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听得心烦,旁边妇人就说:“姑娘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我坐外面,撩开帘子逗逗他许就好了。”
荷花不太高兴,为了安静,应了。
妇人感激地对着她笑了笑,抱着孩子拎着东西挪位置。
中间不小心撞了荷花一下,也很有诚意地给她道歉。
荷花心里想着今儿是好日子,不高兴也忍了。
等下了车,她就直奔老陈家的零食铺子。
这地方,她跟锦欢还没闹掰的时候常听她提起,听她说里面有各色口味不同的果脯蜜饯……
明明知道她吃不到,锦欢还描述地那么详细,她那会儿就觉得锦欢是故意炫耀,引她嘴馋的,她气得咬牙,又嫉妒的发疯。
嫉妒她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嫉妒她爹娘疼她,舍得给她花钱……
现在她不用嫉妒了,她有钱了,可以自己买了。
荷花咬牙挑选了好几封种类不同的蜜饯,财大气粗地叫人给她包起来,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时不时咬上一口。
原本店里的规矩是没付钱就不让客人吃的,可店里的活计看荷花买的东西不老少,不像没钱的样子,所以,荷花这才能在店里边吃边挑。
最后,荷花足足挑了五封蜜饯,三串糖葫芦以及两个糖画,让人打包好后她扬起头,很是自得自满的样子喊人:
“活计,付账。”
“好咧!一共一两零三十文。”
一听这数字,荷花就有些肉痛。
但是,她难得摆一会阔绰,可不能临了丢了面儿。
付就付。
她解下包裹,伸手往里面摸去。
嗯?
我再摸。
嗯嗯?
她心里有个不详的预感。
她打开包裹一看,傻眼了。果然,包裹里面的钱—没了,六两银子全没了。
荷花傻眼了。
她傻眼不要紧,人家铺子里的伙计也傻眼了。
啥意思?没钱?没钱你来吃什么零食?这是想仗着自己善良吃白食?
什么,钱丢了?被人偷了?
这来铺子里吃东西没钱付的有谁会说自己故意没带钱或者是确实没钱吃不起的?
*
荷花极力解释,奈何伙计不管。店里的钱跟东西对不上,是他要负责任的。
这会儿,他已经后悔先前不该为了讨好客人把店里的规矩给忽略了。
说起来那几封蜜饯还未动,还可以还回去,但是糖葫芦她已经吃了一根了,也万幸她只吃了一根。
一根的话,也就三文钱的事情,他现在尽量弥补,到时候跟老板好好解释,应该就好了。
伙计想清楚了,就打断了荷花的自说自话:
“姑娘,您看,您是能在附近能找到人借你银子呢,还是能留在店里干一天活抵债,又或者你是故意吃白食、想去衙门走一遭?”
当然,为个两文钱去衙门着实犯不上,他不过是吓唬荷花一下。
荷花不过一乡下姑娘,这些官家衙门的事情她也不懂,哪里禁得住吓?
她从家里偷来的钱又被偷了,她上哪里说理去?这钱肯定是没了。
没钱也没人能借钱给她,她又不想去衙门,所以她只能满含着滚烫的委屈的泪水、以工抵债了。
以功抵债好啊!伙计正愁没地儿出气,荷花选择抵债正好,有啥重活累活都交给她干。
铺子招待人员这种干净又体面的事情,荷花是甭想沾了,伙计专程带她去后院零食制作的地方,清洗油污、装卸搬运等等各种脏活累活,这些才是她的归属。
荷花是一边哭一边干活,手上忙的连擦眼泪的功夫都没有。等晚上一天结束后,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这还不算,铺子要关门了,她身上没了钱,租赁不到合适的地方住,苦苦哀求人家活计再收留她在屋里住一晚上。
回应她的是被扔出铺子的包裹,以及“砰”的一声关门声。
这会儿已是深秋,早晚的温度极低,荷花冷得直打哆嗦,双手不断摩擦着胳膊取暖。
天色太晚,荷花则在默默回顾白天一天的情况,发现只有在牛车上那对母子有机会下手。中间那个妇人也确实撞了她一下,该就是那会儿动手的。
说不得那个赶车的跟那母子两也是一伙的。
荷花心里这才后怕起来,庆幸人家只是对钱感兴趣,没对她下手。
这时候,她对外面的世界也没那么期待了,她已经生了怯意,不敢再四处乱跑,缩着身子蹲在零食铺子旁边的拐角处。
真是三面透风的好地方!
这一夜,荷花基本就没睡着过,每次刚有点儿睡意,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就啥睡意都没了。
第二天早上,她顶着一双熊猫眼,拖着被冻僵的身子,在周围人异样的指指点点的中捂着脸跑了……
29. 第二十九章 二合一
荷花拼命地往前跑, 带起了风来,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衣服上还带着昨天在陈记零食铺子后院打杂的脏污在,黑黑点点的斑驳四散, 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昨天以工抵债,在陈记大汗淋漓累了一天, 晚上又是蹲在三面露风的拐角处, 被冷风吹了一夜, 整个身子都被冻僵了。
哪怕是奔跑也没叫她身子暖和起来。?轻?吻?小?说?独?家?整?理?
很快, 她就生起了高热。
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地叫。
偏生,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荷花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她又累又饿, 又惶恐又无助,生病了还没钱,没钱看病抓药等于身体好不了, 身体好不了等于活不下去, 所以, 她是马上要死了?!
人一生病, 总会无限放大心中的恐惧, 把事情往最坏处想。
所以, 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泡在惶恐里。
她额头滚烫,身上却在一阵阵地发冷。
她双手交叉环住胳膊, 借此笼住一点点的热气。一双不甚清晰的眼珠子上下翻转,脚下也在踱来踱去。
要不先回家,以后再找机会溜出来?
荷花心里在迟疑,在犹豫。她知道若是真的回去了,凭她之前对爹娘、对锦欢做的事情, 做的那么绝,一点儿情面都没留。回去之后再想溜出来,谈何容易?
但是,若是命都没了,再说自由又有何意义呢?
荷花都视死如归地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她都往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不对。
好像她也不是身无分文,她身上不是还有从锦欢脖子里拽出来的一颗珠子吗?
那珠子该值不少钱,幸好那个小傻子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荷花心中“滕”地一下又升起了希望。
*
这回,她学聪明了一点,包袱不太安全,她将珠子紧紧握在了手中,确保再不会被人偷走。
而后,她往人多处走,边走边问路,去找镇上唯一一家当铺。走了老半天,她才终于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地儿。
她刚进门,身上衣服破旧脏乱,仿佛都带着一股子馊味,当铺的老板见了就眉头微皱,一瞬间又散了开来。
穿的这么寒酸,铁定是没钱且急用钱的。
有急用好啊,非常好,老板微微眯起的眼睛露出贪婪的神色,慢慢等着荷花上钩。
所以,当荷花小心翼翼地将手心的珠子展示出来让老板出价时候,老板极力隐藏初见珠子时候的惊奇,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这珠子材质非金非银非玉非的,不值钱,也没人要,我要收的话顶多也就当个玩意儿放那放着。你若是要出手的话顶多十文。”
十文?
荷花揉揉耳朵,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锦欢天天拿宝贝似的藏着掖着不叫人看见,一天摸上好些回的珠子就值十文钱?
她哪怕不懂赏玩这一套,见着这珠子都觉得不是凡品,是极珍贵的,老板只出十文?
这是瞧着自己好骗?
荷花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
只是,她独身一人,这当铺她进来容易、想出去就有些难了。
当铺老板也觉得这珠子瞧着极为不凡,哪里能放过?
他拦住荷花:“姑娘好急的脾气,一声不合就走,价格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嘛!”
见老板态度变得太快,荷花就知道自己是对的,这珠子铁定值钱。
她心里又安稳了些,开始漫天要价起来。
“起码一百两。”
老板的脸色却在荷花喊价的时候一点点变黑。
以为穿的这么寒酸破烂的乡下丫头哪怕是喊价、顶多撑死了几两的银子,谁知道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还敢伸手要上百两的银子。
这丫头就是欠。
老板看着荷花的目光已然含了点凶狠在里头。
荷花犹不自知,还在那边陈述这珠子多好多好,钱少了再不能卖的。
老板脸上复又染上笑意,对着荷花亲切地说:“这珠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怎么没看出来呢?要不,你再让我好好端详端详?”
荷花的手顺势递了过去,嘴里也不停:“老板你看,这珠子颜色这么莹润,铁定——”
话没说完,下一瞬,珠子已经到了老板手里了。
荷花这才察觉到不对:“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就是百两,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能由得你放肆?”
“那我不卖了,你把珠子还我。”
“什么珠子?小丫头眼皮子不要太浅,看到啥喜欢的都说是自己的东西。这可不好。
这里也不是你们乡下,这是在镇上,骗财骗物可是犯法的,是要吃官司的。姑娘你莫不是想试试看?”
荷花心道不好,自己怕是遇上了黑心老板,瞧着自己独身一人,还是姑娘家,想把珠子不花钱就据为己有。
荷花她心思不少,知道若是跟老板硬刚,自己定然讨不着好。
店里的人肯定是都护着老板,左右四邻也一样,进衙门她又不敢,都说“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所以,面对老板不讲道理的反诬陷,她很识时务。
她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拼命解释,又跟老板服软求情,说这珠子是自己家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家里头正赶着用钱,逼不得已才拿出来卖的,求老板发发善心,好歹给些银子让她能会家里交差。
整个人很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老板心下得意,不过一个乡下毛丫头,还敢跟他斗。果然就是欠的。
老板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摆摆手就让人把荷花赶出去。然后,自己背过身往里面走。
就在这时,荷花趁人不警觉,一把抓住老板的手,要抢回珠子,可是老板死死不松手。
眼看店里的伙计要上前来帮忙抓她,荷花头一低,用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老板的手上。
老板疼的直跳脚,五官都变了形,手自然而然地松了开。这个时候,店里的一个伙计也赶了上来帮忙了。
荷花赶紧往外面跑,身上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后面的人扯了好几绺下来。她不敢停,忍着疼直直往前跑。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算是找到了乡下人一个难得的好处,乡下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跑得都挺快的。
所以,占着速度的优势,还真就让她逃掉了。
但是,跑的时候不觉得,等停下来之后,荷花总算是察觉到了身体的疲累。
她起了高热,一张脸被烧的通红,又累又饿又困,整个人都不好了。
荷花蹲在地上,细细回顾自己这两日的际遇,除了算计锦欢的事成了,再那之后啥啥都不顺。
从家里偷来的钱被别人给偷了;店里吃零食没钱付账累死累活地干了一天杂货;晚上没地儿睡觉在路上被风吹了一夜,挨了一夜的冻;珠子没当成功,反被人讹了一回……
总觉得自己是被霉运笼罩了是怎么回事?
若是锦欢在的话就会发现荷花揣着怀里的流光珠又在亮闪闪地发光,三色交错,仿佛在欢欣鼓舞地庆祝……
*
镇上荷花也不敢再呆了,谁知道那当铺老板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她;县里她又没本事去,没钱、身体还病着,这个时候她再往外跑,那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
荷花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回村里。
原本珠子是她最后一个希望,结果,也不成了。
再没什么比绝望之中面临希望,而后又亲眼看着唯一的希望一点点消散来得叫人痛苦难堪。
荷花一身狼狈地往村里回,心里还在思考着回家之后的对策。
当初她走的时候可没指望再回去,所以,一点儿余地没留,将人给得罪了个整,得罪了个干脆。
现在,逼不得已要回去了,爹娘还有锦欢家里只怕也不会放过她。
她后悔又心慌,心里惶恐、拼命地在心里想着如何找借口脱身才好……
*
荷花刚进村里,珠子就又滚烫起来。
于此同时,锦欢也醒了过来,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显然是感受到了流光珠回来了。
魏三和米氏见闺女醒了,正高兴呢,婷婷来说荷花回来了。
正找她呢,既然回来了,魏三和米氏就赶紧找上门去了,本来还让锦欢先在家里躺躺的,结果锦欢执意要一起去,于是,除了正在午睡的魏旭,都去荷花家了。
都到了的时候,就看见荷花正跪在地上,身上衣裳脏污不堪,脸颊通红,抱着她娘的腿在认错。
“六两的银子啊,那可是老娘藏了好几年的银子!”
荷花娘嘴里不住地哭嚎着,伸出手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背上抽。
左右四邻听说跑了的荷花又回来了,也跟着过来瞧热闹。
原本大家都是觉得荷花这姑娘品行不成,想着好好说说她的。可是看见她这副凄惨模样,就生了同情之心,反倒一人一句地劝着荷花娘不要再打孩子了。
说银子已然丢了,再打她显然也无济于事了,劝着荷花娘消消火,别把孩子吓着。
荷花娘就看米氏,仿佛是在等她发话一样。
米氏懒得跟她掰扯:“你们娘儿俩真打也好,假打也好,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问荷花从我家欢欢脖子里扯走的珠子呢?”
荷花膝行到锦欢面前:“欢欢我错了,我那天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欢欢你原谅我吧!”
对于这个害得自己摔倒、还抢了自己的珠子的人,锦欢都要气死她了,压根就不想听她说话,只问她:“我珠子呢?还我!”
魏三将锦欢护在身后,自己却是对荷花爹说:“我家欢欢脖子里的珠子可是花了我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怎么,你们家这是打算把珠子留下打算拿银子抵账?”
听说荷花拿了人家的珠子要十两银子,荷花爹当即就跳了脚,一巴掌抽在荷花脸上:“死丫头,珠子呢,快拿出来还给人家。”
荷花抽抽噎噎、半天回了一句:“珠子它—丢了—跟着我从家里拿的银子一起丢了。”
“你又骗人!”锦欢分明在附近感受到了珠子的气息。
“真的,我没骗你,珠子真丢了。”荷花看向锦欢急切地解释:“我把珠子跟银子放一块儿的,银子没了、珠子也跟着一道儿没了。”
“这……”荷花爹就看向魏三,“三哥,你家闺女那珠子既然那么值钱,被人连带银子一起偷走也是很可能的事情。所以,丫头家家的就不该带那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这是怪我闺女挂的珠子值钱,活该被人偷?
魏三都气笑了,他扬起拳头对着荷花爹的脸就是一拳。
荷花爹那就是个怂包,在家就整天被荷花娘打骂,出门在外也撑不起来。
这不,不过就是被魏三揍了一拳,他就不敢再朝着魏三说话,又转头给了荷花一巴掌:
“死丫头,你好好想想珠子到底在哪?”
眼见着众人都不信,荷花就斩钉截铁地赌咒发誓:“我对天发誓,珠子真的没了——”
“轰隆——”凭空一声惊雷。
荷花面色一僵。
众人抬头往天空看,红日高照、万里无云。
这就很神奇了。
魏家村又是发生过神迹的地儿,那年旱灾严重、流民动乱、可也是惊雷轰鸣呢!
村民看向荷花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有人就让她再发一回誓,再看一回。
荷花这时心里已经在敲鼓了,七上八下的,想退却,偏生大家都紧紧盯着她,容不得她后退。
她只得硬着头皮再来一回,盼着没那么巧。
“我发誓——”
刚三个字,就又是一声惊雷。
众人:……
荷花自己也是一惊,当即就是一个趔趄,这时,珠子就那么巧合地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荷花都呆了:“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明明她把它挖坑埋在了村口的一棵树下面的。
怎么会从自己身上掉出来呢?
担心自己忘记具体位置,她还在那颗树上刻了个“×”作记号的。
难不成珠子自己会长腿跑?长翅膀飞?
*
锦欢却是上前一把把珠子捡了起来,这时她一直“扑通扑通”的心脏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流光珠甫一到了锦欢手里,就又闪亮了起来,仿佛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欢喜地手舞足蹈。
魏三对着荷花一家扬声就骂:“说好的丢了的呢?这可真是了不得了,偷蒙拐骗你家这个闺女可是占了个全。”
荷花娘想还嘴,偏生让人当场拿住了,气得又往荷花身上使劲儿掐了几把,把荷花掐得疼得尖着嗓子叫。
这闹腾的叫魏三和米氏这夫妻两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了?
当初知道锦欢叫荷花给欺负了,魏三能拿着刀追上门。
可是,现在自己还没动手,荷花就特别惨了,爹娘两人全都拿她出气,好像比赛谁打她更得狠一样。
别看锦欢这边占理,若是这个时候,魏三还死咬着不放,只怕左右四邻都要对他一家有意见了。
锦欢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对着爹娘说算了。
人都围着魏三和米氏可着劲儿夸锦欢,说她善良、大方。
锦欢只抿着嘴笑,不说话。
其实她一点儿不善良,她可记仇了呢!
之前从树上摔下来摔得她可疼了,还有喝了蓝茵草的水浑身无力的感觉可难受了,还有被野狗追的恐惧,还不是时迁拉着她及时跑走,她可能真的就要被凶狠的野狗咬伤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她记得可清楚了。
所以,她拉着爹娘走之前悄悄地在荷花身上留了一小束电。不会致命,只是会叫她身上一阵阵地抽疼,但是谁也找不到原因。
至于她爹娘会不会以为是荷花故意装神弄鬼或者是装病躲懒,然后对她怎么样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悄悄报完了仇,锦欢就拉着爹娘回家了。
*
锦欢回去一路就发现流光珠特别活跃,幸好她爹娘看不见流光珠的颜色变幻,否则她就要发愁该如何向爹娘解释了。
等到了家里,锦欢跟爹娘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进屋后将门小心地掩好,而后拿出流光仔细端详,看它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流光仿佛感受到了锦欢的想法,好像孩子一样犯起了别扭,身影一闪,没了。
锦欢在屋里寻了半天都没找到,都要急了,忽而发现它竟是躲进了自己的眉心。
头一次,锦欢才发现流光还有如此本领。不过想到流光原本就不是凡物,好像能藏进自己眉心里也就不奇怪了。
锦欢不知道的是,流光原就是十分厉害的灵宝,若不是在凡间被束缚住了能力,它所能展现的本领之大远超锦欢想象。
并且,随着跟锦欢在凡间的时间越长,它本身也变得越发灵活,越发适应凡间的规则。
就像这回,荷花携着流光逃跑,这些日子她极尽倒霉之能事,其中就有流光的手笔在。
否则,荷花心心念念的打算未必就不可能,说不得还真就能叫她逃出去,拿着钱在县里头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再说流光躲进锦欢眉心以后,仿佛担心再被抢走,它就宅在锦欢眉心再不出来了。
这么一来,它跟锦欢的联系倒是更紧密了些,它细微的颜色变化锦欢也能感知地更清晰了些,并且成长速度较之原来仿佛快了好几倍。这却是没有谁都没有想到的好事了。
而且自此锦欢也不用再担心它丢了,一举多得。
倒是米氏有一回问起锦欢怎么没戴,锦欢说是怕丢了,收了起来。米氏也就不再问了。
*
再说回荷花这边,当天魏三走了之后,其余人三三两两地也很快就散了。
荷花爹娘就问她到底把钱丢哪了,两人还在试图找回,毕竟是好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哪里是荷花轻飘飘的一句“丢了”就能打发的。
荷花只得将情况细细说了一下,说是坐的一个牛车上丢的,那赶车的自称是李家庄的,车上还有一对母子,旁的就不知道了。
这信息内容其实有限的很,就知道一个李家庄,但是人家到底是不是李家庄的谁知道呢?
但是就这样荷花爹娘也没放弃,两人带着荷花去李家庄挨个认,最后当然是啥结果也没有,还被人李家庄的人给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这还不算,当晚,荷花爹又叫人给敲了闷棍,被套着麻袋噼里啪啦地揍了一段。
谁揍的呢?荷花爹向来怂,在外头只有被欺负的份,很少得罪人,能干出敲人闷棍的事且有理由这么做的人除了魏三又能有谁呢?
他闺女是那么好欺负的吗?不能朝荷花一个小姑娘动手,女债父偿也一样。
荷花爹气得浑身发抖,也不敢找魏三,他就只能把怒火发泄在荷花身上,抄起一根木棍就往荷花身上又是一阵抽。
荷花身上被抽的青青紫紫的一片斑驳,再加上她今天打从回来就处于一直被责问的状态,也没人想起来给她看病,身上的高热一直没退,反而越加严重,脸上被烧的通红。
荷花咬牙忍着,求她爹娘给她看大夫,心里却悄悄把她爹娘、弟弟、魏三、米氏、锦欢等等都恨在了心里。
大夫是不可能有的,家里的银钱都叫荷花给丢了,也没钱请大夫。
好歹是亲闺女,荷花娘虽然不甚疼她,也没想让她病死。
乡下人家命溅,一些小病都是用的土方子或者常见的草药治的。
荷花娘就给荷花喂了些开水,又端水给她擦身子,采了几株草药捣成汁水喂她喝下,没几日烧就退了。
*
只是,荷花烧退了之后还是躺床上日日喊疼,不起来。
她娘就骂她,说她是故意躲懒。
家里银子也叫荷花败没了,吃喝就艰难了些。
谁都吃不饱,但也还有干的可以吃,只有荷花每顿都只能喝一碗稀粥,米粒可数的那种。
这是打骂不够,还想要饿死自己?
荷花心里整个被火烧着,满腔愤恨藏都藏不住了,偶尔漏出来的眼神中的恨意让她娘看得都惊心。
不成了,不成了,这闺女显见是成仇了,再留下去荷花娘都怕荷花哪天能一把火点着把家里一个几口都烧了!
荷花娘打定了主意,这闺女是不能要了。
她立马找了媒婆,让给她闺女说人家。
荷花她在村里名声尽毁,早些年推人入河还能拿年纪小不懂事这套来糊弄,现在她都到许人家的时候了,再拿这套说辞显然不顶用了。
她在附近几个村庄铁定是嫁不出去了。
媒婆给了两个选择,一个就是嫁到偏僻的深山里头,另外一个就是镇上的一个大娘子给她家老爷纳妾,不过是要签卖身契的那种。
前者能给四两银子的礼金,后者能给十两。
荷花娘考虑都没考虑就选了第二种,她只一个要求,她闺女嫁出去后不能再放她闺女回家来。
她算是怕了,这闺女她自此就当是没有了,至于卖的银子就当是她闺女还给她的,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养她到这么大的花用了。
从此,她就没这个闺女了。
至于反抗,一碗蓝茵草的汁水灌下去,什么都好了。
只怕当初荷花给锦欢的水里偷偷兑了蓝茵草汁水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天她自己也会再感受一回,并且,这一回印象她终身难忘。
她被灌了水,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被抬到了府里头,毫无知觉中又被灌了药。而后又抬进了“新房”。
从此,她的生活跟魏家村再也没了联系……
再说时家那边,时母正拿着智远师傅给的生辰八字满世界找媒婆在附近村里打听、说项……
30. 第 三十 章 喜提媒婆钉子户
自从上回时迁落水之后, 仿佛一个导.火索一般,把他身体的各处不适全给激发了出来。
原本他身体将将就就形成的平衡也被打破,身体情况越发不好。
从前很多时候, 身子难受、不舒坦,他也还能咬牙坚持, 省得他娘担心。
现在呢,光从他那煞白的脸色就瞒不过去她娘。
从前他偶尔还出个门, 村里散散步, 或者偶尔还去找河对岸的同窗说说话, 打发时间。
现在呢, 惯常在外头见不着他人,身子虚弱得连他自己个儿都不敢出门, 生怕突然一个身子不成就倒在外头、凭白再给家里添麻烦。
不仅是时迁自己,旁人看他状况也惊心。
他偶尔状况不好时、人见他都觉得风只要稍稍吹到他一下,他就能立刻染上风寒、一病不起就去了。
时母守着儿子, 日日心惊胆战。
*
她天天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上, 每天除了照顾儿子, 就是对天祈祷赶紧找到儿子的命中贵人。
就连做梦都是想着赶紧把儿子的命定小媳妇娶进门才好。
这么一来, 时母就觉得每天的日子都特别长。
都这么久了, 樊媒婆怎么还没上门呢?
时母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回话呢, 人就不禁念叨地上门了。
时母一脸殷勤地给人倒茶倒水,又拿来板凳叫樊媒婆坐下。
都没等人把手里的茶喝一口, 时母就赶不及了:“老姐姐,可是为了我上回托你那事儿来的?”
樊媒婆茶叶不喝了,随手把茶盅放下,就跟时母唠了起来:“哎呦,你上回托我给你家老三寻摸,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到处给你打听,这才给你打听出来一个。”
一听说人有了,时母脸上就是一喜。
这时,她还不忘先捧人一句把人哄高兴了:“就说还是老姐姐你这人厉害。”
“话说她是哪家姑娘呢?”
“嗯,就咱们本村里的,你也认识的,特别黑的那个宋来志他闺女。”
一说这人,时母就知道了:“原来是他家闺女。对了,我之前说给老姐姐你听的那生辰八字都问过了是吧?”
先樊媒婆答得都特干脆,只这一句,她答得有些迟疑:“说起来,还有个问题,她八字里头前六字都对,只最后两字—差了个把时辰。”
时母:……
她刚脸上的喜色没了,身子也有些僵硬。
差的再少那也还是差啊!她给的那八字可是智远师傅算出来的,肯定是丁点儿不能错的。
媒婆惯来做的就是眉眼高低的生意,樊婆子哪里看不出时母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可不能把名声给砸了。
她叹了一口气,跟时母解释其中的难处:“真不是我不上心,实在是拿着生辰八字去寻姑娘家太难。人家哪怕家里有姑娘到年龄要许人,也只会稍微透漏一下年龄,哪里会具体到具体到出生在哪个月哪个日子什么时辰呢?
就宋来志那闺女也是因着我跟她娘是亲戚关系才打听来的。要叫我说,你找儿媳指定年龄就成了,再具体就有些太难了。你真不考虑放宽一下条件?”
这大师算好的生辰八字,哪里能改、能放宽条件呢?
时母无奈:“不考虑了,还是照我跟老姐姐你说的那个八字找吧!求老姐姐你再为我家三小子忙活一阵,等亲事成了,我叫三小子端好酒请你喝!”
话都说到这了,樊婆子也只能应下,答应继续帮着寻摸。
事情说完,樊婆子就要走了,时母回屋里拿了包糕点,说是叫她拿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樊婆子推辞了几句就顺手拿着了,收了礼物,她脸上的笑又真挚了两分,保证说一定为时迁多上心。
*
樊婆子前脚刚走,两儿媳后脚就上门了。
时家分了家之后,也没盖新房子,就是把几间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堵泥墙隔开。
时宗和时勇两家住东边,时父时母带着小儿子住西头。
所以,媒婆上门的事情赵氏和孙氏妯娌两自然也知道。
她两在隔壁听婆婆这边说还什么甜嘴,立马溜过来看了。
刚好看见樊婆子拿着糕点出了门。
孙氏见了就撇了撇嘴,跟赵氏咬耳朵:“大嫂,你说娘也是,不过就是给老三看个人而已,这还没成呢,就连糕点都舍出来了。
也不知道娘到底怎么想的,我家这个丫头片子就不说了,娘连铁牛这个大孙子都不顾,就知道偏心他小儿子,我都替你委屈。”
孙氏说完以为她这个素来冲动的大嫂子会不满,会朝婆婆张口讨要,哪知道她轻飘飘地瞅了她一眼,又原路回去了。
赵氏她是冲动,可她又不傻。
这都分了家了,再敢上门讨东讨西的,婆婆不把她打出来才奇怪了。也就孙氏这个眼皮子浅的见着娘那边啥都走不动道。
不过,婆婆也确实是偏心就是了。后头等当家的回来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娘手里头是不是还藏着钱没拿出来分?
否则,怎么他们两房分出来后日子越过越粗,婆婆却还能有钱买糕点送人?
*
赵氏走了,孙氏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也不敢朝时母讨要。
时母也懒得搭理她,灶上给时迁熬的药好了,她就去端了。
今天天好,时迁也难得出来了一回。
他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头照常拿着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见孙氏走近,他抬头喊了一声二嫂,复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好像分家这件事并不存在,或者跟孙氏无关,他一点儿没记恨谁,或者压根没把事儿放在心上一样。
明明,婆婆现在看见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是时迁却这么淡然。
孙氏心里就觉得不对。
她不觉得时迁真的没放心上,所以孙氏听到了也没应声。
换成自己是时迁,她若是被家里人嫌弃、抛弃了,事情还在村里闹开了,谁都知道他时迁没能耐,被兄嫂嫌弃了,这人这面子是丢大发了。
她铁定是要把这个人给恨死了。
时迁却这幅淡然模样,孙氏就觉得时迁在装。
她伸出头往灶上望了眼,见婆婆正在里头没出来,就朝着时迁又走近了一步。
她把头从灶屋方向转了回来,对着时迁嗤笑一声:“身体都这样了还看书,假刻苦,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病秧子一个。”
闻着灶上传过来的药味,孙氏心里又一次庆幸自己当初自己外加撺掇大嫂一起闹腾得分了家,不用再为这么个人白白浪费银钱。
“二嫂,娘来了!”
孙氏身子一僵。
下一刻,拔腿就跑。
等跑到了门口,她转身要往东边拐,这才发现不对。
人呢?老三不是说婆婆出来了,她人呢?
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被老三涮了?!
就说他是个黑心的……
*
等时母端着汤药出来,孙氏早没影了。
没要她喊,时迁就自觉端过药碗,抿了一大口。
仿佛那不是药,只是一碗稀粥一样。
时母在一旁看得心都纠在了一处。
她心下难受,却还是硬打起精神,在时迁喝完药后接过他手里的碗,又拿一件衣裳往他身上披:
“没事的,上回智远师傅解签不是说了嘛,我儿一旦得遇命定的好媳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已经在托樊媒婆给你找了。”
时迁知道他娘是在安慰他,也是在给自己动力,让自己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朝着他娘很努力地笑了笑:“娘,我这身子也太差了些,娶了人家姑娘也是拖累人家。娘您还是别托人找了吧!”
都这会儿了,他首先考虑的还是会不会拖累旁人,懂事的叫人心疼。
可时母宁可他哭他喊、希望他不懂事。
“智远师傅是个有道行的,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娘就不能放弃。若是找不到那个生辰八字的姑娘,娘就不逼着你娶了,可若是跟刚好有,说明你跟人家确实是有缘分做夫妻的。到时,你就乖乖听娘安排,人家姑娘愿意的话你们就成亲行不?”
时迁从来不信佛,所以,他也不觉得和尚随手给的一个生辰八字,真就有这个人在,能被家里人找到?
“好,都听您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娘也不用太过强求了。”
“好,不强求!”
不强求就怪了!
几乎每隔两天,时母就要找樊媒婆问一下最新近况。
只是,本村的姑娘家樊媒婆认真给寻摸了一圈,当真就没一个合适的。
时母不死心。
越是难找,这就越代表智远师傅说的命定可能越大。
于是,樊媒婆的交际圈,又开始往外面几个村子扩张。
这回,她倒是真的有意外收获。
*
借此时机,她还赶了一回时髦,搞起了媒婆联动的活动。
几个村惯常说媒的媒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下自己手底下的老大难问题。
有谁手上有那种特别难搞的,终身大事解决不了的人,旁的人总有差不多符合条件的。
这么一来,倒是真的造福了好几对小夫妻出来。
一时间,媒婆们迎来了自己事业的春天。
一个个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只有樊媒婆还有钱媒婆两人唉声叹气,狂欢不起来。
樊媒婆就看向钱媒婆:“老姐妹你这是有故事呀?”
“彼此彼此。”
*
同是天涯沦落人,诉苦就对了!
樊媒婆先说的。她觉得她这个困难症最大,她长话短说,三言两语把话说完。
说她手底下有一个特别难办的单子:当娘的要给儿子娶媳妇,啥要求都没有,唯独一个,叫她能给找个跟她给的八字完全相同的姑娘配他儿子,八字错一个字也不成的那种。
“你说,谁家满世界宣告自己姑娘的生辰八字啊?要我找一个她给定的生辰八字的姑娘,这不是为难我吗?”
说完之后樊媒婆都想哭。
她真是太难了!
当初图时母礼物给的重,又说事成了之后谢媒礼更多,她这才应了下来。
现在看来,可不就应该多吗,就数她这个亲事最难搞……
钱媒婆听她说得难过,也忍不住替她鞠一把同情泪。
她跟着安慰一句:“那你这个好像确实比较困难。”
她这么一句肯定好像并没有给樊媒婆带来什么安慰,脸上还是挎着呢!
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你将自己的情况说得跟她一般惨,甚至更惨,那么这个安慰很可能就有效果了。
钱媒婆又继续:“不过,我这边的也不容易啊!我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听我慢慢说。”
媒婆嘛,都爱听八卦。听钱媒婆说她这边也不容易,樊媒婆就来了兴趣。
她还给钱媒婆顺手倒了杯水,叫她别急,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钱媒婆喝了一口,就说起她这边的难处来了。
她说她这边也有极难搞的单子,不过,她这个单子是替一姑娘家说媒的。
樊媒婆就纳闷了:“按理来说,姑娘家的媒该好做才是,毕竟一家有女多家求的,只听说过娶不着媳妇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真的嫁不出去的姑娘呢!
总不会她这个也要配生辰八字吧?”
钱媒婆叹了口气:“这倒是不要生辰八字,不过这姑娘太挑,一直成不了,她也是愁啊!”
姑娘家挑也是正常的,樊媒婆就说她、做媒婆的耐心就必须得足。
钱媒婆悠悠瞥了她眼:“我耐心还不足?我给这姑娘前前后后起码介绍了二十多个少年。”
“二十多个?”
樊媒婆自己嘴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在这个时下顶多看个五六个就能成的“相亲”里头,二十来个跟自己那个按生辰八字找的也有的一拼了啊!
“这姑娘还怪挑剔的啊!不过,她家里头爹娘长辈也真是宠她!”
“那可不,她娘面上一直跟我说抱歉,说她家闺女不懂事。不过转眼又说姑娘家多挑挑也是好的,这亲事还是要闺女自己能看上,心里愿意才成。”
樊媒婆一听心里平衡了:“那你这个好像也确实不容易的样子?!”
*
两媒婆这边各自吐槽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钉子户”,心情就舒畅多了。
不过,这个“媒婆联谊会”主要还是为了解决自己手里的困难户的,话题自然还得围绕着这个靠拢。
两人就一块商量自己手里这两个的去处,结果在两人认识的姑娘小伙子里头两人扒拉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个正合适的。
樊媒婆都暴躁了:“你说这两烦人精,真是事事的,她两咋不凑一起呢,这样也不用嚯嚯别人了。”
钱媒婆一拍手:“你这边男方没看成、我这边女方看不上,这两个‘钉子户’也挺配,我看要不真的叫这两试试?”
樊媒婆摆摆手:“不成不成的,我这边生辰八字限制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