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
锦欢跟时迁在门口就分开了。
时迁被领到前院去见秦学士, 锦欢则跟着一个沉默的丫鬟往内院去。
秦家是三进的宅院,比时迁租的院子要大的多,中间还有一个园子。
园子里有几个丫鬟小厮守着, 都各从其职,看着规矩很多。
锦欢挺了挺背。
虽然秦府布局挺好, 园子布置得还不错,锦欢也没多瞧, 一路目不斜视, 怕给时迁跌了面子。
领路的丫头将她带到正室, 便退了下去。
锦欢抬眼望去, 就见正前方坐着一位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的年轻妇人,身边站着两个面嫩的丫鬟。
这该便是秦夫人了。
锦欢下意识紧了紧缠着脖子的衣领, 笑着对秦夫人轻声问了好。
秦夫人闻声抬头瞥了她一眼,眼皮子闪了闪,又低头抿了口热茶, 然后才懒懒地站起身, 朱唇轻启:
“来了啊?”
这混不在意的一眼, 仿佛是被人挡了光亮才随意抬头瞥一下, 整个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锦欢:“……”官夫人请客就是这个样子?
一点儿也不尊重人!
还是看不上自己吧?
不过, 要是看不上自己又何必要请自己过来?有那功夫她还不如陪陪闺女, 再歇一觉,不比受冷眼强?
锦欢心里有些不高兴。
不过, 想想人家是五品官夫人,自己什么也不是,好像确实也不用把自己放心上。
锦欢虽然不大畅快,但是也不想给时迁惹麻烦,便“嗯”了一声。
秦夫人当然是故意态度冷淡的, 但是她冷淡锦欢可以,听锦欢这么不咸不淡地回应,心里却不大爽快。
然后,秦夫人好似忘记要请锦欢入座一般,只端起一只青花三才盖碗,左手托着茶船,右手提碗抵盖,轻轻倾碗,好似渴了想饮一口茶汤。
茶汤冒着热气,好似烟雾,模糊了秦夫人的面庞。
两个丫鬟站得笔直,一点儿没有提醒的意思。
锦欢大概就确定了自己前头的想法,真不是她多想,这秦夫人确实对她有意见。
而且晾人还好似晾上瘾了。
虽不知她哪里得罪了秦夫人,或是秦夫人单纯就是看她不起,但是锦欢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向来是人敬我一吃,我敬人一丈,人看她不起,她便也没什么恭敬的心思了。
这下子,也不管秦夫人是忘了看座还是故意的,锦欢应了声后便自顾自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秦夫人眼角余光瞥见,茶也不喝了,眉心微皱,心里暗道:果然是乡下女人,就是没规矩。
***
秦夫人咳嗽了一声,目光直视锦欢:
“知道我今儿请你来做什么的吗?”
锦欢不急不缓:“我昨日刚入京,并不知秦夫人这么着急请我来有何意。”
秦夫人目光轻蔑地道:
“时迁进士及第后早和我家说好要娶我闺女,谁知临了他突然反悔,说是家里已经娶妻。”
秦夫人话音顿了一下,看着锦欢仍旧面无表情,又继续:
“可我闺女自两家私下定下亲事后,一颗心便给了时迁,如今他说不娶便不娶,当我家是好欺负的?”
秦夫人一脸愤怒,好似她家闺女真的受了这么大个委屈一般。
而且她这个谎话撒的极有技巧,说是时迁私下跟秦家说定,就避免了被拆穿的可能。
哪怕时迁解释,只怕也并不容易叫人相信,毕竟秦夫人说了时迁他后来可是反悔了。
若是锦欢跟时迁之间的感情、信任略微差一些,只怕锦欢现在就要气急而倒。
然而,秦夫人只看到除了刚开始锦欢动了动手指,之后仍旧一脸平静。
秦夫人一下便觉得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你不相信?”
“我相公就在前院学士大人那儿坐着呢,我只相信他,夫人既然觉得我相公出尔反尔伤害了你家女儿,不妨叫我相公过来对质一番?”
秦夫人没接这话,又问:
“你可知道他态度如此反复是为何?”
锦欢并不答言。
她都说了只相信她家相公的话,明摆着并不相信秦夫人那套说辞,自然不会答她。
秦夫人起身朝着锦欢慢慢地一步步靠近,有意在给锦欢施加压力,乱她心神:
“你当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人,想往上爬容易?时迁他如今正是需要人脉扶持的时候,我们老爷这身份刚好不高不低是他能够得上的,他能不心动?”
“这一心动啊,可不就跟我们家私下定下亲事了。偏偏他好似心里良知过不去,觉得对不起你这个糟糠之妻,又反悔了。”
接着,秦夫人话锋一转,语带狠厉:
“真当我们家好欺负?要不是我闺女一颗心都丢给了他,我绝不饶过他,如今只看着我闺女的份上,我不计较他骗婚的事情,也肯愿意将闺女许配给时迁,只要你肯让出正室嫡妻的位子。”
秦夫人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锦欢面庞,可惜,锦欢脸上仍旧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夫人凭什么认为我肯让出我的位置呢?”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我相公进士及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我傻了,把自己位置让出去?”
锦欢就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打量秦夫人,看的秦夫人心头火突突往上冒。
“他因为觉得对你不起愿意为你放弃前途,你就不心疼他?”
“你的身份压根就配不上他,就不怕他被人嘲笑?”
“你真的能做好一个官夫人、贤内助,替他打理内宅,开展夫人交际?”
“就不为他前途考虑?”
秦夫人连着一连串的逼问,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然而,这逼问好似并没有带来什么实际效果,锦欢只回了她一个并不尴尬且不大礼貌的微笑。
她觉得秦夫人大概脑子坏掉了。
明明就是为了她闺女摘自己培养的果实,抢自己的相公,还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想哄自己。
她又不傻。
锦欢直接不愿意再待下去了,起身要走。
*
秦夫人从锦欢进门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万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不好对付。
原本她想的是区区一个乡下婆娘,长得定然不好,风吹日晒天天劳作哪怕生来一朵娇花,在乡下那地也得早早败了。
可惜,从进门看到她那张脸开始秦夫人就知道不行。
所以她立即调整方案。
两人既然是夫妻,那么当妻子的对时迁的人品定然是有一定了解,所以秦夫人没一味抹黑时迁,反而将时迁说成一个想要前途想上进但是又有良心的人。
目前看来并不管用。
秦夫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如果时迁已经喜欢上我闺女,你也不愿意放手嘛?”
锦欢:“……???”
秦夫人见锦欢楞住,自觉有了希望,心道果然男人变心才是对付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时迁应了亲事后,来我秦府跟我闺女相处过几回,要不是他对我闺女动心说出那些腻人的情话哄得我闺女一颗心给她,我何至于找上你?”
秦夫人这时好似一个普通的慈爱的母亲,卸下了高傲,一句话说得心酸又无奈。
锦欢抬手松了松领子。
秦夫人又恳切地劝道:
“男人心都不在你身上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哪怕现在他因为良心过不去愿意跟你过下去,往后呢?
他对你的愧疚早有用尽的一日,到时候他既不爱你,又对你没了情分,只怕你做啥都是错,那时你的家依旧要散!”
秦夫人嗓音渐渐带了点诱哄的味道:
“既然如此,你们何不结束在最恰当的时候?这样子,你在他心里永远都是美好的样子,往后有什么事儿,他也愿意帮忙,我们秦府也同意给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余生过的富足,如何?”
秦夫人说了一大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说的口干舌燥,抬眼望锦欢,不知该如何形容那表情。
接着,秦夫人便听锦欢清脆的一句:
“不如何!”
锦欢答完,犹未停,反问:
“夫人确定我相公真的对我没感情了?”
秦夫人肯定道:“那当然,我这个过来人,难道还看不出来?他反悔时候可是说了只是对你有歉疚,跟我闺女是恨不相逢未娶时呢!”
锦欢:“……”哦,这样啊!
然后,锦欢再次抬手,直接使了点儿巧劲扯了扯.围了脖子一圈的领子,露出点点殷红。
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什么。
秦夫人目光顺时瞪大:“你这个女人,究竟有没有羞耻之心,连这种私密事也能露给人看?”
***
锦欢却没心思再跟秦夫人扯,让秦夫人喊人通知她相公,她要回去了。
秦夫人当然不乐意,她还有最后一个安排,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如何肯放人走
秦夫人便跟锦欢打起了太极,跟锦欢赔礼道歉,说是锦欢既然不愿意,她也不会强人所难,请她留下用顿饭以示歉意。
都这模样了,还要假惺惺的吃饭,锦欢是疯了才会乐意?
“我不接受道歉,也不吃饭,请夫人通知我相公一声,我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要回去了。”
秦夫人笑脸没了,冷着面容不动。
下人们都是秦府的,自然是听秦夫人的,只做没听见,没一个动的。
锦欢索性啥都不管了。
她今儿气大发了,不仅气秦夫人这种不要脸面缺了大德抢人相公的,也气时迁好端端招了风流债回来。
反正时迁又不是找不到路回去,自己还不伺候了呢,锦欢脸色一甩,自往外走……
*
另一边,接到下人通知说他夫人不舒服,时迁立时就让人带他过去。
谁知,刚跟着下人到了园子那儿,便遇见了一个打扮鲜妍的姑娘家,含羞带怯地看着花儿。
而领着他过来的下人直接退下了……
82. 第八十二章 ……
秦小姐在时迁往园子这边走的时候就借着地势偷偷瞧过他一眼。
见时迁翩翩少年, 又听娘说才华横溢,有爹在翰林帮衬着,前途必是一片坦荡。
诸多条件加起来, 如何不让秦小姐动心?
至于时迁的乡下原配,她没放在心上。
就不信看过了她这花容月貌, 那时迁能是木头做的不动心?
人啊,最怕有了对比, 若是没见过自己, 那么时迁跟他那乡下女人许是能将将就就磕磕绊绊过下去。
有了自己这样家世好、容色姝丽、又可以红袖添香的佳人, 时迁他要不傻, 就一定知道该选什么。
秦小姐很自信,眼看着时迁要到了, 她特地选了个好背景,站在一株莲瓣兰旁。
装作随意来园子欣赏娇花的美人,脸颊凑近花骨朵, 鼻翼轻嗅花香, 微眯着眼, 脸色微醺。
落在有心人眼里, 必是得适时惊叹一句:人比花娇。
届时美人羞答答地嗔怪一眼, 和羞走, 再不经意间回首,眼神一个对视。
妥了, 引诱成功!
*
秦小姐想得很美,她仅仅只是在心里头想想就乐呵开了,两颊生粉。
矫情做作的姿态都摆好了,就等时迁人上前配合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给时迁领路的下人突然闹了肚子疼, 双手抱着肚子一下子就跑开了。
跑得飞快,时迁连问一句都没来得及。
时迁皱了皱眉。
秦府的下人怎么这么不可靠?他着急媳妇身体,就不能先给他指个路或者另外找人带他?
他抬脚往前,看看能不能遇到一个下人帮忙领个路。
往前没几步,下人是没看到,却看到了一个打扮鲜妍的姑娘家。
时迁脚步一顿。
出门做客,万一冲撞了主人家的娇客,这就很尴尬了!
是故,时迁没上前搭话。
秦小姐凹了个美美的姿态造型,谁知时迁跟傻了似的,不往跟前凑。
秦小姐脖子酸的要撑不住,这就很尴尬了!
秦小姐心里把人骂的要死,面上却笑得越发温柔恬静。
*
时迁突然发觉不对。
真要是他夫人有事,秦府下人吃了豹子胆敢把他撂在半路?不怕担责?
还有,明知道今儿有外客上门,秦家就不晓得提前提醒家中女眷回避一二?
时迁脑子飞快地打转,心知里头有事,便如何都不再上前了。
不仅不往前走,他往后退。
往前他找不到路,比较麻烦,他决定沿着原路退回去找秦大人。
可怜秦小姐笑的脸都僵硬了,等来的却是时迁的背影。
一时心中焦急。
又道,上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秦小姐只能自己主动些,便装作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裾,“呀”的一声惊呼。
然后,秦小姐就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整个人趴着,脸着地。
异常狼狈。
时迁听着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她,见她有胳膊先在底下撑了一下,倒是没擦破脸。
只是那胳膊怕是受了大罪了,时迁想想都觉得疼得厉害!
*
秦小姐难道不疼吗?
为了追男人她居然舍得吃这么大苦头?
事实上,秦小姐快要痛死了。
她就是想假装轻轻跌倒的,谁知道真的被裙子绊倒了,她疼的眼眶泛红,眸子里满是泪意。
这下不用怕假把戏被拆穿或是效果不好了,实打实的摔倒,眼泪那是真真的!
她只盼着时迁怜惜。
只见她泫然欲泣地望向时迁,求时迁帮忙扶她一把,声音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时迁确实纠结了一下。
看那姑娘模样是真的摔得厉害,但他留了个心眼,怕闹误会怕惹麻烦,就跟秦小姐说去给她找个丫鬟来。
说话时候,时迁都是离秦小姐远远的。
这行为落在秦小姐眼里,那就是时迁对她避如蛇蝎,好似生怕自己赖上他一样。
秦小姐的一颗芳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又气又怒。
这都什么破男人啊,长得再好前途再好她也不要了。
她原本摔的肉疼,为了美感,便忍着泪花汪在眼里,这会儿直接气得嚎啕大哭,泪水哗哗往下淌。
偏秦小姐今儿为了吸引时迁特地好生打扮了一回,脸上扑了一层又一层的粉,这会儿叫豆大的泪水这么往下冲,留下一道道印子,一片斑驳。
*
锦欢从秦夫人处出来时候气哄哄的,谁知进了园子之后刚巧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前头亲娘在那边苦劝自己下堂,后面还不忘给闺女创造机会勾引人相公,可把锦欢恶心的,心里特难受。
不过,看到时迁没上当,而秦小姐自作自受这么狼狈,锦欢忽然就不这么气了。
这会儿,秦小姐还在哭呢,眼看时迁已经走了,锦欢赶紧喊了一声“相公”。
秦小姐哭声一顿,转头就看见从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锦欢,眼珠子都瞪大了。
时迁也惊了一下,不过立马小跑到锦欢身边,声音略有些急切地问她怎么回事,哪不舒服?
边问边伸出手来,手背贴在锦欢额头上轻试体温。
秦小姐见了只觉心里又中一刀。
锦欢由着时迁紧张,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秦小姐,
“我没啥事,大约就是见到了一对狼狈披着人皮做恶心事给恶心到了,心里不舒服罢了!”
时迁一顿。
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很多:
“不舒服咱们就回去吧,请个大夫看看。”
锦欢点了点头,夫妻两相携着离去时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秦小姐。
*
没了时迁怜香惜玉搀扶她,秦小姐是怎么回去的不知道,但是她回房后就关了门,不吃不喝不见人却是真的。
丢了这么大丑,没勾住男人,还叫人家媳妇看到了,一张妆花了的脸又被好些下人瞧了去,她哪还有脸见人?
秦小姐躲在屋里呜呜呜哭,谁也不见。
秦夫人急得嘴上直起燎泡。
这小闺女可是她的心尖尖,哪里能容人伤她?
秦夫人把罪责全部怪在了时迁头上,觉得如果时迁应下了,又哪里来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里,秦夫人眸色一深,下定决心,这回要叫时迁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秦夫人站在门外哄了小闺女一阵后,转身去了书房。
*
这回,她没仔细打扮,直接红着眼睛就去见秦大人去了。
秦大人对秦夫人这个嫡妻非常敬重,盖因秦夫人平日表现极好,打理中馈,教养子女,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回见了秦夫人受了委屈的模样,便很上心,问她怎么回事?
秦夫人捏着帕子,在秦学士面前一番颠倒黑白,抹黑时迁,说时迁坏话。
说他贪花好色,面上装有情有义,心却脏的很。
在园子里撞见女儿时,眼珠子忒不老实,还说了一些轻薄的话,把女儿气哭了,在屋里不吃不喝。
秦大人听了其实有点儿觉得不对。
他观时迁几回,举止模样有礼有节,进退有度,不似这般不长进的人。
秦夫人用帕子拭泪的手一顿,问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时迁不是那样的人,难道她和女儿就是了?
秦大人一时失言,自然是对秦夫人一千万个赔不是。
秦夫人踩着台阶下来,又招下人来给秦大人问话,这下人都是秦夫人调教好的,结果不言而喻。
之后,秦夫人又亲带秦大人去看了女儿一回,女儿不开门,两人只在门口听了女儿呜呜咽咽声。
这两桩下来,秦大人哪里还有不信的?
他一时心下恼火,要带人去找时迁去算账。
秦夫人趁机又踩了时迁一通,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只是,秦大人怒气冲冲要带人去找时迁算账却被秦夫人拉住了:
“老爷,不能这么去闹,否则女儿的名声怕是要坏了。”
若是闹一通能叫时迁娶她闺女,秦夫人自然愿意。
但现在明显时迁铁了心不娶,她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闹,否则她闺女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差,到时怎么嫁人?
秦大人这才停下脚步。
不能找时迁算账,秦大人心里憋了火,恼得跟什么似的。
秦夫人见状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明面上不能闹腾,暗地里难道还不能叫他吃个亏?
秦大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夫人便提到了此次馆选,名单不是还没公布吗?
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多了呢!
秦大人起先犹豫了一下,从前收了礼帮着人美言几句锦上添花的事情他干过,但是还没恶意把谁拉下来过。
秦夫人那嘴皮子可不一般,稍微鼓动了几句,秦大人那颗本就不坚定的心立马就歪了。
他脑子里立时就有了几个主意,只待明日后一一施行。
***
秦府的风雨时迁并不知晓,不过在听了锦欢说了在府里头的事情后,时迁便大概能猜得出来自己怕是要受一番为难。
毕竟,从秦夫人对自家媳妇的那番威逼利诱的话里就能看出来秦夫人的为人。
不过,时迁暂时没多想,想也无用,便一颗心先专注把自家媳妇哄好。
仗着坐在马车上,没人看到,时迁又是做鬼脸,又是甜言蜜语,很快就哄得锦欢露出了笑模样。
也是锦欢想开了。
前头她对时迁确实有些迁怒,秦夫人的确厉害,说的话明显还是对她有些影响。
不过时迁这么哄她,她就不气他了。
而且她想明白了,她家相公优秀才招来这桩是非,总不能怪她相公过分优秀吧?
要怪就怪那些不知廉耻道德的人。
见锦欢情绪好了,时迁便跟锦欢说道,叫她做好心理准备,得罪了翰林院的学士,他此番馆选怕是无望,要被外放出京了。
锦欢面上没事,但心里却想好了,若秦府真敢害她相公前途,等她家离京那日就来道雷劈在那不要脸的秦府屋顶。
*
五日后,呈上御前的馆选名单里果然没有时迁。
83. 第八十三章 ……
其实, 原本翰林院负责馆选的官员们是真的有考虑过时迁的。
馆选不似会试殿试那样严格,且全由翰林院负责,可操作空间极大。
每年都有这样的人, 已经是常例了。
原本负责馆选的翰林官们是想过低调一点,拉拔一两个农家学子上来的, 选的刚好是本届传胪时迁,毕竟名次在那摆着。
所以说, 时迁在考试这条路上运气真的很顺。
偏生时迁招了秦学士的恨, 秦学士对时迁自然是极尽贬低, 翰林院里头大家就都明白了时迁怕是得罪了秦大人。
翰林院一向清高自傲, 同时也护短团结,既然秦大人这么极力反对, 大家便一致免了时迁的名。
偶尔有一两个出声反对,倒不是他们多么正直善良,而是觉得时迁这个名次是皇帝钦点的传胪, 不录取他万一皇帝注意到了怎么办?
还有农家出身的一个都没有, 真的好吗?
这样的顾虑没用旁人出马, 全叫秦大人一个人摆平了。
秦大人说了, 农家子出生, 本来见识就浅薄, 能考上进士的就极少,够不上管选自然也是正常。
再有, 时迁那个传胪,虽说是天子钦点,但谁都知道,不过是因着时迁家乡出了件奇事叫皇帝注意到了。
再加上,时迁长得好, 叫皇上入了眼,传胪这种出风头的名次自然需要撑门面的人。
这才点了时迁。
没听说馆选也要长得好的啊?
这么一说,大家觉得好像也对,便将名单整理一下,呈了上去。
人人都觉得天子不靠谱,没人相信天子同时也是看重时迁才学才会点了他做传胪。
至于不相信天子,也是有原因的:
天子做皇子时便不大靠谱,能有今日,全凭运气,只因先皇只剩他一个儿子,迫于无奈才叫他做的皇帝。
因而,谁都没觉得天子能有啥见识建树、觉得时迁跟天子一样,全凭运气出人投地。
因着这份误会,翰林的官员们便再无顾忌把时迁踢了。
*
秦学士把事情办好之后,便回家跟夫人说了。
当父亲的为女儿出了口气,他颇为骄傲,悄悄在秦夫人面前说了。
秦夫人一脸的感动,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了泪水,哽咽着道:
“老爷是个好父亲,咱们姑娘有你这样的爹,定是上辈子修了大功德的。”
原本秦学士心下还有些惴惴,听了自家夫人的话倒是立马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也不心虚了。
秦夫人又道:
“女儿知道了定然高兴,只是,老爷你插手了之后那时迁虽然定是入不了翰林院了,但他还可能在京城做官嘛!”
“若是那时迁知道他入不了翰林是老爷插手的,他定要伺机报复,若他在京城胡说八道倒打一耙,说是老爷挟私报复,坏了咱们姑娘的名声咋办?”
秦老爷脸色一僵。
他倒是没想到这头。
说到底秦老爷在翰林院待久了,多是跟诗书笔墨打交道,心眼子没长几个,不然他也不能在翰林学士上待了好几年不动弹。
听秦夫人这么一提醒,秦老爷有些心慌。
不单是为闺女,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前途。
若是时迁真的查探出来,知道真相,定然不会瞒着,到时他的名声定然会坏掉。
翰林院极为注重清明,届时自己肯定是再待不了翰林了,说不得还得影响自己岁末的考评。
于是,秦学士决定先发制人。
现在时迁顶多只能算怀疑。
他要趁时迁查探出真相之前,将他打发出京去。
秦大人说做就做,赶紧写了一封帖子,请了一个在吏部任职对官员调度方面有权利的好友一道去知味搂用饭。
席上,他一定要让好友帮忙把时迁外调出去,绝不叫他留在京城。
外调地越远越好。
秦夫人还给补充了一下,说是既然已经得罪了他,索性将它按死在下面,让他再也爬不起来,否则等待他们家的就是恶狠狠的反扑。
顶好是将时迁发放到极其偏僻贫瘠的地方,这样的地方民生未开化,时迁自己受苦受难,也难做出政绩来。
说不得得在那边多任职两届,之后他再回京,便不用再看信他了。
秦大人自然无有不允。
男人大多有个事业心,虽然秦大人爬不上去,但是在翰林院熬着慢慢总能升上去。
现在,有了威胁自己事业的存在,秦大人自然要将其按死下去,叫他一辈子不能翻身才好。
秦夫人枕头风吹到了,又拿了银子叫秦大人出去打点后,便满脸笑意地同女儿说了。
她这么千方百计把时迁一家调出京去自然怕往后时迁家里的那个乡下女人瞎说,说出真相来,到时候她和她闺女的名声只怕要臭。
秦夫人一向算计在前头。
至于秦小姐,她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但她知道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人往后一辈子都只能在小地方受苦受累,当个小官爬不上来。
还有那个见识过自己丑态的乡下女人在京城也待不下去,要跟着一起去受罪。
秦小姐高兴极了。
至于府里那几个见过她那模样的人,早在那天回来晚上,她就报给她娘叫处理了,远远地发卖了。
以后,她还是那个美好纯真的秦小姐,她娘会再给她找一户好人家,送她好好出嫁。
秦小姐再也不哭不闹,反而伏在秦夫人肩头撒娇。
*
那边秦家其乐融融,时母跟时父却在家里却七上八下。
打那日时迁回家跟家里人说过之后,二老的心就没安下来过。
时父还好,总归是男人,还算稳得住,时母却在家里把秦家骂了个半死。
从老到小,一个都没放过。
时迁倒是公正,听他娘把秦大人也骂进去了,还帮着解释一回。
说那日他去见秦大人,并没有提及那些有的没的,感觉他并不知情。
时母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只道万一是那人故意放任她家媳妇孩子干缺德事,只是装的好呢?
就算他真的不知情,有这样的媳妇孩子用着他带来的身份便利恶心人那也是错!
时迁:“……”
时母在那边骂人,锦欢也没拦着,看时母骂得久了,就去端一杯白水过来,给时母润润口。
婆媳两个搭配得倒是挺好!
时迁&时父:……
等时母骂累了,躺床上休息时候,时迁才摸着鼻子,问锦欢:
“媳妇你咋不劝着娘一些?”
时迁倒不是问责,他知道自家媳妇平时对娘很孝顺的,他就是单纯的好奇。
锦欢笑了笑道:“娘心里有气,不叫她骂一骂出口气,憋在心里那不得生病啊?”
时迁:“……”想想好像挺对。
“那以后娘再骂人我都由着,别劝?”
锦欢点了点头。
***
后来,果然传出信来,馆选的名单里面没有时迁。
时迁前头科考太顺,哪怕知道得罪了秦大人,心里还抱有一丝期望。
这回,名单出来,时迁在房里关了一天,时母急的嘴上要起燎泡,哪里还有心情骂人?
知道儿子儿媳感情好,时母叫锦欢去屋里劝劝。
锦欢摇了摇头,说有些事不是劝就能行的,道理相公都明白,他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安静,自己想想清楚。
时母果然就不再说了,只在心里把秦家那几口子骂了个半死。
在母亲心里,自家儿子都是最棒的,何况时迁一直以来都特别优秀。
所以,在时母心里,肯定是那秦家糟老头子使的坏!
要不是儿媳拦着,说哪怕现在馆选失败,后头时迁还得派官,现在去骂上门,只怕后头派官又得被难为。
时母这才被劝住了。
*
锦欢把婆婆拦住了,她心里不气吗?
怎么可能?她都要气死了。
但是她还有理智,她的天雷大礼包早准备好了,只等时迁派官离京那日,保准叫秦家吃不了兜着走,还找不到苦主。
就抱着这股子信念,锦欢才能冷静下来,照常做事。
时迁在屋里沉默了一天,再出来情绪就好多了。
见着爹娘媳妇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时迁笑着说他想开了。
也是前头科考太顺,导致他心境确实有些飘,有点浮躁,不次不中也挺好的。
时母一脸怀疑:
“老三你别骗我,照你这么说,落选还是好事了?”
时迁笑道:“可不就是,刚好磨炼一下我的心性,再说,我要不落选,哪里能听到娘你那些绞尽脑汁夸奖我的话?”
好家伙,她娘为了安慰他,连说一百多句好话都不带重样的。
就连“乖宝”都叫出来了。
时母听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心知就没大碍了,一时也放下心来。
一家人只耐心等着时迁的任免。
*
秦学士那边也都打点好了,馆选结束后一个月之内,就会把时迁派到那鸟不拉屎的偏远穷苦之地做县令。
再说,天子拿到了翰林院陆大学士呈上来的馆选名单里面,果然没有时迁。
天子皱眉。
通篇看下来,他发现不仅时迁不在,便是自己看好的另外几个官员,一个都不在。
他眼光就这般差,一个都选不进来?
天子的脸色越看越黑。
太监总管小心翼翼地奉茶,之后便老实地退到一边站着,恨不得整个人完全隐没才好。
天子端起茶抿了一口,却怎么都咽不下去,重重地放下杯子,吩咐了一声:
“把上次查的本届学子的资料找出来。”
总管太监赶紧去找,这些平日都是他收着的,很快就找了来。
天子将名单一对,气得脑门上鼓起青筋,差点就绷不住!
这名单上不单单记载了学子的成绩,还有家庭门第,以及一些人际关系。
当然不可能齐全,不过看下来已经能看出其中门道了。
这是有人暗箱操作,不,不能暗箱操作,可以说是明箱操作了。
将有关系想捧的人捧进去,扶持自己人,把有能者挤了下去,真是能耐大发了呢!
翰林院的馆选本朝向来是由翰林院的官员自己选拔,怕是就因为如此,翰林院没人监督,加上天子执政不久,权利未收拢好。
天子从没大张旗鼓动过这些臣子,才叫他们生出了这样的胆子。
一想到这里,天子恨得直接摔了手边的茶碗。
天子震怒,立时御书房便跪了一地的奴才。
查,必须查!
*
天子发了狠要查,谁敢拦着?
而且,这事情也确实好查的很。
端看那些被录取的人员近期给谁送过礼或者是谁的亲戚,谁给打的分,录取理由是啥,一套查下来便能查个七八成。
翰林院馆选暗箱操作这事突然被天子翻了出来,一时间,翰林院的官员人人自危。
脑门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掉。
翰林院的掌院更是被宣进宫里,直挺挺跪在御书房,一连好几个时辰,连口水都得喝。
天子端坐上位,一言不发,只等结果。
在天子这般强硬态度下,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没人敢包庇,连章院大人都去天子面前跪了一天了,谁的面子大得过掌院大人?
牵涉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一众翰林官们全被牵扯了其中。
这其中有一半只是冷眼看着,不参与但是也不管的,天子被让其岁末述职的报告中计一次大过;
其它的像是收礼的,徇私的,打击报复的全都严惩。
视罪名轻重处罚,有夺职的,有降职的,还有打板子的……
秦学士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有那消息灵通的,跟宫里能搭得上关系的,知道这次引得天子大怒的一大步原因还是因天子钦点的传胪没在馆选名单里,这才引来这场腥风血雨。
一众翰林官们差点儿没把秦学士咬下块肉来,谁还为他隐瞒?
不仅将秦大人打击报复时迁的事给供了出来,竟是连秦大人去找熟人将时迁调去偏远穷苦之地做县令的事也被抖了出来。
时迁也因祸得福,他的任职直接定了下来,留在京城任户部主事兼御前行走。
不过,这个“兼御前行走”,时迁有些懵,他不知这个是天子给他的考验了。
拿得起,自然后有重用,无限荣光,拿不起,就只能错失良机了……
天子做事,向来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凭个人喜好的确有,但是他还是更注重真本事。
至于原先想去翰林院镀金,若是天子都不在意翰林院了,那么这个镀金的说法自然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
这一回,翰林院算是丢了个大丑,在朝中那超然的地位也受了影响。
翰林院全体被天子批了一顿,哪怕其中大部分没有参与馆选,而是主管编修国史,记栽天子起居录,或是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文件。
这些才是翰林院中的清流。
却统统受了牵连,翰林官全体待遇降二等。
谁叫经由这次之后,天子对翰林院的不待见明晃晃的表现了出来。
于此同时,不受待见的还有秦学士一家了。
先是秦学士的恶行暴露,而天子的处罚也很有意思,就将秦学士安排给时迁的去处“好去处”又赏给了秦学士。
而后,秦家母女也别想讨得了好……
84. 第八十四章 ……
得说时母很有眼力劲儿, 秦大人徇私舞弊、挟私报复,撤了时迁馆选名额这事刚一闹出来,时母在家里拍着大腿畅快。
过过嘴瘾罢了, 再没旁的了。
等秦大人被降职,由矜贵的翰林院学士变成了偏远贫瘠的小地方的七品县令, 听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那秦大人原本给他儿子安排的。
如今真可谓是自作作受。
嘿,你说这天子咋这么可她的心呢?
时母浑身舒畅, 觉得这皇帝对她胃口, 合她心思。
*
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没有, 时母还深谙一套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前头她憋了那么大的气, 碍着那秦大人权势她不敢惹麻烦,怕影响她儿子前途。
现在风水轮流转, 秦大人成了七品的县令,她儿子却是正六品的主事,刚好大他一级, 还不使劲儿磕碜他出出气?
当然, 她儿子那矫情劲儿, 怕是干不出这种事, 没关系, 她可以啊。
时母就瞒着时迁跟锦欢, 又叫上老头子,老两口自己搬着小板凳直奔秦家而去。
不认识秦家的路完全没关系, 张嘴问就是,堂堂学士府,总有人知道给热心指路。
有人就问她不认识人家去干啥啊?
时母去就高声把秦家做的那些缺德事情帮着宣传一波,说她去找他家算账去。
人家要不问,时母还拉着人家的手, 主动交代。
就这样,等老两口到了秦家时候已经聚了一帮看热闹的人了!
“快请你家大人和夫人出来,老娘有事要跟他们说道说道!”
*
管家听说门口有人聚众闹事,报给秦夫人,秦夫人只叫先将人安抚住请进来。
管家匆匆赶到门口,好声好气招呼时母,说是夫人有请。
时母又不傻,进去了那就是人家的地盘,还不任由人搓圆捏扁?
怎么都不肯进去,高声嚷嚷是不是想骗她进去欺负她这个老太婆?
围着瞧热闹的就有人帮腔,说人老人家不容易,受委屈了来讨说法,两家若是有误会,家里主人就赶紧来澄清,若是真自家错了,就赶紧来给人赔礼道歉。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就是,就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帮衬着,管家额上不住出汗,只得又跑去禀告秦夫人。
秦夫人本就因秦学士被贬官之事心里恼火,又听管家拿事来烦她,气得一杯茶水砸管家身上:
“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管家缩着头不吭声。
秦夫人冷着一章脸,起身平了下衣服,这才领着好几个丫头婆子往门口去。
及至到了大门,秦夫人不紧不慢地往时母的方位走去,脸上堆出笑来:
“老太太,真是对不住,下人怠慢了,知道您有事,一时半会怕是说不清楚,看不如进屋里去,我亲自给您煮茶,边喝边说?”
外人见了秦夫人这一副有礼有节、落落大方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了怀疑,这夫人不像是老太太说的那种人啊!
就有人问时母是不是弄错了?或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时母冲着秦夫人呸一声:
“可别假惺惺的了,我可不受你骗。之前你请我儿子儿媳上门也那么客气,结果等人进了门什么嘴脸都出来了。”
“又是威逼我儿媳自请下堂给你闺女腾位置,又是让你闺女装扮好去勾引我儿子,就为了你闺女一个,叫人家妻离子散,你说你心肠咋这么恶毒呢?”
围观的很多前头已经听时母讲过一回,再听还是震惊。
之后才围过来前面没听过的那反应更大,一时底下三三两两讨论起来。
嘈杂一片。
秦夫人渐渐笑不出来了,她这会儿知道眼前的老太太肯定就是时迁那个乡下的娘了。
她家老爷丢官可就是全赖时迁这个不时实务的,还连带自己这两日被老爷冷落。
想起这茬子,秦夫人阴冷的脸上能掉下冰碴子。
时母可不怕她,只管将秦家那些隐私算计全都倒了出来,把他家的面皮子往地上踩。
“我家儿媳孝顺懂事,我儿子重情义,不愿意娶你家闺女,你家反而恼羞成怒害我儿子,明明考上了那什么翰林院,你家那个无良的当官的就把老三给撤下来,还给他安排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官,真够无耻的。”
秦夫人仗着百姓不懂朝廷里的事情,便一口咬死说没这回事,又威胁时母:
“老太太你年纪大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你若再胡说八道,诬赖我家名声,我就要请下人赶人了。若是下人不小心,我可不负责。”
秦夫人干脆不讲道理,直接武力解决了。
站在秦夫人身后的几个婆子立马示威似的往前站了站。
时父一听急了,他嘴皮子没老伴利索,这才往后站,现在听到这秦夫人敢动手,他立马挡在老伴身前。
时母倒是不怕,她还越发往秦夫人跟前凑,拉都拉不住那种:
“你赶啊,老娘现在可是六品官他娘,你要是碰着我一根手指,看我儿子能绕过你们家?”
“到时候,我就往衙门一躺,人年纪大了,稍微碰到点什么地方,那就是伤筋动骨的事,我看你们家赔的起不?顶好将你们家老爷的官直接撸了别再害人才好呢!”
“你——”
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她身边跟着的几个婆子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生怕这老太太讹上他们!
讲清楚了清因后果,时母就开始纯骂人了,秦家一家三口连带祖宗谁也没落。
“我看你们家这秦大人也别叫秦大人了,直接改名叫“秦小人”吧,心眼比针尖还小,专做小人之事,缺了大德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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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瞧着人模人样,却心毒手狠,自私自利,难怪你闺女嫁不出去,秦家衰败,一半都是你克的。”
“你们家那姑娘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能勾引人,就这么恨嫁?是有什么缺陷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抢人家夫婿,给人做后娘,也不知道你们往后要把她嫁到哪家去,那家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遇上她!”
“有你们这样的后辈,那秦家祖上也是不修!”
……
站着骂得累了,时母就坐下继续歇着骂。
反正是不叫秦家好过。
围观的一群人听到这会儿子,见时母说的有理有据,且面上也是十分强硬,再看秦夫人前头还把稳的住,后头已然脸色狰狞,大家就都信了时母。
再说,如果秦家真的有理,只怕早就报官处理了。
现在却只敢青着脸,威胁老太太,可见是那没理的。
于是,大家伙便都站了时母。
再听时母骂人,话虽糙,却听得人十分痛快,想想自家要是碰上这么个毁人家庭又坏人前程的,只怕要骂得更狠。
这么一想,便自发给时母鼓起掌来。
还有人家里离得近的,撒腿跑自家去给时母倒了碗白水给她润润嗓子。
秦夫人:“……”
人群中偶尔有一两个还肯替秦家说话的,也被时母的骂嚷声和围观群众的鼓掌声湮没了。
哪怕到了这地步,秦夫人仍旧硬撑着死不承认。
无赖到底!
仿佛这样可以安慰自己,只要她不承认,平民百姓顶多怀疑一二,并不能直接给她家定罪。
别说,还真就有那么几个人叫她这模样给唬住了,信了她去。
这个时母就不管了,反正经此一回,秦家名声定然是臭了!
骂得痛快了,出了气了,时母就提着小板凳跟时父甜甜地回家去了。
***
可怜秦夫人回去砸了一屋子的摆设。
秦府的下人也炸锅似的讨论着。
秦夫人向来面子功夫做的好,好似慈和大方,实际待下人很是苛责。
不然,也不至于几个下人就是见到了秦小姐妆容不美的样子,就被远远发卖出去。
秦小姐脾气更厉害,她身边服侍的可都是整日战战兢兢的。
府里的下人对这母女两早有怨言,这会子知道秦夫人被人骂得这么惨,还不聚在一起“庆贺”。
还有那故意把门口的那些难听话传到秦小姐耳朵里。
秦小姐就听到了差点儿没哭瞎了去。
可惜,这回甭管是她爹还是她娘都没工夫管她了。
秦夫人自己都气病了,又被秦老爷一通抱怨,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至于,秦老爷自己,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打开门就听见人家絮絮叨叨议论他,对他指指点点。
***
到了家里,时母就找儿子儿媳分享喜悦外加显摆去了。
去秦家之前不叫儿子儿媳两个知道,是怕他们拦着,现在结束了,想拦也晚了、没机会了,时母自然就不瞒着了。
时母跟儿子儿媳把今儿干的大事从头说到尾,起承转合说的那叫一个精彩!
锦欢听时都觉得过瘾。
听完了之后,好生夸了婆婆一通,替她相公出了口恶气。
夸得时母一脸( ̄▽ ̄)/
然后锦欢又去搬了个小板凳给时母坐着,捶肩捏膀给伺候着。
时迁:“……”他想说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儿不好来着,见了亲娘和媳妇这模样,到底没说出口。
当然,听着也确实很爽就是了。
时迁摸了摸鼻子,出去准备东西,明日就要当差去了。
*
时迁走后,时母感受着儿媳的殷勤侍奉,又有些遗憾,说那秦夫人直到最后也不撒口承认,还是有些不舒坦。
锦欢就安慰婆婆:
“娘没事的,老天长眼呢!”
是的,老天长眼!
秦家在京里名声臭了,门都出不去,吏部那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劲儿地催着秦大人赶紧赴任。
秦家终于逼不得已离了这繁华的京城。
及至秦家搬家那日,秦老爷一脸郁气。
“老爷,走吧,过几年老爷早晚要升,到时咱们还会再回来的。”
秦夫人话音刚落地,还没转身,就听“轰隆”一声巨响,白日里一道惊雷,直直劈了秦家房顶!
85. 第八十五章 ……
夫妻两人好好在屋里说着话呢, 谁知一道白日惊雷直直劈在头顶上方。
秦大人吓到失声,秦夫人尖叫哭嚎,面目狰狞, 哪里还有一分贵夫人的端庄?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而起, 房梁坍塌,碎裂的瓦片好像冰雹一般簌簌往底下砸。
秦大人和秦夫人争先夺门而逃, 秦大人到底是男人, 反应更快, 逃命的速度也更快。
秦夫人确实受了华美而繁复的衣裙的拖累, 被绊倒好几回,而后秦夫人就被掉下来的一块房梁砸到了腿。
秦夫人只觉得那腿好似断掉了似的, 疼的她浑身直冒冷汗
这时候,秦夫人后悔得要命!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穿这件的裙子?
而且,这要是真的出不去, 可真的要人命。
秦夫人到底不是一般女人, 她咬着牙忍着断腿般的锥心之痛, 愣是踉踉跄跄连走带爬地出来了。
门口, 管家正在跟秦老爷讨主意呢, 刚好见秦夫人狼狈出来, 十分凄惨的模样。
管家赶紧找人拆了块木板,把秦夫人抬到外头, 一面又去叫人请大夫。
反倒是秦老爷,面上有些讪讪。
秦夫人反忍着疼痛,关心秦老爷:
“老爷你没事吧?”
秦老爷面上更添了一分羞意,是为自己刚才弃夫人不顾的急迫。
夫人自己受了重伤却不管不顾,反而一心关心自己, 秦老爷感动坏了。
这会儿,秦老爷便将秦夫人害得自己丢官的那遭丢在脑后,一心一意想着念着夫人。
他也不在意礼节了,揽着秦夫人在怀里,又咆哮着一遍遍的问:
“大夫呢?”
“大夫怎么还没来?快去催!”
管家只得亲自去催。
秦夫人被秦老爷揽在怀疑,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谁也没瞧见。
*
秦府名声早几天就臭了,谁不知道他家一家做的恶心事?
现在又大白天的好好在家就被雷给劈了,你说这家人得有多坏啊?
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盯准了你家劈,你说哪个大夫愿意上门?
钱给的再多都不愿意,就怕得罪老天爷!
还是管家亲自出马,又是求的,又是拜的,求了好几家,最后终于有个医德心过不去的大夫拎了药箱子上门看诊去了。
秦夫人生命力真挺顽强,她那腿没废,就是需要好好养着。
这下,秦大人的男人担当来了,一口咬定:
“养,好好养!”
“咱不走了,等你腿养好了再说!”
顶好能拖过赴任的时间,人家不要他去了,另外派人顶上,去那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至于他,刚好趁这段时间好好运作一番,哪怕降职,当个京官也好啊!
*
秦大人想得挺美!
然而,朝廷又不是他家开的,而他这番“天怒人怨”的德行早当天就传了出去。
谁愿意留他在京城,不嫌磕碜的慌啊?
秦家旁边的两个商户人家更是联名去京兆府一通敲鼓把秦大人给告了,告他赖在京里不走,是蓄意杀人!
主事的唐大人近期也听闻过那位秦大人的名声,虽然也不喜这秦大人,但是也不能给人家乱扣帽子呀,当即惊堂木一拍:
“他如何蓄意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