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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兄,没帮上弟弟,反而要弟弟帮衬,从前也由着媳妇做了不少糊涂事,但是正经的大事上他还是坚持听爹的吩咐的。

这也就是时迁不吱声,只由时父这个大家长宣布的原因了。

赵氏自己在爹娘跟前没有那脸面,孩子他爹又不敢,赵氏气极,但没办法,一时也就消停下来。

孙氏不行啊,她娘家比赵氏的娘家要疼她,她自然也得为娘家打算,脑袋一转,又起了个主意。

“就算我和嫂子的娘家是外人,那我和我家这口子总不是外人吧,老三你剩下的名额就不能再分我们点,我和你二哥手上刚好攒了比银子,正打算再添置几亩地呢!”

孙氏想着先把名额占下,到时候把娘家的地转到自己家名下,不就行了嘛!

孙氏都能想到,时迁也不是傻子,只摇头说留不住,现在就定下来了。

二嫂你要买地,从前交税能活,没道理往后就不能。

孙氏还有好多话想说,想说这分配吧不公,不合理,可惜时父拍板决定了,她有再多的理由也没用!

便是锦欢也是十分赞成的。

村里讲究宗族、讲求团结,当初时迁中秀才后叔公们家里都来人了,没少帮着忙活,还免费提供了鸡鸭鱼肉各种菜。

这回相公中举也是,嫂子婶子们忙上忙下的,哪怕是奔着相公的名头,这也是情分。

给叔公他们几房,家里头能得到感恩,得看到成效。

而且看着几个叔公一房分到十亩多的名额,其实往下分,谁家不是枝繁叶茂,儿孙众多?

根本就不够分。

还是时迁给几个叔公出了主意,说是那十来亩的出息就放在公中,以后若是家里有出色的孩子,可以就用这钱供养他读书。

如此一来,往后家里也有个盼头不是?

果然,叔公们都很高兴,使唤家里小辈又给时迁抓了鸡或是拎了蛋或是其余好东西送了过来。

这就是区别。

有些人你给再多他嫌不够,嫌你小气,但是有些人就懂得感恩。

而且,有了时迁给的这免税的名额,叔公们也会帮着约束家里头的孩子,不要仗着举人亲戚的名头出去惹事,给时迁抹黑招祸。

可谓是一举多得!

出了赵氏和孙氏以及她们的娘家不满意,其余倒是皆大欢喜。

安排了这一出之后,时迁就彻底安下心来,为年后春天的会试做准备。

读书读累了,便抱抱阿九,或是教媳妇认字。

如今时迁身份不一样了,锦欢也自觉得跟上步伐,学得尤其特别认真。

等锦欢差不多把三百千的字都学完以后,时迁也开始出发往京城去了……

因着京城路远,二月初会试就开始,所以时迁刚过完年,没在家待几天,到了初五就出发,正月底到了京城赁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安顿下来后,稍作休整,适应了京城的水土以后,会试就到了。

因来往不易,若是会试中了还有殿试,时迁考完就没走,而是又找了家书塾,接了份抄书的工作,如此也不抛费。

等三月发榜,确定榜上有名,虽排名一般,但好歹中了,时迁欣喜,给家里去了信后,又静心准备殿试。

将将是家里收到他的来信,知道他会试得中时,他人已经出现在四月的殿试当中。

此时的时迁听了题目,正垂首奋笔疾书,却不知道大殿上那位身份最高的人早提前叫人搜集好了应试士子的资料,且对他十分感兴趣,就等他来了……

77. 第七十七章 ……

时迁他没多想, 拿到题的第一时间他还有些庆幸,这跟他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他很有话讲。

他知道, 比起积累,自己肯定比不过那些世家子弟。

所以他的文章没有往华丽去写, 而是写的很朴实,去细致分析税法推行的效果, 以及在这其中还有哪些漏洞需要去填补, 并适时的给予自己的建议。

因为有很多话想要讲, 所以时迁答得特别专注, 没看见旁人反应。

有时迁这份淡定的人还是少数,天子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悄悄记在了心底。

尤其是时迁,人又年轻又好看,而长得好看的人难免容易受到关注和优待, 天子更是如此。

*

殿试一般考得时务策一道, 本次是天子亲自出题, 题目问的是“朝廷推行新的税法以资惠民, 远胜前朝, 是否上感于天?”

此刻, 场中大多数考生拿到题目第一时间都慌了神。落了下乘

于科举一道,寒门子弟向来少, 多的还是权贵富豪之家出身。

这也难免,上流圈子的人脉资源互通有无,有道是越富越富,越贵越贵,就是这个道理。

像是官二代们, 因为亲爹是当官的,故而他们对本朝的官场状态多有了解,自然知道这个新的税法是天子和众臣博弈的结果。

税法推行是天子即为后做的第一件实事大事,天子肯定是想要得到肯定的。

但是,偏偏天子这项政令明显触犯了许多权贵的利益,当初受到了许多大臣的抵制。

虽然最终还是施行了,但因为许多大臣的反对,导致这项政策的完成度其实打了很大的折扣。

考生们并不在乎天子的政策推行怎么样,他们担心的是,在天子和众臣之间,该如何选择?

若是一味吹捧天子,叫阅卷官中极力反对这项政策的人看到,这分能高?

怕是妥妥的同进士在等着你!

但若是贬低新的税法,虽说合了大多数臣子的心意,但若是叫皇帝抽检看到了……那滋味,酸爽!

这么一想,就有考生立时觉得呼吸不畅,要晕。

还有那生怕时间不够,草草决定选择一方站位,或是吹捧天子,或是反对新税的,想着碰运气的。

这种碰运气的,因心里没底,边写边流汗,是紧张的。

还有就是那圆滑中庸的,怕出大错,便写说两方都各有道理,将两方一起吹的。

最后就是肚里没货,脸上跟便秘似的,强撑着瞎写一通的。

天子坐在最高处,将下面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啧啧”天子摇了摇头,这心理素质,当官能行?

就天子摇头这一会儿,身边的太监总管已经悄悄地把那几个表现不佳的人和座位号给记了下来,连同前面几个表现好的一起记下。

*

等考试时间过了一半,甭管怎么纠结,考生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立场。

这时,在场的贡生们的卷子差不多答了大半。

天子微微一笑,又出了个幺蛾子。

他直接在大殿上啃起了水果,莽吉柿、洋桃轮番上阵,咬的吭哧吭哧响。

画风清奇的天子在如何严肃紧张的场合做着如此不合时宜的事情,这杀伤力,巨大!

不少人听了声都受了影响,沉不下心思,频频抬头又低头。

考生中甚至隐约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跟着天子的咬合节奏一下又一下的,特别合拍。

被打扰的考生气得想拍桌子骂人,不敢找天子算账,便讲犀利的眼神投射往身边发出口水声的人身上。

不自觉吞咽口水的人眨眨眼睛,悄悄拧了拧耳朵,心里委屈极了。

他们也不想的呀!

*

在场的监试大臣们脸都绿了。

但想到正在考场不方便出声,还有天子那臭脾气,终于还是忍下去了。

只是悄悄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去千万记得给御史传信,明儿上朝也好说道说道!

时迁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精神高度集中,倒是不知场上的这番变化。

天子高坐上方,看着下面的反应,微微一笑。

很好,又淘汰掉一批人!

等天子把手里的果子吃完,又用了一碟子朱红的地莓,考生们已经答完了。

***

时迁酣畅淋漓地写完文章,尽人事已经完成,余下的便是回去安心听天命了。

倒是和他同行的金举人显得比他还有焦躁。

这金举人也是永乡县的考生,他跟时迁刚好是今年唯二中举的,便一起结伴来京赶考。

金举人在会试就已经倒下了,这会儿完全是在等时迁殿试成绩出来,替他捎信回乡!

如今的时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朝臣了,只等殿试成绩出来后安排岗位,金举人自然想卖个好,攀个交情。

时迁一考完,金举人就来问他感觉怎样?有把握在一甲和二甲吗?

至于三甲,绝大部分正统科举出生的人都不乐意要,觉得埋汰。

时迁把试题跟他说了,至于自己考得怎么样,时迁只说不知道。

因为时迁跟金举人并不熟悉,此次会有交集也完全是同乡之故,跟不熟悉的人时迁不会把这种私密话拿出去说。

但他心有猜测,自己一甲没指望,三甲不至于,大概率可能是二甲靠后些的名次。

***

时迁估计的差不离,他的成绩虽然还没具体排名,但是二甲中往后走的位置。

实际上,批卷的大臣们并不关注一个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成绩,引起争议最大的还是一甲的三人。

此时,本届殿试评阅试卷的读卷官们正在为前三的名额争的面红耳赤,尤其是状元之争。

有道是各花入各眼,考官们的喜好、眼光也各有不同。

有喜好花团锦簇的文章,也有好观点新鲜角度新奇这口的,偏好质朴踏实的也有。

平时文雅端正的朝臣们为自己看好的状元人选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肯让谁,你哼我一声,我顶你一句的。

天子就是这个时候进来阅卷的内朝房的。

看他的朝臣们吵得这么凶,天子笑了:

“众卿家这是唱得哪出戏啊?吵吵嚷嚷的,朕还以为走错地儿了。”

朝臣们激灵一下,天子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也想要插一脚殿试排名?

本来的流程应该是读卷官们排好名次,确定一甲人选之后再回禀天子,若是没有意外就该直接定下了。

偏天子提前过来,在大家还没排好名次,定好一甲人选的时候,这很难不引起误会。

眼见着在场的读卷官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天子没辜负他们的期望,试探地问道:

“我看爱卿们吵得好凶,着实伤和气,不然我给帮帮忙,直接定下?”

天子那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特别明显,大家想看不见都难。

读卷官们:“……”

“陛下说笑了,没有,咱们就是商议商议,并没有不和?”

“没有争吵,绝对没有”

……

读卷官们不吵了。

天子的不靠谱大家深有感触,可不敢放手让他选状元之流,便立马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天子脸上的失望特别明显,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确定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几位大臣异口同声,生怕说的慢了叫天子给撵上。

天子闻言有些伤心,声音也透着低沉:

“我知道,众卿这是信不过朕的眼光。”

“要不是先帝只剩朕一个儿子,也不能轮到朕做这个皇帝,众卿们不信朕也是应该的。”

天子顿了一下,又真诚建议道:

“你们既是不信朕,还要朕做这个皇帝干嘛?不如众亲家重新推举一位德才——”

内朝房内哗啦啦跪了一地。

“臣不敢”

“臣没有”

“臣惶恐”

还是卫大学士听着实在不像话,勇敢地站了出来:

“微臣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陛下做天子乃是上天的旨意,我们绝对没有异议。”

说完卫学士稍稍抬眼,向上看了一眼,天子不动如山。

卫大学士便继续道:

“说来,咱们刚才都在讨论一甲的人选,二甲的还没来得及排,陛下眼光独到,不妨看看?”

天子勉为其难应下,然后随意而准确地从一堆打了成绩的卷子中精准地挑中几份,又随意地扒拉几卷掺和其中,选好后便开始细细浏览文章。

瞧着倒是正正经经、似模似样的。

然而,等他张口点评,就不对味了。

“这个是大殿上东张西望的,不老实,也能配得上二甲中等?打发三甲去。”

“这个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的,二甲末端更衬他。”

……

“这个豫州永乡县的学子,就是那个出了人贩子大案受到天罚的那个永乡县?”

天子身边的太监总管适时地回答:“对,就是那位,整个永乡县今年就那么一位参加殿试了。”

打从春闱开始,天子就叫人提前搜集本届贡生资料,这会儿太监总管自然对答如流。

天子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

说来天子会注意到时迁,一开始便是因为永乡县的那个案子,讲真,他对那个天雷很感兴趣。

殿上时迁表现也很出色,不骄不躁,沉稳有度,关键长得还好啊。

刚刚天子又看了时迁的文章,初看平平无奇,略显平淡,然而越往后你就会越惊喜。

他的文章是从小处着笔,慢慢拉开,以小见大,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在文章中后半段,他也吹嘘了皇帝一把,但同时他也指出了问题,政策的落实方面不到位,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那建议给的很合皇帝心意,天子想要趁此次科考收拢几个心腹替自己办实事,要的就是时迁这样敢为、想法又和自己一致的臣子。

天子满意了,点评道:

“这人我记得,在大殿上表现很沉稳,长得也好看,我看传胪就给他了。”

读卷官们:“……”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子已然选好了十来个人,勾勾画画的,将自己相中的几人混在其中,把原先的二甲排名弄了个乱。

看了十几份卷子他就没心思看了,问读卷官们对他选的有意见没,没了他就要撤了。

众人也没奇怪,只当天子这趟过来是心血来潮,现下看累了,没兴趣了。

又见天子选的人里面只有二甲的传胪比较重要,时迁既是长得好,托生的地儿又引得天子起了兴趣,点他做传胪不足为奇。

只是不由感叹一句这人命好罢了!

大臣们生怕天子多生是非,因而,哪怕他们并不欣赏时迁的文章,见时迁被点了传胪,他们也没意见,只想赶紧将天子这尊大佛请走。

等天子出了内朝房的门,众人皆放松下来。

“吁,还好大家顶住了压力,没叫陛下把状元榜眼探花给霍霍了!”

忽而天子又折了回来,只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了这群一副劫后余生的读卷官们一眼。

读卷官们:“……”

78. 第七十八章 ……

就在天子的保驾护航下, 时迁由二甲倒数一跃成为二甲头名,到了二十五日传胪大典,着实出了一把风头。

传胪大典后, 时迁和金举人合租的小院一时热闹起来。

时迁本就相貌极好,身上还有一股子读书人的书卷气, 加之人又年轻有才华,正是那些等着榜下捉婿人眼里的香窝窝。

许多人登门打听时迁家庭状况, 想替自己女儿求亲。

时迁没有做薄情郎负心汉的打算, 自然如实相告, 家中已有一妻一女。

时迁这大实话劝退了大多数人, 但还是有一两个不死心的,比如翰林侍读学士府的秦大人家里。

且说秦大人在传胪大典看到时迁, 见他少年意气,又得圣心,回去后闲话之间跟夫人提起不免就称赞一二。

秦夫人听了就很上心, 她膝下有两女, 长女已经出嫁, 下剩小女儿在家, 因早年订亲对象不幸染病早丧, 尚在闺中。

秦大人是从五品的翰林官, 听着美名有了,但实惠不大, 在这随便掉块牌匾砸到的都是个当官的京都里,着实不起眼。

秦夫人听秦大人对时迁多有赞赏,且时迁的传胪又是皇帝钦点的,觉得时迁前途广阔,跟自己小女儿十分相衬。

她起了心思之后就问秦大人。

秦大人摇头, 说那时迁已经娶妻,孩子都有了,晚了。

秦夫人心里遗憾,但是还是不死心。

小闺女因早前定过亲,名声行情并不是很好,而时迁明显是个有前途的,却是个乡下小子又娶过妻。

两人身份上都有点缺陷,他若肯休妻,娶自己闺女倒是也配得。

秦夫人心下已有了主意,便派了府中管家去说项,言语暗示时迁他如今已经发达,乡下婆娘配不上他这身份。

实该休妻再娶或是贬妻为妾,再娶一房配得上的且对他前途有助力的才是。

秦府的管家言辞殷切,又隐隐透露秦家有个小女儿尚在闺女,还未许配人家。

管家的话虽未说透,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时迁便晓得秦家的意思了。

只是时迁仍旧摇头,说家里媳妇很好,孝顺长辈,养育子女,是最贤惠不过的人了,绝无配不上的道理。

别说时迁没那个心思,就是有,老天爷也不答应啊!

如今,他媳妇可是有天雷护佑的人呢!

秦府管家铩羽而归,将时迁之言回了秦夫人。

事情本该到此结束,然而秦夫人听了管家的话,更觉时迁难得,原本只六分的热络心思如今已然到了□□分。

不过,时迁现下已然拒绝,再上赶着去难免跌份,秦夫人便想先晾他一晾。

后头还有翰林官的馆选考试,想入翰林的人那么多,一般人没个后台想进去可不容易。

哪怕就是进了,作为新来的没人罩着,妥妥的冷板凳等着你。

所以,秦夫人暂时不急,后头时迁用着人的时候多着呢,总有时迁着急的时候。

届时他有求于人,自己再提出把小女儿许给他,他才会感激,才会珍惜。

***

秦府管家走后,金举人也收拾好东西要归乡了。

刚知道时迁中了二甲头名的时候,金举人都惊呆了!

跟时迁待了几天,连五六品的官员都见过几位,金举人激动的心情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该见识的都见识过了,金举人便打算归乡了。

至于时迁,他还得留下参加馆选,只写了封信叫金举人带回家里,信里时迁先写了成绩,还有对家里的安排,后头大部分是催爹娘一家人快些举家搬来京城。

京里只他一人,总有人想给他保媒拉纤,时迁不胜其扰。

只希望家里人快过来,到时候媳妇孩子往门口一站,比啥都有说服力。

再有,接下来的馆选考试,若是他中了留在翰林院便安家在京都。

若是馆选失利,作为二甲头名,他再不济也能外派出京任一方县令,到时一家人就一道从京城去任职地也便宜。

时迁请金举人去酒楼吃了一顿饭,算作践行,吃完饭的第二天金举人便包袱款款地回乡了。

*

这会儿金举人还在路上,时家村便已经热闹开了。

先时县里来人说了时迁会试得中的喜讯,虽排了八十名,只在中等的位置,家里人仍旧很高兴。

都是考中,排第一名和最后一名在家里人眼里没什么区别,不都是考中吗?

村里人又上时迁家里恭喜了一波。

因时迁不在家,所以,大家全都一致吹他家里人。

比方像是时父、时母教子有方啊,锦欢宜家宜室、旺夫旺家啊,还有小阿九的小福星名头也更响亮了。

村人之后,亲戚又挨个的来祝贺,时迁家里头热闹的像过年。

隔壁两家见爹娘那边门槛都快叫人踏破了,听着那炫耀热闹吹捧巴结,心一阵阵地抽痛,后悔啊!

不过不急,更后悔的还在后头呢。

没两日,时迁前头写的那封信也到了,一家人也知道了他考试的具体情况,以及他后头大概什么时候殿试,什么时候出成绩。

殿试是四月二十一,家里头收到信时候都已经四月二十八了,显然京里殿试的成绩已经出了。

不过,永乡县距离京城路远,想传过来只怕还要些时日,一家人便眼巴巴地等着。

终于到了五月中,县太爷使人来时迁家里报喜,说时迁殿试发挥出色,如今已然是二甲头名的进士老爷。

哎呦!

时母这个激动的呦,也不抠门了,给报信的人一人发了一个小银角。

如今时迁家里是一有个风吹草动,马上整个村里的人都能知晓那种。

得知时迁中进士了,二甲不二甲的他们不懂这些,但是时父照着报喜的人说,在京城里赶考的所有考生中排第四,这就很好懂了。

第四啊,这可是在全国学子考试中排第四啊!

乖乖!时迁咋这么会考呢?

这老时家的时迁可是真的不一样了哦!

***

魏三和米氏当天晚上就来了时间一趟,两人到的时候,魏家的人还没散呢,大大小小围了有二十多口。

都叫时父给讲讲时迁考试的事情。

“进士他爹,你给咱讲讲进士老爷读书时候有什么特别的跟人不一样的地方不?”

“对,跟咱好好说说,我回头咬牙攒点钱也送我家那两小子读书去,看看哪个跟进士老爷像,我老汉也培养他个几年。”

……

时父捧着个大茶缸子,蹲在院子里,黝红的脸上满是笑意。

这可是他活这么些年最凤光的一天了。

以前他以为儿子中秀才就挺好的了,他的腰杆子就抬起来了。

后来儿子考中举人,感觉更棒一些,那头都是扬的高高的。

等儿子中进士了,哎呦,这滋味更棒,他就是蹲地方弓着腰,人都夸他有活力、平易近人。

嘿,这根绝,甭说还真不赖!

事实证明,儿子越来越优秀,带来的惊喜越来越多。

从前时父就想着把老三的日子拉拔起来,像正常人过得就好。

如今嘛,时父也知道上进了,他儿子带来的喜事越多,他就越期待儿子将来给自己更大的惊喜!

相较于时迁在京里被人烦扰,时父这小日子可比时迁过得舒坦多了!

*

魏三来了之后又陪着时父唠了一顿,把时父哄得那是千欢万喜的。

米氏跟亲家打了招呼之后,就跟锦欢回屋里说悄悄话去了。

进了屋里,米氏拉着闺女的手,一遍遍地替她高兴。

锦欢给娘倒了一碗糖水,问她娘咋今儿就过来了?这都晚上了,回去后天黑路可不好走。

米氏抿了口水,甜津津的,还是比不过她心里的喜悦。

但她也没叫喜悦冲昏头脑,该担心的还是担心,她搁下碗:

“我来的这么赶,还不是替你这个小冤家着急来着。”

锦欢听她娘这话就不是很懂:“娘,我最近也没惹事啊?你担心个啥?”

米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个傻子,你就没想过女婿现在成了进士老爷了,他一个人在京城胡来?”

哪怕时迁看起来再靠得住,魏三和米氏一样不会轻易放心,人心易变,谁知道往后咋样?

哪怕女婿原本没这心思,旁人呢?

要有那么个不要脸的人明知道人有家室还是瞧你年轻有为往女婿身上靠,专程恶心人呢,这不得防着些嘛!

凡是都得想在前头,早做打算,免得叫人钻了空子。

别说,京里的情况还真叫米氏这么瞎猜给说中了,等锦欢进京后知道这遭心事,隔着百里给亲娘竖了个大拇指。

这回儿,米氏也只是提醒一下闺女,叫她心别太大。

锦欢知道他娘心思,只是她看着万事不操心,其实她真不是一点儿成算没有。

像是米氏担心时迁在京里一人可能会胡来这事,不说时迁人品,哪怕就是他有那心思他也不敢。

而且,她其实已经打算好要跟公婆提一下他们应该要搬家了。

时迁早前跟她说过,若是他中进士了,肯定是要派官的。

到时爹娘和他们一家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不管去哪里当官,家里现在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米氏知道了锦欢要随时迁一起,虽然不舍,但是她知道这样会闺女更好,虽不舍但到底放下一桩心事。

而后,米氏努努嘴,问隔壁咋整?

时迁发达了,隔壁亲哥嫂没点儿好处能轻易放过她们家?

锦欢笑道:“这些不用我操心,公婆就能摆平,先前哥嫂他们能闹出来那是还没戳到公婆的底线,闹也就闹了。”

“如今相公已经是家里甚至整个宗族最出息的人了,出不了大事,只公爹就能把住他们。”

“不说公婆,若是兄嫂们敢闹出格影响相公,哪怕是几个叔公都不能饶他们,娘你当相公之前免税的名额是白给的吗?”

“还有叔公家里往后要真有读书出息的孩子,能不指望相公拉拔一把?”

米氏见锦欢心里确实有成算,这才真的放下。

*

金举人来的比县里的报喜差役要晚一些。

本身他在京里就耽搁了几天才往后赶,回了县里又跟同窗吹了吹牛。

把京里的事当农家子科举逆袭的话本子故事来讲,说得传奇又叫人听得爽。

叫时迁同窗们心里是羡慕极了!

又生出一种恍惚来,半年以前,他们还和时迁一块读书,半年后,人家已经成了当官的,他们还在为乡试做奋斗。

要么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呢!

见同窗们心情都复杂起来,金举人满意了。

就说怎么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受到这种打击呢?

都是同窗,大家合该患难与共,一起被碾压一起酸爽,这样才对嘛!

金举人祸祸了一群同窗们,跟着就往时迁家来了。

他跟时迁不熟,自然也找不到时迁家里,还是许运自告奋勇陪他一块来的。

原本许运是想替他送信的,金举人没同意。

如今时迁成了进士老爷,许是马上就要派官,这种难得的攀交情的机会他怎么会放手呢?

于是,最后就两人一起来了。

*

锦欢刚跟时父时母说过要准备搬家,二老一时还有些犹豫不定呢,听金举人给读了时迁送来的这封家信,妥了!

儿子要派官了,还要接他们一起,时父时母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骄傲得意,都顾不上什么故土难离的不舍情绪了。

大多数人看了都替他们感到高兴。

老人嘛,一盼儿孙出息,二盼儿孙孝顺。

如今时迁出息了,要出去做官了,好多人私下不是没想过时父和时母咋整?

会不会又跟大儿子或是二儿子过了?

如今嘛,人家时迁一出息就立马要接爹娘一起,这时家老头老太太要享福喽!

有那真心替二老高兴的,也有那被二老脸上的笑晃的整个脸都不正常的,比如时迁的两个兄嫂家……

79. 第七十九章 ……

知道时迁要带时父时母一起走, 时迁的两个兄长家里都说不上高兴。

哪怕时迁信里交代了二老走之后把家里的地分给两个兄长种也一样。

这个时候,谁都不傻了,几亩地能比得上进士老爷的爹娘?

当初三家分家前后都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时迁一点点出息起来,两家就开始有意修补关系了。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 随着时迁成就越来越高,两家的认识也越发清晰。

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不管赵氏和李氏再怎么道歉, 再怎么修补关系, 也没用了。

就好像镜子被打碎了,再修补也有裂痕。

何况, 三房人已经分过家,成了三家人。

如今,两房若是跟时迁还有什么紧密的联系的话, 就是时父和时母了。

只要时父和时母跟他们一起, 那么老三就飞不远, 跟家里关系也不会疏远。

所以, 孙氏一听信里说时迁要接爹娘走, 而时父时母也是一脸高兴, 她就急了:

“爹娘你们真的要走?家里这么多东西爹娘就舍得扔下?”

“再说我看老三一时安稳不下来,爹娘出去也是受苦, 不如先跟我们一起过日子,等三弟往后安顿好了再说?”

孙氏这是想先安抚住公婆,至于往后自然还有其它法子。

时勇机灵一些,大概知道媳妇的意思,刚好他也心疼爹娘, 便撵着孙氏的话:

“我和孩子他娘都是诚心想请爹娘跟我们过日子,外头哪有家里好,爹娘不妨再想想。”

时宗不高兴了:“老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爹娘若是不走,那也该是跟我这个长子过,跟你们像什么话?”

时宗身为长兄,总免不了往自己身上堆些责任感,从前赵氏差点没叫他这责任感气死,但今儿头一回,赵氏由衷为时宗的这份憨傻劲儿开心。

老二家的机灵,她也不傻,如今两老的价值可大着呢!

*

且说金举人刚念完信后,就见证了两家为谁给父母养老分毫不让地相争,这叫他感动得快哭了。

这样父慈子孝的人家,难怪能培养出时兄这样优秀的人才。

许运看了感动地眼眶泛红的金举人一眼,翻了个白眼,直觉这金举人怕是读书读傻了。

他跟金举人可不一样,原本就知道些内情,看人也有几分,知道他们这番“争抢着孝顺”里头的水分,不免为时兄有这样的家人寒心。

许运都能看的出来,时父时母就更不可能看不出来了。

这种儿子儿媳争抢着孝顺他们若是换在时迁没发达之前,两老怕是能乐呵好久。

可惜,放在时迁中进士后,这就叫人心情不美了。

时母连脸皮都没给他们留,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你们两家打的什么主意我都知道,不就是想利用我和你爹绑住老三嘛,我告诉你们这心思趁早掐了,我跟你爹还没老糊涂呢!”

两家人连声说不敢。

时父重重咳了一声,当着周围乡邻亲戚的面就道:

“你们之前怎么想老子不管,但是老子把话放前头,谁敢扯老三后腿,拖累老三前程,我收拾谁,当老子的要教训儿子哪怕打死也没人管的着,你们都给我记住了。”

时宗和时勇扑通一下就给跪地上了,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赶紧给亲爹解释他们没那想法。

老三也是他们的亲弟弟,老三出息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扯老三后腿?

时父又瞥了一眼两个儿媳。

赵氏和孙氏立马跟着后面保证绝对不会胡来。

时父没跟儿媳说话,只跟两儿子冷声道:

“你们媳妇什么样你们自己也知道,从前我不管,但是往后若是在外头惹了事,老子一样算在你们两个头上。”

时宗和时勇都要哭了,一遍遍地应承。

金举人眼眶还红着呢,没想到父慈子孝的场景这么快就来了个反转,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不想待了,把信留下后就走了。

许运也跟着一起离开。

***

锦欢一直牵着阿九在旁边看着。

两家人的反应她也看在眼里,她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当算计对象是自家时,心里总归不舒服。

所以,刚刚她抱着阿九站在后头,等家里爹娘都教训过一顿之后,她才牵着阿九的手走上前帮忙给说情。

“兄嫂们担心爹娘我明白,我们一家刚开始过去生活可能确实没那么安稳,但是我和相公肯定会最大限度地把爹娘照顾好。”

“当初分家就说好的爹娘跟我们过,再说,爹娘培养相公这么多年,殊为不易,如今相公考出来了,肯定要接爹娘在身边孝顺的。”

锦欢其实没多少耐心在这儿跟两家折腾,她心已经飞了。

不过,时迁不在,该时迁表的孝心她得帮着说出来才成。

小阿九被锦欢牵着手,也跟着她娘后头喊:“孝——孝——”

喜得时母把大孙女又抱起来亲了亲她嫩呼呼的腮帮子。

时迁两兄弟家里这会却是彻底绝望。

若是锦欢不说话,两家还能有一两分希望,现在连锦欢都表态了,一定要带上父母好好孝顺,那么二老跟去老三那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切都完了。

至于说叫时迁接他们两家一起去享福这样的想法,甭管是谁都没想过,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

后头赵氏和孙氏娘家都有过来,问怎么说?

亲弟弟考上进士,她家连一点好处都占不上?

两人娘家话里话外是想撺掇女儿若没好处就闹。

可惜,这回不说赵氏和孙氏不敢,就是时宗和时勇也把两人看得死死。

*

时父时母打定了主意要搬,家里就忙起来了。

时父先是去祖宗坟茔烧了一回纸,将好消息告慰先祖,时母则是处理家里产物。

首先是家里最值钱的地,二老名下八亩,时迁名下八亩,刚好分了两儿子一家八亩。

当然,只是给两家种,地契还在时母手里牢牢把着。

两家分了这地,每家名下就有十六亩地,且都是不用交税的。

如此一来,吃喝肯定不愁,一年还能攒个七八两银子,若是勤快些,还能更多。

总之,两儿子哪怕富贵不了,家常过日子是肯定不用愁了。

*

还有,二月时候时母捉了两头猪崽子,这会儿还小,卖不了,干脆也分给了两儿子家。

大概是分东西又叫两家提起劲儿了,赵氏刚得了猪,就来问婆婆:

“家里的鸡呢?粮食呢?”

时母自家分出去东西乐意,但是看儿媳上赶着来占便宜她就没好脸色了:

“剩下的你就别想了,鸡我不能杀了自家吃啊,吃不完就摆席用,粮食也一样。”

“那屋子呢?屋子白放着没有人气,不是糟蹋了?”

赵氏其实最惦记的就是屋子了,如今时宗和时勇两家还住在一块儿,地方就特别挤。

而且现在赵氏和孙氏两人经常吵嘴,磕磕绊绊,摔摔打打的,赵氏早憋了一肚子气。

可惜,时母还是一口拒绝了。

这地方可是家里的根,早晚还是要回来的,给赵氏住容易,想叫她再搬出来难,时母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嗯!

*

时母在家里收拾东西,锦欢趁临走之前带着阿九又回了一趟娘家。

时间紧张,虽然锦欢舍不得爹娘,但并没有待多久,关心爹娘一番,又让魏旭好好读书。

“若是弟弟好好读,将来相公也能拉拔一把。”

米氏听了果然很高兴。

她统共就这一双儿女,就盼着两人都能出息,如今女儿日子好过,拉拔小儿子一把,小儿子出息了也能给姐姐撑腰。

姐弟两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就是他们做父母的期望了。

魏三先时只老实听着母女两说话,等说得差不多了,锦欢要走时候,魏三往她手里塞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是家里能动的大半银钱。

其实魏三家产不少,不过田和铺子不能动,所以魏三给了一百两,总觉得少了。

锦欢不要,还被她爹凶了一顿。

穷家富路,在外面还不定怎么样呢,拿着爹娘心里能放心些!

锦欢只好收下了,不过她出发去京城那日把她陪嫁的铺子契书塞给了亲娘。

锦欢走了以后,魏三这个亲爹眼眶就红了,一整个晚上没合眼。

*

锦欢从娘家回来,就看到时夏在家里,应该也是赶在爹娘离开之前来见一面的。

锦欢打了声招呼,就回屋里去了。

时夏笑着看这个三嫂进屋,心情特别复杂。

一方面,三哥有这样打的成就,她为三哥高兴,而且她也受益,在胡家的日子能更好过。

之前婆婆还在自己面前树威风来着,不过三哥考中举人之后,公公就出面了,婆婆也不敢再过分。

这趟回来也是,公公叫婆婆给她拎来了贵重的糕点给小侄女吃,相公也叫自己对三嫂讨好些,为了他们儿子往后的前程。

时夏进门就生了个儿子,胡家家境不错,出了时迁这么个出息的亲戚,胡家自然也想这个供这个孩子读书,若能叫他沾上小舅舅的光,往后前途定然少不了。

时夏自然也疼儿子,所以她带着东西来了。

但另一方面,她也有些很后悔。

后悔在娘家时候她任性、偏激,故意难为这个三嫂,以至于现在她来讨好这个三嫂,三嫂态度始终只是淡淡的。

甚至锦欢态度淡淡的的,时夏她还是要保持着一张笑脸。

成了亲有了孩子的人,再也没资格耍小性子了,为了孩子,她也得受这个委屈。

时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底没说话。

生活啊,它总会慢慢教会你做人的!

时夏走后第二日,时父在家里摆了一日席面,陪了叔伯们好些杯酒。

相应的,时父的几个堂叔伯们也保证会约束家里孩子,不会仗着时迁亲戚的名头惹是生非。

*

五月二十日,准备妥当的一家人带着衣食钱财终于踏上行程。

送行那日,亲戚朋友们的依依惜别不消多提。

李氏却是难得的真情实感的眼睛红了。

往后她家跟出息的小叔子就真的只是亲戚了,还是关系不咋好的亲戚……

李氏心在滴血,不行,她还要再生一个健康的儿子,到时她也要培养她儿子去读书,叫儿子考大官,供她享福。

有她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

马车上,时父时母心情也更有不同。

时父这会儿多少还是有些故土难离的伤感。

时母没有。

当她愿意整天跟那两不安分的儿媳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闹腾个没完,打发时间?

要有选择,谁耐烦跟儿媳在一亩三分地上撕扯?

她如今是一门心思沉浸在“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兴奋中,对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而锦欢揽着小阿九,想着将近半年没见的时迁,心里满是思念。

京里,时迁正在为家里人进京做准备,因为不确定职务,暂时便不打算买院子。

不过他租的院子太小,家里人都到了以后肯定住不下,便去了牙行,打听有没有大一点的院子出租?

秦夫人一直使人注意着时迁的动向,知道时迁找院子,以为时迁是嫌弃原来住的地方太破,倒是不介意先帮他一帮,叫他换个地方住。

免得到时候他来求娶自己闺女时候,还在那个破院子,跌了他们秦府的面!

于是,秦夫人便使家里管家帮着打听。

时迁毕竟不是本地人,他去找不容易,还容易被牙行坑。

秦管家就不一样了,既是京城本地人,又是官宦家里,牙行做生意最不想得罪当官的,自然很卖面子。

于是,时迁很快就租到了一个十分满意的院子,地方够大,环境也好,关键价格还便宜。

时迁高兴极了,拿到院子钥匙就退了自己正在住的地儿,搬了新院子去。

他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之后再看这院子真是越看越满意,想来爹娘媳妇孩子来了之后应该也会喜欢。

时迁心里美滋滋!

80. 第八十章 ……

时迁一边准备馆选考试, 一边期盼家里人的到来。

终于在他馆选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时父时母带着儿媳孙女到了京里。

一家人按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时迁前头租的小破院子,没见着人。

时父皱着眉头, 猜说不会是写错地址了吧?

时母白他一眼,说老三可是进士老爷, 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念了一句后就要出去找周围邻居打听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锦欢把阿九交给时父,快步撵上婆婆一起, 刚走到门口, 就见旁边一个脸庞端方的大娘听到隔壁动静探过头来张望。

看了不远处的马车, 还有风尘仆仆的婆媳两, 那大娘笑着问说是不是来找姓时的进士老爷的?

时母眼神亮了,接着就跟大娘攀谈起来, 说是他家里人,按着信上地址来投奔他,院子却锁了没人是咋回事?

大娘原本就受时迁所托, 知道是时迁家里人就把时迁新的住址跟她们说了。

锦欢她们坐着马车又往新家赶。

不过, 刚刚看了那破院子, 时母对新家的期待也没那么大了。

为此, 时母还特意组织了老伴和儿媳三口人开了个小会, 道时迁刚考出来, 现在还没钱,住的地方肯定不好, 叫大家到了之后哪怕失望千万别在脸上露出来。

免得叫老三心里难受。

锦欢:“……”

她其实早想到了,京里的物价跟家里那就不是一个概念,就是自己手里所有钱都砸上去怕是也不一定能买个好。

原本她还在纠结该怎么跟二老说,如今倒是省事了,婆婆心态可真好!

马车悠悠往前赶, 很快就到了地方。

***

时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家里人,高兴极了,疾步快走到马车边上,

激动地喊了声“爹”“娘”后,亲自搀扶二老下车。

时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好!”

时母见到儿子咧开嘴角,见儿子体贴,心里也受用的紧,下来后又道:

“媳妇还抱着阿九呢,你去接一下。”

时迁一颗心滚烫滚烫的,锦欢便把阿九塞给他,自己跟在时迁后头,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往屋里走。

*

二老走在前头,时母左右打量,原本为了儿子的面子她是想假装对环境满意的。

结果进门后她眼睛一亮,这个宅院还真不错,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了。

这是一个一进的宅子,宅门开在东南角,进了门,一明两暗的三间正房,对面一座座南朝北的倒座房遥遥相对,东西两边各两间厢房,布局整齐。

看起来清爽利落。

时母一边看一边惊叹,直觉不便宜,问儿子作甚费钱租这么好的院子?

瞧见他娘脸上的不赞同,时迁知道他娘是心疼银钱,就道这院子租的巧,并不怎样费银钱。

时母一脸不信,她怀疑儿子是为了安她心故意骗她。

时迁无奈,细细解释道,一般这样的院子租金是贵,不过这院子他租的凑巧,加之此处地段并不拥挤,牙行又厚道,所以价格真的还好,能承受。

时母这才放心,对着时迁竖起大拇指:“果然儿子你本事大,才来京城没多久,就能租到这么划算的院子。”

“要搁你爹出去找,肯定抓瞎。”

时父:“……”不带这么采一捧一的。

*

房间都是打扫好的,时父时母这对爹娘居正房,时迁和锦欢带着闺女住东厢。

因着一路舟车劳顿,放好东西,又略微说了几句,二老便去歇着了。

锦欢也很累,不过小阿九对时迁很生疏,离开她压根就不行,锦欢便先将闺女哄睡,期间时迁一直陪着身边,眉眼间满是温情笑意。

安置好阿九,锦欢也支不住了,踢掉了鞋子,上床,扯过被子。

片刻功夫,时迁耳边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时迁一怔,垂头瞧她,竟是已经睡着了。

可见这一路上是累着了。

时迁的心酸酸的!

小夫妻两人算起来将近有小半年没见了,他想的狠了。

时迁一点不困,不过他还是躺到了锦欢的身旁,侧着身子面朝锦欢,让她的脸挨着自己的颈窝。

而他的手则搂在锦欢的腰上。

温香软玉抱满怀,时迁笑了,感觉终于圆满了。

只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怀里的姑娘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他脖子里,时迁的身体忽地绷紧,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喉咙不由地滚了滚。

身体僵了半天,到底还是压下了那股子心猿意马的劲儿,安心地搂着媳妇睡了一觉。

这一天,这个小院子因为家人团聚满是温情。

*

要说时迁为家人的到来满心雀跃欢喜,那么秦家那边就是截然相反的心情了。

秦夫人晾了时迁许久,打算搓搓时迁的傲气。

但是,她可不想叫人截胡了,所以一直让人注意时迁这边的动向,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时迁家人上京的消息。

听管家说完,秦夫人气炸了,一把拂掉小几上的杯盘碗盏。

要是只是时迁爹娘过来,秦夫人自觉她还是很体贴的,一点儿意见没有,乡下爹娘肯定穷酸些也无所谓,少出来见客就行。

但是,没成想时迁居然还把他那乡下婆娘也接了来。

他婆娘在京里露过面,时迁之后若再娶自己闺女,她家和她闺女面子不就折了一大圈?

现在想想,之前时迁换院子肯定就是为了这一家子人的到来做准备的。

一想到自己居然还巴巴请人给那小子帮忙,给他那乡下婆娘寻了个好地方住,秦夫人差点儿没呕出血来。

管家觑着秦夫人神色,小心地说道:

“夫人,叫我说咱们二姑娘条件也不差,那时迁毕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哪配得上咱们家的二姑娘?”

“不如给姑娘重新再找个好的?”

秦夫人掐着手指,沉默半晌,没同意。

在她看来,她闺女自然是配得上更好的,但是事实上她闺女的行情真的不好。

时下人多信奉命理,她闺女的未婚夫婿早亡这一点是硬伤,人面上不说心里却嫌弃她闺女克夫,条件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都不乐意娶她闺女做媳妇。

原本她家老爷的官职若是高一些,人家为了前程也会娶,偏偏她家老爷只是从五品的官职,在京城真的不起眼。

而且她小闺女脾气叫她宠坏了,一直有些任性,又因为亲事的事情不顺越发古怪。

若是嫁到时迁这样的农家子出身的人家,有老爷在上面压着,人都得捧着她闺女,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

这才是秦夫人一直不肯放弃时迁的原因。

*

秦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放弃。

她闺女已经十六了,错过了时迁,到哪里还去找时迁这样条件合适,前途也好的人了?

原本还想再晾一晾时迁,磨一磨他的脾气,现在秦夫人不肯再等了,再等下去叫时迁那乡下婆娘见过几次人,到时候她们家才是真的没面子。

左右现在时机也不算差。

时迁馆选考试不是刚结识嘛,她家老爷可是对馆选的人选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秦夫人便吩咐管家以秦老爷的名义给时迁下帖子,请他和她夫人明日来秦府做客。

至于秦夫人自己,先是吩咐厨下人做了点心,又打扮一番之后,便拎着点心去书房去找秦老爷说话去了。

管家领着任务出了门,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明明人家媳妇孩子都进京了,夫人还是要拆散人家,给二小姐腾位置,委实有些不地道。

不过,他只是一个下人,也只能按主子吩咐办事。

*

这边时迁家里头,时父时母歇了一觉后精神便好过来了。

这会儿一家子正在用来京后的第一顿团圆饭。

时迁到底年少,于科举一途他确实算得上春风得意,稍微矜持了会儿,他便迫不及待在饭桌上分享起自己的喜悦。

家里人也都捧场。

时父一脸的骄傲,时母和锦欢更不用说,一个是我儿子最棒,一个是我相公真厉害,那表情特别明显。

一家人气氛热络的很!

就这时,秦府管家上门送帖子,送完帖子就走了。

*

时迁看了帖子,有些奇怪,不知道学士大人请他和媳妇是为什么?

他跟秦学士也就说过那么两回话,并没什么交情。

而且请客时间还是明天,这也太赶了。

不怪时迁没想到,实在是当初想捉他做女婿的人挺多,他全给拒了,哪怕当时秦管家多说了几句,他再次拒绝后秦家人就再没提了。

人家好歹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乡下穷小子,还是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的,人家不至于在自己这颗树上吊死,时迁自觉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看时迁在沉思,锦欢问他这个邀请是有什么为难的吗?

时迁摇头,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大想赴这个邀约。

他没瞒着锦欢,说他就是不想去,而且你才刚到京城,正经人家邀请做客起码该等你歇两日。

锦欢听这话感觉时迁是替自己委屈,在体贴自己,一时心里熨帖,又道:

“相公你傻了,人家当官的哪知道我啥时候来的?又不是正经亲戚,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又不是故意针对我。”

时迁知道这个道理,一时仍不做声。

锦欢劝道:“相公你刚进入官场,还是尽量少得罪人。”

“好些人心胸不怎么宽大,常常一件小事就能记恨上你,要是因为一个邀请凭白得罪人也太委屈了。”

本来时母一直在听两人说话,没插嘴,听锦欢最后一句她也跟着附和,说要是原则问题,老三你坚持不肯,爹娘都支持你,要是小事,那刚开始还是合群些好。

时迁一时有些好笑,他媳妇还有他娘这是在教自己为人处世?

再让两人说下去,自己都快成了孤僻怪诞之人了。

*

用完饭,时迁又领着闺女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

又是把阿九架在脖子上骑大马,又是对阿九举高高,一会儿又抱着小阿九满院子跑。

阿九小姑娘高兴极了,哈哈哈地笑,满院子都是她清脆的笑声。

原本有些空旷的院子霎时盈满欢声笑语。

温馨极了。

父女两闹了一阵,阿九就一点儿不认生了。

等晚霞渐渐散去,夜幕降临,时母要抱阿九回去,小姑娘还哭鼻子,死活不肯从亲爹怀里下来。

时母又好气又好笑,笑骂她小白眼狼,天天哄她也没用,才跟亲爹待这么会儿功夫一颗心就偏她爹那去了。

阿九就傻呵呵笑,好似在说,骂吧骂吧,只要能跟她爹待一起,骂几句也无所谓。

闺女这么暖心,把她爹给感动的呦,也不撒手了,自己抱着闺女一直把她哄睡着了才抱去给他娘。

惹来时母酸溜溜的一句:“就你两是亲父女,我就是那后娘后奶奶。”

时迁摸了摸鼻子,听他娘骂。

“有本事你就带着她一起睡,别抱来给我啊!”

时迁:“……”不好意思,没本事没本事。

*

小夫妻久别重逢,晚上自然是热情似火的一夜。

时迁把阿九抱给他娘时候,锦欢便先洗漱去了。

等时迁回来,简单梳洗过后,锦欢又眯着了。

这下时迁可不体贴了,脱了衣裳,扯了帐子,就把人压在身下,眼角、脸颊、嘴巴一下下啄了上去。

锦欢就叫他这么闹醒了,睁开眼时,还有些迷蒙。

好似醉酒一般,懵懂的眼神,勾人的紧。

时迁眸色暗了下来,一下子堵住了身下姑娘的嘴巴。

“呜呜呜呜——”

猴急啥啊!我要呼吸不过来了,讨厌!

锦欢挣扎了两下。

她这一动,时迁更加卖力。

很快她就挣扎不起来了,身子软得像水,由着人予取予求。

整个人像是一叶小舟,风吹浪打,浮浮沉沉。

床帐子里呜呜咽咽声响了很久很久……

第二日醒来,锦欢在梳妆打扮时候,气得不住用手捶时迁。

今日可是要去做客呢,这人居然在她脖子上啃了印子,这叫她怎么好意思见人?

男人嘛,床上餍足了,脾气好得不得了。

时迁这个进士老爷跟别的男人在这方面没两样,由着媳妇捶打,还轻声嘱咐媳妇仔细些,别伤了手。

媳妇打完了,又把媳妇的酥手放唇边轻轻地吹了吹。

锦欢:“……”

最后没办法,锦欢只能用脂粉在脖子上扑了扑,借以掩盖一二。

又穿了件领子高一些的上衣。

天知道,三伏天穿高领的衣裳,不说有多奇怪,关键还又热又闷,难受死了。

等进了秦府,她还有些不自在,生怕叫秦夫人看出来丢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