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可不敢污蔑当官的,占着正理才来告官的,当即哭诉道:
“他家做了缺德事,惹了老天爷的眼,大白天就被劈了,那屋子都塌了。现在他家赖着不走,往后老天爷再劈他怎么办?”
“万一老天爷一个错眼劈歪了不就劈我们两家来了——”
那商户发觉自己这话有说老天爷不长眼的歧义,赶紧“呸”了一声,又紧张解释说他没有对老天爷不敬的意思。
唐大人一脸无奈,叫他快说正事。
那商户方继续道:
“被老天爷劈了能有好?轻则断胳膊断腿,要是重了,很可能就死了。”
“大人你说,我们要是不小心被劈了受伤或是死了能不是被秦家拖累的?”
“那秦大人明知道自家缺德遭天谴了,却还死赖着不肯搬走,拖累旁人,大人你说,他这能不是蓄意谋杀?”
唐大人:“……”真他娘的有道理!
唐大人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但是他肯定也不能真的定秦大人一个蓄意谋杀罪。
最后,唐大人只得安抚两人,说他会处理,叫他们先回去等消息。
然后唐大人就去吏部那边出力去了。
吏部主管官员升迁、调度,对秦大人自然是有责任的,于是吏部的上官你推我辞,最后推出一个倒霉鬼去秦家处理。
不过,人家就算再倒霉能比得过秦家?
倒霉的吏部上官也是个有追求的,怎么都不肯进秦家大门,生怕招了晦气或是惹了老天爷的眼,只肯站在门口对着秦大人一通训斥,外加警告:
要么,三日内就带着家眷离京赴任,要么就撸了官职,当然还得挨一顿延误政事的板子。
“二选一,自己个儿掂量掂量,且好自为之吧!”
秦大人当空被浇了盆冰水,又见有人在他家门口看热闹,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立马叫人收拾东西:走,现在就走!
再不走什么都没了。
什么养伤、什么运作、什么京官,全都见鬼去吧!
***
秦大人带着妻女狼狈赴任,没有一个同僚送他,包括曾经的同窗和知交好友。
夫人的腿也没养好,时不时便喊疼,折腾他一番。
女儿也是大吵大闹,死活不肯去那穷苦、贫瘠之地,见秦大人不应,她竟是连亲爹都怨上了!
也不想想,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谁?
至此,秦大人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他想,他这辈子怕是完了!前途怕是也没了!
得说秦大人虽然心计没多少,直觉还挺准。
这糟了雷劈的官员,还就在京城里、在天子脚下,天子好悬没叫他给吓死!
还想前途?
屁的前途!
得亏是被劈的是暴出德行不堪的秦大人家里。
这要是换一户人家大白天被雷劈了,朝臣百姓还不得说他失德、说他德不配位、叫他下罪己诏?
反正天子是再不会用秦大人了,不仅是被他膈应的,还嫌晦气!
毕竟在秦大人之前,京城里可没听说有白日遭雷劈的先例,倒是在那永乡县里听闻过两回。
对了,永乡县,那时迁不就是出自永乡县的嘛?
当初自己最开始注意到时迁、便是因永乡县里发生的奇事,只是一直没来得及问,这会儿左右联想起来,天子便宣时迁进宫来问话……
86. 第八十六章 ……
早在秦家大白天糟了雷劈那一日, 时迁就猜此事跟自家娘子有关系。
为什么是猜呢?
因为锦欢压根就没跟时迁说过。
家里只有时迁知晓她有那本事,但是锦欢知道时迁性格敦厚,特别讲究君子端方那套。
她怕他要是提前跟他商量了, 便干不成了,便事先装的若无其事, 到了秦家搬家那日,她谁也没惊动, 就turnaround动手了。
得说她胆子大, 心态好, 劈完人家屋顶, 她还跟没事人一样,该做饭做饭, 该哄孩子哄孩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时迁差点都叫她给哄过去了!
不过,也就是差点, 时迁理智还在, 遭天打雷劈的人多少年才出一回, 不算下雨天的, 单单只是白日遭雷劈的迄今为止, 他就听说过三回。
回回都跟他媳妇有关, 这回秦家这个更是,时迁要不怀疑就傻了。
*
不过, 白天的时候时迁憋住了没问,这种事哪怕是亲爹娘,时迁也不想告诉,只恨不得将它藏得死死的。
只晚上就寝时候,时迁才咬着锦欢耳朵“逼问”, 锦欢很利索就交代了。
“对啊,就是我干的,他家一家子都干缺德事,我劈他家咋了?”
“就是活该!”
“反正那秦家我劈也劈了,你没办法再收回来,时光也不能倒流,我心里特别痛快,相公你想骂我就骂吧。”
时迁:“……”
总觉得自家媳妇突然变无赖了是怎么回事?
时迁本来是想好好说说媳妇的,但是眼看着她这个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他突然有些没辙。
眼见着时迁不说话,锦欢亲了亲他嘴角,问:
“相公,你要学着人家打媳妇的男人那样揍我吗?”
时迁眉头打结,问她哪里来这么奇怪的想法?
自家媳妇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揍?不管旁人,反正他时迁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媳妇的。
锦欢咧了嘴角,又亲了一下,可怜兮兮的问:
“那相公你要因为那缺德的一家人骂我?”
锦欢趴着时迁身上,女性的柔软紧紧贴着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时迁,单纯、无辜。
这样的场景下,叫时迁怎么舍得回答“是”呢?
时迁忽然抱着锦欢翻了个身,位置一下子就颠倒了过来。
时迁居高临下望着媳妇,俨然还是一个小姑娘模样,仿佛受了委屈般,微微撅着嘴,眼睛水水润润的。
时迁忽觉有些渴,喉咙不自觉的滚了滚,声音透着股哑涩:
“我什么时候因为别人骂过你?你猜得到我的意思的,媳妇你别想偷换概念。”
锦欢眨了眨眼睛,装傻。
时迁低头,狠狠亲了下去。
小媳妇不听话,打不得骂不得,只有在床上时迁才舍得好好治治她。
时迁存了治她的意思,攻势便特别猛烈,他含着她的舌尖,又吸又吮,又缠又卷,如疾风骤雨般,欺负得锦欢呜呜咽咽。
舌尖酥麻,最后几次感觉要喘不过气来。
时迁这才松口,问她现在知道了嘛!
锦欢哪里还敢再装傻,小声说知道了,说完就侧过身朝里,不搭理他了。
哼哼哼,她要气死了。
从前时迁多温柔啊,现在居然这么对她,太过分了。
见着小媳妇生气了,时迁又无奈又好笑,也没硬把她转过来对着自己,而是用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就那么侧着身子搂着她。
“你明白的,我只是担心你,担心你的本事叫人知道了,引来祸事,若是你有事了,叫我和闺女怎么办呢?”
“现在没人发现,不过是这样的事情还少,若是发生的多了,个个都跟咱家有关,倒是只怕就有人要怀疑上了。”
这个锦欢就不认同了,她就跟时迁解释,说要只是怕被人发现,那没事的,这是我的天赋,只是在心里想想,又不用符咒啥的,肯定不会叫人发觉。
“世上无绝对,我总要先保证你的安危。我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你身上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你要掉个眼泪我都难受的不行,所以,哪怕有一点点可能我都受不了——”
时迁搂着锦欢,贴的很近,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打在锦欢脖子上,锦欢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时迁却离得越发的近,说的话也更黏糊,锦欢一下子转过身来抱住他:
“好吧,我知道错了,可是我忍不住嘛!”
“他们母女俩一个想叫我离开你,一个想勾引你,秦大人更是想毁你前途,哪个我都忍不下去。”
“尤其那个秦夫人,到最后都不承认,居然还有人真的因此相信她,娘可不高兴了,我就忍不住教训她了。”
“以后若是还遇上这样的,我肯定还是忍不住啊!”
时迁头靠在锦欢肩上:
“你要相信你相公,现在刚进入官场,我能力低,往后我会加倍努力,做一个好官的同时也会努力往上爬,护住你和闺女爹娘,叫人不管轻视、谋害咱家。”
锦欢点头,心里还是有点儿难受,神色蔫蔫的。
“当然,在我还没有那么成功之前,你要是真忍不住你告诉我,我替你掩护,不叫人怀疑到你。”
听到时迁这句,锦欢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这回答应的特别爽快。
然后夜里的生活就十分圆满,许是为了补偿前面对小媳妇的粗鲁,后面时迁便又恢复到他一贯的温柔耐心,很是用心的取悦小媳妇。
到了第二日,锦欢又起晚了。
等她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大家都用过早饭了。
锦欢梳洗好之后,便见阿九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婆婆在旁边一边搓衣裳,盆里头还有昨日自己换下来的。
锦欢脸红得不行:
“娘你放那边,待会儿我自己洗。”
“没事儿,我顺手就给搓了,饭在灶上温着呢,你去盛饭吧!”
时母抬头望着锦欢说了一句,见锦欢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就安慰道:
“媳妇你别多想,老三早上跟我说过了说你不舒服,要多躺躺,我知道的。”
“之前老三一直考试忽略了你,来京城之后又出了秦家那事,是他对不起你,我骂过他了,媳妇你放宽心,以后我看到他,定不叫他欺负你。”
锦欢:“……”
相公他到底是怎么跟婆婆说的?
“现在,你俩的任务就是努力再要个孩子,阿九马上就过两周岁了,再生一个刚好忙得过来。”
“你俩再抓紧要一个,我和你爹刚好一人抱一个,不用争抢。”
锦欢:“……”
***
婆媳两说话这会儿,时迁正在户部坐冷板凳。
这是每个新进的官员大多都要经历的一遭。
若是家里有人脉,有人能看着带着些还好,但是像时迁这样一穷二白的农家子,肯定是要将冷板凳坐的牢牢的,直到有人来接班了才能轻松。
时迁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上班第一天才两个时辰不到,就被天子宣进宫了。
等他走后,户部跟时迁一块做事的,心里惴惴,跟有耗子在里头打架似的,生怕时迁初生牛犊不懂规矩,管不住嘴巴在天子面前乱说。
殊不知被天子召见的时迁紧张着呢!
尤其当天子问起永乡县发生的“老天爷怒劈人贩子”和京城刚过去的“秦老爷一家白日遭天雷劈打”这二者是否有什么联系时,时迁后背汗湿一片。
他原对天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可渴望忠君爱国,货与帝王家。
但是此刻,为了媳妇,他只能不好意思地在心底跟天子说声抱歉:
抱歉,我要忽悠陛下你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忽悠你的。
87. 第八十七章 ……
时迁在心里对天子说了声抱歉, 抬头回话,见天子周身威严笼罩,嘴巴就好似被千斤巨石压着, 出不来声。
天子见时迁一脸的紧张,笑了笑, 叫时迁放松些,说他就是一时好奇, 随口问的。
时迁也觉得自己这个状态不对, 看陛下这模样, 没觉得跟自家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紧绷反而容易引起陛下多想。
这么一想,他绷直的肩膀就放松下来。
“这就对了嘛!”天子之前还装严肃, 这会儿高兴,脸上就带了出来。
太傅教导的“息怒不形于色”的技能看看只维持了半盏茶的功夫。
时迁脑海里思绪翻滚,很快就组织好语言:
“陛下所问的联系臣并不清楚, 但是臣觉得起码它不是一个坏事, 不是吗?”
天子倒是也听过旁人的说法, 有说是坏人做坏事惹了老天爷发怒, 也有说纯粹就是巧合, 不然一年到头干坏事的那么多, 怎么就只劈了那两例?
好似都有道理,但是又全都是猜测, 天子没怎么觉得有用。
听时迁这话,他来了兴趣:
“爱卿的意思是?”
时迁一脸正色:
“臣记得往年年年拍花子的案子都很多,但是去年永乡县的惊雷过后,至今还未再听闻一起。”
其实不止永乡县,其周围邻县也都差不多, 可见其影响。
天子隐约有点明白时迁的意思了,就听时迁又继续:
“既然这白日惊雷它不但不坏,还能带来好事,所以我相信它真的是老天爷的意思,我觉得陛下如果也相信,并且多多宣扬出去的话,一定很有利于国家安定。”
人心中多了一项看不见摸不着的畏惧对象,再干坏事可不就得顾忌?
顾忌顾忌就得有一半人打消念头,不搞事了,很多人不搞事了,国家可不就安稳多了?
没毛病。
天子都听得呆了:
居然还能这么干?当天子的带头传播流言?
“这真的……能合适?”
时迁言之凿凿,继续忽悠,说天子乃天命之子,受命于天,那么老天爷偶尔替自己儿子管理一下人间不正常吗?
天经地义,完全正常!
非常合适。
天子:“……”
时爱卿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这其实不过是历朝皇帝用来给自己造势的办法,大臣们都心照不宣的,便是天子他们自己本身也并不相信的!
不过,时迁这个法子其实就跟皇子鼓吹的天命之子一个道理嘛,倒是也可以试试。
这要是真的能把大家洗脑成功,那他的话不就好使多了,哪像现在,动不动就被驳回!
想到这里,天子眸色一动。
“不过,朕前面几朝都没听过这等奇事,只在朕登基后才发生,这又如何解释呢?”
太监总管见茶不冒热气了,适时的撤了凉的,换上新的。
茶汤氤氲,天子的神色几经变幻,端起盖碗抿了一口。
时迁恭谨道:“陛下登基不过三年,便发生了两起——”
“嗯”
“说明陛下——独得天道恩宠!”
“噗”,时迁“恩宠”二字甫一落地,天子一口茶喷了出来。
零星几点溅到了时迁身上。
时迁:“……”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太监总管的身子也抖了几抖。
天子喷完茶,还仔细去端详时迁面色,见他面色端正,不像是说笑,天子的那颗心啊,五味杂陈,不知道咋说。
混了这么多年,他觉得他大概是遇到克星了!
***
接着时迁就被天子“撵回”户部继续去坐冷板凳了。
出了宫门,时迁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今儿可真的是拼了。
想来把天雷安在天子头上,跟天子绑在一起,往后他媳妇就安全多了。
只希望天子能采用吧,毕竟是互惠互利的事,只要天子肯出手,往后他就可以放下一大半的心了。
见时迁在宫里逗留的时间不久,户部的同事就都觉得他肯定没得陛下另眼相待,瞥了一眼便扔在了脑后。
结果没多大功夫,宫人捧着两套服饰几匹绸缎连带四样糕点赏赐来了户部,点名是天子给时迁的赏。
宫人是太监总管特地交代过的,对时迁很是客气。
时迁本来还奇怪,好端端给什么赏赐啊?
看到那衣服他就大概明白,这是天子补偿他被喷了的衣服,也就面色如常地领了赏。
时迁这么淡定,他同事们可淡定不了。
头一回被宣召,就得了赏,这肯定是得了陛下的青眼了。
一时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反正面上都带着笑意,围着时迁打听今儿皇上问了什么?他怎么答的?怎么叫皇上满意的……
还有打听他说没说他们工作上的事的。
一人一嘴的叽叽喳喳的。
时迁肯定不能说啊,敷衍了两句大家热情仍不退散,同一句话回好几遍,还是有人在问。
整个一团闹哄哄的。
就这时,老尚书过来巡视,站在门外,几次情形,大怒:
“一个个都干嘛呢啊?”
“不想干了是不是?月俸都不要了是不是?年终考评都想要下等是不是?”
哎呦喂,得说老尚书老谋深算,威胁一个赛一个给力,众人被骂得掩面散开,迅速回到自己办公的位置上。
老尚书穷追不舍,又逮着几个重点骂了几句 ,其中包括时迁。
看着大家吃足了教训老尚书才停。
原本还有人觉得不忿,觉得是时迁引起的这场祸事。
不过,看他也被部里的老大骂了,就满意了。
等老尚书出门时候,又大声敲打了一句:
“年轻人不要遇到点喜事就轻狂张狂起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多了去了,这才哪跟哪?”
老尚书虽然没点名,但是谁都知道指的时迁,一时不但没了妒忌心,反而不少人同情他来。
难得得了一回赏,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上司骂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
时迁挨了骂一点儿不难过,虽然他没骄傲得意,但是人家善意的提醒,他领情着呢!
到了家里,他没提起挨骂的事,只把天子赏的衣裳、绸缎还有糕点拿出来,简单跟家里人解释几句,说皇上问了他几句话,就给赏了东西。
时母手里正摸着衣服料子呢,原本以为是时迁自己买的,她摸了摸觉得这料子一般不错。
等听时迁说是皇上赏的,哎呦,瞬间觉得这料子溜光水滑,仿佛绣了金线般,越看越稀罕,简直极品。
锦欢也说不错,“原本娘还说要去布庄看看,给相公做几身像样的衣裳的,这下不用了,陛下真是个体贴的好人。”
时母连连赞是,摸着料子不撒手。
就是时父这个不关注衣裳布料的都多瞅了几眼。
大概只有时迁一个人不是很满意,一脸遗憾,可惜这次皇上赏的衣裳颜色都是深色的,没办法给老娘和媳妇做衣裳穿。
“娘也用这布给爹做两身。”
时父不要,说他老人家不穿这么好,穿不惯,儿子出去见人做事才要穿这个。
不过时迁态度强硬,说是当儿子的孝敬,往后还会挣更多的,叫他给个机会。,
时父这才咧着嘴角应了。
时母看着也有些羡慕,这可是皇上赏的呢,可不一样啦!
“娘和媳妇你们就去布庄给自己添几件,我现在月俸十石,养得起家,你们也添置些喜庆一下。”
时迁已经为他娘和媳妇上了请封诰命的折子,想着给她们一个惊喜,便忍住没说。
***
一家人因着赏赐又高兴了一回,阿九还小,对衣裳不感兴趣,却盯着桌上的糕点馋得流口水。
小姑娘也不知道大人高兴啥,只一个劲地扒拉着亲爹的长衫:
“爹——吃——吃”
时迁一把抱起小姑娘,心里那个软和哦,拈了一小块又一小块给她。
锦欢说不能吃多,把另外三盒糕点叫婆婆收起来了,留下一盒,一人捻几块也差不多。
好吃的被收走了,阿九瘪瘪嘴巴:
“娘——坏——娘——坏——”
可把锦欢给气的哦,点着小姑娘额头:
“你再说?”
“娘——坏——”
“你再说,我打你爹了啊?”
时迁:“……”
“娘——坏——”
锦欢真就拍了时迁胳膊两下,谁知小阿九“哇”的一声就哭了……
锦欢&时迁:“……”
锦欢心想,幸好公婆都出去了,不在屋里,不然她就要被她家这讨债的丫头害惨了。
时迁认命地抱着闺女哄啊哄,说爹娘在玩游戏,不是故意打人的,接着又是飞又是骑大马的,小姑娘才不哭了。
可把锦欢一颗心酸的跟吃了山楂似的。
晚上休息前,时迁把阿九哄好送他娘那边去。
回来就见着自家媳妇撇着嘴巴:
“你们父女两倒是感情好,她护着你你宠着她的,就我是外人!”
锦欢想想就生气。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闺女,天天照顾着。
时迁白日忙,就晚上还有修沐时候陪她。
偏偏闺女就是向着亲爹,锦欢气死了!
锦欢鼓着脸,吃醋的样子,落在时迁眼里,真是太可爱了!
时迁心头酥酥痒痒的,便捉住锦欢的双手将她抱在腿上:
“好大的酸味,快张嘴叫我闻闻。”
锦欢脸颊爆红,没有帐子遮着,她羞得推他。
她那点子力气哪里推得动时迁?
时迁把人抱紧,贴着她耳边:
“我这哪是养了一个闺女,分明是养了一对才是!”
完了对着她嘴巴就亲了过去。
哄媳妇时迁现在可有经验了,没什么是亲亲抱抱解决不了的。
床帐放下,满室旖旎。
隐约听到锦欢断断续续的声音:“儿子”“向着我”“吃醋”……
***
之后几日,时迁照常去衙门。
渐渐便听到京城里流言队伍壮大起来……
88. 第八十八章 ……
明明秦大人被赶离京城已经过去两月, 京城里那场白日惊雷的话题却愈传愈烈,连带着老天爷开眼专劈坏人的说法仿佛一瞬间就成了主流。
看起来,好似有人刻意“蛊惑”一般。
不管哪朝哪代, 煽动民意可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要造反, 就是在造反的边缘试探!
有官员就想是不是要告知皇上管上一管?
但也就是想想,毕竟百姓们也没犯法, 就是日常迷信了些, 要头疼也该皇上头疼去, 他们着急啥?
有那空闲, 吃吃小酒听听戏曲,茶楼里就着花生米细听那说先生分说百味人生, 它不香吗?
是哦,经人这么一劝,好事的便闲下来, 每日照旧工作外加偶尔听几句闲言碎语, 吃吃瓜……
只是, 当瓜吃到自己和身边人的时候, 那心情就不美了。
怎么回事呢?
都说三人成虎, 当流言传到一定时间一定程度后, 人们不知不觉间就会把它当成事实来看。
就比如天雷劈人长眼这事。
前三个月,京里百姓还多是怀疑, 相信的有,不相信的也很多;
三个月后,事情大发了,百姓见朝廷没派人出来解释,很多人就被洗脑成功。
这时候又结合永乡县天雷怒劈拐子, 还有很多人吹牛杜撰出来说的旁的地方也有一些天雷劈坏人的事,这么一汇总,大家自以为真相了,对老天爷长眼这事深信不疑。
要就这样,朝臣们不至于急眼,叫他们心慌意乱的是,百姓们的后续反应。
当天雷劈人长眼的说法深入人心后,朝臣们摊上事了!
百姓中一直流传一句俗语叫做“民不与官斗”,甚至还有“冤死不打官司”这样的话,可见百姓跟官员的矛盾。
只是碍于民告官的高压态势,以及官官相护的风气,百姓只好息事宁人。
谁叫他们是弱势群体呢?
吃亏了,多是打落牙齿活血吞。
现在呢,听说老天爷会给人做主,惩罚恶人,百姓的心里腾地一下激动亮堂起来,立时便把京里的贪官坏官交代了个七八成。
先是天子亲舅舅家的儿孙辈欺男霸女、以恶劣手段抢夺旁人商铺、非法竞争挤兑别家害得倾家荡产;
后又爆出后族得势便张狂,霸占京郊平民百顷良田,强行把别人的地贱价买去,逼迫良田原主人给他们做佃户。
因原主人不同意,当今皇后的亲弟弟甚至用铁棍敲断了几个反抗的人的小腿!
被打断腿的现在还在家里床上躺着呢!
家里的女人又气又苦,失了田地和劳动力日子,日子也没了指望,便撞了墙。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京官也被陆续指出贪污受贿、与民争利……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百姓们自觉有了老天爷的撑腰,往常那些和血吞的委屈便一下子倾倒而出,简直震惊朝野!
官员通常带有两副甚至多副面孔,人前人五人六,背后的肮脏算计不知凡几?
如今,京里的百姓将苦果展示到人前,好多大臣的真面孔一下子便揭露开来。
有贪财的,有好色的,有暴力的,有狎妓的……
这些事一经曝光出来,官员们交往时候看对方面色便都不大对劲!
***
百姓们这回把受到的欺负闹腾出来,心里可算是爽了一回。
不过,他们更期待后面的进展。
因着他们相信老天有眼,会惩恶人,大家心里就一致在猜,下一个挨雷劈的会是谁?
人间太大,事情太多,百姓们自觉老天爷太忙,管不了所有,所以最可能的还得是大官。
是天子他舅舅家,还是皇后娘娘家?还是那些互相帮衬的贪官?
赌坊更是紧跟时事热点,竟是直接就以“猜一猜京城里下一个被雷劈的官员会是谁”这个问题设了赌局!
其中,权势最大的天子亲舅舅家,以及皇后娘家,买这两家的人最多,时常轮流换坐一二名的宝座!
*
时母跟街坊大娘唠嗑回来,听了一耳朵,回来又说给时父和锦欢听。
锦欢听得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何恶毒的人,霸占人家家财还打断人的腿,害得人家家庭破碎,怎么这样有脸呢?
时母其实从前听过很多官欺民的事情,她年轻时候永乡县就有一个贪官,收受贿赂办冤家错案,害了很多苦主。
此外,他还压榨当地百姓的收成,当时很多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
“怎么不去衙门告状呢?去府城去京城告状啊?”
时父对这事也有印象,他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官官相护,民告官就没几个赢得了的,哪怕散尽家财去告官,最后等待你的可能是家破人亡,牢狱之灾。”
所以,哪怕时迁当官之后家里还租着房子住,时父时母也从不抱怨。
因为他们受过贪官的迫害,知道那种日子过不下去的痛苦,所以他们只要求儿子做一个好官,哪怕日子清贫些,他们也愿意。
锦欢哪里经过时父时母口中的这些事情?
她从不知她们县城居然就发生过那么恶劣的事情,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自她出生之后,便在爹娘疼宠中长大,她实在很难想象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家庭得有多痛苦啊!
锦欢头一次觉得自己天上的爹娘是大材小用了,在天上也就干点巡查的活,凡间才是真的需要他们啊!
“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资源,就该降道天雷劈死他们!”
*
时迁下值回来,便听锦欢这恶狠狠的一句,他顿时打了个机灵。
时母见最出息的儿子回来了,又问他:
“三儿,你觉得究竟会是哪家下一个会被雷劈?”
时迁:“……”
时迁轻飘飘地望了一眼媳妇,语气平静:
“我哪知道这种事儿?娘你问我还不如问我媳妇去。”
锦欢肩一颤,低头装没听见。
“你出去做官见过他们我才问你的,儿媳妇天天在家里,又没见过他们,如何能知道?”
锦欢耳朵微红。
“三儿,你真不知道内幕?你要是知道啥,告诉我一声,我那群老姐妹知道你是当官的,都指望从我这儿听到点内幕呢!”
时迁:“真不知道。”
时母有些失望:“好吧,我还想你要是知道的话,我还可以去赌坊压上一把,没准咱家的房子就赚来了!”
时迁:“……”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时迁始料未及的。
便是天子这个在京里流言中一手搅弄风雨的人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也是大吃一惊!
天子生来便高人一等,哪怕他有心做个好皇帝,到底没亲身体验过民间生活,不晓得底层人民的艰难。
自然就没料到,一个似是而非的流言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个个都叫他气得咬牙切齿。
一个个平时瞧着都人模人样的,谁知道背后净不干人事?
天子大怒,查查查!
于是,天子舅舅家的几个表兄弟全被收监。
皇后亲爹眼看不对劲,赶紧写信跟皇后求救,没等皇后张口,她就被天子下了禁足令,手中权利被均分给了宫妃。
皇后娘家兄弟都下了大狱。
*
京里的气氛陡然肃杀起来。
往日,朝臣们在大殿上对着皇上尊重归尊重,但是一旦皇上有什么新奇的想法,大家总是不自觉地你一句我一句地泼冷水。
总之,就是皇上没能耐、不成熟,还需成长!
现在呢,在金殿上的有几个朝臣手里头没犯过事?
故而,一个个的夹起了尾巴,能不张口就不张口。
天子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瞰着底下人的神色,开口点了京兆府尹、大理寺卿两人:
“案子查的如何了?”
两人暗叹倒霉,摊上这桩差事,无论是皇上舅舅家,还是皇后娘家,都是积威日久的,他们哪里敢随意得罪?
只得采取拖字诀,说尚有许多存疑之处,还在努力的查。
天子心中无名火起,冷笑道:
“爱卿已经拖了好几日,告诉朕,你是不敢查还是不会查啊?”
京兆府尹、大理寺卿齐齐跪下,额尖冒汗,说不敢。
“我不管你们是不敢还是不会,但是五日内若是还查不清查,你们的乌纱帽也别要了。”
两人以头抢地,说定会认真办案,还苦主公道。
说是这么说,只是看那两人应下时候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只怕效果不会到天子想得那样。
*
下了朝,天子仍旧一肚子怒火。
时迁被宣进宫里,面对的便是总管太监一脸终于有人分担危险的开心。
时迁:“……”
天子本来被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气得胸腔颤抖,一拳砸在桌上,御书房里服侍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听到屋里响起脚步声,天子扭头见是时迁过来,他脸色好了一点。
主要是助长京城流言的法子是时迁出的,由此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如此多的事情来,这对天子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当自己能力卓越、政治清平来的好。
只是,牵扯出来的舅舅家和皇后娘家都是个硬骨头,大家对他想家不敢下手,这叫天子想借他们两家杀鸡镇猴也不成。
天子跟时迁发泄了几句苦水,又问他:
“爱卿觉得京兆尹和大理寺可会秉公执法?”
时迁想了想,说很难,只怕最后两家会打发下人出来认罪将自己指摘出去,或是集中叫家中一个人出来顶罪!
大臣们或多或少都会偏帮那边。
天子就是因为想明白这个才头疼,他是想做个好皇上,叫百姓信服,偏他现在政权没握拢,心腹也没几个,想做点什么都没办法。
天子犯愁,便问时迁有没有好办法能叫这帮见风使舵的朝臣们改了立场,令他们认真查案,从严执法!
时迁便抬头看皇上,这是他头一回如此大胆地直视天颜。
说真的,天子相貌属实……不咋地。
饶是五官再端正,要是将它安置在一张锄头脸上,那是怎么都英俊不起来的!
所以,当初先皇在世时候,人人背后都站了一党势力,只有当初还是五皇子的天子不受圣宠、身后光秃秃的,这才造成了如今的艰难。
可是,就是这么个抓不拢政权的天子,即为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力排众议、为百姓谋福利,调整税收,减少百姓的生存压力。
为此,他跟大臣们硬刚了许久。
虽然,他的方式可能不是最好的,政令颁布的结果也没有达到预期,但是谁都不能否认他对平民百姓来说确实是个好皇帝。
*
这回,天子同样是在做一个好皇帝该做的事,哪怕想要一次扳倒国舅和国丈很难,天子他还是在尽力去做。
时迁看着天子,神色一点点变得坚毅,当初他努力科举渴望为国为家做贡献,渴望辅佐的不就是这样一个皇帝吗?
能力不太强没关系,哪有人刚开始便是一切顺遂的呢?
只要天子有心学,一点点朝着好皇帝迈进就好。
便是他自己现在不也是在一步步地在户部摸索着前行嘛?
何况,天子的品行也有保证。
总的来说,这样的天子实在叫时迁无法选择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不单单是他,便是他家小媳妇那般柔顺的脾气也要收不住了。
*
许是时迁眼神看过去的眼神太过灼热,天子不自在的动了动。
时迁叹了一口气:“陛下,您先叫人来帮您包扎一下手吧!”
之前天子气得捶打桌子,大概力气使得大了些,碰破了一块皮,冒出了点血珠子。
天子摆摆手,说没事,又问了一遍时迁可有法子?
89. 第八十九章 ……
有没有法子?
时迁细致地思考了一下, 说他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跟皇上讨论一下。
天子:“快说,快说。”
时迁没立刻把他想法亮出来, 而是问天子:
“国舅和国丈家里人都被收监了,陛下觉得因何故大家仍旧对他两家的案子忌讳如此深, 不敢轻易断案?”
天子道,能为什么?
还不是当初他亲爹迫于无奈把皇位传给他时, 觉得他不靠谱, 便对国舅下放了很多权利。
他即位的第一年, 基本上是没话语权的。
哪怕现在国舅已经退了下来, 积威日久,影响力还在, 轻易动弹他不得。
至于国丈的话,主要是他家儿子多,官职遍布朝野, 文武御史都有, 又是后族, 家大业大, 谁想得罪?
天子只能说看到了一半, 时迁又给完善了一下, 说:
第一点,正如皇上所说, 国舅和国丈积累威胁重,大家不愿意对上国丈和国舅就是怕打蛇不死,反被疯狂报复。
以及,怕陛下清算完国舅和国丈之后,挪出手来又开始收拾他们。
天子: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一看天子那表情, 时迁就知道他心思,这是还没卸磨就想杀驴,还没把那两位厉害的拉下来,就想着处理其他人了。
虽然他们是罪有应得,但是显然这种时候这么干不大合适。
“所以,臣以为当从根源出发,削减国舅和国丈的威势,还有尽量对朝臣们释放陛下的善意。”
天子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知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便让时迁具体说说。
***
时迁就给天子罗列了几条建议。
首先,天子的势力本身就比较薄弱就比较薄弱,所以不能一次得罪很多人,而应该团结多数人的力量去集中攻击国舅和国丈两家。
“所以,陛下可以向大臣们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陛下这次之所以会大动干戈,是因为这次京里贪官污吏的流言闹得很凶,百姓意见很大,陛下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如此严查。”
“挑中国舅和国丈严查自然是因为百姓对他们两家的怨言最深。”
“而如果国舅和国丈逃过一劫的话,那么为了平息百姓的怒气,他就会另择人选,从朝中其他臣子中挑选、严办。”
天子听了时迁的想法,看着时迁的眼神就逐渐变了味道了。
啧啧啧!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时迁了。
没想到时迁看着挺端方一人,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缺德的法子?
不是有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时迁想的法子就有这么个意思在里头。
光听时迁这么一说,他都能想到几日后的大殿上,一旦他释放出这种信号,朝臣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转而齐心协力去围攻负责办案的京兆府尹、大理寺卿时候的热闹劲儿。
那两人能抵得住天子一人的压力,可抵不住所有臣子的围攻,尤其是那几个暴脾气的武将,那可是能当场干架的主!
天子发现,一旦当为难的人变成了别人而不是自己,这看好戏的滋味真的是十分美妙。
不错不错,看别人笑话就是爽!
***
当然,能叫朝臣们一致对外,全心全意为扳倒国舅和国丈而努力的话,利益倾轧只是一方面,前提还得是叫大臣们对那两人不再畏惧。
消减那两家身上的威慑力。
“怎么消减?”
天子看着时迁,眼睛亮晶晶的。
时迁摸了摸鼻子:“这当然得要靠陛下啦!”
天子听得懵懵的:“靠我?怎么靠我?”
时迁眨了眨眼睛,一脸正色:
“对啊,就是靠陛下,因为陛下……独得天道恩宠嘛!”
天子:“……”
不是——不对——时迁他该不会是想叫朕求老天爷开眼,降下天雷来劈打那两家吧?
果然,下一刻,时迁就道:“只要天降雷霆击中那两家,臣保证那两家的威慑立马去个七八成。”
天子:???这他娘的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不不——朕不行的。”
“不,陛下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天子连连摆手:
“我真的不行。”
“你真的行的。”
天子:“……”
太子脸憋得通红,全是叫时迁给气的。
他娘的时迁,他之前还夸他,现在他要收回之前的那个夸奖。
时迁他就是个深坑,逮谁坑谁!
***
虽然天子心里气得要命,但是等时迁走了之后,天子还是将他的建议听进了心里。
于是,用完晚膳他就去思考该怎么去求求老天爷开眼了。
都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么说的话,他认真求求,许是真的能成?
接着,天子便将宫殿里的侍候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而后双手合十,眼睛闭拢,嘴中念念有词:
“宽大为怀的苍天哪,快看看这蒙难的人间、这该天打雷劈的佞臣,求您降下雷霆之怒,惩治这人间的恶徒!”
天子念完祷告,睁开眼缝,一片寂静。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慈悲的司命神使啊……”
……
天子闭着眼睛挨个地将自己听过的神仙一通召唤,结果仍旧、毫无动静。
雷霆没求来,反而感觉自己像个傻瓜,真的是——好气哦!
气的想把时迁抓过来、暴打一顿。
但是到了第二天,天子气消了之后,他又开始求了。
可惜,毫无进展。
到了第三天,天子甚至跪求上天。
这个打从即为后就没跪过的皇帝,明明知道能求来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但他还是愿意为此跪下试一试。
*
哪怕是时迁,晓得天子很好,但是也不知道天子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然,他此刻是真的并不知情。
毕竟,干了这么傻的事情,天子肯定瞒的死死的。
其实,降低国舅和国丈的威势非常简单,就他媳妇儿随意劈两雷的事儿。
但是时迁这人愣是忽悠天子许久,就是为了将这雷的来历安到天子身上,这样就能将媳妇身上潜在的风险移除了。
得亏天子不知道这事儿,否则时迁他可能真的会挨揍!
*
时迁在宫里忽悠完天子回来后,忽然告诉锦欢,说她这回可以再感受一回雷劈的手感了。
锦欢:“……”
相公转了性子了?他不是不高兴自己动手的嘛?
锦欢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他:
“嗳,相公,你这是认真说的?”
时迁:“你说呢?”
锦欢:“……嗯,我觉得……嗯,我觉得相公你是认真的!”
时迁忽而笑开:“那就是认真的。”
时迁这一笑,温润而明亮,晃花了锦欢的眼。
哇哦,她家相公真的好赞!
为人子,孝顺;
为人父,高大;
为人夫,宠妻;
为朝臣,清明。
吹爆!
*
不过,等锦欢在他说完之后就立即要动手的时候,时迁拦住了她。
“怎么啦?”
时迁:“我替你找好了背锅的善后,得再等等,等三天后,这口锅天子背得更牢固些!”
锦欢:???
于是,等天子抓耳挠腮磨、耽精竭力求了诸天神佛三天,已经差不多绝望之时,艳阳高照的京都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轰隆!”
“轰隆!”
“轰隆!”
……
接着,百里惊雷接二连三炸响,仿佛绚烂多姿的爆竹,带着庆祝、礼赞。
天子在皇宫中听着这悦耳的惊雷声,险些没哭出声来。
他求来了,他求来了,他真的求来了天雷!
他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
不单是天子,京城的百姓眼中也绽出别样的神采,老天爷真的是长眼的,真的会帮他们老百姓伸冤的。
京城的百姓们纷纷踏出家门,朝着被雷劈的国舅家和国丈两家迈进。
两家的府邸俱是修缮的豪华富丽,假山、花园、湖水、金鲤应有尽有。
但是,此刻,两家跟炸锅了似的,乱糟糟的一片。
任是谁家大白天的好端端的坐着,忽然被雷光顾了也安生不了!
此刻,满府里都是女眷的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锦欢控制着力度,并没真的要劈死人,只是劈了两家的屋顶。
架不住它够吓人啊,府里乱糟糟的一片。
百姓们闻风而来,呼啦啦一片喝两家倒彩、咒骂两家缺德事干多遭报应的声音。
下人们也叫这场雷劈得心惊胆战,这样的主家继续呆着怕是小命休矣,便有几个惜命的下人生出外心来,趁乱偷了主家值钱的东西逃走。
好家伙,这种事很容易引起跟风的,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本来只有几个人偷,后头队伍渐渐壮大。
围在两家的百姓们看到那些金银珠宝,眼红了一片,都是从他们老百姓身上压榨抢夺过去的。
他们能抢,自己为什么不能抢?
说时迟,那时快,国舅府和国丈府,已是怒气腾腾、抢夺一片,闹作了一团。
国舅府的夫人小姐全都被吓得傻眼了,只愣愣地缩在一团,不敢言语。
国丈府里的夫人们哭成一片。
心疼的!
“那是我的珠宝。”
“那株血珊瑚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我的银子——”
……
这是她们的钱啊,命啊!
好不容易才靠皇后发了家,还没焐热,就被抢了。
平日里,享受了男人们挣来抢来的银钱和荣耀时,家里的夫人太太们养尊处优,毫无意见。
等家里因此被雷劈了,抢了,女眷们闹腾开了,抱怨男人们平时不干好事,连累她们这些无辜的人。
国舅老爷直接叫家里的几个儿媳气得厥过去!
*
此番,国舅和国丈累计了多少年的威慑力一朝散尽。
这还不算,朝臣们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悬了一把刀,天子再略微表演一番,都不需他怎么卖力,朝臣们便纷纷倒戈,人人都赶上来踩两家一脚。
威名赫赫的国舅府和国丈府一朝轰然倒塌!
猝不及防。
90. 第九十章 ……
一着树倒胡孙散, 既然朝臣们联起手来坑这两家,那么就不可能给他们重新爬起来的机会。
于是,最后顺天府和大理寺陈上来的结果就是两家恶行累累、不计其数。
当然, 也没有冤枉他们就是。
案件已经查清,只待天子判决。
说来, 这两家一个国舅一个国丈,都是天子实打实的亲戚。
但是, 天子处置起来毫不手软。
一切按朝廷律法处置, 杀了人的偿命, 该蹲牢房的蹲牢房, 还有下令抄没两府家产。
百姓们终归胆小,抢了一把就跑了, 毕竟天子脚下,虽说法不责众,但是你若是真的毫不将律法放在眼里, 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 两家的家产大头还在府里。
时迁在户部任职, 查抄的队伍中需要户部的官员跟着去清点两家家财, 时迁就被点了名, 跟着去见识了一把。
*
国舅府积累的财富多达数百万两, 国丈府发迹时间短一些,却也约莫有七八十万两。
这还只是单纯查抄出来的金银, 不算房产铺面田地等非不动产。
至于土地、房产、铺面这些由朝廷统一折价出去。
当然,这其中,来抄家的这批人有优先购买权,这是约定俗成的。
于是,时迁终于借着两府抄家的东西置办下了自家在京城里的第一处房产。
虽然还只是一个一进的宅子, 但是终于有家了啊!
真是太不容易了。
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有处自己的宅子真是太重要了。
搬了新家,时母和锦欢上下里外一通收拾,心里那个美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国舅和国丈!
***
借了国舅和国丈的东风的人不仅有时家,还有天子。
收获最大的应该就是天子了。
仅此一招,朝中两大拦着他执政的毒瘤去了,他在朝中轻松很多。
当然,距离他心里的目标还差一大截,但是没关系,慢慢努力嘛。
***
要说天子欣喜,那么朝臣们大约就是心中悬了一把利剑,战战兢兢的,不安稳。
天一次,他们感受到了百姓汇聚的力量了。
百姓的力量缘何会汇聚在一处?
还不都是那老天爷长眼降下天雷惩罚恶人的流言害得?
虽然经此一朝,是不是流言已经说不准了,反正……反正这个话是不能再传了。
于是,大臣们统一上书要求皇上限制此等不实流言。
大殿上,天子高坐龙椅之上,看着底下人,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