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这样，唐明美就不再说什么了。
临出门前，唐明美叮嘱父亲：“爸，没什么事就多下楼走走，楼下蛮多老人一起打牌下棋的。”
唐建国笑呵呵应下。
至于会不会真这样，反正唐明美去上班了，也看不到。
待车子驶出小区，唐明丽也问了堂姐这样的问题。
“大伯真会下去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起下棋打牌吗？”
唐明美反问堂妹：“为什么不？”
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她不敢想父亲会有多无聊。
唐明丽告诉了堂姐：“偶尔我过来看大伯，他几乎都是在家。”
没说出来的意思，她相信堂姐能明白。
果然，明白过来的唐明美神情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沉默了几秒后，她自责说出：“是我疏忽了。”
唐明美非常自责，想到这两个多月来父亲都是这么一个人孤独熬过每一个白天黑夜的，她就无比自责。
母亲不在了，她却连父亲都没照顾好，以后有什么脸面去拜祭母亲。
唐明丽看出堂姐在自责，开解道：“不怪你，你忙着工作赚钱养家，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且想必大伯也从来不会在你面前表露处什么，没察觉也正常。”
随后又再次和堂姐建议：“要不让大伯住我家吧。”
唐明美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了解我爸什么性格，肯定不会同意的。”
特别是，如果她开口劝，说不定还会多想，以为是她不想让他住在这里。
听了堂姐这话，唐明丽也觉得有道理。
她已经和大伯说过，如果堂姐不帮着劝，结果可能也差不多。
该 怎么办呢？
人老了，如果没有自己的生活，真的很可怜。
感觉那不是度过晚年，而是在等死。
罕见的，这一路两姐妹聊得格外少，显然都在想大伯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眼看就快要到东门商业街了，唐明美笑着打破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笑道：“你别担心，我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再让我爸这样的。实在不行，我就让他来店里帮我忙得了。”
只是她又怕父亲太认真，跟之前暑假一样，本只是让他过来帮着看店，他却什么体力活都干了。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干那些重活，她真是想着都后怕。
自那次之后，便没有让父亲再来店里帮忙了。
唐明丽还给了个建议：“也不知大伯年轻的时候有什么兴趣爱好，如果有，或许可以给他报个兴趣班什么的。”
唐明美苦笑：“我爸和付家那些长辈不一样，他就没什么喜欢的。”
“也许培养一下能有呢。”
“这恐怕有点难。”
唐明美忽然好想母亲，想到都想哭了。
人啊就是这样，上去后才懂得重要性。
母亲虽然唠唠叨叨，性格也称不上好，可是有母亲在，父亲才活得有生机。这个家才有气氛。
以前她一直觉得，挣钱撑起这个家最重要。
但原来不是的，让这个家变得温馨的是人。没有这个人，钱不过是冰冷的东西。
她劝堂妹不用担心，自己会想办法，可其实她心里也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但父亲是她的责任，这一点唐明美比任何人都明白。
没理由将自己的责任推给别人的，而且父亲依赖的也是她这个女儿。
如果实在没办法，她或许会考虑慢慢放手生意上的事，多点时间陪父亲。
而从这一天开始，唐明美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慢慢的，她从一天到完待在店里，到尽量在家陪父亲半天再去店里忙。
刚开始，唐建国还以为店里生意不行了，焦急的不行。
没办法，唐明美只要撒谎，说店里的两位员工非常得力，基本不用自己操心。
唐建国却道：“再得力也是外人，不能大意，你还是要多在店里守着。”
唐明美却故意曲解父亲的意思，委屈道：“爸，我已经辛苦了十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轻松一些，你就那么巴不得我跟以前一样起早摸黑辛苦啊。”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唐建国非常懊恼，懊恼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
过去十几年，女儿比男人还拼，现在懒一点怎么了。
可他不是怕嘛，怕以后自己不在了，剩下女儿和外孙女，还是得靠她们自己。所以才会想着让女儿现在还年轻，能多干点就多干点，多挣点钱防身。
可听到女儿说辛苦，他又心疼。
懊恼和自责席卷而来，唐建国难过得湿了眼眶。
“都怪爸没用，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唐明美可没有让父亲自责的意思，看到父亲苦，她心跟刀割一样疼，连忙说：“爸，我开玩笑的。其实做生意让我特别有成就感，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这话半真半假。
辛苦是肯定辛苦的，但干自己想干的事，还干成功了，这种身体上的辛苦根本就不让人觉得辛苦。
“爸，其实我真的比很多人好很多很多了。我的服装店经营的风生水起，靠做生意在深圳买了自己的房子，女儿又乖巧懂事。你要让我从现在的生活中挑出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可能还挑不到。”
唐建国不否认女儿说得对，可想到以后自己不在了，只剩下女儿和外孙女，家里连个主事的男人都没有，他就是难受，就是会忍不住担心她们会不会被欺负。
可他也看出来了，女儿压根就没有要再婚的打算，所以也不想勉强。
但这就很矛盾了，不想勉强，又忍不住担心。
矛盾之下，唐建国还是说出：“爸就是担心，以后要是我不在了，剩下你和欣儿两个人怎么办。”
“爸。”
唐明美反应非常激烈。
自从母亲忽然离开后，她对于这种事非常忌讳。
“爸，你才多少岁？你还能陪我和小欣很多年。等到你百年之后不在，我也七十多岁了吧，那时候小欣也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哪用担心。”
“你真当爸能活一百岁？”
“为什么不能？不能一百岁，九十多岁也行啊，跟明丽奶奶一样。”
唐建国苦笑。
他看出来，女儿是真的还害怕，只能顺着她话去说：“好好好，爸努力活成老妖怪。”
“说定了。”唐明美破涕为笑，“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唐明美忌讳啊，很怕那些不吉利的话应验。
然而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金口玉言难求，乌鸦嘴常见。
半年后，1998年春，唐建国腹痛难忍晕倒在家。
送医院检查后，已是重病晚期。
这个消息打得所有人措不及防，打击最大的当属唐欣。
极度悲伤的唐欣甚至还埋怨气母亲，两人在医院一角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
唐欣：“肯定是你，只顾着做生意，没有照顾好爷爷，爷爷才会生病。”
女儿的指责，唐明美无力反驳。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正是自己没有做好，父亲才会生病。
医生不是说，这种病和情绪也很大关系。
母亲离开后，父亲一直郁郁不开心，她身为女儿没有尽到开解的责任。
看到母亲强制忍着泪水痛苦的样子，唐欣也很心痛，可是现在，面对即将失去爷爷这个残酷事实，她还是忍不住埋怨起母亲。
而唐明美，看到情绪如此崩溃的女儿，也是心如刀割。
她恨自己，既没照顾好父亲，也没照顾好女儿。
女儿高一，正是需要专心学习的时候，却偏偏发生这样的事。
她真的好恨自己，也很害怕失去父亲的同时也毁了女儿的前程。
自从离婚后，她就没试过这么无助，脑子跟江湖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着女儿哭。
好在这个时候，唐明丽来了。
得知大伯病重，唐明丽和付辞立刻赶来医院。
虽然医生已经说得非常肯定，但唐明丽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深圳是近二十年才发展起来的经济特区，医疗水平其实一直比不上广城，也许他们应该转院去广城的大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退一万步，如果真没有检查失误，广城大医院的医疗水平也比较高，肯定能提供更好的治疗。
唐明美一听，觉得堂妹这话非常有道理。
可唐建国不愿意转院，虽然大家都瞒着，可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他已经不舒服一年多了，最近两个月疼痛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厉害。他知道，自己的病肯定不轻。
女儿说要给他转院去广城大医院做一次检查，更是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测。
他看着来看望自己的唐明丽和付辞，又看看女儿，还有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外孙女，露出了个释然的笑容。
“不用这么折腾了，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没得治，不如不要折腾了，让我少遭一点罪。”
这话出来，唐明美立刻绷不住了，捂嘴才能不让自己大哭出声。
可管住了嘴巴，却管不住眼睛。
眼泪还是跟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唐欣更是扑到床边哭了起来，“爷爷，你不能说这样的话。你说要看着我长大，看着我上大学的。我还有两年半就能考大学了，你得继续留在我身边支持我。”
看到外孙女哭，唐建国也忍不住哭。
他真的很想看着外孙女上大学，看着她工作、结婚、生子。
可是天不如人意，有什么办法。
“欣儿，你已经是小大人了，要懂事，特别是要听妈妈得话，要孝顺妈妈，知道吗？”
这番跟交代遗言一样得话，听得唐欣连连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乖，不能这样任性。”
“我不乖，我还需要爷爷教。”
……
唐明丽本来不想哭的，最后还是没克制住-
因为唐建国不同意，最终还是没顺利转院。
冷静下来后，唐明丽和唐明美也觉得他有一句话说得对——让他少遭点罪。
再后来，听了专家医疗小组的意见，唐明美决定把父亲接回家。
事情已经发生，自欺欺人没有意义，一味沉浸在悲伤中也没意义。
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好好陪伴父亲，让父亲少点遗憾。
说服自己的唐明美也是这么安慰和鼓励女儿的：“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必须要振作起来，不能让爷爷最后的日子也要担心我们。”
唐欣点了点头，其实后来冷静下里，她也明白到，生病这种事怪不得任何人。
那天咋知道爷爷生病，她整个人倍受打击，失去了理智，对母亲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明明母亲也和自己一样难受，她却还说那样的话。
唐欣哽咽着和母亲道歉，“妈妈，对不起，那天在医院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欣赏，爷爷生病只是意外，跟你没关系的。”
唐明美眼眶含泪，将女儿搂入怀：“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知道。”
唐建国从医院回到家后，这个家的生活好想恢复到了往常。
唐欣依然去学校上学，只是跟学校申请了走读。
唐明美也依然会忙服装店的是，只是待在家中的时间慢慢比服装店更多了。
她当然也知道，长期以往员工肯定会浑水摸鱼，但那点损失和陪伴父亲相比，微不足道-
医生说唐建国还有三个月，在唐明美的悉心照顾下，顽强活了半年。
1998年的深秋，他去和相伴了几十年的妻子团聚了——
作者有话说：前面很多人骂大伯母和大伯的时候，我说可能因为知道他们的结局，恨不起来。[爆哭]我做大纲的时候怎么那么狠心，给他们设定这样的结局。
第285章 第285章（一二更） 你不懂，我说的……
父亲离开, 女儿多半时间又待在学校里。
唐明美让自己尽情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每天都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可即便让自己这么忙碌，她依然觉得好孤独。
躺在床上, 明明已经累到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眼睛干涩到流眼泪, 却依然睡不着。
她告诉所有人，自己很好。
可时间一长，谎言就拆穿了。
一个月后, 唐欣从学校回来，看到短短一个月就消瘦了这样多的母亲, 害怕到眼泪狂流。
她已经失去了爷爷奶奶，不能再失去母亲。
看着这样的母亲，唐欣才强烈意识到一个事实，妈妈一个人太孤单了。
不像她, 虽然也很难过，但是白天上课，晚上要上晚自习，也无暇多想。回到宿舍，也有同学们陪伴, 不会总想着难过的事。
可妈妈就算有服装店的事要忙, 但晚上回到家就是一个人，这么多个漫长又孤单的夜晚是怎么熬过来的？
所以这天，唐欣对母亲说出：“妈妈，要不我跟学校申请走读吧。”
听到这话, 唐明美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以？这样你就没办法在学校里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晚自习。”
高一第二学期，因为要陪伴爷爷，她已经耽搁了。
唐欣却用事实告诉母亲：“妈妈, 之前我走读不也没影响成绩，还是班级前三。”
“不一样，高二的学习任务更重。再继续走读的话，成绩肯定会跟不上。”
“不会的，我上课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认真完成，不会跟不上的。”
“人家其他同学上晚自习，不懂的能立刻请教老师。你呢？你敢保证自己都学得明白吗？白天就十分钟的课间时间，你有时间问老师吗？”
这个唐欣还真没办法反驳。
高中的知识比初中难很多，而且为了给高三争取更多的复习时间，进度都非常快。晚自习对于高中生来说非常重要，每天那几个小时是功课不了理解的知识点的关键。
唐明美看出女儿犹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辛苦菜考入这所高中，就好好把握这两年，好好学习，考上理想大学。你不用担心妈妈的，妈妈是大人了，这么多年来什么风雨没经历过。妈妈跟你保证，等你下个月回家的时候，一定会看到珠圆玉润精神抖擞的妈妈。”
……
为了让女儿放心，也为了让自己尽快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唐明美尝试做了个改变。
她给自己报了个舞蹈班，每周有三天早上都出门学跳舞。
还别说，这样坚持了两个星期后，整个人精神面貌确实改变很大。
多接触人，特别是活力满满的人，确实能帮助缓解负面情绪。加上唐明美本来就是充满韧性的人，确实又慢慢活过来了。
当唐欣再回家时，看到母亲确实好很多，才稍稍放下心。
其实不止唐欣担心唐明美，唐明丽也同样不放心。
大伯刚走的那个月，她几乎每天都要给堂姐打电话，隔三岔五就去店里看看。
唐明丽也知道，走出悲伤需要时间，心里清楚该给堂姐时间，可就是总克制不住暗暗着急。
两个月过去，堂姐的精神好很多，可她依然还是会时不时来服装店坐坐。
这一天，唐明丽又来到服装店。
到的那会刚好店里客人很多，唐明美看到堂妹又来了，已经见惯不怪了，直接让她现在一旁坐着。
“等我不忙了再陪你。”
“好。”唐明丽走到收银台处坐下，看着堂姐做生意。
真好啊，又能看到堂姐雷厉风行做生意的样子。
忙碌了半个小时，唐明美做成了这单生意。
大生意。
就这个客户，买了十几件衣服。
临走前还给与了唐明美这家店铺充分肯定：“我一路逛过来，就你们家店的衣服最和我心意。无论是款式还是质量，都没得说。”
唐明美笑眯眯回道：“合心意的话，下次再来，我一样给你打八折。”
“只买一件也打？”
“打，回头客必须给足优惠。”
“好好好，下次我来买衣服，可不要说不记得我。”
“怎么会呢，我肯定记得你。”
这话并非客套，在这一行能干得风生水起，唐明美也是有自己两把刷子的，其中一个便是记人。
不敢说过目不忘，但是大客户或者买过几次的回头客，她都能记住。
将大客户送出门，唐明美连忙来到堂妹身边。
“今天怎么又过来了？”
这语气，多少有些嫌弃。
唐明丽停得哈哈笑出声，逗她：“无业中年妇女，不四处溜达，不好打发时间啊。”
唐明美信才怪。
“家里有电视有电脑，还有一屋子得小说，还不够你打发时间？”
“我也不能整天宅在家里啊。”
“可你就喜欢宅家里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人又不是十来二十岁那种关系，对彼此一无所知。
“不过。”唐明美话锋一转，又说：“人确实不应该整天宅在家里，得多出来走动走动，多接触接触其他人。”
唐明丽点头，非常认同堂姐说的。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舞蹈课吧。”
这话吓得唐明丽都笑不出来了。
要她早上九点到舞蹈教室上舞蹈课，那不是要她小命吗？
唐明丽连忙摆手：“跳舞不适合我，我还是比较喜欢练练字。而且最近协会跟我邀作品呢，我答应了要给它们三幅作品，一副都还没写好。”
如果非要报什么班，她宁可报国画班。
之前看到堂姐萎靡不振，还想过要不要豁出去，拉着一起学画画呢。
然而唐明美却依然不死心，继续劝：“就当陪陪我。”
唐明丽：“……”
如果堂姐真需要她陪，好像也只能豁出去了。
豁出去陪一两个月。
就在她咬牙准备应下时，唐明美笑了。
“好啦，刚才那些话都是逗你玩的。我的舞蹈课还有八节就结束了，上完我也不打算上了。”
听到堂姐不再上舞蹈课，唐明丽紧张了。
“不上了？为什么？”
“别紧张。”唐明美笑道，“我只是暂时不上，打算和一起上舞蹈课的几个朋友去外面玩一圈。”
“旅游？”
唐明美嗯了声。
学舞蹈新认识的那几个朋友刚好也有这样的想法，大家一拍即合。
“准备去哪几个地方玩？”
此时唐明丽还以为堂姐她们计划是国内游，谁料唐明美说出‘欧洲’两个字。
唐明丽愣住了。
这个时候出国应该不容易。
唐明美点了点头，“我们去了解过来，办护照和签证确实不容易，不过总要试试的，也许能成呢。不过我们也有备选计划，如果护照和签证办不下来，那就国内游。你不是和我说，我们祖国山河美，很多地方值得去看看。”
“是的，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很多地方都很漂亮。”
“你已经去看过很多地方了，真好啊。”
唐明美羡慕，也真替堂妹能亲眼看到那些美好风景而高兴。
她以前总想着，等女儿长大了，她也老了，就不再拼命赚钱了，也学堂妹，四处游玩。
父母都以这样突然的方式离开，对她的打击很大，也让她改变了想法。
人生应当想干什么就努力去实现，不用总想着等。
现在的她，经济条件虽然比不上很多人，但也比很多人好很多。有条件支撑她去干一些想干的事。既然如此，她也不应该再等。
所以这次舞蹈班上的同学一聊起出国游，她立刻就响应了，也没去想语言不通怎么办。
瞻前顾后，只会什么都干不成-
唐明丽从服装店回到家，付老夫人和往常一样，立刻关心问她堂姐的情况。
“怎么样？今天过去，明美有没有好一点？”
唐明丽点了点头，笑道：“上舞蹈班后确实好了很多，今天还跟我说，准备和一起学舞蹈的几个同学去旅游呢。”
付老夫人立刻道：“出门旅游好啊，出门旅游散散心，是最快调节心情的办法。”
看到奶奶这激动样，唐明丽笑容深了几分。
她敢保证，等知道堂姐是想出国旅游，肯定就高兴不起来。
果然，当听到孙媳妇说堂姐想去的地方是欧洲时，付老夫人立刻愁眉苦脸。
“欧洲那么远，还语言不通，万一有事都不知道怎么办。”
唐明丽告诉奶奶：“出国团的导游都时懂外语的，而且一般去了当地，还会再请多一两个当地的导游。”
“这样吗？”
可付老夫人还是很担心，那可是洋鬼子的地方呢，万一被欺负，可没自己人撑腰。
“我们在国外也设有大使馆，如果真有什么事，还可以像大使馆求救。”
付老夫人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但还是不放心。
在她这代人看来，没哪个地方比自己祖国更安全了，离开自己国家就是非常不安全的一件事。
唐明丽也没想要扭转奶奶的观点，何况奶奶也只是担心，并非阻拦。
她只能换了个方式和奶奶聊。
“堂姐好不容易从大伯的事里走出来，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吧。去哪里都好，总比一直关在家里强。”
“你说得也对。”
付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飘向窗外。
“你大伯和大伯母都还太年轻了，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不该这样的，凡事都应该讲先来后到。要死也应该是我这个老太太先。”
这话听得唐明丽大骇，惊恐奶奶怎么会这么说。
“奶奶，你怎么这么说？你可是我们家的宝，我们恨不得你寿比南山。”
见自己的话把孙媳妇吓到了，付老夫人连忙又扬起笑容道：“我也就是胡乱说说，把你吓到了吧。”
“可不是，把我胆子都吓破了。奶奶，你以后不能这么乱说了，我会当真，然后会很伤心。”
“好好好，奶奶以后别乱说。”付老夫人笑着答应，但眼底的落寞却是无法隐藏。
唐明丽觉得，奶奶可能也被大伯生病去世一事影响到了。
接下来两天，她格外注意奶奶的情绪，果然发现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时常望着远方发呆。
晚上付辞下班回来，唐明丽和他说了奶奶的事。
这些年两家人往来密切，奶奶对唐家大伯大伯母的感情，早已远比比普通亲戚。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更痛。
特别是对奶奶来说，这些年目送身边太多人离开，这种悲伤的情绪积累到一定阶段，真的很容易让人陷在其中走不出来，甚至失去求生欲。
两人都决定再好好观察观察，如果奶奶真的陷入沮丧中，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重拾斗志。
厂里这段时间事情多，这个观察的重任就落到了唐明丽这里。
唐明丽也很尽责，观察了三天后，她非常沉重告诉丈夫自己的观察结果。
“我觉得奶奶不对劲。”
听到这话，付辞也不敢不当一回事。
夫妻两人这天早早回了房间，窝在里面商量对策。
只是好像无论谁提出什么建议，在提出来后都能找到漏洞。
奶奶这个年纪，经历了中国近一个世纪最动荡的时候，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如果她自己没了求生欲，还有什么能让她重燃？
苦恼之际，唐明丽目光瞥过挂在墙上的挂历。
1998四个字是如此的耀眼。
还有几个月就1999年了了。
1999，澳门回归。
对奶奶这代人来说，没什么比看着被殖民的土地重回祖国怀抱更有吸引力。
于是第二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时，唐明丽和付辞一唱一和说起了明年的澳门回归。
唐明丽当场画下大饼：“等熬们回归了，我们全家一起去一趟澳门看看，怎么样？”
付妤当然说好，激动要母亲保证：“妈妈，这次去澳门一定要带上我，不要像上次去香港一样撇下我。”
唐明丽笑：“上次去香港也不是只撇下你一个，而且去一个星期，你也不可能一个星期不上学，是不？”
付妤撅起嘴，“那上次香港就算了，这次澳门我们去两天。”
唐明丽点了点头，“澳门比较小，而且只是去玩，两天应该够。”
上次去香港，是想让三个半个世纪没见过面的老人重聚，才会待那么久。
被女儿打了一会岔，唐明丽又把引诱重点放在奶奶上。
“奶奶，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澳门在葡萄牙人治理下变得如何？”
“我……”付老夫人当然说不出不想。
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别说一年后的事，一个月后的事她也不敢想。
可孙媳妇这张嘴啊，实在太会说了，付老夫人也被说得心动了。
那她就试试，看能不能活着看到澳门回归，亲眼去看看？
有了这盼头后，付老夫人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为什么说些许？
可能还是考虑到自己这个年纪，不敢抱太大希望。
好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到了1999年5月。
还有几个月澳门就要回归，和当年香港回归前一样，电视新闻，报纸新闻，隔三岔五就有相关报道。
人们在街头碰上，有时候甚至都会聊两句。
不过对于付家人来说，比起澳门回归，他们现在更关注的是付妤即将要参加的一个奥林匹克比赛。
付辞和唐明丽都没有在学习上对女儿有过什么要求，上小学后也一直是放任状态。而一到四年纪，付妤的成绩也是一直不上不下。
不是班里拔尖的那波，但成绩也一直没下过让人操心的地步。
谁知道上了五年级，忽然跟打通了任督二脉班，各科成绩突飞猛进。
特别是数学这块，更是让老师都惊掉了下巴。
六年级后，更是以数学满分的成绩稳坐年级第一。被老师推荐去参加过一次市里的比赛，没想到竟然捧了个第一名回来。
5月份，所有六年级学生都进入备战小升初状态，却刚好也在这个月，市里又组织了一次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比赛。
数学老师问付妤想不想参加，特别强调了这个比赛很难。
谁知道付妤听到很难，反而两眼一亮给，更想挑战了。
于是在这个学习最紧张的关头，既要备战小升初考试，又要准备数学竞赛，一时之间忙得都没时间和家人们撒娇。
付家人也是第一次遇到孩子这么忙的情况，都非常担心小小年纪的付妤会受不住。
如果不是放弃是一种很不好的态度，他们甚至都想劝孩子干脆不要参加什么竞赛了。
看到孩子都这样努力，唐明丽也没有偷懒的理由了。
为了能让孩子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更好的休息，在数学竞赛培训结束之前，都开车接送。
就这样熬了二十天，终于到了比赛日。
将孩子送到比赛现场的那一刻，唐明丽松了一口气。
成绩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比赛终于要结束了。
送完女儿，她立刻开车去美容院，做了一个全套SPA，让自己全身心放松一番。
做完SPA，女儿的比赛也差不多快要结束。
再次回来考场接女儿，唐明丽神采飞扬。
连付妤都注意到了，说：“妈妈，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
唐明丽甩了甩自己刚洗过吹过的蓬松秀发，笑呵呵问：“怎么不一样？”
付妤如实说：“好像跟更漂亮了。”
这话听得唐明丽非常高兴，用右手食指轻轻戳了戳女儿额头，“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花了真金白银，她就是更漂亮了。
付妤被母亲的话逗笑了。
虽然是家里年纪最小，不过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因为她，妈妈很辛苦。
现在比赛中与结束，妈妈也终于可以放松了。
她喜欢放松状态下的妈妈。
付妤上前挽住母亲胳膊，撒娇道：“妈妈，我真希望你永远这样。”
可爱，漂亮，最重要的是快乐。
女儿挽上自己胳膊，唐明丽才惊觉，不知不觉，女儿竟然已经长得快有自己这么高了。
好快啊。
感觉昨天还是小比噶，今天就忽然长大了。
这种感觉让唐明里想哭，但不是难过，是一种道不清言不明的复杂感受。
她问女儿：“宝贝，你现在多高了？”
“一米五八。”
上个月刚好学校组织全校学生体检，她量了身高，一米五八。
唐明丽身高一米六二，女儿的身高真的快要赶超自己了。
原来孩子长大，真的是会让人幸福又感伤。
不过唐明丽不想沉浸在伤感之中，难得女儿结束了一个大事，肯定要带她去好好吃一顿。
听到去吃一顿，付妤高兴得不行。
“好耶，我很久没和妈妈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唐明丽笑了。
吃香的喝辣的，这几个字怕是要听一辈子了。
“走吧，来的路上妈妈都想好了，我们去吃湘菜。”
真正吃香喝辣。
“好耶。”
付妤虽然不常吃辣，但是也很喜欢吃。
母女两人来到一家口碑非常不错的湘菜馆。
考虑到付妤到底还小，加上自己吃辣的水平也就那点，点菜的时候，唐明丽一再叮嘱服务员，一定要一点点辣就可以。
服务员笑道：“我懂，我们理解你们本地人吃辣的程度，会让师傅注意点的。”
可唐明丽依然一脸严肃道：“你不懂，我说的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随后硬着头皮直接说出：“一盘菜最好不要放超过五片辣椒。”
服务员笑容僵住了。
说实话，她在这里干了也有两年了，知道本地人不怎么能吃辣，但也还是第一次遇到直接点名辣椒不能超过五片的。
这样还吃什么湘菜？
但腹诽归腹诽，客人最大，要怎样就怎样吧。
不过她还是要尽到提醒义务，提醒道：“这样的话，炒出来的菜就不太正宗。”
唐明丽当然也知道。
她告诉服务员：“只是辣味不那么重，我们能接受。”
服务员笑笑，实在是不理解。他们家的菜那么贵，就为了过过嘴瘾，尝那么一点辣味，花这么多钱来这里吃，太不值了。
不过客人最大，要怎样就怎样吧。
十来分钟后，上第 一个菜——辣椒小炒肉。
看到几片辣椒夹杂在一堆肉中的辣椒炒肉，付妤也有些忍不住了。
“妈妈，这个是不是太过一点点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再辣那么一点点。”
唐明丽当然也知道，可她实力就是如此。
好吃辣，偏又吃不了辣。
有什么办法呢。
她相信全中国肯定不止她这样。
第286章 第286章（一二更） 难道就因为它贵……
唐明丽和女儿享受了一顿微微辣的湘菜, 又去进口商店给女儿买了许多她喜欢吃的零食，才美美的回家。
回家的路上，付妤终于忍不住问：“妈妈, 你怎么不问一下我题目做得怎么样？”
“啊？”
唐明丽完全没想到要问这个。
现在表示关心还来得及吗？
她哈哈尴尬笑了几声，最终还是老实回女儿：“妈妈更关注的是这个比赛终于结束了, 至于结果如何，对于妈妈来说不太重要。”
“妈妈，你真的和别的妈妈很不一样。我同学的妈妈都很在意她们的学习成绩。”
“妈妈也在意你的学习成绩, 只是不像其他妈妈妈那样在意。”
付妤嘟嘴嚷道：“那可不，我考七十分和考一百分, 在你这里是一样的。”
唐明丽笑道：“无论考七十分还是一百分，你在妈妈心目中都是非常棒的孩子。妈妈更在意你喜不喜欢学习，学习过程中快不快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人生很长, 一两次的考试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
付妤不明白：“为什么别的父母那么在意孩子的成绩呢？”
唐明丽思考了半响，也没想出要怎么要回答这个问题才比较好，最后只能说：“宝贝，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深讨的问题。妈妈现在回答不了你为什么别的父母如此在意自己孩子的成绩，也许是孩子优秀让他们骄傲, 也许是孩子优秀才能有更好的未来。可对于妈妈来说, 你的成绩如何，都不影响爸爸妈妈以你为傲。你优不优秀，爸妈都能保证你这一生一世无忧。我们希望你学习，只是希望学习可以开阔你的眼界, 丰富你的人生。不过这些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但是长大了就会自然而然明白的。”
付妤歪这脑袋问母亲：“要长多大呢？”
唐明丽又笑了，“这个不好说哦, 可能大学毕业？”
“那要好久哦。”
大学毕业，对于才上六年级的付妤来说真的太遥远了。
唐明丽慈爱看了孩子一眼，柔声道：“不着急，我们慢慢长大。”
慢慢地，快乐地长大。
其实她还是会时常想起女儿刚上幼儿园时的样子。
那么小小一只，背着大大的书包，每天乐呵呵出门上学。
时间啊，还是太快了-
6月，付妤小升初考试。
考完她就非常有把握告诉家人们，她一定能考上一中。
付成安逗孙女：“话说这么绝对，万一没考上怎么办？”
付妤笑眯眯告诉爷爷：“没考上，那就去读二中呀，不过我肯定能考上。”
付成安笑，下意识点了点头，看向儿媳妇说：“这份从容像你，这份自信像付辞。”
唐明丽开玩笑道：“吧，其实我也很自信的。”
这话惹得大伙都笑了。
付妤则是赶紧问母亲：“妈妈，你说等我小升初考试结束，带我去香港玩的。”
这事唐明丽当然记得，为此甚至都提前办好了两人的通行证。
“是等考试成绩出来再去吗？”付妤迫不及待想跟母亲确定好具体日期。
唐明丽觉得等考试成绩出来太久了，她其实早有想去香港的想法，不过之前女儿太忙了，她不好在女儿人生第一个关键时刻丢下孩子去享乐。
“不如过两天就去吧。”
语气听上去比付妤还殷切。
至于考试成绩怎么样，其实并不太重要。
她相信女儿的成绩不会有问题。退一万步，真失常发挥，不也是还有别的选择。
在绝对的优渥经济条件下，人生的容错率大到离谱。
付妤当然说好呀，她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于是，当天晚上，付辞回来，唐明丽就立刻告诉丈夫她和女儿准备去香港玩几天的事。
付辞也早知道妻子和女儿准备去香港玩，顺便看看沈爷爷。
他其实是想陪着一起去的，可这两年他的事业进入了喷井式发展，比刚创业那两年还忙。
好在香港也不是什么治安不好的地方，就在深圳隔壁，他也放心妻子和女儿过去。
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和她们一起同行而已。
唐明丽当然也明白丈夫的失落，该给的安慰还是要给的。
她非常狗腿上前给丈夫捏肩膀，笑眯眯哄道：“等你有时间了，我们一家三口再一起去玩，这次就当我和女儿先去探路。”
明知道这是妻子哄自己的话，可付辞就是非常受用。
他闭眼享受着妻子的温柔，问：“你姐上次去欧洲玩得怎么样？”
“非常开心，还买回来很多东西。”
梳妆台上放着的那套护肤品，就是堂姐从欧洲带回来的。
付辞嗯了声，语气平淡说：“等明年我没那么忙了，我们也去欧洲玩几天。”
“欧洲那么远，玩几天可能不够。”
付辞笑，改而道：“那也是，那我们就玩一个月。”
唐明丽听出这话不像开玩笑，有些担心一个月不管公司的事，公司会不会乱套。
付辞叹了口气。
妻子的担心无不无道理。
哪怕几家厂里现在已经有靠得住的管理层，但如果他真离开一个月之久，保不定还是会出什么乱子。
他开玩笑道：“你说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闲下来哦。”
唐明丽听得都替丈夫愁。
见妻子真担忧上了，付辞也不逗了，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
“别担心，其实这两年我也在考虑转型。”
“转型？”
“嗯，比如投资。”
前段时间他就投资了一家自己比较看好的新设立的网络科技公司。
“什么科技公司？”
当付辞把名字说出来是，唐明丽不淡定了，抓住丈夫的肩膀问：“投资了多少？”
付辞以为妻子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投资会血本无归才这么激动，连忙解释：“别担心，虽然是新兴行业，但我对这家公司非常有信心。”
“我不是担心。”唐明丽心道，我这是亢奋，是激动。
“如果还有闲钱，要不咱们再投资多点？我也不贪心，能占股百分之五就够了。”
付辞笑了，告诉妻子：“也就占股百分之五。”
他不想要太多，一旦参与管理，更加没时间陪妻子。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想到这家公司的未来，唐明丽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人民币在想自己招手。
占股百分之五，以后哪怕不开厂，也能躺着赚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不得不说啊，付辞还是太有投资眼光了。
见妻子对这家公司那么有信心，付辞挺纳闷了。
她没有踏足生意场，自己此前也没和她说过这些，怎么就知道投资这家公司一定稳赚不赔呢？
面对这问题，好在唐明丽反应快。
“我天天用OICQ和你聊天，怎么能不知道这家公司有前途？”
“这倒也是。”付辞笑了笑，他都忘了这个。
自从有了这个聊天工具后，就算是在厂里，也能时刻和妻子隔着网线聊天。
这种聊天模式真的好像有魔力一样，让人充满期待。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下决心投资的。
付辞感叹着和妻子网络上聊天的美好的同时，唐明丽在脑海里飞速想着这个时候的网络科技大头有哪些是现在开始起步的。
可惜啊，以前只知道用，根本没了解过几十年后年轻人高频率用到的网站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阿里巴巴这个时候是不是也有了？
唐明丽不确定，可又太想丈夫把握住这个机会，还是小心翼翼问出：“是不是还有一个叫阿里巴巴的公司也挺有前途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入点股？”
“有吗？暂时还没听说过。”
唐明丽暗叫糟糕，看来说早了。
她只能打哈哈敷衍带过：“有天上网，我好像刷到过，可能看岔眼了吧。”
付辞嗯了声，笑妻子是资深网虫。
见丈夫没再说，唐明丽暗暗松了口气。
还是别叹贪心了，投资一个科技大头已经够了-
两天后，唐明丽和女儿出发前往香港。
付辞亲自开车送她们到罗湖口岸，目送她们过关。
第一次踏足香港这片陌生的土地，付妤两眼溜溜直转。
她能记事后就来了深圳关内生活，也算是在大城市长大。只不过这时候的深圳，和香港差距还是有些大。
再加上一来香港看到的就是中环铜锣湾等地方，十三岁的年纪，目睹了国际级的繁华，对她小小的人生震撼特别大，萌生了一种想去看更大的世界的强烈渴望。
这一次，她们依然落住君悦酒店。
站在酒店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维港，付妤问母亲：“妈妈，二十年前你和爸爸来这里，已经是这样了吗？”
唐明丽理解女儿现在是什么感受，也来到窗边，和她并肩眺望远处的蔚蓝。
“现在和二十年前当然有了很大变化。”
母女两人，站在观看维港的最佳视角，看了许久。
知道付妤觉得肚子饿了，才拉着母亲出门找吃的。
唐明丽什么都想给女儿最好的体验，吃饭也不例外。
吃完饭，便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漫步在繁华的街头，每一刻都让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的魅力与活力。
直到夜幕降临，母女俩吃过晚饭，在维港码头吹了一会晚风，才回到酒店。
大都市的繁华，在夜幕下总是格外显眼。
摩天大楼，如同天上的星星般璀璨。
放眼望去，灯火阑珊处，是多少梦想在跳动？
唐明丽在想，假如年轻的时候她生活在这样的城市，她是不是可能会深受感染，成为努力上进奋斗的青年？
才这么想，她就不由笑了。
也就是过了二十多年安逸的生活，冲淡了当牛马时的苦，竟然也想奋斗了。
付妤听到母亲笑，转过头，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妈妈，你笑什么？”
“妈妈是想到，等你长大了，等待你的该是怎样一个好时代，就忍不住就高兴。”
付妤哦了声。
妈妈说的好时代，应该像是她现在放眼看到的这样吧。
在地图上，这个城市明明只有那么一点大。但身处其中，为什么会觉得天地如此广阔呢？
付妤不明白，问母亲。
唐明丽告诉她：“是你的眼界开阔了。”
大山虽美，却也挡住了人的视野。
今天走了太多路，付妤困了。
临睡前强撑着困意和母亲聊天：“妈妈，明天我们是去看沈太爷爷吗？”
出发之前她答应过父亲，要好好陪母亲，所以不能就这么睡了。
“是啊。”
唐明丽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看着她明明很困，却又想战胜困意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低声哄道：“快睡吧，妈妈也要睡了。”
听到妈妈也要睡，付妤道了声晚安后，安心睡去。
唐明丽却是盯着女儿的睡颜许久。
自从女儿自己睡后，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女儿沉沉睡着的样子。
记忆中，那张漂亮又带着稚气的脸，现在已经有一点小大人的模样了。
她的宝贝啊，怎么长大得那么快呢。
她也终于知道，原来看着孩子长大，除了高兴，真的也会心疼-
第二天，唐明丽母女俩在酒店附近的麦当劳简单吃了个早餐后，打车前往沈老爷子所在的安老院。
本以为会是阔别一年后的愉快再见，谁知道来到安老院后，却被她告知沈老爷子不在这里。
因为生病比较严重，住院了。
于是唐明丽又带着女儿急忙赶到沈老爷子住院的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才终于看到人。
看到唐明丽，沈老爷子是非常惊讶，也非常欣喜。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唐明丽解释：“我先去了安老院，那边的姑娘说你生病住院了。”
“原来这样。”沈老爷子强撑起精神笑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有点小感冒。”
如果只是小感冒，又怎么需要住院。
两个大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谁戳破。
沈老爷子看向唐明里旁边的付妤，笑得格外慈和。
“这个是小妤吧？几年没见，长高了好多。”
被点名的付妤礼貌喊人。
沈老爷子看着如此乖巧的付妤，欢喜不已，一个劲夸她乖。
唐明丽在医院待了两个小时，陪着沈老爷东拉西扯，聊了很多。
聊天中知道，原来在另一个地方的谢爷爷年初已经走了。
他最终还是没能在离开之前回自己的家乡看一看。
想到这，唐明丽鼻子泛酸。
而沈老爷子，恐怕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小感冒，但是在唐明丽等人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开口叮嘱：“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你奶奶。”
虽然他们偶尔也会联系，但并不频密。
到了这个年纪，对某一件事都心照不宣。
慢慢不联系，无声无息消失，或许是最好的。
唐明丽也明白，只是还是忍不住难受。
坐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沈老爷子的亲人过来，她猜测可能没有回来，忍不住问：“爷爷，你是不是没有告诉家人，你生病了？”
怕万一病情加重，没有亲人在身边太凄凉了。
沈老爷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不是还没到那个时候。”
真到了要他们回来，也是时候了。
这是一个伤感的事实，无可回避。
正是因为有如此清楚认识，直到唐明丽离开，他也没有问付老夫人的身体好不好。
在没有联系的日子里，没消息就当是好消息吧-
从医院出来，无论是唐明丽还是付妤都有些哀伤，一时间都没有了玩的心情。
为了尽快平复心情，唐明丽带着女儿去了太平山。
开阔的视野，壮阔的风景，是疗伤的最佳良药。
当置身于天地之间，会更加清楚意识到，人类不过是天地间渺小的存在。
任何喜怒哀乐，都不过是时间洪流的沧海一粟。
当然了，这是唐明丽的感受。
她希望女儿的伤感，仅仅是被太平山壮阔的美治愈。
小孩子总是拥有超强的治愈能力，这一点大人得承认不如。
在香港待了五天，临走前唐明丽又去看了沈老爷子。
好在他已经出院回到养老院，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回到深圳得家中，唐明丽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买回来的驴包拿给婆婆和奶奶。
两位老人并没有奢侈品的概念，只因为是唐明丽送，当然喜欢。
在付老夫看来，就觉得孙媳妇送的包包挺结实的，但就是有点太重了。所以多数时间是摆在房间里看，很少背出门。
付母责不一样，明丽送她任何东西，她都喜欢拿出去用。别人问到，就笑得格外招摇，忙不迭告诉别人这是儿媳妇送自己的。
这次送的驴包也不例外，因容量不小，付母用它来装水果。
水果店的老板娘恰好认得这是什么牌子，看到付母毫不犹豫把一袋水果塞进包里，心咯噔了一下，替付母心疼了。
不过很快又想，能毫不犹豫拿来装水果，应该是假货吧。
现在的假货做得也太逼真了吧，逼真到让人忍不住心动。
见老板娘一直盯着自己的包包看，付母的骄傲感又出来了。
儿媳妇送自己的包果然是好看，自从背上它去菜市场后，经常惹来别人注目。
她一脸得意对老板娘说：“这个包，我儿媳妇送的。”
老板娘不知所以，脱口而出：“你儿媳妇送你这个假包和真的真像，在哪里买的？”
听到老板娘说儿媳妇送自己假包，付母顿时不高兴了。
“我儿媳妇才不会送我假包，这是真的，如假包换。”
老板娘才不信，“真包你会拿它来装水果？”
“怎么不能？我还拿它来装菜。我儿媳妇送我的包，特别结实。”
听到还用来装菜，老板娘更认定是假的。
见自己越解释对方越不信，付母急得直跺脚。
“这个包是真的，我儿媳妇去香港买回来的。”
说着，还把包怼到老板娘跟前。
近距离看，加上上手摸，老板娘发现这个包还真的是真的，心顿时入刀割。
“这么贵的包，你拿来装菜装水果，你不心疼，你儿媳妇也不说什么吗？”
“说什么？我儿媳妇说，包就是买来用的。”
有人背着走红毯，有人背着逛菜市场。
自己买的包，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不过刚才老板娘说，这个包很贵？
到底多贵，才让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么心疼？
回到家，付母忍不住问唐明丽。
唐明丽也不记得每个包具体多少钱，只知道三个包一个花了多少钱。
听到拿金额，付母呆愣了几秒。
还真是不便宜。
她绝对没有觉得儿媳妇买太贵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一个包也能这么贵。
付母把水果从包里拿出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端详儿媳妇送自己这个包。
什么材质，能这么贵？
她越开越百思不得其解。
唐明丽见状，有些担心。
婆婆和奶奶这代人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买这么贵的包，可能在她们看来却是太奢侈了。
其实她本人对名牌也没什么情怀，当时之所以买，一来是刚好碰上打折，二来是想让奶奶和婆婆人生中也拥有一个名牌包。
仅此而已。
对她来说，背驴牌和背帆布袋，全看心情。
正当她思考着要怎么开解婆婆时，付母开口了。
“贵就贵吧，难道就因为它贵，我还不敢用了不成。”
这话出来，唐明丽知道自己不用开解了，忍住笑道：“妈这么说就没错了，价格是生产它的品牌方决定的，怎么用它，是买它的我们决定的。总不能因为它贵，用起来就畏手畏脚。包是为人服务的，不该反过来人被一个包束缚。”
“就是。”付母道：“但有一说一，是真解释。”
不然她也不会拿来拎水果。
想到水果，她就忍不住扬起嘴角。
今天买的这些水果都是孙女爱吃的，奖励她小升初开始考了第一名，数学竞赛也获得了第一名。
付母越想越骄傲。
宝贝孙女怎么这么优秀，读书比她爸爸还厉害。
不过，水果买回来了，孙女人呢？
付母这才反应过来，回来那么久都还没看到孙女。
唐明丽告诉婆婆；“她跟着爸还有奶奶出门散步了。”
今天奶奶精神好了许多，想出门散步了。
谈到奶奶这几天的精神状态，无论是唐明丽还是付母都心一沉。
付母甚至担心问：“你奶奶身体这样，还真能去澳门吗？”
这个唐明里也说不准，但她还是告诉婆婆：“凡事都要朝乐观的方向想，是不是？”
付母点头。
没错，凡事都要朝乐观的方向想。
婆婆只是精神不那么好，今年的健康体检，指标还是很不错的。
平心而论，有个人到了婆婆这个岁数能有这么健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