇冷冷一笑,暗自咬牙打断了他的话:“老先生真是好手段,本官一时疏忽,竟险些落入了你们设下的圈套。”
巫医脸色一变,正待开口,身后突然掠过一阵夹杂寒意的刺骨冷风。
明明窗门紧闭,这风又是从何处而来?
虽说巫医几乎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可奈何他没料到这屋内出了林思慎之外,还藏着另一个人,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甚至不等他出手,一根银针就自身后破空而来,瞬间没入了他后颈。
巫医后颈一阵刺痛,浑身上下突然同时泄力,踉跄了几步后装上了一旁的木桌跌坐在地,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后颈,疑惑不安的抬眸望去。
只见这屋内不知何时,突然凭空多出了个蒙面的白衣女子,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阵冷冽的寒气,正施施然站在几步之远,居高临下的敛眸望着他,一双如秋波般潋滟的眸子,盛满冷意。
巫医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可身子却疲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就连握在手中的拐杖,也脱手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专研蛊毒医术多年,巫医自然知晓自己此刻应当是中了毒,可这毒发的速度太过迅速,他一时也想不出自己究竟中了什么毒,自然也就没有破解之法,只能任人宰割的靠着木桌,勉强维持一丝理智。
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白衣女子,一股没来由的恐惧,突然自心底深处滋生开来,他颤声惊恐问道:“你你是何人?”
“你不必知晓我是何人,你只需知晓你现下的处境。”
沈顷绾淡淡开口,眼神犹如冰山深处的一抹冰魄,冷冽的让人浑身发寒,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堵在门边的林思慎快步走到沈顷绾身旁,抬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沈顷绾偏头看了她一眼,虽一不发,但两人似乎都有了主意。
巫医来回扫视眼前两人,察觉她们之间似乎透露出一丝微妙的亲昵,他凝神一想,倒还真猜出了沈顷绾的身份:“你可是青阳郡主?”
四皇子曾提起过,若是青阳郡主在,必定会看穿他的把戏,所以若想对林思慎下手,就一定不能让青阳郡主见林思慎一面。
可见四皇子对青阳郡主讳莫如深。
能悄无声息出现在王府,又与林思慎如此亲昵,想来她便是大名鼎鼎的青阳郡主。
沈顷绾并未理会巫医,只是低声问一旁的林思慎:“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林思慎眉头一挑,冷哼一声道:“他既与沈忻询合谋害我,可见并非良善之人,不如痛快些一刀杀了,也好解我心头之恨。”
巫医闻一惊,不过也仍保持着镇静,他低声道:“老朽乃是殿下请来的贵客,林大人难不成还敢在王府中行凶?”
林思慎不屑一笑,神色凛然道:“你下毒害本官,本官杀你不过是血刃凶徒罢了,更何况凭你的身份,你以为沈忻询会为了你和本官翻脸?”
一旁的沈顷绾柔声出:“兵不血刃,倒也无需你亲自动手,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他自会肝肠寸断而死,到那时你只需称他是突发顽疾而死即可。”
林思慎咬牙恨恨的盯着巫医:“肝肠寸断又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沈顷绾思忖道:“你若只是想让他死的再痛苦些,我倒还有些法子。”
林思慎饶有兴趣的反问道:“什么法子?”
沈顷绾不疾不徐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漆黑的瓷瓶,幽幽开口道:“他既是巫医,自然听说过苗疆的百毒丸,萃取百种毒物的毒液炼制而成,人若服下便会百毒浸体肠穿肚烂,受尽折磨后惨死。”
林思慎接过沈顷绾手中的瓷瓶,冷冷笑道:“如此甚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正合了我心意。”
巫医听着二人的对话,当真有些慌了,那百毒丸他自是知晓。
百毒丸是这天下最阴狠的毒物,且无药可解。
想当初,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炼出几颗百毒丸,给仇人下了毒,看着他们肠穿肚烂,痛苦挣扎了半月才死,心中是无比的痛快。
仇人的惨状,犹在眼前。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巫医之所以效忠于四皇子,不过是因四皇子曾许诺,若登基称帝,便会封他为国师。
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了,自然不会真心效忠,巫医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出卖了四皇子,神色惊恐的哀求道:“林大人,老朽所作所为皆受殿下指使,大人若要寻仇也应当向殿下寻,老朽不过是受制于人不得已而为之。”
林思慎一不发的勾唇一笑,当着巫医的面,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指甲盖大小漆黑的药丸,然后缓步走到巫医跟前,俯身捏住了他的下巴。
巫医自然不肯张口,可林思慎毫不客气的在他咽喉击一掌,疼痛之下巫医不得已张开了嘴,林思慎趁机将药丸塞入他口中,硬是逼着他将药丸吞进了肚。
药丸一落肚,巫医当即面如死灰,无力挣扎的呆坐在地。
见他如此,林思慎起身问向一旁的沈顷绾:“郡主,那百毒丸没解药么?他该不会有法子解毒吧?”
沈顷绾若无其事的旁观这,轻轻摇了摇头道:“此毒无药可解。”
林思慎松了口气,冷笑着盯着一脸呆滞的巫医:“那就好。”
刚刚吞下肚的药丸,似乎已经开始生效了,巫医只觉腹内一阵灼热,仿佛方才生吞下了一颗火炭,此时正在腹内搅动。他有些绝望的闭上眼,若不是动弹不得,他还真想自行了断,也免得受此折磨。
正当他痛悔之际,忽听沈顷绾欲又止幽幽道:“虽说无药可解,不过”
巫医猛然睁开眼,仿佛嗅到了一丝生机,他拼尽全力挣扎坐起了一些,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期待的望着沈顷绾,颤抖道:“你难不成你有法子解毒?”
薄纱之下,沈顷绾苍白的面容上似乎浮现了一丝浅笑:“此毒无法破解,不过我却有法子抑制毒性发作。”
说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青色瓷瓶,从里头倒出了一粒青白色红豆大小的药丸,漫不经心道:“没七日服下一颗,便能抑制毒性。”
巫医闻又喜又惊:“你该不会是在诓骗老朽?老朽这几十年也没找出百毒丸的解药”
一旁的林思慎打断了他的话,耸了耸肩不屑道:“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你已是死人一人。”
巫医其实也不蠢,沈顷绾一拿出解药,他就知道林思慎在她唱双簧,必定是想要留他一条性命的。
荣华富贵和性命相比,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
巫医咬了咬牙,望着林思慎和沈顷绾,沉声道:“青阳郡主,林大人,老朽知晓你们演这一出戏是何目的。老朽近日深受殿下器重,若你们想向殿下寻常,老朽可助你们一臂之力。”
听他这么一说,林思慎和沈顷绾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唇一笑,显然她们对此颇为满意。
也没理会已经捂着腹部痛的满头大汗的巫医,沈顷绾拉着林思慎走到了一旁,轻声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林思慎思忖道:“他假借天花之名困住我,无非是想等我对那老家伙的毒药上瘾从而控制我。二皇子若不能窃取父亲的兵符,起兵谋反一事便会延误,就算二皇子能等,恐怕他也等不下去了。只要我与那老家伙演一出戏,他以为自己得逞自然就会放我离开。”
沈顷绾眼神微微一闪,又问道:“那你又打算如何向四哥寻仇?”
林思慎缓缓握紧拳头,冷声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你需尽快离开此处,如今形势已不容耽搁,你”
沈顷绾正说着话,却突然话音一顿,黛眉紧紧蹙起好似正在隐忍着什么,她猛然一转身背对着林思慎,竟是踉跄了一步。
“郡主。”
林思慎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搀扶住她:“你怎么了”
沈顷绾强忍着摆了摆手,轻声低语道:“无碍,你不必为我担忧。”
林思慎一不发的望着沈顷绾的面容,只见在那雪白薄纱覆盖之下,一点刺眼鲜红逐渐蔓延开来。
沈顷绾不动声色的偏开头去,似乎想要掩饰,可林思慎微红了眼眶轻轻扳过她的脸,抬指轻轻掀开薄纱。
不等她掀开,沈顷绾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叹息一声道:“慎儿,我真的没事。”
“你别动!”
林思慎头一回对沈顷绾发了脾气,声音却有些哽咽颤抖,她挣开了沈顷绾,还是固执的掀开了覆在沈顷绾面上的薄纱。
果然,有一缕血迹正从雪白的肌肤上蜿蜒而下。
林思慎盯着沈顷绾的唇角,似乎恍然大悟,可却仍有些困惑的张了张嘴,带着一丝哭腔自自语般喃喃着:“你骗我,你方才明明说,你只是喂我吃了解药而已?”
第390章 390
林思慎不知沈顷绾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救了自己,她只记得醒来时,沈顷绾就已经陪在她身旁,蒙着面纱也看不出脸色,只隐约能瞧出有些疲惫倦怠之色。
她担忧追问时,沈顷绾也只是淡淡解释了一句,说是喂她吃了解毒丸,而之所以疲惫,许是昨夜一直守着她未曾歇息。
林思慎当时虽也有些怀疑沈顷绾隐瞒了什么,可没来得及多想,巫医就找上门来,在外头跟墨竹起了冲突。
现下瞧见沈顷绾唇角的血迹,也就印证了林思慎心中的猜想。
巫医对她下的毒,墨竹甚至看不出一丝端倪,可见这毒物极为罕见。
沈顷绾尚不知她身中何毒,那解药又从何而来,且还恰好随身携带?
林思慎眸中噙着一丝泪光,她抬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沈顷绾的脸,轻柔的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颤声道:“我知晓郡主是为救我而自伤,可又何苦瞒着我?”
沈顷绾望着林思慎微红的眼眶,轻轻一咬薄唇,敛眸低语安慰道:“我不过是折损了些内力罢了,你莫要多想。”
林思慎闻指尖一颤,沾在指腹的鲜血尚有余温,她怔怔的望着那一抹红,突然神色复杂的开口问道:“当年闻行任回京,在王府的接风宴上失手打伤我,那时郡主又是如何救的我?”
这一声轻问,犹如一道惊雷劈中了沈顷绾,清冽的眸子满是错愕之色,开口的话,也跟着有些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这些事,林思慎应当是忘记了的,从她服下断情草后,她就已经忘记当初是怎么与沈顷绾相知相识,将她们之间的那些点点滴滴,忘的干净彻底。
哪怕后来她再次爱上沈顷绾,也未曾想起过分毫,可如今她却突然主动提起这么一桩陈年旧事。
当年林思慎在王府被闻行任打伤危在旦夕,是沈顷绾力排众议将林思慎留在王府照看,之后墨竹才姗姗来迟。
待墨竹见到林思慎时,沈顷绾已经离开,被闻行任重伤的林思慎却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并非像林将军所说那般惨烈。
墨竹且没有发现端倪,旁人更不可能知晓沈顷绾对林思慎做了什么,而能窥破其中内情的,也就只有亲历者林思慎。
所以她必定不是从旁人口中听闻此事,而是她自己想起来了那桩事。
这念头从沈顷绾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她甚至不知自己此刻的神色是惊还是喜,她定定的望着林思慎,抽丝剥茧般观察着林思慎面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不仅让沈顷绾怔住了,就连林思慎自己也楞在当场。
也许就连她也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脑海之中一直缺失空白的一块记忆,突然悄无声息又严丝合缝的被拼凑了起来。
伴随着大脑一阵刺疼,那些被忘却已久的记忆,犹如昨日才发生般清晰,曾被遗漏忽略的细节,也随之被林思慎一一记起。
曾经的欢愉猜忌争吵,与后来跟沈顷绾所经历的一切都紧密联系了起来。
林思慎脸色苍白,茫然出神的望着眼前的沈顷绾,她的记忆仿佛顷刻间就回到了当初,又夹杂着这些日子来历经的记忆,未经梳理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曾几何时,她总觉得沈顷绾让她猜不透看不懂,她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迷雾,但此刻再看眼前人,却变得格外的清晰真实。
她记起初相见时,在凝香楼外惊鸿一瞥,一个略显玩味眼神就让她落荒而逃的沈顷绾。
她记起成婚之前,她千方百计想逼沈顷绾退婚,使出浑身解数扮演一个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明知她是女子却配合着做戏的沈顷绾。
她记起成婚当夜,她忐忑不安的用喜称挑起红盖头,身着喜服眼角眉梢流转着一抹羞涩的沈顷绾。
她记起出征分别前,在洗尘寺中蒙住她双眼,口中喃喃着不惧神佛,阖眸轻吻她唇角的沈顷绾。
她记起在陇右被孙文谦追杀,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翩然若仙的沈顷绾
脑海之中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沈顷绾。
那些怀疑猜忌却又按奈不住悄然心动的日日夜夜,所有的甜蜜所有的黯然神伤,也都是因她而起。
到了此时,林思慎才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她明明忘却了沈顷绾,忘却了她们之间的一切,可却那么快那么干脆的沦陷。
因为沈顷绾是她此生的羁绊,是唯一能让她与之动心牵神之人,而沈顷绾亦是如此。
哪怕她再次忘却,沈顷绾也会义无反顾的找到她,总有千万种办法让她再次爱上自己。
也许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消一眼,林思慎定会沦陷。
林思慎就这么望着沈顷绾怔了良久,一声不吭的默默垂泪,原来不知不觉她竟欠了沈顷绾那么多。
她为何会如此愚钝,沈顷绾一次又一次的拼死相救暗中相护她都视而不见,反倒怀疑沈顷绾的心意,怀疑她别有意图。
哭着哭着,林思慎又咧嘴自嘲的笑了起来,瞧上去像患了失心疯。
突然之间,她抬起手来,牟足了力气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白皙的脸蛋瞬间印出了五道红彤彤的指痕。
沈顷绾见状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捧着她的脸察看,蹙眉轻声呵斥道:“你你这是做什么,疯了不成?”
林思慎哽咽着偏开头去,她头脑虽仍有些混乱,却也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沈顷绾,口中喃喃骂道:“我真是蠢的无可救药,是我辜负了郡主。”
本有些迟疑的沈顷绾,听她这么一说,也算是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她扳过林思慎的脸,眸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欣喜,一字一句颤声问道:“慎儿,你可是记起来了?”
此次林思慎虽险些中了四皇子的圈套,却又阴差阳错之下想起了被忘却的往事,记起了曾与沈顷绾之间的点点滴滴,也算是因祸得福。
只是伴随着记忆被唤醒,她也想起了一些曾被忽略遗忘的细枝末节,譬如,沈顷绾究竟有什么神通,如同大罗神仙般,几次奇迹的救了她。
可有得必有失,她几乎可以笃定,在救她的同时,沈顷绾一定会付出代价,也许这个代价是她和沈顷绾都不能承受的,所以沈顷绾才会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