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母刚刚才在想孩子,这会儿再见着锦欢这反应,眉心一跳,一个猜测在心里闪现:儿媳她不会是怀上了吧?
有了怀疑,时母赶紧问锦欢,她这个月月信来了没?
锦欢愣了一下,接着摇头,说没。
时母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咋不早说?”
“没想起来,忘了。”
时母被儿媳这迷糊劲儿给弄无语了,把自己猜测说给她听:“我估摸着你怕是怀上了!”
锦欢这会儿显然也意识到了,且她的身体一向挺好,月信向来挺准。
又赶紧喊时父去给锦欢请个大夫,没说原因,时母也怕自己猜错了空欢喜一场。
大夫来摸过脉,果然是怀上了,又说摸着脉象估摸着快有两月了。
这下,时母真放心了!
怀娃一个月,脉象浅可能摸错,怀两个月要能摸错,那该是庸医!
这大夫也是镇上医馆坐堂好久的老手了,保准没错。
这下子,她一颗心落到实处,真真正正兴奋起来,喜滋滋地跟锦欢说:
“两个月的话,算起来该是老三刚中秀才,衙门来报喜那会儿,这日子挑得好!”
锦欢:“……”
时父乐呵呵地给大夫倒了杯他一直收着舍不得喝的好茶,嘴巴就一直没闭合过。
要知道他可是从儿子儿媳刚成亲就开始期待,总算盼来了!
大夫抿了口茶,又嘱咐了几句要小心注意的,孕妇要吃得好些,以及忌口的吃食别碰,还有不要受累……
大夫该说的都说了,收拾箱子准备走人,当然时母诊费也给的特别痛快。
送走了大夫,回来时,时母脚下好像生了风,走得又快又有劲,磨刀霍霍去向家里仅剩的两只鸡!
锦欢犹自懵懵的……
***
另一边,初为人父的时迁且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要是知道,也不知是个什么反应?
这会儿,他在县学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
他学识好,人又谦逊有礼,很快就跟新的同窗熟络起来。
结识了新的同伴,又忙着熟悉环境还有夫子的教学方式,倒叫时迁念家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不过,叫时迁没想到的是,他入学没几天居然在学里碰见了许运。
确切地说,许运是在他吃中饭时候,自己主动找他的。
两人见面时,时迁,他踮着脚、手搭时迁肩上,说他以后也在这儿读书了。
时迁就问他怎么回事?
许运嬉笑着说,是走了亲舅舅的关系也进了县学,不过他们这种走后门的聚在一个班里,并不跟时迁一起。
说完他又勾着时迁脖子,一脸神秘地问:“你知道我在学里还遇着谁了不?”
时迁:“……”这他去哪知道啊?
不过,时迁还是配合着问:“谁啊?”
许运小声道:“你家亲戚孙冀。”
时迁眉头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许运看时迁表情猜出他不知情,一脸嘚瑟地说“我就猜他没跟你说。”
时迁跟孙冀关系刚开始挺好,后来时迁回了书院,慢慢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好像莫名其妙有些生疏起来。
但是,好歹日常交流是正常的,只是不再说什么掏心窝子的私密话而已。
所以时迁其实挺奇怪的。按说自己已经在县学,孙冀就算告诉自己该没关系,他又不需要名额,孙冀该不至于瞒他?
而且,孙冀入了县学,哪怕不来找他,地方就这么大,总会碰到,到时岂不尴尬?
许运倒是跟着猜测了一句:“他是交了一大笔钱进来的,许是觉得这样见你跌面子吧?毕竟,他自尊心一向挺强的!”
说这话时,许运嘴角撇了撇。
他总觉得孙冀有些假清高,花钱和找关系一样都是走后门进的。他也是,偏孙冀表现出一副羞于走后门的样子。
你要看不起就别花心思进,进都进了,你再做出这副样子总叫人觉得有些膈应!
而时迁听了许运的话后,也沉默了一瞬,时迁想着要这样那之后他还是减少出去的机会,尽量避开孙冀吧!
不过,时迁挺意外的,他还以为孙冀也是靠熟人关系进的,他记得孙冀家里条件也就一般,哪来这么多钱?
他只在心里好奇了一瞬,很快又抛开了去,毕竟是别人的私事。
整了下思绪,时迁笑说:“许是他比较忙。”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难得碰见一处,去我那儿转转,刚好我带了些好吃的,分你一份!”
一听说好吃的,许运果然立马转了心思,乐呵呵地跟着时迁走了……
66. 第六十六章 ……
县学每月月底放两天假, 因着正月下旬才开始上课,所以当月月底学里就没放假,仍旧正常上课。
不过, 当众学子亲耳听到夫子宣布这个“好消息”,当场倒了一大片人。
时迁的同窗们学生个个哭丧着脸, 为他们逝去的假期哀悼,那叫一个伤心悲怆!
就是时迁自己, 也隐约有些失望。
倒是夫子们见他们一个个这模样, 心下好笑, 面上却紧绷着, 严肃而又威仪地训斥自己的学生们没出息,又罚他们抄写《劝学》三百遍!
众学子:“……”这心也太狠了!
私下吐槽归吐槽, 却没人敢有疑问,老老实实地认罚,晚上点了蜡烛加班加点地赶作业!
包括时迁在内。
从来都是好学生、备受夫子喜欢的时迁生难得挨了次罚, 点着蜡烛跟同窗共苦一回, 莫名觉得这经历还怪特别的。
时迁觉得这日子, 嗯, 也挺有滋有味儿的!
更搞笑的是, 没两日, 许运因为抄书时困倦打了瞌睡,头一低还把头发给烧着了几绺!
看了一回笑话, 晚上再抄书时候就不敢不小心了。
大家有谁抄的累了困了,就在心里默默吐槽夫子几句,然后就又精神起来。
而被学生们“挂念在心”的夫子们,也没学生们想得那么不近人情。
几个夫子回去后便聚到了一起,也说起学生们, 哪怕上课打瞌睡了,谁因为不能放假意见最大啦……
全都在小本本上记着呢!
每年都来这么一回,夫子们大概已经习惯了,刚开学这个月,多数人心思还沉浸在年前吃喝玩乐当中,没收回来,状态不好,犯困走神都是常有。
所以,几个夫子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正月不放假,连着下月一块儿,到了二月底给学生多放一天,这才哄得学生们又高兴起来!
***
假期在学生们抓心挠肝的期盼中如约而至。
时迁这会儿已经进了家门,有一个半月没见,他又成了爹娘心中的宝,好一阵稀罕。
做爹娘的挨个问他,在学堂适应地可还行?先生待他好不好?跟同窗相处如何?
时迁坐在条凳上,手捧着亲娘给端的热茶,耐心回答,眼神却不住地往媳妇身上飞!
咋感觉这回回来媳妇这么冷淡呢?
连妹妹都知道偶尔插句话关心他一句,就自家媳妇干巴巴地坐着,不吱声。
委屈,难受!
锦欢却叫时迁盯得一阵脸热,稍稍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时迁仿佛故意似的,眼神仍旧热切跟着,看不着脸他眼神就往下走。
这一看,他瞧出不对:他媳妇的纤纤细腰呢?
那“盈盈一握若无骨”的小细腰哪去了?
见时迁把眼神把她肚腹那块儿,锦欢紧张起来。
时母察觉儿子在走神,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伸手一拍大腿:
“哎呦,瞧我这脑袋糊涂的,忘了跟你说了,媳妇她怀上了!”
“得有三个多月了!”
“噗嗤”
忽听亲娘说他媳妇怀上孩子且有三月了,时迁一下喷了茶。
少见的失态!
坐他对面的亲娘叫他喷了一脸,好悬忍住了没骂人。
这要换了其他人而不是疼在心上且好久没回来的时迁,保准躲不了一顿揍。
但现在时母对这亲儿子也稀罕不起来了,又想着这种为人父母的喜事,小夫妻俩该有亲密话要聊,撵时迁跟锦欢两人回自个屋了。
时迁晕晕乎乎回屋,手上还不忘伸手扶着媳妇。
锦欢:“……”
她那是听大夫把脉时候反应也是一样,不过,这会儿见着时迁这傻乎乎的模样,还是不厚道地嘲笑他,问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冷静呢?
“泰山面前不改色”这个话还是曾经时迁读书时候跟锦欢说过的,那回锦欢觉得奇怪,还追问他:
“泰山要崩塌了怎么可能不变脸色呢?不害怕吗?不慌张吗?不担心家人吗?”
分明很不合理嘛!
一系列的追问好悬没把时迁逼疯,时迁只得给媳妇解释,说就是个比喻。
锦欢才算罢休,心里还是觉得这比喻有问题,不符合人性常理。
就这么着她记下了这句话,这会儿还用来打趣时迁。
他伸手想摸摸锦欢肚子,手抬一半又缩了回来,在嘴边呵了口气,这才重新摸了上去。
肉肉的,软软的!
时迁嘴角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一把将锦欢抱在怀里,双手从背后揽着她,激动不已:“我当爹了,真好!我当爹了,真好……”
“是是是,你当爹了。”
“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我还当娘了呢!”
门口正要掀了帘子问问儿子想吃啥的时母:“……两个傻子!”
转身出门买鱼去了!
***
锦欢可不知道婆婆不小心听了两人傻话,她这会儿还处在一种新奇中,她还从没见过时迁这样说话打颤的模样,问他“当爹就这么高兴?”
“嗯!我早盼着这日。”
“那前头我一直没怀,你心里是不是就一直不高兴?心里有怨言?”
时迁差点儿顺口就要“嗯”出来,关键时候他发觉问题不对,改了,说不是,他盼着孩子也是爱屋及乌想要一个跟媳妇两人共同孕育的骨血,延续他们的生命。
说要是没她,他也不会这么期盼孩子。
重点还是媳妇,因为他喜欢她,所以这才这么期盼新生命的到来。
得说时迁会哄,刚才那问题答不好那准得上演灾难现场,尤其锦欢现在怀了身子,有恃无恐,哪怕她无理取闹,时母时母也只会帮儿媳妇教训儿子。
现在成功化解不说,还哄得锦欢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
两人温情脉脉地抱了一会,直等锦欢感觉时间久了身子发酸时迁才松开。
松开手后,锦欢问他:“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跟娘都以为你正月底会回来一趟,去村口等了好些回。”
时迁就解释了一下,讲了学生因此被罚,还有许运打瞌睡烤了头发之事。
听说这回可以在家待三天,锦欢高兴起来,又听时迁说了同窗们被罚的趣事,逗得她越发欣喜。
在锦欢眼里,只当这些读书人在学堂都是端端正正、严肃正经的样子,听时迁形容,她改了看法,觉得他们跟普通人也没多少不同。
一样能皮,爱闹,有血有肉。
尤其是许运因着打瞌睡烧了头发,时迁描述得太形象,锦欢仿佛亲眼看着他困倦地眼皮子撑不开,头一点一点的,一个猛磕,头倒桌子上去,脑袋前面几撮离蜡烛最近的头发就倒了大霉……
见媳妇“呵呵呵呵”地笑,时迁跟着也笑,只是心里不免遗憾,只能在家待个三天,不能一直守着媳妇亲眼见证孩子的成长!
锦欢心里也不舍,但是她想得开:“那相公你明年加油使劲儿考,要能考中咱们往后就不用总分开了!”
时迁:“……”压力山大。
再说这是考试时候使劲儿就成的嘛?又不是生孩子。
***
时迁回来第二天就跑了岳家一趟,通知好消息去了。
因着前头时迁没回来,总不好当爹的还不知道,就往外传,便商量好了等时迁回来之后再说,刚好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往外说更保险。
时迁提了十几个鸡蛋过去,招了岳父一顿教训,说闺女怀孕了作甚还把鸡蛋拎家里来?
拎来拎去好玩啊?
时迁摸了摸鼻子,由着女儿奴的岳父训斥,这回被岳父训他心里还挺美,只因锦欢怀孕后他当父亲的代入感更强了。
他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岳父的角色,想着要是他遇到这场景,他反应会如何?
这么一想他都难受,好好的闺女就成了人家的人,他觉得对娶了自家闺女的男人怎么吹毛求疵地刁难都不为过!!!
推己及人,他对岳父特别体谅起来,隐隐还有种同时天涯老父亲太难的心心相惜。
见岳父数落他累了,还亲手给倒了杯茶水,叫他润润嘴歇歇再说……
魏三:“……”不是乐傻了吧!
***
米氏刚在收拾东西,不过一会儿没看着,翁婿两个又拌起嘴来,她也是服了。
吩咐
原本,米氏是想立马就跟女婿去时家看闺女的,不过,她想到女婿难得回来一趟,亲家该想着一家子清清静静地待上几日。
若是自己过去了,他家还得抽功夫像样招待自己,未免不美,就决定等过两日女婿走了再去。
这会儿,便只收拾了东西叫时迁带回去。
果然就像魏三说的那样,来时他拎的鸡蛋又叫他拎了回去,米氏又去逮了两只肥硕的母鸡叫时迁一道拎回去了。
时迁倒是推辞,可惜,他一拒绝,岳父就炸毛,凶巴巴的说他:
“又不是给你吃的,这是给我闺女吃的,你拒绝个啥?”
“我知道,只是——”
“只是啥啊只是?你自己不舍得,还不兴我们做爹娘的舍得?”
听了岳父这话,时迁沉默半晌,在想咋地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抠门不舍得给媳妇吃喝的人了呢?
“我没有,我是想着爹娘也不容易,拿这么多我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你就对我闺女更好些,努力往上考,叫她过好日子。”
“这些我知道,但是东西实在是——”
时迁再推,魏三采取“不听不听我不听”策略,反诘问女婿:
“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叫我闺女吃的好?”
时迁:“……”咱能别无理取闹嘛?
得,女儿奴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闭嘴吧!
***
锦欢在门口晒着太阳,眼见相公回来,两只手一边拎了一只鸡,背上还背了个篓子,一脸无奈。
锦欢噗嗤一下笑了……
67. 第六十七章 ……
时迁回来的第二天, 他二哥一家三口齐齐上门。
时勇拎了一篮子鸡蛋,进屋后递给弟媳妇后.就去找兄弟说话去了。
孙氏挺着个大肚子,右手牵着草丫, 进门后就对着锦欢堆起一脸的笑,说来知道弟妹怀孕, 拿了些鸡蛋过来给她补补身子。
草丫也喊了句三婶。
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怎么看都可爱,锦欢一时欢喜, 进屋放鸡蛋功夫又给她掰了个拳头大小的枣糕。
接着锦欢又给孙氏搬了条凳, 笑说嫂子客气了。
小丫头倒是乖觉, 说了声“谢谢三婶”后, 便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枣糕,很珍惜的样子。
看得孙氏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啪嗒了两声。
锦欢:“……”
孙氏也没不好意思。
怀孕的女人比较馋嘴, 她又舍不得花钱买这种又贵又不禁吃的零嘴,一双眼睛略带期盼地看着锦欢。
锦欢微笑且装傻充愣。
孩子便罢了,你还占便宜上瘾了?
***
见着锦欢确实没有给她也拿一块的意思, 孙氏艰难移开眼睛, 眼不见嘴不馋。
心中却道:这个三弟妹可真够抠的!
却不知锦欢心里也在纳闷:按说她有了身子, 当嫂子的自个来看正常, 何至于一家三口齐上阵?
两人心思各异, 有一句没一句地寒暄着, 多是孙氏在说,锦欢偶尔点头附和下。
像是这会儿, 孙氏等来等去没等到锦欢主动问话,她索性自己拐过去:
“当家的还没出来呢!哎呦,弟妹,我们家这口子咋没点儿眼色,都这么久了还顾着跟兄弟聊天, 别把三弟累着了。”
锦欢:“……没事儿。”
没听到想听的,孙氏继续道:“我们家这个打知道三弟回来就坐不住,怎么都要来跟兄弟说说话,弟妹和三弟不怪他就成。”
锦欢:“……嗯,二哥有心了。”
孙氏:“……”
见锦欢不是很想多说,孙氏又吹她本人,说弟妹这个脸色越发好看了,红润有光泽。
锦欢终于不惜字如金,肯多说几句:“也是娘照顾的好,天天给我炖汤食补。又是鱼汤不是鸡汤的,还有各种菌汤……”
这回换孙氏不想说话了,当她面炫耀婆婆,过分了啊!
两人刚说到时母,时母串了两尾鲫鱼进门:
“三儿媳,我刚从你王伯家买的,刚打上来的鲫鱼,新鲜着呢,待会给你炖上一尾,你多喝点!”
听锦欢应了一声,时母这才看向孙氏:“今儿怎么过来了?”
孙氏干笑:“不是娘说弟妹怀上了嘛,我拎了鸡蛋来给弟妹补补身子。”
时母点了点头,说她这回做事还像样,往后做事该也有章程些,别眼皮子太浅。
提点了二儿媳几句,又对乖乖坐在儿媳腿边的草丫哄了一句:
“奶一会炖的汤也给咱草丫端一碗喝,尝尝鲜!”
草丫“咯咯咯”笑。
孙氏:“……”掐着手指,不言语。
***
时母进了灶屋,很快烟囱冒起烟火。
孙氏又弱弱吹了锦欢几句,瞧着不如前头劲头足。
却不知,锦欢心里正在暗暗警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锦欢生怕二嫂这么卖力吹她,是心里有算计,便多是倾听,很少发言。
孙氏面色怏怏,感觉越发没劲。
***
很快,院子里飘起了鱼汤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孙氏“咕咚”咽了下口水。
草丫咬了一半的枣糕,也停下了,眼巴巴地瞅着灶屋。
时母先盛了一大碗给锦欢。
碗就在身边,孙氏闻着更香了,眼睛瞥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就移不开了。
那碗里颜色奶白奶白的,满满一大碗,瞧着就浓厚鲜香。
“咕咚,咕咚,咕咚……”
锦欢让了孙氏一回,不过孙氏不敢跟锦欢抢,怕婆婆骂人,便没要。
只眼巴巴地瞧着灶屋方向,想着怎么也是亲儿媳,应该也会给她端一碗吧?
很快,时母盛了小半碗,给了草丫。
孙氏:“……”
接着,时母故意在灶上磨蹭许久,磨得孙氏气没了脾气,这才给她端了一小碗。
到底孙氏挺着大肚子,时母不至于一碗汤舍不得给她,就是想到二儿媳之前干的那些事,心里堵得慌,直接端给这媳妇她觉得亏了她的鱼,这才晃她一回。
最后锅里还剩两小碗,时母匀了匀,端给了屋里两儿子。
当然时勇没好意思喝,给弟媳妇补身子的他哪里好意思?
时母叹了口气,二儿子家她就没见买过几回鱼啊肉的,趁着这会功夫,免不了念叨几句:
“你们也不是没钱,偶尔好歹也吃些有油水的,补补身子。再说孙氏还怀着娃,隔个几日喝点鱼汤,筒骨汤对娃也好。”
时勇点头应是,心里却无奈,钱都叫婆娘拿着呢,她不乐意自己能怎么办?
孙氏也听见婆婆话了。
可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哪里舍得自己经常花钱买这些?
婆婆也就嘴上说得好听,不然,天天给三弟媳炖汤,怎么就不能顺便给自己带一碗?
最后结果就是,鱼汤孙氏是喝到了,但是因着心情不佳,味道也就打了折扣。
喝完鱼汤之后,孙氏就没什么心情再留下了。
明明本来全家一起过来是来修复跟三房关系的,结果最后孙氏却愣是吃了一肚子气回去。
回去后她跟时勇酸溜溜说,老三媳妇可真是走运,在娘家就出了名的受宠,嫁人后也是相公疼就罢了,婆婆也宠着惯着,好东西喂着,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又说都是儿媳,婆婆两样对待,明显偏心。
尤其是跟锦欢搭话那会儿,叫孙氏听来,只觉得三弟妹每一句都是赤.裸裸的炫耀,想到若是不分家这些她也能享受到,心里真是跟咬了黄连似地泛苦。
她真的后悔当初干嘛想不开跟大嫂一起闹分家,忍不住跟躺在身边的孩子爹吐了两句苦水。
却没意识到她吐的苦水里面把孩子爹也给带了进去,时勇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翻了个身,没理她。
***
隔壁两口子起了龃龉,这边锦欢窝在时迁怀里,心思翻转,动作就不老实。
偏她惹火而不自知,知道又不能帮着降火,一时倒是苦了时迁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这不,锦欢一个翻身,不知道又碰到了时迁哪里,只听他闷哼一声,一把扣紧锦欢的双手,不叫她动弹。
锦欢懵懂地看他,手腕被时迁嘞地有些疼也没管,只觉得自家相公变了,待自己不如以前温柔了。
难过。
时迁却没松手,反而头一低,对着锦欢啃了半天,又哄得锦欢在被子里用别的法子帮了他一回。
闹了半个时辰,时迁方一脸餍足抱着人问她先前是咋地了?一直不安稳。
锦欢掌心红得厉害,手腕也叫时迁弄疼了,心下有些委屈,便不吱声。
时迁见她这娇气的小模样心下开怀,低头凑她耳边吐着热气,呢喃腻人的情话哄她,不时擦过她耳珠。
锦欢立时便软了身子。
***
怕时迁再闹,锦欢不敢再招惹他,便跟时迁说了下白天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很不好意思。
讲她看二嫂先待她特别客气,又念叨二哥特别挂念你,后头又吹自己半天,搞得自己以为她有事要求人。
只怕不是好事,她愣是防备了大半天,结果人家好像就是单纯来送鸡蛋,外加蹭了碗汤,旁的啥事没有。
她感觉自己好像把人想坏了!
她头靠着时迁胸膛,把她私下想人不好的事完整给时迁说了一遍,说完她脸微红说相公我感觉自己都不纯真了!
时迁:“……”
好在时迁理解她意思。
时迁先给锦欢捏了捏她手腕 ,把人伺候舒服了方接过她话茬:“你也不算想错!”
锦欢就问什么意思?
时迁手上动作不停,说他们这个二嫂心里很有些成算,这是主动放低姿态想修复两家关系来的。
从前时迁没用不说反而是个拖累,怎么闹孙氏都不怕,眼看他一下子爬了起来,后面前途还广,孙氏自然不能再跟从前一样。
哪怕从前得罪了,现在该弥补弥补,顶好能把关系补得再亲密一些,这样往后有好处便能靠得上。
***
时迁这么一说,锦欢明白了,略略安下心来。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时迁刚中秀才那会儿,她以为两家会上赶着往上凑,但两家都没有。
后来便没再想了。
现在看来,只怕孙氏是觉得那会儿上赶着太明显,家里那回正热闹又人来人往的,也容易被人嘲笑。
现在便是准备慢慢修补。
想明白了,锦欢只觉得麻烦,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这个二嫂才好?
时迁笑了笑,说随意就好,左右两家关系现在已经这样,有爹娘在中间连着,不好太生疏叫爹娘不高兴。
再说,从前家里兄长待自己都不错也是事实,只看二哥的面子也不好太过,随她去罢了。
想了下,时迁最后又补了一句:“情分这种东西,不是说修补就能修补得上的,咱们心里有数就成。”
锦欢点了点头。
知道时迁的态度,她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放下一桩事,不多会儿,她沉沉睡去,想好的叫时迁明早起来时候叫她的事情也给忘了。
果然,等她一觉睡醒,旁边位置早空了。
她手摸过去,热乎气也没了,只怕走了好一阵儿了。
她心下一时空空的,但相较之前时迁离开那次已经好很多了。
只是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盼着时迁明年的乡试一切顺利,如此一来,夫妻两人便不用总这么聚少离多下去。
***
时迁走后,家里日子又安稳下来,只除了锦欢大嫂赵氏知道孙氏没跟她商量单独跑来隔壁卖好,跟孙氏吵了一架。
没两日又送了篮鸡蛋过来。
相比较孙氏,赵氏更要脸一些,做不出在弟妹面前言不由衷吹捧她,丢自己长嫂的脸面。
殊不知像赵氏这样锦欢反倒更自在一些。
后头锦欢亲娘米氏还有两个舅妈也一起来了一趟,又提了两只鸡还有几十个鸡蛋,以及红糖等等。
等天一天天地暖和起来,时母又抱了二十多只鸡崽,说是为她生产之后做月子时候做准备,以及时夏成亲做席用。
锦欢打从怀孕开始,鸡蛋就没断过,尤其乡下人家送礼,特别喜欢鸡蛋,不费钱还拿的出手,导致锦欢快吃鸡蛋吃伤着了。
想到做月子时候还得继续吃鸡蛋,锦欢顿感一阵头皮发麻,她觉得她怕是得了一种见鸡蛋就头疼眼疼的毛病!
恨不得将这二十只鸡全给小姑子席面上用掉才好,免得它们“造孽”再下鸡蛋祸害她……
68. 第六十八章 ……
刚过了清明, 大嫂赵氏便生了个丫头,取名杏丫。,
时母去伺候了三天月子, 但毕竟分了家,自家家里事情也一堆, 还有锦欢这么个孕妇要照顾,不能一直在二儿子家待着。
于是, 时母给大儿子说了女人坐月子时候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撒了手, 让时宗伺候她媳妇月子。
***
时母回来之后, 锦欢又特地拎了东西上门去瞧过一回。
没有婆婆在, 大哥整个人手忙脚乱,锦欢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里屋。
大嫂看她进屋, 眼神不太对,精神头倒是还行。
不过,相比较大嫂她自己, 裹在包被里躺她身旁的杏丫就显得比较埋汰。
锦欢进屋时候, 小丫头正扯着嗓子哭, 小脸憋得通红。
“孩子这是咋啦?”
锦欢没有照顾过孩子的经验, 看不出来, 赵氏前头喂养过一个铁牛, 自是知道。
只见她赵氏混不在意道:“估摸着是尿布湿了。”
锦欢蹙眉:“那嫂子怎么不给换一块?”
“弟妹说的倒轻快,总给她换, 谁有那闲功夫一直给她搓尿布?”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有那个福气?”
说这话时,她很有一股不平之意,显然是因为婆婆没给伺候全月子不高兴了。
又觉得婆婆不来伺候月子兴许是因着杏丫是个女娃。
总之,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故意说话刺人。
锦欢一时静默。
大嫂撂脸子是为啥她大概清楚,但是自家本来就人少,相公又不在,公公更是没有闲时候。
婆婆还养了一头牛、两只猪、二十多只鸡,不提家里人的一日三餐,自己一天要吃四五顿,猪崽子更不能饿着,牛也得按时喂料。
还有各种零零散散地各种家务,婆婆属实没空过来,真不是重男轻女的意思。
草丫还在大哭,赵氏许是听烦了,伸手轻轻拍了两下,轻骂了一句:
“哭哭哭,使劲儿哭,若是能哭得你三婶也疼你一回,方是你的运道!”
锦欢:“……”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锦欢心里虽然有些同情小丫头,但是她亲娘不疼她,自己也没法子。
总不能叫娘把家里一切都丢下来伺候大嫂子吧?!
锦欢又不是受气包,赵氏摆明了不高兴又不敢对上婆婆,拿她撒气,锦欢也不伺候了:
“总归是自己孩子,杏丫要哭坏了嗓子嫂子都不心疼她旁人谁又能疼她?又不是自己没孩子?”
说完,锦欢就要走。
赵氏话赶话又撵了一句:“到底男娃女娃不一样,我肚子这回不争气,三弟妹你是个有福气的,千万生个大胖小子,否则—”
“依着娘对老三的疼惜劲儿,嫂子就怕你到时日子难过呢!”
锦欢:“……”
锦欢很想跟大嫂说,这话吓不到她。
婆婆早跟自己说了,先开花后结果也没事儿,多生孩子又不犯法,横竖不是只能生这一胎,所以不用有压力。
不过,想到自己说这个大嫂该不乐意听,气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她会亏心,便对着赵氏摆了个标准化的笑脸后走了。
赵氏:“……”
哪怕这个好命的三弟妹没气她,她却还是很不舒坦。
赵氏脾气一贯就大,不然从前也不能有个不好就敢开口辱骂小叔子。
只是,她明明之前打定主意,不要再招惹三房,这回一个没注意,又没管住自己的嘴,心里也懊恼极了,晚上的饭也没吃下几口。
***
反倒是锦欢回去后,又多喝了一碗筒骨汤。
前头看见杏丫,小丫头虽然不受她娘多么待见,但是小脸白胖红润,看着就叫人欢喜。
听娘说是大嫂怀她时候反应跟怀铁牛那回一样,以为也是个男娃,大嫂就很舍得吃,虽不像娘这么抛费,但是对比起二嫂就好太多。
锦欢由此说也是二嫂孙氏吝啬太过。
她不是只对旁人吝啬,对自己也一样,平时她家很难见到荤腥,连带着时勇和草丫一起受罪。
有钱就攒着,时母说她几回,她当时听着,转身就抛到脑后,如今时母说都懒得说了。
***
晚上吃饭功夫锦欢跟婆婆闲聊就提起来说,杏丫养的不如前面的铁牛精细,尿布都经常换的不及时。
时母叹了一口气,只道个人有个人缘法。
锦欢点点头,没再说了。
至于赵氏最后说的到底生男生女的话,她早忘到了脑后,显见是真的不在意。
但是,锦欢不在意,但另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孙氏却局促不安,在意了个十成十。
孙氏前头只生了个女儿草丫,这回就很想要个儿子,她知道家里男人也是一样想法。
所以,打刚发现有了身子时候她就焦虑。
这回长嫂生了闺女,她一边暗戳戳为赵氏的倒霉偷乐,一边又免不了为自己悬心,生怕自己也跟赵氏一样走衰运、生闺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精神绷得太紧,赵氏月子才过了大半,孙氏就跟着生了。
不过,她这回生产远不如赵氏来得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凶险万分。
盖因孙氏胎里养的不好,偏又忧虑过甚,导致孩子早了将近一个月就闹着要出来。
接生姥姥给她接生了一整天,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一大片,时母见情况不对,当机立断,吩咐时勇专门去请了个大夫在屋外候着。
大夫一来便给孙氏开了碗参须汤,也不知是不是汤水的作用,最终有惊无险。
***
孙氏感受到孩子从自己身体中脱离,立即问道:“是男娃吧?”
声音疲累中又夹杂一丝期待。
好在听到了接生姥姥的肯定回答,知道是男娃,她这才放下心来,笑得特别满足,慢慢睡了过去。
却不知道此番,她可亏大发了,孕中亏待自己导致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小猫儿大小,才刚四斤重,大夫看过说不好养活。
时母气得狠狠骂了时勇一顿,却也无力挽回,想到小儿子小时候也是如此,只能暗暗为祈祷这个瘦弱的孙子也能跟他三叔一样好命了。
时勇也后悔,前头不该万事皆由着媳妇,导致好好的儿子成了这个模样。
他对儿子很愧疚,给儿子起了个很常见的小名叫栓子,希望儿子能被牢牢拴住,不背老天爷带走,好好活下来。
等孙氏一觉睡醒,又惊又悔,一番哭嚎过后整个人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等亲娘来了之后,娘儿两屋里头细说亲密话。
孙氏亲娘照样先是一通安慰,换汤不换药,换了旁人说孙氏就烦,但鉴于话是她亲娘说的,里头便加了一层亲情的滤镜在里头,孙氏很是受用。
之后,亲娘又给她出了个主意,说这个眼看废了,哪怕侥幸养活只怕以后也是个不健壮拖后腿的,不如闺女抓紧养好身体,之后再怀一个好的,方是正经道理。
不知怎的,听亲娘说这个养活也是个拖后腿的时候,孙氏心里突然就不大自在。
她想到当初她和大嫂不就是这么嫌弃时迁的嘛!
可是这回换了自己的亲儿子,听到亲娘的建议,一时想到自己将来再生健康的儿子,然后下面的儿子娶的媳妇如她一样嘲讽大儿子时候,心里就火冒钻天!
亲娘问她想得咋样?
孙氏诚恳点头,虽然不舒服但还是觉得亲娘说得有道理,不生个健康的,她和时勇两个老了之后咋整?
虽说心里头担心大儿子将来会被嫌弃,大不了之后再生儿子后从小就叫他们兄弟好好培养感情,至于将来的儿媳妇,哼,敢不听话叫老二老三揍几回就老实了!
若儿媳还是不听话,到时一封休书将人休回娘家,再给儿子换个好的不就成了!
眼见着下面的儿子还没影子呢,孙氏就连怎么整治儿媳都想好了,于是成功完成自我说服,打算出了月子就将再生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
***
时迁放假回来见到这个跟他很有些同病相怜的侄子时候,孙氏已经出了月子。
看着栓子,时迁沉默半晌。
之后,将他从小便一直戴在身上的平安符从脖子里摘了出来,给了栓子,希望这个孩子能跟他一样幸运。
时勇见了很感动,只是想到自己当初也起了私心由着婆娘闹腾,给了这个弟弟很多难堪,他一时脸热、羞愧难当。
时迁没在意,他拍拍兄长肩膀,安慰一番,便携锦欢往外走了。
刚进了屋里,时迁把门一关,一把抱住锦欢,头搭在锦欢的肩上,低沉的嗓音透着些微庆幸:
“我很感恩我从前那样的情况,爹娘没有放弃我,而媳妇你也愿意嫁我,我才有了今日的幸福。”
锦欢知道,时迁这个因着二房的那个孩子想到自己了。
她便由着时迁揽着,不说话,静静听他倾诉。
听他说小时候那些事情,说他的那些负面心情。
难受得在床上打滚、睡不着觉、吃特别特别苦的药时恨不得没了味觉、同龄孩子见了他都躲开的那种委屈、充斥在随时可能都会死去的害怕之中。
这个时候的时迁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的潇洒风度,反而有些可怜。
锦欢右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脊背,原本藏在角落里那颗不安的心却奇妙地沉稳下来!
***
时迁总是感动于媳妇的付出,而想努力变得更优秀,获得更高的成就,让媳妇以他为傲,过得更好。
可是,时迁变优秀的同时,锦欢在夜半时分偶尔也有过迷茫。
她倒不是怕时迁富贵抛妻,也不是自卑,而是随着两人生活圈子周围环境的不同,她很怕两人渐渐没有话说,怕不知道两人之后该如何相处?
69. 第六十九章 ……
锦欢总有一股不安萦绕心头,
此刻,她的不安忽然就消散无踪了!
她知道,她的相公一定不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露出这样的脆弱来。
哪怕是在爹娘面前, 他也一贯是从容不迫的,在外头更是优秀得让人嫉妒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 再优秀的人也会有困惑、难过,但他在外头会武装自己, 唯独在自己面前才会卸下心防, 吐露心声。
这便是夫妻!
这一刻, 时迁放下了从前, 锦欢也丢掉了包袱。
负重前行太累,该丢的都丢下, 才能更好前进……
***
虽放下心中一个负担,锦欢还是想着等生了孩子,她也该给自己找个事儿做做。
自家相公一直在进步, 她也不好原地踏步, 总得撵上他步伐, 陪他一起才好。
*
在家里待了一天半, 时迁又得走了, 说等妹妹成亲前一天再回来。
时夏的婚事定在六月十八, 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时迁便决定提前一天请假回来。
时夏扒拉着饭,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三哥你就不能早几天回来吗?”
时迁摇头。
讲真,时迁他压力很大。
乡试要比院试难得多,考的知识繁复庞杂,学堂如今还在不停教授新的内容。
请假容易, 只是请的日子多了,后头想把落下的课再补回来很难,因为知识点断层很容易导致后头的内容你听不懂。
再有,县学相较于镇上学塾要厉害的多,里面人才济济,时迁他很有压迫感。
而且,乡试定在明年八月,好似时间还有不少,其实不然,学里早就挂上了倒计时。
眼看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时迁他只嫌时间不够用,请三日假已是不易,再多真的不行。
时迁把话跟妹妹说清楚,时夏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啥。
不过临走前一晚,一家人聚在一块儿话家常时,时迁给他娘塞了三两银子,说是给妹妹置办嫁妆的。
时夏眼睛弯弯,复又高兴起来。
时母面带忧虑,试探地问:“三儿,你哪来的银子?”
不怪时母操心,实是今年时迁入学后家里给的钱就没要过,哪怕给他带了,他下回还是原照原带回给你。
这回竟是还给了自己四两,哪怕知道三儿的品行,时母也不由怀疑起来。
时迁夸张地瞪大眼睛:“娘你那什么眼神,就这么不相信我?”
等叫他娘轻锤了一下,时迁才解释说一半是县里奖励廪生的部分米粮换的,六斗米他一个人又吃不完,往家拿又太费事,干脆把剩下的拿去换了钱。
剩下的是抄书挣的,这工作他一直没停。
虽为了顾着学业他接的活少了很多,但又因他中了秀才,书肆掌柜的给他的待遇又提了一层。
他在县学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免费供应,花销极少,就这么不知不觉攒了下来。
留了些生活费,剩下的他跟锦欢商量过后就给时夏添嫁妆了。
***
时迁一直都知道小妹时夏当初讨厌自家媳妇其实也有当初锦欢聘礼给得多的缘故,她是怕到她出嫁时候,爹娘扣减她的嫁妆。
所以,时迁哪怕自己省吃俭用,自己受委屈,终于攒了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是自己的心意了。
而且他给的太多两个兄长那边也不过办。
希望这个钱能叫妹妹心里舒坦,也免得往后一辈子她都要拿嫁妆说嘴。
刚好人都在,锦欢也撵着时迁话说道:
“这钱是我跟相公给妹妹添的,爹娘你们另算。毕竟的妹妹的终身大事,娘怎么给妹妹置办嫁妆都行,我跟相公一点儿意见没有,全听爹娘的。”
锦欢这话说的很及时也很漂亮,时母听得满心熨帖。
锦欢也有自己的心思。
总归小姑子是婆婆唯一的亲闺女,她看得出来,婆婆其实很疼小姑子。
哪怕婆婆这两年待小姑子严苛,也是为小姑子好。
既然这样,在这上面她表现地大方一些,婆婆舒心,往后对自己自然更好。
人和人的关系是需要经营的,哪怕现在公婆待她很好,她也从不以为万事大吉,该嘴甜时嘴巴就得甜些,哄得长辈开心,利人利己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
时夏很高兴。
三哥给了四两,大哥和二哥给的起码该有三哥一半,爹娘只会更多,那么她的嫁妆虽然跟三艘比不了,那也是头一份了!
然而,并不是谁都跟锦欢时迁一样,舍得银钱,至少赵氏和孙氏并不,而时宗和时勇两兄弟对妹妹的感情也淡了。
于是,满以为两个长兄哪怕为了面子也该跟有三哥添妆银一半的时夏最后满脸都是失望。
好在,也不是很差,因着爹娘还在,一家到底给了一两。
时母斟酌一番添了六两。
时父的木工生意一直很好,时母去年喂了两头猪也攒了些银钱,而时迁如今不用请医问药,就连生活费也许久没从爹娘手里拿了。
时母手里就攒下了钱。
不过,再多三个月三儿媳就得生了,明年三儿还得赶考,如果考不上还得继续读书,这些全都要花钱,所以时母也不能全为闺女。
哪怕这样,就这样已经是乡下女孩里头数一数二的了。
再加上时夏爹是木匠,给她陪送了一整套家具,所以,她的嫁妆终于有一样比得上她三嫂的地方了。
是的,时夏总忍不住跟她三嫂比,虽然这么比总叫她心塞,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是见过锦欢匣子里的首饰的,姑娘家就没有不喜欢这个的,时夏也想要。
想着这两年跟嫂子关系好了很多(自以为),就暗示了锦欢几句,说是很喜欢银镯子,想要个银饰品做嫁妆。
只是锦欢装傻充愣,没搭理她。
要说时夏脾气确实被她娘拧过来很多,搁从前她可能就仗着自己小闹几句,现在要东西嫂子不乐意她也就算了,只免不了吐槽几句锦欢就会在爹娘面前扮乖巧。
锦欢:呵呵,就等看小姑子你本事大,婚后跟公公婆婆天天刚!
***
十七日,时迁请假回来。
十八日,时夏出嫁。
十九日,时夏一脸羞涩笑意和新姑爷回门,难得还给了赵氏和孙氏好脸色。
回门日有讲究,要趁早,不能晚,于是刚散了席面时夏就跟着新姑爷家去。
两人前脚走,后脚时迁便待不住回了县里,数着一日日的倒计时,努力,奋斗,拼搏!
不觉进入九月,锦欢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笨重极了,眼看随时都能生的样子,婆婆不在旁边看着锦欢都不敢乱走。
算算日子该在九月底生,不过,一般人呢生产也不会刚好满十个月生,大多会提前几天,这样看来,只怕等不到时迁回来锦欢便很有可能生产。
过了九月中旬,时迁的心就焦躁起来,也不知道家里的媳妇到底生了没了。
二十日下半晌,时迁正在手不释卷,忽有所感,心跳动地尤为剧烈,他顿笔,出了学堂,往家的方向眺望……
70. 第七十章 ……
锦欢今儿起来就感觉身体跟往常比不大对, 在婆婆搀扶下,她在院子里又走了两个来回,第二圈没走完, 她发动了。
锦欢一时心慌。
好在,当婆婆的很靠得住, 往隔壁嚎一嗓子,时勇听到娘的吩咐立马跑去喊接生婆。
时母自己扶着儿媳的胳膊到屋里, 又叫老头子去烧热水, 等接生婆一到, 主场交给专业的, 她则陪在屋里打下手。
因着锦欢是头胎,肚子又比较大, 生得着实艰难。
她发动时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空中,等孩子呱呱坠地,天上已经换成了一弯缺月。
孩子一落地, 就连是难是女长什么模样她都不知, 直接撑不住睡过去了。
额头汗湿一片, 头发凌乱。
***
锦欢倒是睡过去了, 接生婆却有些尴尬。
孩子在亲娘肚子里养的倒是壮实, 她手掂了掂, 只怕有八斤多重。就是——
她干笑一声,抱着孩子硬着头皮向时母道喜:“您儿媳生了个有福气的姑娘。”
时母探头望去, 嘴角抽了抽:
“可不有福气嘛,难怪难为她娘这么久,感情是个大胖丫头。”
虽然有些遗憾不是男孩,不过她早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是很难受。
时母抱过孩子放在她娘身边, 被子盖好,然后从早准备好的帕子里数出几枚铜钱给了接生婆,客客气气地送接生婆出门。
脸上也是乐呵呵的,没不高兴的样子。
接生婆拿到了钱心里头高兴,出了门就不吝啬好话。
刚好人见她从时家出来,知道是时家三儿媳生了,就都扒拉着接生婆打听,问生的啥?
接生婆就打算好好替人家好好地吹了一吹,说他家生了个闺女。
未及往下说,一时就有几个小媳妇脸色露出笑来,嘴上却假意叹息,说可惜了,秀才娘子成亲这么久好容易怀上了,却生了个丫头,只怕要挨婆家嫌弃。
又有人接道,说秀才娘子怪道前头过得好,人都当她是老天爷亲闺女呢,样样都叫人羡慕。现在想来前头过得好该是老天爷为她生闺女给的补偿。
叫我说,我宁愿不要这个补偿,要儿子方是正经,儿子是一辈子的依靠,能传宗接代。前头过得好有啥用?只能叫往后的苦日子对比得更苦,叫人更难捱。
……
一个个的仿佛未卜先知,已经看到了秀才娘子魏氏往后被婆家刻薄的小白菜日子。
接生婆:“……”都这么能,干脆改行去算命得了。
***
拿了钱打算替时母好好吹一吹的接生婆当然不能由着话题继续往下啦,她轻咳一声,引得人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这才开始为时母正名。
只见她连连摆手,言道:“错了错了,万万没这回事。”
众人屏声听她继续,就听她夸说时母不愧是秀才娘,果然开明,得了孙女儿没有半点儿不高兴,待儿媳依旧体贴。
给她家接生了孙女,自己得的铜钱跟接生男娃的一样多,还分外得了几个鸡蛋。
然而,几个凑热闹的小媳妇并不爱听这话。
打锦欢嫁过来,小日子过得太美,把旁人衬得跟掉进了苦汤里似的,日子一点劲儿没有。
她们对锦欢这个小媳妇的肚子这么上心还不是想等她生了闺女,当婆婆的跟她翻脸,叫她也感受一下人间真实。
如今,闺女倒是生了,结果却一点儿不理想。
接生婆说的没一句爱听了,一时便觉没意思,三三两两很快就散了。
接生婆方才堆起的一张笑脸立马就没了,等人全散了后她往后啐了一口,心道,都什么毛病,尽盼着人家不好的!
要都叫她们盼着了,个个都重男强女,自己还有啥赚头?
***
孙氏也听了一耳朵,知道老三媳妇哪怕生了个丫头婆婆照样喜欢,她转身进屋又往篮子里添了包红糖,这才往弟妹房里去。
她之前跟大嫂赵氏闹了几回,早前借着同仇敌忾对拖油瓶时迁的革命战友情分早维系不住,如今妯娌两早已不睦,这回她仍旧是一个人来的。
亲眼看着婆婆在弟媳屋里忙前忙后地伺候,清理污秽,一点儿没嫌烦也没不耐心,她知道指望婆婆能因为老三家没儿子而帮着自家的打算没了。
往后想跟老三家交好真的只能靠自己慢慢刷老三媳妇的好感度了!
孙氏走后赵氏也来了一回,不过锦欢都没醒。
等锦欢悠悠睁开眼睛,摸摸肚子瘪下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生了。
转头看见床里侧躺的孩子她还是愣愣的,那小小的一团,她想伸手抱又不敢,生怕碰着哪儿伤着孩子,一时僵住。
好在时母恰好推门进来,见儿媳那傻乎乎的模样,一时好笑不已。
她坐在床沿,把孩子抱在怀里叫儿媳仔细端详,知道锦欢还不知孩子性别,道:
“是个丫头,养的太壮实了,才叫你生了这么久。”
“可惜,老三不在家里,不然他该高兴坏了。”
锦欢望着婆婆怀里的孩子,身上用红包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小脸肥嘟嘟的,确实是胖。
她看着闺女,心里软乎乎的,眼睛还在闺女身上打转,顺嘴问道:“娘给称过了吗?”
时母就说还没。
即是还没,那就现在来。
一时时母去取了秤来,一量,去了小被子恰好八斤八两重。
时母嘴角笑开,放下秤后一拍手,笑道:“这丫头倒是会长,这个数字吉利!”
锦欢也惊奇。
虽则生她时候艰难了些,但是现在不是生下来了嘛,看她便只有欢喜的。
***
只是孩子因着前头不知男女,时迁并没给取名字,锦欢便问时母:“娘,你和爹给取名了嘛?”
时母摇头,说没有,等老三回来再取吧。
“现下相公不在,总丫头丫头地叫也不好,娘不如先给取个小名?”
时母想了一下,觉得先取个小名叫着倒是可以。
不过,时母说孩子的名字还是当爹娘的取就好,叫锦欢自己来,只起得简单好叫的名儿就可。
能给闺女取名,锦欢听了欢喜,她略一思索便立马有了主意:
“她生来八斤八两重,要不凑个整,就叫九斤得了。”
时母:“……”绝了,这都能凑整?
不过,都交给儿媳了,也不好反悔,刚好这娃生在九月,叫九斤就九斤吧!
时母默默同情孙女一刻钟,还是同意下来,反正就是个小名。
一时之间,小姑娘的小名就被亲娘和亲奶同时这么草率地定下了,长大后不知为此哭了多少回!
***
不过,锦欢这么率性地给闺女取名,做公婆的没咋在意,亲娘却没这么好说话。
第二日,知道闺女生了的魏三和米氏一块儿过来看闺女,知道闺女给外孙女起了这么个名字,一时脸色五彩纷呈。
魏三最疼这个闺女,只抽了抽嘴角,昧着良心夸了句:“这名字倒是写实!”
话音刚落地,被媳妇狠狠瞪了一眼。
而后,米氏转了头又训闺女去了,说你爹当初为了你的名字特地去跑了秀才家问的,给你取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换到你身上你就这么对你闺女?
再说男娃叫九斤也就算了,女娃也这么叫,跟孩子多大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