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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出现的那一刻,没人发现林思慎的神情瞬间僵住了,她默默的伸手探入袖中,就在指尖碰到匕首顶端那一刻,骤然握紧抽出。

伴随着一道寒芒划过,林思慎身影鬼魅般掠向四皇子,在所有人还未曾反应过来时,刀刃直指四皇子咽喉划去。

还是四皇子反应迅速的抽出身旁侍卫腰间的刀,在匕首刺向咽喉的前一秒后撤一步,挡下了那致命一击,而后不等林思慎反手出招,他先发制人的刺向林思慎肩头,逼迫她停手自保。

可林思慎手腕一转,反握着匕首毫不顾及刺向自己的剑,一点锋芒划过她通红癫狂的双眸,径直劈向四皇子胸口。

没人来得及阻止,也没人明白林思慎此刻不死不休的执念,只有躺在云榻上毫无声息的沈顷绾,指尖似乎悄然轻轻一颤。

第416章 416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刺杀四皇子,林思慎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被满腔怨恨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她丝毫不顾及此举会带来什么后果,会牵连多少人。

不过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林思慎身后默不作声的席浅出手了,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迅速闪身上前一把拽住了林思慎的左臂。

而正是席浅这一拽,不仅救下了四皇子的性命,也算救了林思慎的小命。

林思慎被席浅拽的往左一侧身,锋利的长剑自她肩头擦过,而她手中的匕首也只是堪堪破开了四皇子胸口的衣襟,未伤得四皇子分毫。

险些被林思慎刺杀得手,四皇子可谓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当即倒退了两步,抬手捂住被划破的衣襟,心下一阵后怕,自然也没心思再伪装温和,面上神色顿时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身后的侍卫后知后觉的冲上前来,挡在四皇子跟前,冲着林思慎尖声呵道:“林思慎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当众刺杀四皇子。”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旁的林将军脑子险些转不过来,先是沈顷绾不知被何人刺杀,而后林思慎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疯行刺四皇子。

不应该啊,林思慎不是那么鲁莽的人,就算被沈顷绾身死刺激失去理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刺杀四皇子,除非四皇子与此事有关。

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究根结底,而是如何挽回局面,行刺皇子是重罪,莫说林思慎自己只怕整个将军府都要被牵连,而他身为威远将军,在自己的府邸放任自己的儿子行刺皇子,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罪。

为了保住将军府,也为了保住林思慎,林将军不得不出面,见林思慎不知悔改,被席浅拉住了好似还在蠢蠢欲动,林将军当即上前一把夺去了她手中的匕首,气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这逆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思慎不不语面如死灰,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四皇子,对林将军的怒声质问不做任何理会。

林将军见状只能咬紧牙关,忍着心痛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林思慎脸上,恨不能将她给打醒:“你还不清醒!”

这一巴掌不得不打,林将军也的确用足了力道,林思慎被扇的偏开头踉跄了几步,埋在阴影里的半张脸红肿一片,鼻子和嘴角同时溢出血来。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林将军打醒了,一直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林思慎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轻轻扯了扯唇角,牵动得整张脸都疼的要命。

柳卿云知道林思慎闯下了大祸,可比起这些她更心疼林思慎,见林将军下手如此之狠,身为母亲的本能让她瞬间爆发,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林将军,将林思慎护在怀里,冲着林将军声嘶力竭的哭吼道:“林铮我告诉你,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她我心疼,她犯了什么罪有我替她担着,要打要杀你们尽管冲来我。”

林将军闻不怒反笑,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连声吼问道:“你替她担着?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罪么?你还以为你我脱得了干系?”

将柳卿云吼的一愣后,林将军转头看向四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膝一曲直挺挺的跪下,痛心疾首道:“殿下,逆子犯下如此罪过,实乃老臣管教之失,老臣愿与逆子同担罪责,还望殿下息怒。”

从黎洛口中得知沈顷绾被她所杀一事,四皇子原本半信半疑,直到消息在京城传开,他才按耐不住前来探清虚实,他近年来虽与沈顷绾离心,可无人不知他早年在岭南时与沈顷绾交好,因此闻讯匆匆赶来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他只是来探清虚实,却没料到林思慎居然不惜牵连整个将军府当众行刺,如此一来倒让他更加确定黎洛所不虚,她当真为了张珩背叛了林思慎

没想到仅仅隔了一日,他就如有神助,不仅借黎洛的手除掉了沈顷绾这个最大的隐患,还让林思慎将把柄亲手送到他跟前,有了这把柄他又何愁林将军不乖乖听话。

而至于林思慎,就算她说是自己教唆他人刺杀沈顷绾,又有谁会信呢?何来证据?

别忘了,究根结底黎洛可是林思慎的人,这些年她明里暗里替林思慎办了多少事,不可能无迹可寻,查只能查到林思慎自己头上去,又与他何干。

更何况

四皇子扫了林思慎一眼,却见林思慎神情空洞呆滞,唯有那双通红的眸子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却也癫狂的形同疯子,更是不足为惧了。

幽幽长叹一声,四皇子面露凄然之色,他缓步走到林将军身前,俯身亲手将他搀扶起来,语宽厚体恤:“林将军,本王知晓慎儿只是一时糊涂,本王无心怪罪她,况且绾儿她”

说到这,四皇子声音一颤,抬头看向云榻上的沈顷绾,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他似是强忍着悲痛,偏开头低声道:“绾儿那般在意她,本王又怎舍得辜负绾儿。”

林将军闻松了口气,作势又要跪下:“殿下如此宽宏大量,老臣感激涕零。”

四皇子扶着他的手一紧,硬是拉着他没让他跪下,点头示意过后,他收回手缓步走向云榻。

云榻上的女子双目紧闭,清冷的面容苍白如纸张,向来不染纤尘的那一袭白衣已是被血浸染,大片大片蔓延的血迹犹如盛开在她身上的红牡丹,哪怕她已经毫无声息,却依旧美的牵人心魂。

望着她,四皇子竟是突然有些五味杂陈,说是利用也好虚情假意也好,在他最颓然落魄之际是沈顷绾助他东山再起。他想,他心中对沈顷绾终究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四皇子俯下身去,垂眸像是宽慰般在沈顷绾耳边低喃了一声:“我会替你照顾。”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人听不出他究竟是要沈顷绾照顾谁,九王爷?还是林思慎?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四皇子勾了勾唇角,就在他满意的抬起头时,却不经意看到沈顷绾苍白面容上,那如蒲扇般绵密微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神情在脸上僵住了,四皇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猛的起身倒退了两步,沈顷绾分明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气息,就当他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之时,一旁的墨竹却突然快不冲了过来,合指贴在沈顷绾脖颈处。

墨竹屏住呼吸,指尖都忍不住在轻颤,可她终究是感受到了,许久的沉寂后,那细微迟缓的脉搏跳动。

墨竹不知为何竟是欣喜的快要落泪,她扭头看向席浅,惊呼了一声:“姨娘。”

席浅闻神色一肃快步迎来,抬手急忙扣住沈顷绾的手腕,不过时她果然也察觉到了,当即头也不回的急声道:“银针。”

话音未落,墨竹便已将浸过药水的银针取来,席浅毫不犹豫的抽出三根,下手迅速稳准的在沈顷绾胸口头顶脖颈各落下一针。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呆了,九王爷反应尤其大,可他又惊又怕踌躇良久却始终不敢发问。

还是林将军一脸错愕的急声问道:“墨竹,这是怎么回事?”

墨竹看向林思慎,语气是忍不住的雀跃和颤抖:“公子,郡主她有脉搏了。”

四皇子眼神闪烁着,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置信蹙眉道:“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已经”

柳卿云此时亦是欣喜若狂,她捧起林思慎的脸,一字一句道:“老天保佑,慎儿你听到没,郡主她没死。”

林思慎闻缓缓抬起头来,通红的眸子一点一点恢复了光彩。

第417章 417

沈顷绾并没有死,就在所有人都为此欣喜万分之时,唯有四皇子半点高兴不起来,他不明白为何沈顷绾分明没了气息,却又突然奇迹般的死而复生,难不成是黎洛骗了他,难不成这只是沈顷绾的又一个诡计?

四皇子猜不透这其中的蹊跷,他眼神闪烁的站在一旁,双手不知何时死死攥在一起,脑中思绪早已被搅动的翻江倒海。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望向还在不断施针的席浅,生怕发出一丝响动会惊扰到她。

在柳卿云的搀扶下林思慎勉强站了起来,她缓步挪到云榻边,眼也不眨的盯着沈顷绾苍白的面容,谁也不知她此时心下在想些什么。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席浅才终于长舒了口气,她抬手擦拭着额角的汗水,蹙紧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倒是越拧越紧。

墨竹幻环顾四周,见似乎没人敢问,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姨娘,郡主她到底怎样了?”

席浅闻偏头看了林思慎一眼:“我护住了她的心脉。”

说到这,席浅话音一顿,无声的轻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过也仅此而已?”

爱女失而复得,这大喜大悲让九王爷着实承受不住,若不是有林将军及时出手搀扶,他险些跌倒在地,还来不及欣喜,席浅的后半句话让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木讷茫然的看着席浅:“仅此而已是何意?”

四皇子跟着抬头看向席浅,微微眯了眯眼,席浅的话让他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席浅斟酌着用词,无奈一摊手道:“不瞒诸位,我行医多年从未遇见过郡主这般情形,方才我本已断定她身死,可她却突然有了脉搏。我现下唯独能做的,只是暂且护住她的心脉,除此之外我实在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席浅虽然说的隐晦,可意思已经不而喻了,沈顷绾伤太重,她再怎么做也就只能吊着沈顷绾这一口气,要想让沈顷绾痊愈醒过来,恐怕就连她也无能为力了。

人虽未死,可却不能醒来,似乎留了一线希望,可希望又过于渺茫。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九王爷缓缓垂下头去,他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带着一丝绝望的乞求。

席浅有些不忍,可到底还是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恕我医术不精。”

“本王明白了。”

九王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云榻边,他眼中噙着泪光怜爱的望着沈顷绾,缓缓握着她冰凉的手,哽咽着一字一句道:“绾儿你安心,无论如何父王都不会放弃,父王带你去找御医,一个不行咱们再找另一个,哪怕寻遍这天下间所有的大夫父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那一小会,九王爷似乎就苍老了许多,他已经无心迁怒林思慎了,也无心再追究谁,他现下只想带着沈顷绾回王府,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抱起沈顷绾,请求席浅一同随行。

林思慎一直不发一,席浅的话她听在耳中,只是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望着九王爷的背影,望着他怀中的沈顷绾,踉跄着跟了过去——

一场暴雨洗礼过后,京城就一直阴雨连绵,连着好几日都是如此。

近来没人敢出门了,听说那日九王爷的独女备受皇帝宠爱的青阳郡主遇刺,至今不知生死。皇帝为之大发雷霆,责令不惜一切代价誓要缉拿刺客,无数官兵没日没夜的挨家挨户搜查,似有掘地三尺之势。

流蜚语不断,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人人口中都在谈论此事。

听说威远将军府的小公子林思慎与郡主被刺有关,她曾是青阳郡主的夫君,郡主遇刺那日又是与她同行,负责查明此案的赵尚书奉联皇命请林思慎去刑部问询案情。

听说赵尚书领着手底下的官兵去找林思慎前,她已经在王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可九王爷下了令,谁都不许给她开门,九王爷甚至没有露过面。

赵尚书原本好好语说明只是想请林思慎配合查案,可林思慎丝毫不理会,哪怕赵尚书搬出圣旨,林思慎也充耳不闻,因此赵尚书不得不让人用强。

几个膀大腰圆的官兵一同上阵,硬是没将林思慎给拽起来,赵尚书被气的不轻,最后还是林将军闻讯赶来,连拉待拽又亲自陪同才终于把林思慎带去了刑部。

可林思慎在刑部依旧不发一,任凭赵尚书百般巧舌如簧,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碍于林将军的面子赵尚书只得放人。

四皇子前脚刚从王府走出来,后脚从刑部出来的林思慎就赶到了,两人正巧打个照面。

这几日林思慎一直跪在王府门前想见沈顷绾一面,可别说沈顷绾九王爷都不肯见她,虽然行刺沈顷绾的刺客还没抓获,可沈顷绾终究是与林思慎出门才被人行刺的,林思慎安然无恙,自己的女儿如今仍躺在床榻上就剩一口气,身为父亲的九王爷又如何能原谅林思慎。

除了林思慎外,四皇子也是每日赶来王府,每次都带着从各地找来的神医,他倒也不是想要谋害病榻上的沈顷绾,而是假借好意,几次三番想要试探沈顷绾的伤情。

无论是席浅还是宫中来的老御医,还有那些寻来的大夫,他们都对沈顷绾如今的状况束手无策,还有人断沈顷绾这口气恐怕撑不过两个月,最后被九王爷痛骂一顿赶走。

已经连着好几日了,晋国有些名气的神医都被九王爷请进京来,仍是没有一个人能治好沈顷绾,看来她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四皇子踏出王府大门,心下暗暗冷笑,想来他也不必每日前来了,原以为沈顷绾死了,却没想她竟是落了个生不如死的下场,这样一来倒更合他心意了。

虽说听不着看不见,可许还有那么一丝神智,那便让她瞧瞧自己是如何大展拳脚,是如何继承大统,又是如何将林思慎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第418章 418

四皇子府邸。

满身伤痕的张珩躺在床榻上,他勉强撑起身子喝了一口婢女喂到嘴边的药,许是喝的太急,他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捂着胸口痛苦的皱起眉头。

婢女见状慌忙掏出帕子,一边顺着他的背脊轻抚,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张珩嘴角呛出的药汁。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推门走了进来,没有发出半点响动,默默站在婢女身后。

张珩一抬眸看见来人,神色顿时一喜,他当即推开了婢女低声吩咐道:“你退下吧。”

婢女闻望着手中的药,神色有些犹豫:“可是这药”

话还没说完,婢女耳畔突然传来女子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我来吧。”

婢女压根就没察觉身后有人靠近,这冷不丁有人出声,登时吓得她一个激灵猛然站起身来,脚被身后的凳子一绊,手中的药碗一时没端稳,眼看着就要打翻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后之人果断出手,一推一扶让她站稳了身形,同时以迅雷之势接住落在半空的药碗,手腕借着惯性一旋,原本快要撒出的药汁重新落入碗中,一滴未溅稳稳的立在掌心。

婢女才一站稳,尚且没有回过神来,她身后的女子便收回手,端着药碗越过了她走到床榻跟前。

这位突然现身的女子极为面生,她身形削瘦挺直,模样虽清丽可神色却极为冷淡,穿着打扮不像是府上的婢女,更不像是殿下后院的妾室,瞧着让人不知为何心中会生出些许畏惧之感。

婢女来不及探究女子身份,张珩便又出声让她退下,她也不敢询问,便只好应声乖乖退下了。

来人正是这几日搅得京城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黎洛。

那日依计刺中沈顷绾后,黎洛便径直找到四皇子复命,碍于城中有官兵四处搜查她的踪迹,四皇子只能暂且容她藏匿在府中。

未免走漏风声,这几日四皇子一直让黎洛藏身于密室之中,直到今日她才露面。

一见黎洛,张珩似有些激动,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上下打量了黎洛几眼后,才松了口气叹道:“幸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与青阳郡主动起手来,你定不会全身而退。”

面对张珩的担忧,黎洛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而后抬手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张珩,随口问了句:“四皇子没与你说过那日情形?”

“这几日我并未见过殿下,我虽知晓你下手了,可却不知其中详情,还一直暗自担忧你会受伤。”

张珩摇了摇头,接过黎洛递来的药碗,仰面一饮而尽,一碗药灌进肚子后,他还不忘自嘲道:“还是这般好,有人照料反倒叫我难受的紧。”

黎洛拿回药碗放在一旁,一不发的望着张珩半晌,才突然开口问道:“既然事情已了,那我们何时离开京城?”

“离开?”

张珩闻很是意外,沉吟片刻后,他蹙眉道:“可我们好不容易替殿下了却了心腹大患,殿下日后定会对我们器重有加,此时离开岂不是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说罢,张珩心事重重靠在床榻边,轻声道:“其实我也知晓,若不是我性命堪忧你是不会背叛林思慎,可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了退路,林思慎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黎洛闻偏开头去,望着窗外细语不免有些入了神,她轻声喃道:“我只想尽快离开,远离京城的一切纷争。”

张珩幽幽长叹了口气,望着黎洛语重心长道:“你要走我也不怪你,你未曾见过父亲未曾见过生母,想来也对这无端端栽在头上的深仇大恨无所感。可是我不同,多年来我每夜都无法安睡,梦见父亲化作冤魂哭诉,怪我没有替他没有替沈家平冤昭雪”

说到这,张珩声音一颤,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沈家的血海深仇我来报,你已经替我做的够多了,我不会再把你牵扯进来。我知晓你对林思慎还有情意,她虽是林铮的儿子,可看在她这些年对你也算照顾,我会放她一马。”

不得不说,张珩这番话的确像极了一个一心替妹妹着想的兄长,冷情如黎洛都不免有所触动。

见黎洛一直垂眸默然不语,张珩抬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柔声道:“你且安心在此待上一段日子,现在风声太紧,等风头过了我再央殿下将你平安送出城去。”

黎洛没有退开张珩的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你好生修养,我改日再来。”

说罢,黎洛转身便要走,可没走两步,张珩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黎洛。”

黎洛停下来脚步却并未回头,只是默默听着张珩还要说些什么。

张珩眸光一闪,像是顺嘴般提起了一件黎洛并不知晓的事:“听说林思慎她疯了,那日她当着林铮和九王爷的面刺杀殿下,还险些得了手,殿下顾全大局将此事瞒了过去。”

黎洛闭上眼,薄唇微微翕动,良久后她出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张珩轻声提醒道:“我说这事只是想提醒你,她已经疯了,倘若她见到你一定会向你寻仇。”

黎洛眉头蹙起,她冷声反问道:“你说这些,是想提醒我不要私下见她?”

张珩神色微微一变,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危,你已经与她结仇,哪怕你有苦衷哪怕你后悔,也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

黎洛低声喃喃着,而后讽刺一笑道:“是啊,我的确没了退路,背叛她,恐怕师父也容不下我。”

暗影门的刺客虽然做的是收钱杀人的勾当,可门规却极严,如黎洛这般背叛雇主是犯了大忌,更何况林思慎和师父有些交情,想来师父知晓此事后,也想派人清理门吧。

就算离开京城,她也没有容身之所。

想到这,张珩也幽幽叹息一声,苦笑道:“我口口声声说不想让你牵扯其中,可到底还是连累了你。”

说完,张珩像是下定决心般,一咬牙出劝道:“也许你不必走,也许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替殿下效力,殿下从未想过要害林思慎的命,你也不必与她为敌,待我们报完仇,我们可以一起回庭州。”

黎洛意外的没有严词拒绝,也许她真的无路可退了,她一不发的犹豫许久,正当她思忖之际,房门悄然被人推开。

锦衣玉冠意气风发的四皇子施施然推门而入,环顾二人后抚掌朗声道:“本王若有二位能人相助,那便是如虎添翼。”

四皇子转头看向黎洛,态度温和谦逊:“黎洛姑娘,你我又从未有过仇怨,且你兄长还在本王麾下,本王又许诺他日后会替沈家翻案。若说姑娘担忧我对慎儿有歹心,可我又不曾害过她性命,相反本王还会护着她。你我合作百利而无一害,不知姑娘为何还要犹豫呢?”

其实四皇子的招揽正是黎洛想要的,也是她和沈顷绾布下的局,可她不能轻易答应,怕适得其反让四皇子疑心。

因此黎洛并未答应,她冷声反问道:“我听说她没死,这么算来其实我失手了,你难道不想让我再下一次手??”

四皇子闻笑意一敛,目光顿时阴沉了下去:“我还以为姑娘在密室待了几日,对此事毫不知情呢?”

黎洛不慌不忙神色平静道:“你真以为我会乖乖待在那,哪也不去?”

四皇子变脸像翻书一样,见黎洛如此淡定,他竟又一扫阴沉,大笑赞叹道:“黎洛姑娘行事果然不按常理,本王还以为如今城内官兵大肆搜捕,姑娘会躲在密室半步不离。”

说罢,四皇子绕着黎洛踱步,沉吟道:“黎洛姑娘方才说本王难道不想让你再下一次手?可自从绾儿遇刺后,王府戒备森严,绾儿身旁的护卫寸步不离,倘若本王让你去,你又该如何得手呢?”

黎洛不假思索出口道:“九王爷告示天下聘请名医到府医治郡主,我可扮作揭榜的大夫求见,假借行医之名伺机刺杀。”

四皇子闻略微思索,而后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黎洛抬眸盯着四皇子,冷冷道:“既然答应你杀了她,我就一定会做到,这是我唯一失手的一次,定当是最后一次。”

“天下第一刺客果然名不虚传。”

四皇子漫不经心的称赞了一句,而后不屑道:“不过她已经不足为惧了,躺在床榻上还有一口气的死人而已。”

听四皇子如此说,黎洛倒是悄然松了口气。

那日沈顷绾曾与黎洛提起,倘若她成了四皇子眼中的废人,依四皇子自大善妒的性子,哪怕黎洛主动提及再行刺杀之事,四皇子也不会答应赶尽杀绝。

因为四皇子一直耿耿于怀自己是被沈顷绾扶持出头,所以为了洗清心中耻辱,让沈顷绾成为一个废人,无知无觉却还尚在人世,看他凭一己之力登上帝位,显然更合他心意。

且不仅如此,四皇子还会因此对黎洛多几分信任,果然一切尽如她所料。

这也是沈顷绾所说的留了一丝余地,她尚在人世,九王爷无心朝堂可避开政变,而林思慎也不至于心死如灰。

黎洛钦佩于沈顷绾对人心的掌控,也更惊心于她对自己对所爱之人的残忍。

第419章 419

林思慎连着在王府门前跪了好几日,原本百姓们还好奇的围观指指点点,可没过两日他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茶余饭后偶尔调侃几句,林公子今日会不会又去王府门前跪着。

说起林思慎和郡主之间的纠葛,也有不少人唏嘘不已。

以前的林思慎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成日在外跟狐朋狗友寻欢作乐,自从和郡主成亲后她就收敛了许多,不仅没再拈花惹草,还奉旨出征在安庆一战成名,让人刮目相看。

可就在所有人以为林思慎有此娇妻美眷,浪子回头痛改前非之际,她却又死性不改,与将军府的婢女私通生子,郡主不甘受辱请旨和离,二人因此断了夫妻情分。

都说郡主这般决绝,想必日后定是与林思慎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想她们私下仍是来往密切藕断丝连,好似快要旧情复燃了,郡主偏又遭此一难,被人行刺不知生死。

原本还有人猜想,郡主遭人行刺一事定与林思慎脱不了干系,否则九王爷凭何这般怨她。但林思慎自从郡主被刺后,每日失魂落魄的跪在王府门前,眼看着一日比一日削瘦憔悴,这般深情又不似作假。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造的孽,可怜了这么一对有情人。

外头的风风语都吹进来林思慎耳朵里,可她哪还有心思理会,她照旧每日雷打不动的跪在王府门前,比上朝还勤,直到入夜被柳卿云拽走,隔日天还未亮又跑来跪下,谁来拦也拦不住。

柳卿云实在心疼林思慎,好几次亲自拍门要见九王爷讨个说法,可九王爷连她的面子也不给,她也无计可施了,又担心林思慎这么折腾下去身子吃不消,索性在一旁作陪照顾着。

这等场景俨然成了王府门前的风景线,不时有人特意跑来围观,又被柳卿云怒声赶走。

都以为那日之后林思慎就再没见过沈顷绾,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这日眼见着天色暗下,柳卿云招呼一旁守着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早已腿脚麻木的林思慎塞进了马车,林思慎已经不会反抗了,她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任人摆布。

马车一路往将军府赶,柳卿云搂着林思慎,一边用沾湿的帕子润润她干裂的唇瓣,一边心疼又无奈幽幽劝道:“你孩子究竟要折腾到何时,九王爷哪有那么快气消,只怕你跪死在他门前,他也不会让你去见郡主。”

柳卿云原本以为林思慎照旧不会理会自己,却不想这次林思慎居然开口说话了,她薄唇微微颤动着,开裂的地方渗出几丝血痕,她的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无尽的绝望和自恨。

“是我害了她,王爷并未错怪我。”

柳卿云闻顿时红了眼,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林思慎唇上的血,颤声道:“又不是你暗中指使人刺杀她,什么叫你害了她,你别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完这句话后林思慎就没再开口了,旁人终究是无法感同身受,又怎会知晓她此刻的心境呢,她浑浑噩噩了好几日,脑中里反复回荡着沈顷绾出事前与她说的那些话。

林思慎还想不明白黎洛为什么会背叛她,这么多年的情意啊,只为了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突然冒出来的张珩,明知杀了郡主就是诛她的心索她的魂,可黎洛还是狠心这么做了。

事到如今,若说林思慎有多恨黎洛,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恨,她终究还是狠不心下去恨黎洛,她最恨的是她自己,明明沈顷绾已经几次三番的告诫过她,可她却固执的相信黎洛。

也许害了沈顷绾的不是黎洛,而是她,是她天真盲目的信任害了沈顷绾,若不是她这般相信黎洛,沈顷绾怎会随她去见黎洛,又怎会出事。

说到底,如今发生的一切罪都在她。

正是因为林思慎这么想,她才会一直不遗余力的折磨自己,而除此之外,她心中还压抑着一个可悲可怕的念头,那个念头疯狂的在她心底滋生萌芽。

既然他们想要剥夺她最在意的一切,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她的底线,那她也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她已经无所惧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要拉着他们一起堕入无尽的地狱。

林思慎在柳卿云怀中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前方,空洞麻木的眸子一点一点的猩红侵蚀,变得癫狂而冰冷。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虽说这些天来林思慎的状态似乎很不对劲,可好在除了那日情绪失控刺杀四皇子外,她并没有什么过分之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林将军还是增派了人手在鎏光阁把守,除此之外还嘱咐墨竹寸步不离的看着林思慎。

每到夜里,林思慎照旧会换上夜行衣偷偷溜出府,她瞒的过那些护卫却瞒不过墨竹,不过墨竹不仅不拦着她,还会像往日那般替她打掩护。

林思慎离开将军府,就直奔王府而去,王府如今的确是守卫森严,可沈顷绾在府上的暗卫也一如既往的会替林思慎把人引来,让她不被任何人察觉悄无声息的潜入。

里应外合,再加上席浅就在王府,林思慎这段日子白天跪在王府门前苦苦等待,实则每到夜里就悄然潜进王府过夜。

今夜同样不例外,席浅才替沈顷绾换完药,林思慎就如期而至从窗外翻进了屋内。

许是连跪了几日,林思慎的双膝肿胀奇痛,翻窗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还险些摔倒在地,好在席浅及时出现一把扶住她,还顺手关了窗将她给扶坐下。

虽然双膝疼痛难忍,可林思慎却像是没有半点知觉似的,才被席浅按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起身去看床榻上的沈顷绾。

见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席浅着实有些恼怒,不松手硬是死死按下了林思慎。

林思慎急切唤了一声:“乳娘,我”

“别动!”

席浅没再惯着她,眉目一横低声怒斥了一声打断了林思慎,她沉着脸弯下腰卷起来林思慎的裤腿,然后望着她那红肿不堪的膝盖,怒其不争的咬牙道:“你再跪下去,怕不是连腿都不要了。”

被席浅这么一吼,林思慎倒是愣住了,她怔怔的望着席浅,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像将军府那些人近来对待林思慎的小心翼翼,席浅是真的动怒了,她阴沉着脸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几个瓷瓶,依次打开倒出浓稠的膏体糅合,然后均匀的涂抹在林思慎双膝按捏。

席浅下手不轻,林思慎只觉得膝盖又热又痒,一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痛了?”

虽然气上心头怒其不争,可席浅到底还是心疼林思慎,略显粗暴的动作也变得轻柔许多,可面上她还是不依不挠没好气的斥责。

“林思慎啊林思慎,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就仗着我就会医治你?别人不知晓你,我还不知晓你,你成日跪在门前哪里是给九王爷给别人看的,你分明是在折磨你自个儿。”

“把腿给跪废能做什么,是能让仇人看着害怕,还是能替她沈顷绾报仇?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竟也做得出来,说你没出息,你还真就没出息到底了。”

也就只有席浅,敢在这时毫不留情连嘲讽带管教的斥责林思慎,别说骂她,若不是看林思慎现在腿脚不便,席浅甚至想要将她拉出去过过招,狠狠的痛打一顿。

今日突然被席浅按着劈头盖脸一通骂,且句句都戳中了林思慎的心事,原本压抑着满腔恨意的林思慎被骂的有些懵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她本想问问郡主的情形,可见席浅一直沉着脸,又有些不敢问了。

就这么踌躇好半天后,林思慎才终于弱弱问了句:“乳娘,郡主今日怎样了?”

果然,一听她这么问席浅被气笑了,她没好气的回道:“你不如问问自己怎样了。”

林思慎偃旗息鼓,黯然垂下头去,只能顺着席浅的话问:“那那我的腿怎样了?”

席浅站起身来冷笑了一声,而后转过头去,在桌上铜盆里清洗双手,口中没头没尾的讽刺道:“还能怎样,自是好得很,般配的很。”

林思慎有些不明所以,席浅用帕子擦拭着双手,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被气笑了:“一个躺在榻上动弹不得,一个过不了多久也瘫着不能动,夫唱妇随,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般配?”

林思慎幽幽叹了口气,想自嘲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垂下头轻声道:“乳娘,你就别逗我了,郡主她到底怎样了?”

席浅敛了笑意,有些头疼的扶额,无奈如实道:“九王爷这几日请来的大夫都是些名不副实的庸医,我只能暂时先把她的外伤医好,至于何时醒来,修养一段时日再看吧。”

说完席浅一转头,她目光凌厉清明,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林思慎的心:“至于你,千万别做傻事,她只要活着便还有一线希望。”

“嗯。”

林思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把席浅的话听进去,她勉强撑着身子走到床榻边。

床榻上沈顷绾静静躺着,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哪怕一动不动毫无声息,苍白的面容依旧精致美丽,美得勾心动魄。

“我是不会做傻事的。”

第420章 420

席浅嘱咐了林思慎几声,就回到侧屋歇息去了了,只留下林思慎和沈顷绾独处。

屋内一片昏暗静谧,林思慎将头埋在沈顷绾肩窝,小心翼翼搂着她的手臂,拼命的汲取着沈顷绾身上那一点点的温度,沈顷绾身上原本的那股淡淡幽香,已经被浓重的药味掩盖,气息孱弱的像个遍布裂痕即将碎裂的瓷娃娃。

也只有在这时,林思慎才终于能肆无忌惮的流泪,不必担心被旁人看见。

“我总说换我护着你,可却一意孤行害了你。”

林思慎的声音抖的厉害,带着哭腔低声在沈顷绾耳边啜泣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她只能像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委屈自责的孩童,可悲又无助的喃喃。

“求你不要怪我。”

若换做以前,见她这般模样沈顷绾的心定会软成一片,她会温柔的轻抚着自己的脸庞,然后拥入怀中轻声细语的安慰。

可现如今她这么静静躺在那,任凭身旁的林思慎如何痛苦挣扎始终无动于衷。

眼角的泪无声的沾湿了沈顷绾的肩头,林思慎默默哭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她深吸一口气擦干了面上的泪水,然后爬起身来。

这段日子林思慎几乎每夜都陪在沈顷绾身旁,直至第二日天还未亮才会离开,不过今日她似乎并不打算在此过夜。

收拾好情绪后,林思慎俯身在沈顷绾额角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就匆匆离开了。

林思慎走的格外匆忙,所以她并未察觉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躺在床榻上的沈顷绾悄然蹙紧了眉头,放在身侧的手似乎也动了动,指尖好似挽留般在空气中徒然收紧。

罗网的人最近一直在四皇子府邸周围出没,那日黎洛刺伤沈顷绾后离开,他们本试图将黎洛拦下,可却没一个人是黎洛的对手,不过虽然他们没有拦住黎洛,却也有人亲眼看到黎洛进了四皇子府。

林思慎让他们死死盯着,一旦黎洛现身就即刻通知她,她真的很想见黎洛一面,亲口质问黎洛为何要背叛自己,可自从那日走进四皇子府邸后,黎洛就再没现过身。

除此之外林思慎其实还有一个麻烦,就是奉命查沈顷绾被刺杀一案的赵尚书,他怀疑是林思慎派人刺杀了沈顷绾,装出一副悲痛欲生的模样不过是想摆脱嫌疑。

因此他几次三番的来找林思慎试探口风,可林思慎一直缄口不,他苦于没有半点证据,只能派人暗中盯着林思慎的一举一动。

现在林思慎每次出府都需罗网的手下暗中协助混淆眼线,可次数一多赵尚书就更加怀疑她有问题,又加派了人手无时无刻的盯着林思慎。

四皇子让黎洛刺杀沈顷绾的计策实在阴毒,既重创了沈顷绾,又绊住了林思慎的手脚,四皇子手上还握着许多筹码,他就是吃定了林思慎不敢撕破脸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他如此做,倒也让林思慎有了彻底倒向二皇子,博取信任的借口。

离开王府之后,林思慎就直奔二皇子幕僚刘策的藏身之所,自从拿到林思慎给的兵符后,这段日子二皇子和刘策一直紧锣密鼓的策划着秘密起兵造反一事,他们打着皇帝老迈昏庸不肯放权,纵容挑拨皇子争权夺位的由头,在暗中勾结了不少朝中官员。

林思慎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向,对二皇子来说,其实林思慎已经算是自己人了,虽然他还没有全然信任林思慎,可林思慎已经替他盗取了兵符,彻底站上了他的贼船。

至于沈顷绾遇刺一事,也同样让二皇子喜出望外,沈顷绾一直摇摆不定还疑似是皇帝的马前卒,她被刺杀重伤不治,二皇子也就不必担忧沈顷绾会坏了他的大计。

林思慎这次找上门来,除了表忠心,更是哭诉沈顷绾是被四皇子暗中指使,自己还被四皇子栽赃有苦难。她并没有信口雌黄说假话,二皇子和刘策自然也就相信她已经和四皇子水火难容不共戴天。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二皇子又正值用人之际,便索性放手赌一把,将林思慎给收入了麾下,至此,林思慎算是在二皇子派系稍稍站稳了脚跟。

说起来倒也巧,二皇子正为一桩事犯难。

原来此前刘策将龙岭的藏兵分散各地,让他们涂黑面容昼伏夜出,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往京城聚拢,一路上但凡发现之人通通都被灭了口,因此各地的失踪案陡然增多,尤其是叛军途径肃州城外山林时,被三个猎户发现了踪迹,叛军虽及时出手将其中二人杀死藏尸,可却还是让一人逃脱了。

那人亲眼见同伴惨死,平日无人涉足的山林突然多出大批面黑如碳训练有素的精兵,还以为是撞鬼见到阴兵过境,回到家中便疯了,成日疯疯癫癫的大喊天降大灾阴兵杀人,闹的肃州流四起人心惶惶。

肃州的州官为安抚人心,亲自带人去城外的山林中一探究竟,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叛军途径时遗留下的一把私造兵器,带回府衙后大惊失色,当即上奏了此事。

虽然二皇子先一步派人将奏报拦下,可那州官迟迟等不来京城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不停上奏,且还在奏报中道出自己猜想,有一股叛军似乎正在秘密往京城纠集,他不知自己正好猜中了实情,也替自己招来了大祸。

二皇子将所有的奏报都截了下来,他生怕这人会坏了大事,便派人前往肃州将这州官暗中灭口以绝后患,但他派去的人不仅失了手,还稀里糊涂的让那州官给生擒了,在一通严刑拷打下说漏了嘴。

州官窥探到了天大的阴谋,当夜便偷摸押着刺客往京城赶来,想亲自面圣奏明此事。二皇子前后派了不少人灭口,却不想那州官极为聪明果敢,用调虎离山狸猫换太子的伎俩几次三番虎口脱险,隐藏踪迹一路往京城疾驰而来,着实有些难对付。

林思慎的突然到访,正好让刘策有了将此事交给林思慎去料理的念头,林思慎手中的罗网遍布天下,又有暗影门这个刺客组织从旁协助,他也能借机再试林思慎一次。

林思慎毫不犹豫的接下来这门差事,当夜离开后便传信罗网众人,往京城外分派人手,盯住所有通往京城的官道小路,一旦发现异常即刻汇报。

不到一日,罗网便在京城五十里外的一处陡峭山路上,发现了州官的踪迹。州官既是个聪明人,想必会留有后手,林思慎心生一计,她并没有让人杀州官灭口,而是一面派暗影门刺客劫杀,一面又派罗网救下州官,将人秘密送回京城,安置在城中一间客栈里。

州官本还对罗网有所防备,始终不肯多一句,直到林思慎亲自出面表明身份,他这才放松了警惕,对林思慎说出自己秘密赶往京城的来意。

在那州官看来,威远将军对皇帝忠心耿耿,而他膝下三子更是先后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林思慎自然也是忠心报国之人,再加之林思慎又从刺客手中救了下他,他对林思慎分外感激信任。

州官自认为官位低微,恐难面圣,又不知京城的高官还有谁能信任,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林思慎,因此,他毫无戒备的交出了随身携带的奏章和那个被他生擒刺客写下的供词,以及他以防万一,暗中派了人手伪装身份带着另一份奏章供词赶往京城的消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林思慎诱他说出那人的姓名和相貌后,竟是反手一刀捅入他腹中,而后恭恭敬敬的将他用血写下的奏章送到了他身后那个不起眼的随从跟前。

“刘先生请过目。”

“你这个叛君之臣,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州官见此场景这才恍然大悟,悲愤之下口吐鲜血,哀声痛骂林思慎,直至气绝身亡。

陪在一旁的罗网手下见林思慎毫不犹豫的杀了此人,震惊之下愣在了原地,当初林思慎曾向他们许诺,加入罗网只为搜集情报,不为私利不会害无辜之人性命,罗网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可如今林思慎却利用了罗网的情报,杀了一个为民请命清廉忠心的好官。

林思慎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她甚至能在州官的咒骂声中,若无其事的掏出袖中的帕子擦拭指尖染上的血,而后转身拍了拍呆立在原地的手下,语气平静的吩咐道:“料理干净。”

刘策亲眼见到林思慎狠辣的手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揣起奏章走到林思慎身旁意味深长道:“林大人,你的忠心殿下看到了。”

林思慎面上露了一丝笑意,她冲着刘策拱手道:“还要多谢先生给次机会。”

刘策这老狐狸眯了眯眼,瞬间就明白林思慎这话的意思:“林大人心知就好。”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出房门,徒留罗网手下盯着地上的尸体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