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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二十七章 三合一

准确说来, 这回锦欢出事之前,事情已经初初现了端倪,只是锦欢甚少将人把恶毒方向想, 这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说起这事,还得先说说之前想推锦欢掉河、结果自食恶果的荷花。

因着这件事, 荷花在村里的名声就算是臭了,孩子都不跟她玩, 她自己也知道, 如今都很少在外头露面。

按说, 荷花跟婷婷是一般大的, 两人都比锦欢大一岁,婷婷对象都找好了, 只等做好家长的工作了,没道理荷花不急啊?

姑娘家也就十四五岁时候相看对象比较吃香,荷花自然也没少相看。

她人除了因为经常出去干活晒得黑点, 五官看着还不错, 她又刻意在家里捂白一阵, 所以, 叫人相看也不怵, 能拿的出手。

中间有遇到几个男方条件都还不错的人家, 荷花听媒人介绍时候她就看中了,男方那边的长辈过来相看的时候, 她还特意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刻意打扮了一下。

她想着,这么多家,总有一家能成的。

她满心欢喜地在家里头等着媒人报喜信。

结果,回回等来的都是媒人一脸的丧气。

有那么几户人家,过来相看荷花的时候都觉得还成, 跟媒人说得也比较痛快,知道俩家在相看的人谁都觉得这桩婚事能成,可总到最后一步、男方来人打听,听说荷花半大孩子的时候推人入水,品行不堪。就生了退意。

于是,亲事自然就告了吹。

但是荷花起初不知道原因,她在家里又哭又闹,说亲事不成肯定是当娘的是个泼妇、叫人不敢娶她;又说是家庭太穷,拖累了她……

反正,都是别人的错,她没错。

她整天在家吵吵,饭也不做了,猪草也不割了,衣裳就洗她一个人的,成天挂着脸色。

偶尔,趁着家里大人不在、打亲弟弟出气。

总之,浑身上下就写满了一个情绪,全家对不起我系列。

*

荷花娘就是个泼妇,又重男轻女,原本看在荷花亲事告吹、难得稍微体谅些她心情,这段时间骂她都少了。

这一体谅,结果得来的只是荷花一肚子的怨怼之心,可把她给气得哦,指着荷花骂了大半夜,又将媒婆的话跟她闺女好好唠了唠,怎么扎心怎么来的那种。

荷花这才知道真相,全是因着自己曾经推人进河的黑历史叫人翻了出来,才失了亲事。

她再不能怪爹娘、怨家庭、又被亲娘奚落。

晴天霹雳!

*

自己把自己关屋里,颓了好几日。

不知怎么又想通了,她又开始恢复成了之前的荷花,家里家外活计一把抓。

要说有啥不同,就是大约她良心发现,开始频频上门找锦欢道歉。

事情都过去几年了,锦欢也没过去那么生气了。

因此,在荷花上门两回,看着挺有诚心的份上,锦欢揪着手指头还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荷花显得很惊喜,又问:“那咱们还是好朋友吗,还能继续一块儿玩嘛?”

“不是,不能,距离产生美。”

荷花:……

叫锦欢这么干脆直接地堵了回去,荷花居然也没恼,她还是满脸笑意:“欢欢你原谅我就好,我会努力再跟你做回好朋友的。”

“不是,真不用,本来也不是多好的朋友,以后我也不想和你做好朋友的。”

锦欢瞧着面软,实际上也是真软,但是那仅限于对亲人、对她喜欢的人。

对待外人、尤其是她不甚喜欢的外人,很多时候,她能直白地叫人尴尬、下不来台、恨得牙痒痒。

荷花被顶了回去也不恼,仍旧还是很有涵养地笑,只当做没听见锦欢的话,我行我素。

*

事实证明,荷花她不只是说说而已,人家还付诸实际。

锦欢和弟弟魏旭在河滩到处疯玩,就发现好些次荷花都不远不近地跟着。

锦欢说了她一回,荷花就认真听着、不说话,等下次了她还是一样跟着。

锦欢后来就不管她了,再缠磨也没用。

好朋友是不可能好朋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她没跟人说过,她这人很有些记仇,心里头藏着好多的小本本,谁对她做不好的事,说不好听的话,她可都记着呢!

荷花跟着锦欢跟了好些日子,一直都是隔着段距离,锦欢虽然不乐意,但是村里的道、也不能不让别人走,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只专注自己的事情。

荷花也一直都保持距离地跟着,直到魏旭因为长期跟锦欢在外头跑,被晒得多了黑成了炭球,又被爹娘嘲笑,魏旭闹了小脾气,说要在家捂着,不出门了。

魏旭不出来,锦欢也不介意,她就自己一个人背着个小篮子出来。

篮子里放着小水壶、还有一封蜜饯。

家里头条件好了,魏三和米氏都不是啥抠搜的人,总在家里备着好多零食。回回锦欢出来玩,魏三或是米氏总会给她带点儿吃的、喝的。

今儿,锦欢的任务就是摘一篮子槐花,回去叫爹爹给烙香喷喷的槐花饼吃。

这会儿,她正在一棵野生的槐树下,槐树有些高,锦欢踮起脚尖,使劲儿伸手往上够,鼻尖都出了汗,也不过就摘了几捧。

远远不够。

锦欢打量四周,眼尖地发现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还算平整,只要小心些还是能站人的。

她将石头往槐树下推了推,安置好了,她站上那石头,保持好平衡,鼻尖都是满满的槐花清香。

抬抬手就是一把槐花。

这可真是好极了,果然站得高就是好,锦欢一把接着一把地摘,玩得开心极了。

忽而,一个人影从她背后窜出,“啊”的一声惊呼,脚也碰到了锦欢踩着的那块石头,石头就晃动了起来。

锦欢原就听声受了惊,身子正有些不平衡。脚下的石头还在滚动,她更是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

她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四处摆动,寻求平衡,这时,脚下的石头到底是晃动着往前翻了一圈,锦欢直直地往下栽,却见石头这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大片的碎瓷片。

阳光下,明晃晃的几块,瞧着就利。

这要是摔上去,想不毁容都难。

关键时候,锦欢反应忒快,身子往旁边腾地一使劲儿,往碎瓷片的另一边跌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篮子里的槐花全都纷纷扬扬地洒了出来,铺了一地。

锦欢一手揉着承担了全部伤害的身体部位,一边找罪魁祸首,那个突然出现、突然惊叫、还踢到了自己脚下踩着的石头,害得自己跌倒的罪魁祸首。

这一看,锦欢就瞧见了抱膝缩着一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荷花。

冤家路窄?

八字不合?

天生犯冲?

锦欢这会儿在心里拼命地搜罗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叫人万分不悦的会面。

荷花却是反应了过来,赶紧跑到锦欢身边,拉着锦欢的胳膊晃动着,一个劲儿地道歉:

“欢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撞到的,没想到会害得你摔倒,你别生气好不好?”

锦欢被她晃着身子,感觉受到冲击的部位又隐隐发痛。

她一把抽出手臂,往后退了退,离着荷花的距离又远了些。

荷花眼神一暗,噤了声,一语不发,只默默地捡起锦欢的小篮子,然后又把摔出来的蜜饯和小水壶放回篮子。

她身子是背对着锦欢的,捡起水壶放进篮子后,锦欢就见她又手臂还在动,看着好似在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锦欢一时就有些迷惑。

这个害自己摔下来的始作俑者、瞧着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委屈,真的合适?

人干事?

锦欢跌的肉疼,瞧着荷花好似还在哭,心里头烦,语气也有些凶巴巴的:

“你这是做什么?”

荷花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锦欢的小水壶,“我—我——没—”

结巴了半天,看着水里的小水壶,她忽然就不结巴了,说:

“我想喝水——对,我想喝水来着,我是渴了才来找你,想找你借点儿水喝,谁成想滑了脚,这才尖叫出声,不小心撞了你的。”

锦欢一听荷花是来借水的,此时,自己的小水壶还在她手里晃悠着,直觉要遭,她可忍受不了自己的水壶叫别人喝水。

她忍着疼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荷花手里把水壶给抢了回来。

拧开盖子,仰头,“咕噜噜”一口气把壶里的水喝完了。

喝完了之后,她还把瓶子倒着放,又甩了甩,示意给荷花看:“你看,我也渴了,水还不够我喝的,已经没了。”

说完,她还吧唧了下嘴,总感觉今天的水味道有些不一样,有股子草的味道。

荷花眼睛都看直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荷花整个人笑得放肆,哪里有刚刚的委屈、柔弱、歉意。

锦欢直觉不好,慢慢地感觉头越来越昏沉,她心里不安更甚,忽而想到刚刚那杯水—

荷花得意极了,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

可不就是那杯水,那杯她借着背过身子时候加了一尾蓝茵草草汁的水。

这草倒是没有毒,就是误服容易使人神经麻痹,有一回她打猪草的时候不小心混了这个草进去,猪昏睡了一天,她可是遭了她娘好一顿揍。

这边锦欢感觉脑袋昏沉沉的,硬扛着没睡过去,神志却不甚清楚。

她听着脚步声靠近,费力睁开眼,就看着荷花满是愤恨的眼神看着自己:“魏锦欢,你可真是好命。家里有钱、爹娘疼宠、就连我推你下河,结果也是我自己掉河、你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说、还害得我名声臭了。你可真是命好啊!真是好的叫人嫉妒呢!”

锦欢看着荷花眼珠子都红了,心里有些慌,就见荷花又开口了:“你不是命好嘛,怎么这次就栽了呢?!我倒是要看看你都这个地步了,还能不能好命地脱身?”

说着话,荷花又朝着锦欢靠近了两步,锦欢无力地坐在地上,荷花居高临下地看着锦欢,就看见了锦欢脖子里一根纤细的红绳。

荷花的视线锦欢自然也发觉了,直觉不好,费力地拖着身子往后挪了挪,荷花却是轻轻一拽,就把锦欢怀里的流光珠扯了出来。

晶莹剔透、小小的一颗珠子。和锦欢的脖子相互映衬,倒是也蛮好看的。

锦欢心里这下是真慌了,可她还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荷花对流光珠更上心,拼命忍着,手攥的死紧。

可惜,荷花还是对珠子上了心。

她曾经多次看过锦欢很宝贝脖子里挂着的东西,经常用手抚摸,却不舍得摘出来让别人看到,能叫锦欢这么宝贝的定然很贵重。

再一个,凭她爹娘这么疼她,给她戴的东西肯定便宜不到哪里去。

她可是觊觎已久了。

她铆足了劲儿把绳子扯断了,锦欢的脖子也被嘞地留下了一条红横。

拿到了珠子,荷花小心翼翼地把珠子用布包好,放进怀里。然后打开自己拎来的竹篮子,放了一个包子,还有几块骨头,就走了,只留给锦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锦欢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因而,平时能叫人陷入昏睡的蓝茵草对于锦欢来说,也只是头脑有些昏沉。

甚至,刚刚荷花在的时候,她其实放大了自己的症状,她也还能起得来身,不过是为了放低荷花的警惕心罢了。

锦欢手扶着老槐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点点地往家里挪,抬头望见不远处往这边来的一只大狼狗,身子猛的一僵。

再想到荷花走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地上的肉包子和肉骨头,锦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呜呜呜,她错了,平时不该欺负狗的,求放过啊。

可是,野狗并不能听到锦欢的心声,它瘸着一条腿一点点地朝着锦欢靠近,一双绿幽幽的狗眼紧紧地盯着锦欢。

锦欢原本就因身体特性不招动物喜欢,现在又丢了珠子,她又喝了蓝茵草草汁的水,浑身力竭,手上的控电能力也使不出来。

随着野狗的靠近,锦欢都要哭了。

野狗离着锦欢还有七八米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锦欢眼睛一亮,就见到不远处走来一人,他步子有些慢,不疾不徐地朝前走来。

他步子有些沉,行走间微微喘息,也没看见前方有一姑娘倚靠着树旁,更没看见一条大野狗正虎视眈眈瞪着他,充分表现了对他的突然闯入自己狩猎范围的极度不欢迎。

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人一狗、三个方向、八足鼎立。

锦欢原本因激动而粉红的脸,早在认出.来人的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

不是时迁又是谁呢?

跟前年遇见时候相比,这人除了个子又拔高了些,气质更清冷了些,脸色更苍白了些、脚步声、喘息声更重了些,旁的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翩翩如玉的少年郎一个!

然而,此时此刻,锦欢一点儿欣赏美人的心情也没有。

她只想嚎啕大哭!

夭寿哦,自己一个浑身没力的,碰上一个病弱的,在这条体型庞大的野狗面前,简直不要太弱,完了完了……

讲真,时迁此时还有点儿懵,他就是出来散散心,找同窗说说话,怎么就碰上这么个两人一狗对峙的局面?

这画面还是该死的眼熟!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但此时此刻,时迁来不及思考,因为这条野狗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正对着自己和旁边的姑娘狂吠。

可怜的姑娘仿佛被吓得软了腿脚,人倚靠在老槐树上,一动不敢动。

野狗已经露出了长而锋利的獠牙,它凶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这野狗还挺人性化,也有着欺软怕硬的潜质,率先朝锦欢处靠近。

耸着鼻子,长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眼神也是恶狠狠的。仿佛是在对锦欢进行气势上的镇压。

锦欢手里握着几枚尖利的石子,严阵以待。

说时迟那是快,时迁飞快地跑到他和锦欢中间的地儿,从地上捡起肉包子和肉骨头,一窝蜂地冲着野狗的脑袋砸过去。

野狗闻着味儿,前进的步伐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时迁一把拉住锦欢的胳膊,带着人就跑。

病弱的身体仿佛潜藏着大大的能量,这一刻,他迸发出的力量连他自己仿佛都吃了一惊。

然而,他带着锦欢跑了没多久,野狗就追了上来,哪怕瘸着一条腿,它的速度也远比人来得要快。

而此时,时迁的身体却撑不住了。

他满身疲倦,全凭着一股子惯性往前冲,额角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地滑落,落入脖子,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

他发丝被风吹得也有些凌乱,有几缕打在了锦欢的脸上,两人之间亲密地有些过了,然而,谁也没工夫顾忌这些。

锦欢身子软得没力,时迁也已经精疲力竭。后面是紧紧咬着不放,马上就要追上来好似要将人扑到、撕咬的野狗。

这场景简直令人绝望。

不知两人是谁泄了力气,或是一起,一下子瘫了下来。

野狗向前纵身一跃,马上就要扑上来,锦欢带着时迁往旁边一倒,“扑通”一声、两人齐齐入了水。

锦欢打小就比较疯,村里各处环境她都熟悉,她带时迁滚入水里的地方并不深,哪怕不会水,站直了身子水面也就到脖子上。

锦欢是确保不会危险才跳下来的。

野狗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见两人始终没有上来的迹象,它气狠狠地看了眼自己瘸着的一条腿,不甘心地走了。

锦欢这才放开贴在时迁嘴上的手,拉着他上了岸。

到了岸上,两人相互打量了片刻,这才又尴尬起来。

尤其是锦欢,她今年已经十四了,她娘私下已经在为她相看了,姑娘家该发育的都有了。

她衣服沾了水,于是,布料全都紧紧贴在身上,整个人曲线毕露。

时迁不小心看了一眼,刷的一下子脸颊爆红,一直蔓延到脖子上露出的部分,都红得像充血了一样。

耳朵尖儿红得好似冒血珠子。

只这么一眼,他不敢再看,立马背过身去。

锦欢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着时迁这样,反倒是觉得他特别可爱,自己在那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田间寂静,她的笑声穿透了紧张尴尬的氛围,响彻在乡间。

听在时迁耳中,脸色红得愈加厉害,心里的尴尬却微微去了几分。

忽而脑海中一个同样畅快清灵的笑声的佛寺场景映入脑海,一人一狗,又想起了河间初遇那一刹那的心悸。

时迁心猛地震了下,是她?

不同于时迁,女大十八变,锦欢的变化就大了,之前还是娇憨女儿的锦欢,如今已然有了纤细婉转的身段,女儿家的姿态。

时迁脑子里闪过一首诗“人约黄昏后”,此情此景,倒是有些像,就是人狼狈了些。

他又赶紧收了心思,目不斜视,在心里念起了君子九思来。

忽而,时迁咳嗽了起来,锦欢这才想起他身子向来弱,现在浑身上下还是湿漉漉的,想了片刻,问说:

“你要不去我家,我找我爹的衣裳给你换一下。”

时迁想了一下,自己这模样确实不成,再看锦欢穿着这衣服走,若是叫人瞧见了怕是也不妥。

他脱下自己身上最外层的月白的披风,拧干了水,这才将披风给了锦欢。让她披着。

锦欢心里一热,对着时迁的好感又多了两分。

她在前头走,时迁跟在后头,歪头眼角余光瞅他一眼,就见时迁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真是一个贴心的人。

锦欢心里想着,她又把披风往一起拢了拢,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笑意。

回了家,米氏见着了干干净净出门去的女儿,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头发上还有水滴在往下落,身上还披着一件没见过的披风。

她差点儿没疯了。

“哎呦,我亲姑娘哦,你这是怎么搞的?赶紧把湿衣裳换下来,娘去给你烧点儿热水洗洗去,别着凉了。”

锦欢一路上都是笑盈盈的,这会儿见着她娘又是担心又是给她擦头发的,秀气的小嘴巴一撇,突然就鼻子一酸,满心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哭了出来。

委屈地直抽噎,话都说不出来。

快把屋子哭塌了的架势。

魏三原本正午睡呢,突然听到了闺女的哭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了来。

循着哽咽不止的哭声出来,魏三就看见自家闺女在她娘怀里哭惨了,廊下一个少年正站在旁边、整个人手足无措的。

这一瞬间,魏三脑补了很多很多场景,但无一例外,都是自家闺女叫这小子给各种欺负了。

魏三眼珠子红了,抄起门旁的铁锹就朝时迁而来,嘴里还在喊着:“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小王八蛋、人面兽心的混蛋——”

时迁眼睛直愣愣地,都不知道一切怎么发生的,就见头发擦到一半的小姑娘用她瘦小的身子嗖地一下挡在了自己身前,张大双臂,老鹰护小鸡崽子似的将他护在了身后。

见闺女还护着这人,魏三心里的怒火简直要蓬勃而出。又怕伤着自家闺女,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铁锹,直接改蹦跳起来突破锦欢的防线,挑着空隙对时迁用手抓、用拳头锤。

“爹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我不听,闺女你闪一边去,老爹我今天要揍死这小王八蛋。”

“不是,爹,你先——”

说话间魏三又是一记重拳。

时迁:……瑟瑟发抖

一场闹剧如火如荼上演。

*

最后还是米氏拉开了父女两、和被锦欢护在身后的时迁。

锦欢委屈得一说话就要抽噎,时迁只得帮着解释:“锦欢姑娘和我是被村里的一条野狗追,不小心慌不择路、落了河。”

锦欢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补充了一句,说是时迁带着她跑,她才没被狗咬到。

至于其它的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得知前后因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锦欢也没被欺负,魏三深深地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米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热情招待时迁:“我家姑娘今儿可多亏时迁你了。我瞧你这身上也是一身的水,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洗个热水澡,换件干爽的衣裳?我这就去烧水。”

又交代魏三:“三哥,好好招待咱闺女的恩人。”

“嗯。”魏三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等米氏烧开水后,时迁也去了魏旭房里洗了洗,又换上了魏三的一件衣裳。

留下魏三一脸悻悻然,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时迁换了衣裳出来,就要告辞。

天色已经黄昏,家里发生了事儿,他心里不平,一时冲动跑了出来,只怕这会儿娘急疯了。

他心里隐约有点儿后悔,急着要回家。

锦欢急匆匆地冲了澡出来送他,见他连一眼都没看她,只顾着跟爹娘说话,说完就走,锦欢心里有些闷闷的。

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一扭头索性就进了门。

哼,我也不想看见你。

却不知道她撒娇不爽等等的表情都从一人从眼角的余光里瞥及。

他转过头出门,心里却在想着余光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心头涌起一点奇异感。

*

时迁走后,米氏指着锦欢脖子里明显的红痕盘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锦欢洗完澡脱下了披风,痕迹自然遮不住了。

锦欢也没想瞒着爹娘,她把荷花故意害自己从树上摔下来,又给自己壶里的水加了蓝茵草草汁害自己头脑昏沉、浑身无力,之后又引得野狗来咬她等等全都说了个干净。

魏三气得跳了起来,拿着把刀就冲去荷花家里。

米氏叫锦欢和魏旭在家里头好好待着,她也跟了魏三一道去。

锦欢知道她爹娘都不是啥会吃亏的人,由着两人给自己讨公道去,她却是折腾了一天,再加上蓝茵草的药性,到头就睡了过去。

*

魏三和米氏冲进荷花家里,就见荷花爹娘还有儿子一家三口正在吃饭,并没见荷花。

魏三啥都没说,直接上前把桌子给掀了,桌子上的碗筷碟子啥的“哗哗哗”地往下砸了一地。

这操作把那三口人给惊住了,还是荷花娘率先反应过来,指着魏三就要骂,米氏随手从他家架子上挂着的黑乎乎的抹布往她最后一塞。

荷花娘哪里能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手来就要往米氏脸上抓,米氏脚上使了个巧劲儿往她腿边一拌,荷花娘就摔了个狗吃屎。

脸刚好全盖在了洒在地上的苞米粥上面,依稀还冒着热气。

荷花爹见媳妇受了欺负,就要动手,魏三把刀往他跟前一伸,他就怂了,连忙摆手往后退,脸上囊起笑脸:“三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拿刀作甚,伤感情。”

“我呸,谁跟你有感情?快把你家荷花交出来。敢害我闺女,还抢她东西,你最好赶紧叫她出来。否则——”

说话间,魏三又把刀往前送了送。

荷花爹娘这才知道是荷花闯的祸。

荷花娘从地上爬起来,骂了句死丫头,说是人从今儿下午起就没在家里,不知道上哪去疯去了。

怕魏三、米氏不信,荷花娘领着两人去家里几间屋子去一间间地看。

这一看,才发现不得了,家里招贼了,荷花娘放银子的柜子居然被开开了,攒了好几年得有四五两的银子全没了。

荷花娘“嗷呜”一嗓子嚎开了,哭爹喊娘的,那叫一个凄厉。

米氏觉得不对,那锁不是撬开的,是钥匙开开的。

不像是外贼,倒像是内贼。

米氏想到锦欢说的荷花今儿的肆无忌惮的那些动作,明显是压根就不怕锦欢知道是她下的手,米氏心里就有了猜想。

她又叫荷花娘带他们去荷花的屋子。到屋里一看,果然发现荷花房里的衣裳啥的都被带走了。

她这是卷了全家的钱跑了,连一分都没留。可见,这孩子对她家里人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要有,只怕也全是恨意。

可是,她为什么要卷钱跑路?

就为了欺负锦欢一顿?

不可能。没有这个道理,离家在外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离家出走。

米氏逮着荷花娘要实情。

荷花娘眼神闪烁,支吾着不愿意说,魏三也不说话,他拿着刀从荷花娘那边好似随意一砍,荷花娘吓得立马抬手去档,当即手上就是一条大口子,血哗哗地直往外冒。

荷花娘没成想他真的敢划,心里真的怕了,生怕魏三下一刀就往自己脖子上偏,啥都交代了。

“那死丫头看了几回亲事,回回都被男方嫌弃,哪怕当时成了,过后总也会被退回来。我们家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我不是没给过她几回,既然她自己嫁不出去,我也不能一直养着她白费粮食,所以,我跟媒婆说了让她嫁到镇子上做一个有钱老爷的妾侍。好吃好喝的,不是也挺好的?那丫头大概是听到了我跟媒婆的谈话,这才跑了。”

说着说着,荷花娘又拍着大腿哭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一口一个“死丫头”、“丧了良心的”……

魏三和米氏没成想是这样,一时也有些头疼。

荷花人不在,你就是想找她算账也没办法。

最重要的还是荷花手里可是还拿着锦欢自娘胎就带出来的那颗珠子呢!这珠子要是找不回来,只怕对锦欢有影响。

两人还记得锦欢小时候珠子被魏三收起来后,锦欢可是哭了几天几夜,嗓子哭哑了出不来声了,她还在哼唧哼唧。

直到把珠子给她挂起来才好,可见这珠子对她确实重要。

如今,珠子没了,这可怎么办呢?

魏三和米氏愁得不行,暂时找不到荷花也没办法,只是警告了荷花家人,说若是荷花回来了,必须通知他们之后,两人才回了家。

回到家里,锦欢还在睡觉,仿佛睡得很熟,魏三和米氏过来看了看她,又试了试她额头温度,见没起烧热,这才放心去睡下了。

可是,等第二天中午锦欢还没起床时候,两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

*

时家这边,上回说到时家两儿媳前后脚怀孕,之后开始作了起来。

叫时母按住了一回,两人也只是暂时妥协了罢了。

今年夏天,两媳妇都生了,大儿媳生了个小子,小儿媳生了个丫头。

男人抱着儿子整天乐呵呵的,对媳妇也体贴。

媳妇有点儿不痛快,时家老大时宗都尽量都让着,毕竟给他生了大胖小子,为他承继了香火嘛。

好家伙,这下子大儿媳更是了不得了。

生了儿子,男人也站在她这头,大儿媳赵氏许是觉得腰杆子硬了,从前叫时母按下去的心思又起了来。

她只要看到时迁出来,动辄就摔摔打打的,嘴里也刻薄,“病秧子”、“药罐子”这样的词总要趁时母不在的时候说他。

时迁固然讲孝道、知礼节,知道该敬重长嫂,可是,若是这嫂子不值得尊敬,他也不会为难自己。

他学君子之道,却不是酸儒、老古板、不知变通。

他这回冲动跑出去就是因着大嫂子话说得太过难听,他不想搅合了家里的气氛,这才跑了出去。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求娘将他分出来,由着他自身自灭才好。

那样,两个嫂子不用再担心他是个拖累,他也不用为了安慰他娘,每回在生命边缘徘徊,却要装作没事人一般,免得叫他娘担心……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娘,从不放弃他,一直坚信他能好起来,时迁就忍不下心跟他娘说。

时迁心里不知压了多少心思,这回落了水,本就有些着凉,心思积郁,刚回到家里就晕厥了过去。

时母吓得赶紧叫人去请大夫,他大嫂赵氏却气得不行。

他这一生病,又请大夫又要吃药的,不知又要花出去多少钱。

赵氏心疼银子心疼地要命,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她这回都一定要把这个拖累甩开才成……

28. 第二十八章 二合一

时迁这一趟生病, 极为凶险。白天夜里好几次都险些没挺过去。

是时母守着他床边、不眠不休地照看他。

好几次,眼看着时迁呼吸要弱,时母就在边上哭, 大声地哭,大声地喊, 时迁的气息这才又回缓过来。

一次、二次、三次……

整整熬了三天三夜,大夫和时母才算是把时迁这条命从死亡的边缘给救回来。

时迁暂时没了大碍, 就不用再留大夫在家, 时母正要去房间拿银子给了大夫送他走, 大儿媳赵氏说话了。

“娘, 三弟这回又得花不少钱吧?”

“废话,请医问药有不要钱的?咋的, 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这钱可是也有我们和二房一份子呢!弟妹你说,娘要拿我们所有人的钱去管老三,你没意见?”

一个人闹不容易成事不说, 明显孙氏也不乐意, 凭啥自己一个人做坏人呢?

赵氏可不乐意为坏人自己当, 最后反倒叫二房落了实惠。她可没这么傻。

孙氏生了闺女, 不比赵氏生了儿子这么有底气, 诺诺不做声。

但是, 就是这种不做声,也能充分反映她的想法, 肯定也是不乐意的。

“有意见也憋着。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我就是把钱扔水里了也没你说话的份。”

时母白了大儿媳一眼,不想跟她说话,就要绕过她进屋。

赵氏掐了一把时宗的腰,然后屁股往地上一蹲, 双手拍着大腿,口里高声喊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有这么个病秧子拖累,累死累活都攒不下了俩钱,一辈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命苦呦!”

时母都懒得看她,她只盯着时宗问:“老大,你也觉得你兄弟拖累了你,想甩开他?”

时宗张了张嘴,想说他没有,可是,婆娘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就说不出来了。

成了亲,儿子都生了,他也得多为自己的小家考虑。

时母见着大儿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颗心仿佛掉进了冰窖,从头凉到了脚底。

“老大,做人不能光看钱,还得有责任,讲良心。老三是你亲弟弟啊!你媳妇就算了,她嫌弃老三,我生气归生气,但我心里没那么难过,因为老三跟她也没啥直接的血缘关系,也没处多久。可是你呢,你跟老三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时母拍着心口,难受得不行,她嘴巴也还是没停:

“再说,你嫌弃老三,可你有资格嫌弃老三吗?老三用得上你们的钱吗?你们现在一家吃的还是我跟你爹攒下来的老本,你有什么资格嫌弃老三?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凭用得着你和你媳妇心疼?”

时宗叫老娘这一通骂,心里也难受。

他看了看地上的媳妇,又瞅了瞅边上冷眼看着他的老娘,双手抱着头,蹲在一边。

赵氏扬着眉眼就表示不服:“怎么就没资格了,谁家家业不是留给长子长孙的?你们两老以后不得跟咱们大房过?娘你不会想着把钱花光了之后,再叫我和铁牛他爹给你们养老吧?”

“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当初两家结亲之前,我可是遣媒人去你们家里问过的,你们家说了不介意老三的问题,我才叫你嫁进来的,现在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赵氏心说: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初,时家从镇子上搬来了村里,好多人家笑话,但也有一些人家觉得:破船还有三千钉,时家就算在镇子上待不下去,怎么也要比村里刨食的人家底要厚实。

赵氏和孙氏娘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生怕错过了这门亲事,所以就想着先叫自家闺女嫁进来。旁的等两人嫁进门之后慢慢摆弄。

所以,在道理上,赵氏和孙氏都不能再拿时迁的身体说事,赵氏闹腾的理由压根就站不住脚。

可是,过日子不是人人都讲道理的。讲不来道理,赵氏就胡搅蛮缠,拿孩子说事。

一会说家里头长期有病人在晦气,会影响孩子成长;又说等孩子六七岁也想送孩子去读书,有时迁在,攒不下来钱来,孩子的前程尽毁……

没影的事儿都能叫她说的煞有其事。

总之,就是闹得你不得安生。

逼着你分家。先把钱分出来再说,免得全填了时迁的大坑。

*

若是从前,时迁身子略微好些,那会儿他读书也灵性,许是这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兄弟家都各自有了小家,如今不说指望时迁能考上功名沾光,便是家里爹娘攒下的家底只怕都得叫他看病赔光了去。

两儿媳哪里能让?

顶着村里人的目光愣是足足闹了有一个多月。

时母拿着擀面杖追了一个月,揍也揍了,骂也骂了,人家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

说是净身出户也要分。

时母白天态度强硬,咬牙不松口,晚上却免不了偶尔叫儿子儿媳给气得流眼泪。

时父看得明白,私下劝她说:“他兄弟几个心已然散了,再勉强凑在一块儿过,也只能闹得越来越僵。不如就分了吧!”

不分又能怎么办?

时母只能咬着牙给分了。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成家了,也用不着担心,小儿子没成家不说,身体也不好,所以,她和老头子还是跟着小儿子过。

只是,时母脾气倔强,当真要叫这两家没人情味的净身出户。

两房人这才慌了。

两儿子当即就跪下给爹娘磕头赔礼,两媳妇却是哭闹不休。

尤其是赵氏,她仗着生了老时家头的长孙,当初说“净身出户也要分家”的人是她,如今,撒泼耍赖要东要西的人还是她。

直把时母当场气晕了一回。

*

时迁冷眼瞧着家里乱糟糟、闹哄哄的一片,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跪在他娘面前:求她娘平分。

他说兄长也不容易。从前兄长也对自己包容很多,打小自己身体弱,家里的活都是两个兄长分担的,没叫他动手。也从不嫌弃自己。还有爹娘因着自己身体原因,关心自己也比两个兄长多,他们也没有抱怨过。

如今,两人成了家、要顾小家也是常理,就跟爹娘要护着他一样,兄长也想为自己儿女撑起家来。这没什么可怨怪的。他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兄长了,求娘分家,公平分吧!

说这话时的时迁,哪怕身体羸弱,依旧背脊挺直。

时宗和时勇两人听着,眼眶都红了,想到这个弟弟,心里情绪也是纷繁复杂。

*

时迁一番话,听得时母眼泪簌簌往下落。

她到底是亲娘,先前说叫净身出户也有很大的赌气成分在里头,终究还是没舍得真叫儿子净身出户。

将家里在族亲的见证下,算是平分了家里的东西。

原本赵氏还不乐意,说时迁病了这么多年,花了很多钱,平分不公平。时迁该得的少些。

孙氏也觉得赵氏说的很有道理,但她底气没有赵氏足,就站一旁听赵氏跟婆婆掰扯,想着大嫂要是能从老太太手里多抠出来一点,她跟着也能沾光。

不过,显然两人是白打算了,本来族亲听说家里儿子儿媳逼着公婆分家就不高兴,还敢当着他们这些的面顶撞公婆、提些有的没的,本分大的几个叔公直接拿着拐杖就往时宗两兄弟身上揍。

指着鼻子骂他们,说是敢不孝父母,村里也容不下他们,把时家兄弟两骂得满脸通红、这才算是歇息了下来。

*

分了家,时母的全副心思都放到了照顾时迁身上。

可是,时迁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

时母心慌意乱之际,忽然想到之前在三昧寺替小儿子抽的那支签,签文说遇不上他命定的媳妇,小儿子恐怕寿数有限,若遇上了,寿数自好,名利富贵不可说。

所以,是不是他命里的媳妇出现了儿子就能好了?

如今,这支签的签文俨然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儿子命定的媳妇究竟在哪里呢?等着儿子自己遇上她,他的身体真的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时母不敢干等着,怕时迁等不到那时候,她要自家找。

怎么找呢?

时母又去了一趟三昧寺,求见智远师傅。

智远和尚告诉她一个字:等

若是她能等,她又何苦来求?

时母开始跪求智远师傅,从早到晚,跪了五个时辰,依然没有准确答案。

时母拍了拍膝盖,回去了。

智远听到小沙弥来回,说时母已经回去了,他长吁一口去。做人真的是太难了,他明天就要溜,免得再撞上这些麻烦事。

第二天,智远吃完早饭,打包好包裹,又看见了跪在寺前的时母。

整装待发,准备开溜的智远和尚:……

第三天,智远没再躲了,出来见了时母,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既然连着三天来跪求我,那为何从第一天开始晚上都会离开?一直跪着不走不是更容易打动别人?”

“我要是不回去,我儿子要担心我。若他知道了我来佛寺为他跪这么久,他会觉得自己是拖累,会不想再活下去。”

所以,她回去后都不会看他,直接躺床上,儿子心思细腻,她怕儿子发现她走路姿势不对,怕儿子发现膝盖上的淤青。

怕儿子不想活。

智远再没说话,将手里写好的东西交给她。

“这是?”

“生辰八字”

……

*

说回荷花这边,她卷了家里所有的钱出逃,还抢了锦欢的珠子,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没担心生活的问题,生活不易,那全是因为没钱,有钱到哪里都能过得好。

摸了摸包袱里面的钱袋子,荷花脸上全是喜意。她哼着歌,往最近镇子上去。

她很少出来,走了半个时辰就有些累,刚好后头有人架着一辆牛车经过。

驾车的车夫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长得很普通,不过自眼角至鼻梁处有一条疤痕。

牛车“哒哒哒”地往前,很快就到了荷花身边。

“姑娘,搭顺风车不?”

荷花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尽管她很累还是拒绝了。

她才刚算计了锦欢那个小傻子,对于别人也抱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中年男人也没放弃,对着她笑了笑:“姑娘,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隔壁李家庄的,经常赶车载人去镇上,收个两三文糊口。”

荷花这个时候已经很累了,又听说是李家庄的,她心里的戒备又去了两分。

她撩开车帘子,见里面也就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她就更安心了。

从包袱里拿出两文钱给了赶车的,就上了车。

坐车果然比走路舒服多了,从前她很少出村子,便是偶尔一次跟着爹娘出来也都是走路的,从没有坐过车,回回都累得要命,哪里有现在这么舒服?

有钱真好!

荷花心里高兴,她想着先到镇子上歇歇脚,然后再找辆车去县里。

县里人多,繁华,还有好多商铺,她去了县里找个地方住下,逛两天后再去些吃食铺子或者是秀坊、制衣坊等地方找个工作,或许还可以借此接触更好的男人,过好日子。

想着想着,荷花笑出了声来。

旁边跟她一起坐车的妇人妇人开口:“姑娘,能不能借个帕子,我家娃一直流口水,把衣裳都浸了。”

荷花没应,说她没带。

妇人怂着眉眼没做声。

过了一会儿,孩子忽然大声哭了起来。

妇人抱着孩子一直晃悠,口里还跟荷花道歉,但是孩子总哭,一点儿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