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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第一百一十一章 ……

离京之前, 锦欢带着清嘉赴了一趟陆家老夫人的寿宴。

帖子是先前接的,两家这些年因着时迁跟陆子昂的交好往来也算频繁,锦欢便携阿九一起登门为陆家的老太太祝寿。

母女两到的时间不早不晚, 而陆家已经宾客云集。

锦欢随着领路的侍女进入正厅,便见陆老夫人一脸喜色地高坐在主位朗笑着跟人寒暄, 陆老夫人的儿媳吴氏端方地陪在身边,殷勤侍候。

锦欢便携阿九恭恭敬敬地给陆老夫人拜了个寿。

陆老夫人转眼见是来人是时迁的夫人, 她笑容就不自觉地浅了一层, 只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脸上满是慈善的笑意, 抬手将母女两叫到身边说了几句, 夸了句“好孩子”,便没了下文。

刚好此时外头又传来通报, 喊着文国公府的老太太来了。

陆老夫人这回真心实意地露出灿烂的笑来,顺势抛下锦欢,起身就往屋外迎接国公府的老太太去了。

跟着又是一番见礼、谦让、落座。

相较于陆老夫人的冷淡, 国公府这位老太太显得对锦欢要热情的多。她几乎一落座就将目光放到了锦欢身上, 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到清嘉身上, 带有一丝挑剔、度量。

清嘉懵懂而不解地望向娘亲, 锦欢安抚似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然后略略侧了身子帮女儿挡了下。

但那位老太太并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反而干脆在众人面前把清嘉叫到身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清嘉从小就东家溜、西家跑,故而并不畏惧跟生人打交道, 见这位老太太问话,她便脆生生应道:“回老夫人的话,我叫时清嘉,今年整好八岁。”

小姑娘年纪小小,行事倒是落落大方。

国公府老太太点了点头, 又把清嘉的小手放在掌心摩挲了几下,接着便对着清嘉满口夸赞起来:

“果然是小姑娘家可爱又水灵,瞧这小手,嫩得跟豆腐块似的,叫我都舍不得放开了。”

陆老夫人微笑:“我平日瞧着我家那几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也时常不由自主地发出您这样的感慨。这么点的小姑娘年轻又有活力、就是招人欢喜。”

陆老夫人不欲老国公夫人将眼神投递到锦欢、阿九身上叫她们出风头,便提了自己的孙女出来,好分薄她的注意力。

老国公夫人却没如她的意,仍旧拽着清嘉不撒手,说是见清嘉便觉得投缘、喜欢,还特意从手腕上褪了个镯子下来给清嘉当见面礼。

边上一些夫人们面色顿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八岁的小姑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只是要定亲,这年纪也足够了。

就是不知道老国公夫人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了?

毕竟,要是给小孩子礼物,甭管是荷包、项圈,都算正常。但是,当场把自己戴了很久的镯子退下来给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当见面礼,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厅内的夫人们眼神不住在当事人身上流转。

旁人的想法清嘉并不清楚,但她有自己的主意——这镯子不能收。

镯子看着水头就很好,她娘教过她在外面不能随意接受别人的礼物、尤其是贵重的更不能拿。

偏老国公夫人十分固执,一直让她收下,不收就不撒手放人,叫清嘉好一阵头疼。

锦欢心里有些着恼,好端端的拿她闺女做什么伐子?

她看得出老国公夫人的态度十分执拗,偏这老太太年纪辈□□份都很高,不好强硬地拂了她的面子。

心里恼,但她面上还是保持着从容的样子,朝着清嘉点头,道:

“长者赐、不可辞,老夫人既然真心喜欢你,诚心想要送你,你就拿着吧。左右也不是什么信物一类的东西,收着也不妨事。只是这玉水头这么好,你娘我翻遍首饰匣子也翻不出这般的好东西替你还了这份心意……所以啊,往后你就自食其力,嘴巴甜一些,哄得老太太开心了就是你的情分了。”

锦欢玩笑似地说法,话中既捧了这位老太太,给足了面儿,又替清嘉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镯子,你硬是要给那就收着呗,谁还能跟送上门的钱过不去了。

文国公府的老夫人闻言也笑了,一副忍俊不禁地模样笑道:“倒没瞧出你性子里还有这般促狭趣儿。”

心里却暗暗惊奇,家里的儿媳几次说过这位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在宴会上存在感一向不高,也就近两年那时迁那飞速的升迁才为她加重了份量。

如今她冷眼瞧着,就魏氏这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她那儿媳妇怕是看走眼了!!!

***

走不走眼的那是别人的事,反正锦欢是不乐意再留在这边叫人拿闺女寻事了。

在正厅里又待了半刻钟,她就打算溜出去躲躲清净了。

反正陆老夫人这会儿忙着招待旁的宾客,也没空跟她寒暄,锦欢就寻着她们说话的间隙打了个招呼,说是带闺女出去见见朋友。

陆老夫人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看我这脑子,今儿这么多人来、眼珠子都瞧花了,一时也顾不上你。左右你这孩子跟咱们府里一向亲近,算是自家人,不用那么讲究,我就厚着脸皮叫你别恼了。想出去玩就出去吧,还是你们年轻人一处好说话,陪着我个好婆子怪没意思的。”

陆老夫人这话说得有意思,只是“自家人”不“自家人”的,谁又在乎呢?

锦欢秉着无所谓的态度,只陆老夫人的儿媳吴氏却过意不去,她对婆母的做法无法置喙,只能尽力去弥补。

吴氏跟锦欢说了一下,先叫下人将清嘉带去了她女儿的院子,那边有很多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在,又有女儿招待,挺合适的。

锦欢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她跟吴氏这间关系还是不错的。

因着大人的事,两孩子之间也很有一些交情,知道能去找小伙伴玩了,清嘉欢欣雀跃、匆匆跟娘亲告别就毫不留恋地转投向了小伙伴的怀抱。

锦欢:“……”

吴氏毕竟是宴会的主家,跟锦欢待了一会儿,又去忙着布置宴席去了。

好在锦欢这几年也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大家聚在一起说说八卦、聊聊儿女,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及至宴会散去,锦欢带着闺女翩然离去。

***

一天的宴会下来,陆老夫人的儿媳吴氏累得不行,但她却没立刻去休息,反而去了女儿院子里找女儿说了会儿话。

今天陆家来了很多跟着长辈一道赴宴的孩子,都是吴氏的闺女陆婉婉帮着招待的,又热闹又好玩,小姑娘这会儿是且累且满足。

吴氏就问女儿今儿跟谁聊得特别投缘啊?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说了几个,最后想了想还是拍着胸脯诚恳地说:“当然,我还是跟清嘉最好,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别人都比不上的。”

小姑娘的世界真的是一点儿不简单,瞧,在她们心里朋友也是不一样的,最好的,次要好的,那都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吴氏听了挺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是喜欢就多往来,以后要是想找清嘉玩就给她下帖子。

京城里的小姑娘算是从八岁起就要正式迈入社交圈子,由家里长辈带出去见人,好叫人知道家里有这么个闺女,方便之后的婚嫁。

当然,要是交好的人家,小姑娘之间单独来往也是可以的,吴氏才有这话。

婉婉先是“哇”了一声,高兴地直拍手,后面她神情又沮丧下来,蔫蔫地道:

“可是,清嘉今天跟我说她要回老家玩,起码得有两个月不在京城,就是我给她下帖子她也没法来啊。”

不等吴氏多问,婉婉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而且……我觉得祖母可能不大喜欢清嘉……不想我们在一点儿玩……”

祖母一见到她跟清嘉一起,眉头总是不自觉地拧巴。婉婉瞧见了好几次,心里就有了猜测。

对此,吴氏也很无奈。

婆婆性子一向高傲,娘家是世家大族,又嫁了个位高权重的夫婿,她得意了大半辈子,当然看不上时迁一家的出身。

早些年还好,起码婆婆还顾忌着给些面子情,可是随着时迁的步步高升,尤其是自从时迁进了大理寺之后,她性子就越发左了。

要知道公公曾经是大理寺的一把手,权势煊赫,所以在外很多人都捧着婆婆。

但是公公去年从大理寺退了出来,被认命为正二品的太子少傅,负责掌奉皇太子以观三公的道德而教谕等事。明面上官位升了,实际上也就名声好听,一点儿实权都没有。

没实权就罢了,可现在连太子都压根还没立呢!!!

没有太子的太子少傅,呵呵,公公每日清闲的不行,自家相公又还在户部一点点熬着。

对婆婆来说,夫婿儿子都不能给她长面子。

偏偏她向来看不上的时迁这几年步步高升,从户部员外郎至户部郎中、年前更是跳过从四品、直接升任大理寺少卿,妥妥的正四品。

这不,婆婆心里可不就憋屈了,心里头的优越感没了,如今行事那是一点儿不顾着两家的情分,叫她也无可奈何。

吴氏心里气婆婆添乱,如今公公退下来,而时迁却是前途光明,她自然是想能够交好时家,好为相公提供助力。

因此,她跟婉婉叮嘱道:“你祖母那边我会看着办的,总之,你们小孩子一起好好玩,该怎么样怎么样,你祖母那边有我跟你爹帮你呢!”

端看文国公府的老夫人今儿那态度,叫婉婉跟清嘉一起就没坏处,吴氏心里想道。

***

不单吴氏记着今儿老国公夫人那奇怪的表现,就是锦欢心里也放不下,一会去就找时迁说了。

相较于锦欢的心急火燎,时迁听了后倒是不骄不躁的,还给媳妇倒了杯清茶润润口,等锦欢心情平静一些他才给她简单解释了下这里面的内情。

“近日朝臣中有消息说皇上有意要立太子了。”

只这一句,锦欢便明白了。

随着宫里皇子一个一个降生、长成,朝中大臣又或主动或被动分成了好几个派别。文国公府是宫里淑妃的娘家,也就是大皇子的外家,自然是大皇子一脉的。

所以,这是大皇子一脉急了?

对大皇子一脉的人来说,若是天子选的太子是大皇子那自然是好,若不是,那么,自然要有人上书反对。

如时迁这般在天子跟前比较说得上话的人,当然就要花心思拉拢了。

什么样的拉拢最靠谱?那当然是联姻了。

怕媳妇担心,时迁揽着媳妇保证道:“你放心吧,咱们闺女的婚事谁都算计不了,我在陛下面前这点儿脸面还是有的。”

锦欢抽了抽嘴角,心说凭你这么些年从宫里“顺”回来的那些东西,糕点、首饰、茶叶等等,连宫里最得宠的妃嫔都没你这份体面,我是见鬼了才担心这个。

“光明正大打主意的,那我肯定不怕,可我这不是怕人暗中使坏嘛!”

时迁沉吟一瞬,也怕万一。

忽而一想,不对啊,这不是要回乡了嘛,那就没事了。

“所以你这会儿带着爹娘孩子回乡倒是好事了,正好避一避这个风口,等你回来事情也就差不多结束了。”时迁庆幸道。

锦欢听到最后一句,明显觉得怪怪的,忽而她脑中灵光一闪,问时迁:“所以,陛下是真的打算要立太子吗?”

朝中盛传的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以及,又是谁传的呢?

闻言,时迁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对锦欢的问题并未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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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欢心里便有了猜测,且十之八九是正确的。甚至,再往里猜,更多更深的东西都将浮出水面,但她很果断地停下了。

***

陆家的寿宴过后,一家人就正式要回乡了。

因着两孩子也要一起回去,先生这边就给两人请了假,等回来之后再继续。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明已经尽量轻车简行了,但还是有一车的行礼。

再加上人也多,除了时父时母老两口、锦欢和两个孩子外,冯婆子一家三口也跟着了。冯婆子也得跟着照应生活,冯婆子老伴得跟着驾车,杏丫要跟着阿九。

然后忽地发现……嗯,家里好似人都走光了,就剩了时迁一个。

嗯——就莫名有些可怜!

时迁表情有些哀怨,跟爹娘说过话后,就一声声地交代媳妇早些回来。

这会儿还没走呢,时迁就这样了,清嘉在旁边两手捂着腮帮子,表示酸的牙疼。

瑾轩也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笑话他爹“羞羞脸”。

时迁一点儿都不在意孩子的笑话,只是执着地看着媳妇,仿佛她不答应他、他就不让她走了一般。

锦欢没奈何,当着公婆和孩子的面,红着一张脸应下了。

时迁满意了,然后让开了路,冯叔架着马车哒哒哒地载着一家人跟着镖局出了京城,往永乡县前进……

***

永乡县时家村,时勇在太阳落山之际苦着一张脸回了家里。

孙氏见男人回来,赶紧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当家的,怎么样?今日可找着买家了?”

时勇脸色臭臭的:“没有。”

孙氏脸上的笑渐渐没了:“还是没有?你没跟人说咱家的田卖的便宜吗?”

时勇:“我怎么没说?说了,可人家要么就是银钱不凑手,要么就是说暂时下不了决定,再想想。就是没人买,我能怎么办?”

孙氏心里那叫一个憋闷:“你说咱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真是奇了怪了,平时要有人卖地那多的是人抢,偏到了咱家,迟迟卖不出去。”

“好在大哥那边也一样。”时勇庆幸道。

这样,就不担心大哥他们家先抛下他们走了。

孙氏却不像时勇这般宽心,她急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夜长梦多出岔子,就跟时勇商量道:

“不然咱们不卖给村里人了,若是肯卖给别村的或者镇上的,那肯定很多人愿意买,就是价格也能高一些。”

“不行。”时勇一口否决了。

如今因为老三当了大官,时家村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很多人都想进村里。

村里的族叔跟里正对此卡得特别严,更不许人将村里的产业外售。

他虽然打算去京城,但是村里终究还是一条后路,他可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将村里人得罪了。

而且,爹娘若是知道了也决计饶不了他的。

时勇黑着一张脸低声道:“大哥那边也没着急呢,再等等吧,再等等……”

1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

时勇这一等, 就等到了爹娘带着三弟妹、侄子、侄女等一群人声势壮大地回了村子。

时勇傻眼了,他愣愣地望着隔壁门口站着的一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抬起手来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 好半天才试探地喊道:

“爹?娘?”

时父沉着脸,深深地望了这个儿子一眼, 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尽管心里一肚子的气,但是身边围着一圈的乡邻, 他也不想一回来就叫外人看笑话。

打从锦欢她们乘着马车回到村里, 消息就传开了, 不少人跑来瞧热闹, 大人加孩子围了好些。

她们看见时父时母连带锦欢这群人都不大敢出声。

毕竟好些年没见了,而时父他们身上又都穿着绸缎衣裳, 打扮的光鲜亮丽,瞧着竟是比县城里的老爷太太们还要有派头。

尤其是几年过去了,时迁他爹娘看着比之从前非但没老反而还更年轻了些。时迁媳妇瞧着模样倒是跟从前差不多的样子, 只是周身萦绕着一股描摹不出的气质, 叫人不敢上前惊扰。

大人不敢出声, 连小孩子也被父母拉住不许随意乱动。

时母从马车上抱着孙子下来, 见二儿子喊她也没理, 反而率先走向人群, 扯着个大嗓子个挨个地跟乡邻打招呼。

锦欢眼里不由地漾出笑来,果然, 婆婆一到了老家整个人都轻松自在了,表现的那叫一个敞亮。

她笑着跟在婆婆身边,听婆婆说到谁,她就跟着婆婆叫人,这个喊叔, 那个叫婶子的,清嘉跟瑾轩也在奶奶的指导下挨个地喊。

把人喊了一圈,就这么会儿功夫,村里人心里生出的陌生感、距离感就去了,一个个比着嗓门寒暄说笑。

有个婶子还指着隔壁大门口傻站着的时勇打趣道:“哎呦,勇小子,瞧你站在一脸呆呆的样子,而且喊爹娘时候喊的声儿那叫一个犹豫不定的。咋地,就几年没见,你连爹娘都不认得了?”

这话说得大家不由地笑开了。

时勇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爹娘真回来了。

好端端的爹娘怎么会突然回来?

时勇抬眼见爹娘,大家都在笑,爹娘眼里却分明冷清的很,再联想到刚刚爹娘对他的态度,他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他和大哥计划的事情叫爹娘知道了吧?

时勇眼睛隔上一会儿就偷偷瞥向爹娘,可惜时父时母谁都没再搭理他,只在门口忙着跟旁人唠嗑。

锦欢倒是瞧见了,却也只当做没瞧见,转身上了马车,从里面拎出满满一大袋子的糖果,然后给周围的孩子一人抓了一把。

清嘉跟瑾轩也来帮娘亲一起分糖,在场的小孩子人人有份。

小孩子们收到了糖一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立马就有两个小孩勾着瑾轩的脖子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有好吃的一起分享,有架一起去打……”

还有小姑娘牵着清嘉的手,不甘示弱道:“咱们以后可以一起约着去河边洗衣服,还有去山脚打猪草呀!”

瑾轩:“……打架???”

清嘉:“……打猪草???”

两孩子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地吐了口气……

***

时父、时母跟乡邻唠了一阵子,略微解了大家的好奇心后就跟大家说散了,先进屋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再找大家伙说话。

屋子好些年没住了,这刚回来,不好好拾掇拾掇哪里能住人?

大家都很体谅,关系远的都自动散去了,只留下时母几个堂妯娌和她们的儿媳妇说是帮着一块儿打扫整理。

时母也没拒绝她们的好意。

一来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她和媳妇确实也很累了,有人帮忙她和媳妇就轻松一些,当然好了;

二来,乡下人就是这样,谁家要有什么事,亲兄弟、堂兄弟这般的关系都会过上前搭把手,这是亲戚情分。

时勇站在边上,看着爹娘和一种堂嫂、婶子们忙碌开了,他不安地在原地转了几转,终于走到他娘跟前,问道:

“娘,你有什么吩咐我的吗?你瞧瞧有什么体力活不好干的,你只管吩咐。”

这会儿院子里剩下的都算是本家,没外人,时母就不给他留脸了,对时勇的讨好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呵,如今你大了,是一家之主了,有主意的很,我这个当娘的哪里敢有事吩咐你?”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时勇一听就觉得:完了,爹娘果然知道了。

时母的妯娌、侄媳妇们对这事儿也都清楚,听时母教训儿子,她们也觉得该教训,便没上前拦着。

时勇在亲戚面前被亲娘硬邦邦地顶回来,脸臊得通红一片,自己给自己找补了一句:“儿子不敢,娘我笨手笨脚还是去找我媳妇帮你吧!”

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迅速溜了。

时父在旁边冷眼瞧着,并没拦着。

***

时勇匆忙回了家里,那水瓢往水缸里舀了一舀冷水,咕噜咕噜地狠狠灌了一大口,感受着腹中的一阵阵冷意,他心情才渐渐平缓下来。

孙氏原本正躺在屋里睡觉呢,被时勇的动静吵醒了,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时勇说爹娘回来了,让她去帮忙收拾屋子。

孙氏瞪大眼睛,急切地问道:“不是,怎么忽然这会儿回来了?不会是爹娘他们晓得——”

时勇:“就是。”

“完了完了……我之前就说快点儿处理、快点儿处理,免得夜长梦多。可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不急不急,再等等,结果呢?如今公公婆婆得到消息回来了,怎么办?你说究竟该怎么办?咱们儿子女儿的将来怎么办?”

曾经一遍遍幻想过的京城生活的美梦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成功,现在却突然即将破灭,孙氏又悔又慌,她疯了一样拿枕头朝时勇栽去。

时勇一声不吭。

等孙氏心情平静了些,他才张口道:“娘那边刚回来,你去帮忙收拾一下,我跟娘说过了。”

孙氏躺在床上,脑袋整个蒙在被子里,闷闷道:

“不去。你娘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被她知道咱们的打算,我要过去能讨的了好?

何况,她为了不让咱们去京城才回来的,我凭什么还要伺候她?”

时勇动了动嘴角,却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大哥大嫂听到动静应该会去帮忙的,有他们过去帮忙也尽够了,说不得还能叫他们帮忙顶顶爹娘的怒火。时勇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而,时勇不知道时宗今儿压根就没在家,他去镇上私塾给大儿子送衣服去了。

时宗的媳妇赵氏倒是在家,可她晓得公婆回来后就将家里大门挂了锁,猫屋里躲着呢,压根不敢去见他们。

***

直至家里全部收拾妥当,也没瞧见两个儿媳妇的影子。

时迁大堂婶私下悄悄跟时母咬耳朵,说这两个媳妇不像话,让时母好好管管,不然怕是要蹲长辈头上了。

时母听了笑了笑,说她心里有数呢!

大堂婶就不说了,提醒一句叫妯娌注意一下就行了,再多说成挑拨人家关系了。

眼瞅着差不多了,来帮忙的女人们就要走了,锦欢没叫人空手,每人给拿了两盒绿豆糕、三尺细棉布、还有一把子饴糖。

哎呦,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乡下日子不好过,白得了这些就特别高兴,客气一番后就都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锦欢送她们离开时又跟各家婶子们说了明天自家公公要去祭祖、外加找堂伯们有事商量,叫她们回去千万说一下,明天把时间匀出来。

婶子们十分干脆了应下了,然后就带着家里媳妇走了。

***

第二日一大清早,冯婆子做了早饭,吃饭早饭时父就带着孙子、小儿媳齐聚在村里的旧祠堂。

里正以及族叔伯们见着锦欢一个女人来祠堂,先是皱眉,后又想到锦欢的身份,正经的诰命夫人,又勉强松了下来。

锦欢瞧见了只做没瞧见,直接说了来意——资助村里修建祠堂、以及族学。

“建立族学”这话一出,祠堂里的一双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虽然早前时迁中进士的时候就有给与公中银钱资助学生读书,但是跟建立自己的族学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如果时家村有了自己的族学,那将是多么风光又有益于宗族的事情!!!

吊足了众人胃口,锦欢忽地坏心眼地停了下来,跟自家公公说:“您在京里的时候一直惦记着回来祭扫,要不还是先祭拜祖宗吧!”

时父当然不会拆儿媳的台了,就点头道:“也好!”

“对了,我能一起祭拜吗?不能的话不然我先回避?”锦欢偏过头,看向祠堂里一众面带急色的长辈们。

族里的长辈们:“……不用不用。您身份贵重,祖宗们收到您的祭拜,定然会高兴的。”

甭管辈分多高,但锦欢是朝廷钦赐的诰命夫人,而他们只是平民百姓,身份有别,哪怕因着长辈的身份锦欢没让他们行礼,可是该有的尊敬却还是要有。

锦欢听了,笑得十分开怀。

她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不放心公婆,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商讨建立族学的事情。

随着时迁的一步步升迁,位置站得高了,钱财也累积了部分,如今有能力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回报宗族,建立族学都是十分有益的事情。

具体的事项包括出资、选址、学堂的建设、奖励、资助机制等等,锦欢在京城时候就跟时迁商量过了,故而祭拜过祖宗后主要就是她在跟里正和族叔们商谈。

而时父跟瑾轩,就负责替儿媳/娘亲站场子。

祠堂这边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家里,时母还没等到隔壁的儿媳上门,倒是先等来了隔壁村的闺女一家。

时夏带着她男人胡亮以及三儿一女全来了,一家六口,齐齐整整,一个没落。

时母久不见闺女,如今见着了倒是很开心,连忙将女儿一家迎进了屋里,又拆了两包点心糖果给外孙、外孙女吃。

当然在桌子上也留了一份给正在屋里睡觉的大孙女。

时夏的大儿子双手接过外祖母给的吃的,竟是弯腰作揖道:“谢谢外祖母。”

时母看了就很惊奇。

两个双胞胎弟弟也不甘落后,学着哥哥的模样拱着手对着外祖母甜甜地喊道:“我们也谢谢外祖母。”

哎呦,都是好孩子,时母乐得揉了揉大外孙的头,又抱了抱双胞胎。

时夏的闺女胡娇则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她一贯贪嘴,哥哥们说话的这么点功夫她两块糕点都下了肚。

她砸吧砸吧嘴巴,嘴里好似还留有糕点的清香,这糕点真好吃,软糯香甜,比她娘买过的糕点都好吃。

好吃,还想吃。

见着桌子上还有包好的两块,她就没忍住又伸了手,拆了包装几口下去就把那两块给解决了。

时母面朝外,也没瞧见。

时夏倒是注意到了,她瞪了闺女一眼,就转移她娘的视线,问起三嫂怎么不在家里?

时母:“她啊,她带着瑾轩、跟你爹一起去祭祖去了。”

族学的事,还没商定,时母就没往外说,便只说了去祭祖的事。

时夏的声音却忽然高亢起来:“祭祖?可是咱们村里的规矩是不是女人不能进祠堂、还有给先人祭扫也禁止女人去的吗?”

时母摆了摆手,显得对这个规矩很嗤之以鼻的样子:

“你管它呢,这破规矩什么女人不能进祠堂、不吉什么的,我老早就想喷它了。觉得女人不好,有本事连祭拜的贡品也别让女人准备,叫男人去做饭做菜上贡我才服气呢!

不过你就别冲撞了,你三嫂她是正经的诰命夫人,怎么都没事,你反正也嫁出去了,就别操心村里这破规矩了……”

113. 第一百一十三章 ……

清嘉一觉睡醒, 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去找她奶,走到堂屋时候她还懒懒地舒了个懒腰。

时母瞧见大孙女睡眼惺忪地出来,上前摸了摸她脑袋:

“醒了?一路上奔波了那么些日子, 可把奶奶的大孙女累坏了呦。你要是还没歇过来、就去床上再眯一会,等你娘回来我再叫你吃饭?”

清嘉摇摇头, 说睡饱了。

时母就没勉强,跟孙女说那就不睡了, 也快到午饭时间了, 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等你娘回来刚好一起吃午饭。

清嘉仔细听着她奶细碎的念叨, 转眼发现家里又多了几个生人。

打从昨儿回来,家里头来来往往人就没断过, 她都习惯了,只是有些发愁,这又是哪家的长辈?她该怎么称呼人家啊?

她悄悄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问道:“奶, 这都是谁呀, 我怎么叫她们啊?”

时母一拍脑袋:“瞧我, 咋把这忘了, 来来来, 跟着奶认认人啊。前面这位是你姑姑,亲的!旁边站着的这个是你姑父, 也是亲的。这边几个孩子都是你姑姑家的,分别是你大表哥鸿志、二表哥修文、三表哥修武跟你表妹娇娇。”

时母一一介绍完了,清嘉就乖乖地跟着喊人:

“姑姑好,姑父好,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好, 表妹好!”

胡勇笑着给清嘉发了份红包,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

时夏趁机抬眼仔细端详侄女:小姑娘模样十分标致,巴掌大的小脸上鼻子挺翘,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一笑起来在两颊嵌起浅浅的梨涡,说不过的甜美可爱。

人长得标致,打扮的也好。

她穿着一身精致的绣花裙,漂亮的胭脂红做底,衣襟和袖口用金线滚了边,绣了海棠花纹,耳朵上还缀着一对白兔捣药的坠子。

只这么一身装扮立马就将她闺女衬得跟丫鬟似的。

偏她闺女是个傻的,一点儿没瞧出来,还硬是往侄女跟前凑,嘴里不停地夸赞道:“表姐你衣服好漂亮啊!”

一双眼里全是羡慕。

时夏瞧着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她也没办法说什么,谁叫闺女没投胎生在三哥家呢。

一个人一个命,她的命没三嫂好,她闺女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比不过侄女……

*

时夏这边正自怨自艾,清嘉压根不晓得她的出现给她的姑姑带来了烦恼,她刚刚把屋里的亲戚全都叫了一遍,打过招呼后她肚子就发出抗议了。

她就找她奶,说她饿了,有啥吃的?

“奶给你留了栗子糕,就在桌上,你去吃吧。对了,你冯婶子还在灶上给你温了八宝甜酪,就着糕点一块儿吃,别噎着。”

“哎,那我去吃了啊!”

清嘉打了声招呼就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包,打开里面却发现是空的。

清嘉把空纸包拿给她奶看,问道:“奶你是不是记错了,里面没有栗子糕了啊?”

时母走近看了下,果然纸包里面已经空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她之前明明留了两块。

既然不是她记岔了,那就是那两块栗子糕被谁给吃了。

闺女跟女婿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说话呢,肯定不是她们吃的。

不是他们,那就剩几个孩子了,她扭头望向四个孩子:

三个外孙脸色都正常,只外孙女一直低着头躲着她的视线,不敢看她。

“对,是奶记错了,忘记刚刚把剩下的栗子糕都分给你几个表哥表妹吃了。你别急,奶再去给你找别的吃的去。”

时母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然后去屋里又翻出了两包藕粉桂花糖糕,重新给几个孩子又分了一份。

她一边分一边对时夏念叨:“小孩子都贪吃,你们家条件又不差,几十亩的地在那放着,可不兴亏了孩子们的嘴啊!”

得了时夏的保证之后,她又跟孩子交代道:

“你们要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姥姥说,姥姥给你们拿,要是姥姥家没有就去集市上给你们买。总之,不管有什么需求都要跟大人说,能满足你们的大人肯定会尽量满足的,千万不要……不要忘记跟大人说,不然就不是好孩子了……”

时夏的大儿子鸿志又弯腰作了个揖,小大人似地应道:“是,谨遵外祖母教诲。”

修文、修武心里觉得姥姥真好,给他们好吃的,对他们说话又温柔,当然没有不应的。

就是胡娇也高兴,听了外祖母的话她就高兴了拍了拍手,喊着姥姥好,姥姥最好。

说着她又拿小手拉着姥姥的手一个劲儿地晃悠着撒娇道:

“姥姥、姥姥,我现在饿了,想吃跟表姐一样的甜酪可以吗?”

时夏从前没吃过甜酪,看表姐用勺子一下一下地舀着吃,吃得又好看又美味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生出渴望,也想跟表姐吃一样的。

时母听了顿时就觉得有点儿为难。不是她小气舍不得一碗甜酪,而是那甜酪是冯婶给晚起的孙女留的,分量压根不多。

这会儿娇娇说想吃,可也不能真只娇娇一个啊,还有三个外孙呢!

她事先也不晓得闺女今儿会带孩子回来,不然她肯定会给孩子们提前多准备些的。

只是,才答应几个孩子说有需要就跟她说,总不能说话不算话,不行就叫冯婶再做一份吧。

时母这么想也就无所谓了,问几个外孙要不要?

修武摇头,说他们在家里吃过了来的,刚才又吃了糕点,这会儿肚子饱着呢,不饿!

修文也说:“表姐没吃早饭,叫表姐吃吧,我不用。”

鸿志更不用,最后就娇娇一个要吃。

时母瞧得出来,这孩子比较贪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打小她闺女也这样,小孩子嘛,贪嘴很正常。

她就让冯婶再做一份。

清嘉没让,她搁下筷子说道:

“奶我吃好了,灶上还有两碗,够表妹一个人吃的了,就别叫冯婶再麻烦了。”

本来她起晚了就麻烦了冯婶一回,要再给表妹重做,眼瞅着都要到正午了,待会娘亲回来冯婶还得准备午饭,就没个消停时候了。

她宁愿自己少吃两口,也不舍得为了表妹一个给冯婶找事。

***

胡娇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甜酪,心里美滋滋的,等好看的舅母回来,还给她包了个大红包后,她心里就更美了。

美的她连家都不想回了。

眼瞅着太阳落山了,时夏跟胡勇夫妇两个就要带着孩子家去,谁知一向乖巧的闺女却怎么都不愿意回去,一个劲儿地歪缠着她姥姥说要在姥姥家住。

“以前跟我一起玩的小姐妹都有姥姥疼,可以住在姥姥家,我可羡慕啦。现在我的姥姥也回来了,我要把过去没住的时间补回来。”

胡娇这名字是真没起错,小姑娘一直可爱又无赖地跟大人撒娇,哪怕是锦欢一向不喜时夏这个小姑子,但对着这么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她也硬不下心肠。

便主动帮胡娇跟时夏说话,让胡娇留下住。

时夏面上露出急切,十分不赞同。

自己从前跟三嫂不对付,没少找茬,三嫂万一记在心里,再趁机薄待、欺负她闺女怎么办?

她生了三个儿子,最后才盼来这么一个姑娘,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真不放心闺女在这边住。

只是闺女固执地不肯回去,她也没办法,最后只好一遍一遍地叮嘱她娘照顾好她闺女、又道她过几日再来,之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

时夏走后没多久,时宗跟时勇兄弟两就上门了。

锦欢见两人过来直接避开,让她们母子三个说话,甭管婆婆怎么做,人家都是亲的,她这个身份杵在跟前反倒要叫那兄弟两尴尬。

时宗跟时勇进门没看见三弟妹,心里当然是松了口气的,之后赶紧找他们娘说话去了。

“娘,爹早上是不是去祭祖了?”

时母头都没抬,随口应道:“对啊。怎么了?”

“爹祭祖怎么不叫我们一起?”

打从时宗跟时勇晓得爹娘回来且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时,心里都是十分忐忑的,一时都不敢上门,只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当他们两个听人说他们爹去找了族里的长辈开了祠堂祭祖的时候,他们这才慌了。

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大张旗鼓开祠堂祭祖却没叫他们这个儿子,这可是生平头一回。

爹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关乎祖宗的大事,都不叫他们,不会是不要将他们逐出族里吧?

自来被逐出宗族的人,那可从来都没一个好下场。

两人越想心越焦,时父跟时母还没怎么着呢,倒是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这不,也不敢拖了,立马就上门找爹娘认错来了。

“娘,我们真知道错了,我们也知道很长时间没见你们,想去看看你们而已。要知道你们这么反对我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娘你就别跟我们生气了,你跟爹可不能不要我们。”

时母冷冷地瞧着两人,一言不发。

两人心里更沉。

“爹去哪里了?就是祭祖也该早结束了,爹人呢?”

时母终于开口了:“你爹在跟里正他们商量事情呢!”

时宗身子忽地往后踉跄了一下:“商量大事?以他爹如今的地位,什么大事需要他爹跟族里的长辈、里正他们商量,且还商量地这么久呢?”

时勇后知后觉地也反应过来,整个人眼前一片漆黑,心里头一次生出这般大的惧怕。

及至里正亲自送时父回来,两个儿子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眼泪稀里哗啦的那叫一个惨,看得时父心里的火一冒三尺高,两个儿子一人给了一脚:

“你们两个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去,我不叫起谁也不许起来。”

还当两人要辩解、求情,谁知,两个头一回这般有骨气,二话不说当即就去祠堂跪了,跪的那叫一个虔诚,身子挺得直直的,一点儿巧都不钻。

时父:“???”

“他两个脑子摔了?还是你先前收拾过他们了?”时父黑着脸问老伴。

时母心里猜到两个儿子怕是以为自己要被逐出族里了才这么听话的。因此,她摇头说没有,又问时父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商量建立族学的事情不是儿媳跟他们商量过了吗?怎么又单独留下你、还留了那么久?

说起这个,时父眼里的怒火就退去了,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儿笑意:

“你是不知道,今儿儿媳妇进了祠堂不说,还故意跟着我们一道祭祖,坏了族里定下的规矩,可把族里好几个叔伯还有里正气坏了!”

时母想到这个也想笑了,忍不住说道:“该!”

时父又继续道:

“这不,他们气得狠了,偏儿媳身份高压得他们没办法,且儿媳手里还捏着族学投建的生杀大权,叫里正他们无可奈何。这不就想从我这边入口,私下留我就是趁机告儿媳他爹的黑状、指望咱们给儿媳添堵呢……”

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

“所以, 老大跟老二这事真的跟亲家有关?是亲家把两家拦下来的?”

时父点点头,肯定道:

“真跟他有关,里正亲口跟我说的。反正我是服气了, 咱们这位亲家公那真是一位顶顶厉害的人,我都觉得要不是他从前没机会念书, 只怕也是个当官的料,绝不次于老三。”

老头子给了这么大的一个评价, 这叫时母更加好奇儿媳他爹究竟是干了什么事才叫老头子这么盛赞了。

时母心里好奇, 就问了。

时父也没瞒着, 将他从里正那边获得的消息又说了一遍。哪怕已经在心里消化过一遍, 再提起时父的语气仍然不能平静:

“你是不晓得,亲家从咱们老三中进士去京城做官之后就一直让人盯着老大跟老二, 还足足盯了这么些年都没放弃过。别的不说,单就冲这个远见还有这份坚持、毅力,有几个能做到?”

至少他跟老婆子都没看出来老家两儿子能有胆子先斩后奏、破釜沉舟去算计老三。

但亲家却没小瞧任何人, 早早就防备着了, 多少年过去都没放松。

“不单如此, 在发现老大跟老二有猫腻之后, 亲家第一时间就上门找了咱们村的里正。这事里正甚至都不如亲家他一个外村的先知道。

而且, 里正本来是没打算插手这事的。里正是觉得老大跟老二甭管怎么说那都跟咱们亲儿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怕弄得里外不是人, 当然就更不想插手了。结果愣是叫亲家给说动了。”

时母听了也觉得这事办得好。

仔细想想,要想拦住老大跟老二卖田卖地,甭管谁出面,或是雇佣多少人,都不如本村的里正出面作用大、更能辖制两人。

时父一拍手, 说可不就这么个道理嘛!

有眼光、还有手段,一眼就能抓住命脉,这样的亲家那真是由不得他不佩服。

当然,佩服归佩服,里正的目的也达到了一点。

他起初听了心里的确升腾起了片刻的不痛快,难免觉得亲家管太多。

自家儿子不管怎样,那都是自己亲儿子,自己怎么教训都没事,但是叫别人给盯着、防着、算计着,心里能痛快就怪了。

无关乎旁的,就是当爹娘的身上那股子护犊子劲儿作祟。

过了那个点,他就想通了。

“我猜里正特地跟我提起这事,估计就是发现亲家一直盯着村里这边的事叫他心里也不自在了。再加上媳妇今儿还进了祠堂祭祖的事也叫他在心里记了一笔。这不就告黑状来了,许是还想让咱们出面约束一下亲家。”

时母听了前因后果,觉得老头子怕是猜了个□□成。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真上门找亲家麻烦,甭管怎样,人家都是为了老三好。

“就是为了儿媳妇,你也不许私下为这事找人家,听见没有?”

时母眼珠子紧紧瞪着老头子勒令道。

这么些年过去,对儿媳妇旺家的本事她是深信不疑,且儿媳又孝顺知礼,还给她生了这么好的孙子孙女,就冲这些,她们也不能伤儿媳的心。

时父赶紧连声保证说不会。

“有这么个厉害的亲家看着,我往后是再不用担心家里、族里人给老三惹麻烦、拖后腿,咱们在京城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这样出现了。为了这个,我不知道多高兴,怎么可能还会找茬?”

时母这才放下心来。

***

清嘉洗了梨子端来给爷奶吃,倒是没注意在爷奶门口听到了这些信息,将削成块状的一碟子梨肉送给了爷奶之后,她斟酌再三还是跟她娘说了。

第二日清晨,时宗跟时勇兄弟两还在祠堂跪着呢,锦欢就带着一双儿女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去了。

回了娘家,魏三跟米氏见着闺女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好半天过去米氏都没缓过来情绪,她眼睛红红的,把锦欢紧紧揽在怀里连着拍打了好几下,嘴里气骂道:

“你个讨债鬼,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回来看看爹娘……”

魏三本来在屋里蹲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闺女看,见到米氏拍打闺女,顿时就不乐意了,嚷嚷道:

“行了行了,京城那么远,女婿又当官没长假,闺女上有公婆,下有儿女,哪里有时间回来?你抱怨咱们闺女干什么?

还有,咱们闺女身子娇弱,你个老娘们手别没轻没重的,再给闺女打疼了……”

米氏:“……”

“魏三你个王八蛋……”

米氏本来见着闺女一肚子的激动,被魏三这么一气,什么情绪都没了,只剩下想将男人暴打一顿的冲动。

锦欢抬眼看看爹、又看看娘,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九牵着弟弟楞在当场,弱弱地举手问她娘:“娘,这……真的没事吗?”

锦欢没回女儿,而是往椅子上一躺,对着正压着她爹打、“战况激烈”的娘喊道:

“娘,你帮我看一下你外孙跟外孙女,我累了,先眯一会儿。”

米氏:“……”没见忙着呢嘛?

锦欢使唤完她娘,她又将魔抓伸转向了她爹,可怜巴巴地朝她爹撒娇道:

“爹,我饿了……”

“嗳,爹知道了,好闺女,爹现在就给你去做饭,给你炒你爱吃的那几道菜。”

魏三听得又心疼上闺女了,赶紧应了就去厨房忙活开了。

锦欢看着爹娘一如既往地在乎她,心里乐得直吐泡泡:

虽然在京城一家子日子过得也还不错,但是仍要日日操心闺女、儿子的课业,照顾公公婆婆的身体情况,还有一家子琐事要忙活。

现在回了娘家,终于叫她又享受了一回被爹娘捧在手心的感觉了。

真是太美了!!!

美滋滋地用了顿饭后,一家子才坐下来好好说话。

时家两兄弟的事情是魏三亲自写的信,闺女跟她公婆这关口回来肯定跟这事有关,他就问闺女这事她公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什么章程?

“老两口要是心疼家里那两儿子,打算轻轻揭过这事,闺女你也别多说。这事上你是儿媳妇,弄不好他们埋怨你咋整?

有事过不去你只管跟你爹说,京城那边爹帮不上忙,但是老家这边爹肯定给你兜住了。你放心,有爹在,谁也不能委屈我闺女!”

魏三对着闺女信誓旦旦道。

果然是她亲爹,说话就是这么霸气。

锦欢心里那叫一个欢喜和感动,当然她还是帮公婆解释了一下,说公婆没打算偏心那两兄弟。

“我过来的时候相公那两个哥哥还在祠堂跪着呢。我听公公的意思是起码得在祠堂跪三天,跪完祠堂之后我公公会再找他们说话,保准叫那两家人死心,再也不敢起心思算计我和相公。”

“你公公的话算数吗?就是他真这么想,又确定能拿得住他那两个胆大的儿子?”米氏插了一句。

锦欢听了脸上非但不担心,反露出笑容,她靠近爹娘悄悄道:

“是人都有软肋,他们再大胆也有惧怕的东西,如今我已知晓,他们两家最怕被逐出族里。不单我知道,我公婆他们都知道了。

恰好,我和相公之前商量好了给族里又捐了一百亩的田地,兴建族学,现在还处于在跟族里交涉商谈阶段。所以,接下里甭管做什么,族里念着好处也是要站我们这边,两边打打配合不怕拿不住那两家。”

魏三跟米氏听了可算是放下一直悬着的心了。

之后,谈论的话题可算是轻松一些。

锦欢坐在爹娘中间,边吃零食边聊天,说说孩子们的趣事,闹的笑话,学的课业什么的,大半天就过去了。

魏三跟米氏就这么一直听着闺女说,也不嫌烦,听闺女说到两孩子那些精彩的瞬间,两人十分遗憾没有亲眼见证。

不免心里又生出感慨,曾经小小的一团只能被大人抱在怀里的闺女如今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儿女,正一步一步经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岁月不待人啊!

时母心里刚生出些惆怅来,就听闺女问起她弟,问他弟在县学的学习怎么样?

还有她弟今年也不小了,去年又中了秀才,身份倍增,他的终身大事爹娘是什么考虑的?

米氏听到这脸突然瓜落下来,半晌不吭声。

锦欢:???

这是有情况啊?

锦欢扭头朝她爹使眼色,问怎么回事?

魏三悄咪咪往闺女旁边坐近一丢丢,简单跟锦欢说了下情况。

说是魏旭的老师相中了魏旭,想结亲,然后魏旭自己也是乐意的。

魏三猜测他儿子应该跟那姑娘之前见过,估摸是他儿子的老师怕这个小子被人截胡、就占着身份的便利安排了魏旭跟她姑娘培养感情了。

反正现在魏旭对那姑娘特别喜欢。

于是,魏旭挑了一个修沐日回家就安排了两家大人见面,顺带让他娘见见未来儿媳妇。

米氏笑容满面地去相看儿媳,然后,呵,她第一眼瞧见的是未来儿媳朝她微笑时、两颗特征鲜明、向外凸出的大门牙。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勉强坐了有一刻钟就说有事先走了,回来就让魏旭去回绝了,她不同意,坚决反对!!!

偏偏魏旭对那姑娘是真上了心,怎么都要娶那姑娘。

这么一来,母子两不就杠上了嘛!

魏三跟闺女简单说完母子两个的“爱恨纠葛”,就把双手一摊,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

锦欢听完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弟这是还没成亲就先遇上了婆媳矛盾、当起了夹心饼干?

考虑到她弟既然执意违拗他娘的话,应该是对那姑娘十分喜欢了,她觉得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还是该帮弟弟一把,尽量帮弟弟喜欢的姑娘挽救一下。

锦欢就问她爹:“所以,那姑娘的牙齿有问题?很严重吗?要是不严重的话其实应该可以调整过来的。”

魏三仔细回想了下,很实诚地说: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估摸那天那姑娘是太想在你娘面前表现了,想给你娘留一个好印象,笑容太开了才把那两颗牙齿那么明显地暴露了出来。”

米氏听魏三帮着那姑娘说话瞬间就炸毛了,朝着魏三吼道:

“怎么不不严重了?母亲对孩子的影响多大啊,一想到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进门,将来我孙子孙女都可能长两颗他们娘那样的大龅牙,我就恨不得原地厥过去。”

讲真,米氏她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是未来儿媳妇有这么个明显的面容缺陷,甚至很可能会影响她未来的孙辈,她就怎么都接受不了。

锦欢瞧着她娘提起那姑娘这么大的反应,明显现在绝对是劝不下来的,她默默替她弟点了根蜡:

这婆媳关系可是十分棘手,小伙子任重而道远啊!!!

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 ……

在家里舒舒服服享受了一回爹娘捧在手心的待遇, 锦欢舒坦地都不想回了。

魏三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儿奴,听闺女说舍不得他们,他立马接道:

“舍不得走那就在家里住, 你的那间屋子爹每天都给你打扫、清理、十分干净,随时可以住人。”

魏三越说越来劲儿, 更进一步地诱惑道:

“你留下来住几天,爹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给你带孩子, 我闺女早上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保准把你照顾地舒舒服服的。”

锦欢:“……”完了, 她真的要被她爹说动了。

当然,最后她还是艰难地抵抗住了她爹的糖衣炮弹, 没留。

家里只有公婆在,也没提前跟公婆打声招呼不好这么干,而且时宗跟时勇两家的事还没处理完, 真不回去她也不安心。

姑娘家嫁了人就是这样, 各种不方便, 米氏挺理解的, 就没多说, 只是送闺女走之前给闺女收拾了特别多的好吃的。

还把闺女拎来的东西要分出一半来又给闺女带走。

锦欢甩手不要。

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能孝敬一下爹娘, 大老远拎过来的再拎一半回去她图什么啊?

米氏一见闺女不听话了,双眼一瞪, 凶她:

“这是我这个当姥姥的给两个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个什么劲儿?”

锦欢:“……”她刚还觉得她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来着。

误会是不是太深了?

锦欢这边怀疑人生呢,被点名的两孩子就站了出来跟娘亲统一战线。

清嘉懂事地说她跟弟弟不要,家里还有呢, 今儿带来的是娘特地给姥姥姥爷准备的。

瑾轩趴在姥爷的怀里搂着姥爷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道:

“娘疼姥爷、姥姥,特地给你们准备的,你们听娘的话乖乖地吃用,以后长得跟瑾轩一样壮壮的,娘高兴!

等我长大了,我也会跟娘一样,给我的爹娘买好东西孝敬他们。”

哎呦呦,听听这两个孩子的话,真是又懂事又贴心。

女儿把两个孩子都教得好好,再没有比这两个更好的孩子了!

米氏跟魏三一人怀里抱了一个孩子,真觉得怎么都爱不够。

好不容易见一回,两人舍不得闺女,抱着孩子不撒手,锦欢就又陪着他们在门外站了会儿。

眼瞅着太阳落了山头,再耽搁就要走夜路了,锦欢这下真的得走了。

只是,看她娘眼睛红红的模样,她哭笑不得地安慰她娘,说过几日等时宗跟时勇的事情过去了她闲下来还会再来的。

“真的?”米氏问道。

“真的,我好不容易回乡一趟,肯定得多陪陪你们。等我闲下来,还得带你们去县里看看弟弟,再带你们找大夫把把脉,看看身体……”

她还有好些安排,就不跟她娘一一细说了。

米氏知道闺女过几日还来,心里的不舍少了,终于肯撒开手放人,只嘴上叮嘱道:

“你还有时间就行。对了,你姥姥姥爷也很想你,下次等你再过来我让你姥姥她们也过来,叫她们开心开心。”

锦欢点点头,让她娘只管安排。

依依惜别半天,锦欢终于带着一双儿女回去。

魏三一直把闺女送到家门口才返回。

走到自家大门口时,他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一片喧闹嘈杂的人声。

推门一看,好家伙,他爹娘跟他几个哥嫂全来了。

魏老太见着儿子回来,脸带怒容,张嘴就质问道:

“不是说魏锦欢那丫头今儿回来了的吗?人呢?回来一趟都不知道去老宅拜见一下爷奶,那丫头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老人、有没有孝道了?”

魏三“呵呵”冷笑两声,理都不理。

魏老头察言寡色,立即喝止了魏老太,然后对着魏三温声细语地解释道:

“我们是听人说今儿欢欢回家来了,想着我跟你娘是她亲爷奶,血缘关系摆在那,这不是想来看看她的嘛!”

老爷子态度还行,魏三就给面子回了一句,说闺女回来又走了。

魏老头闻言就有些失望,想张口说什么,看着魏三两眼后到底没开口,带着一大家子人又走了。

旁的还好,只二房的李氏走在最后,眼眶红红的,频频回头朝着米氏作出一副拜托的姿态。

***

又过了两日,时宗跟时勇还在祠堂跪着。

期间,只吃了几个馒头、喝了几碗水,旁的什么都没有,跪得结结实实的。

以至于两人膝盖疼的都麻木了,身子也僵硬地不行,嘴唇苍白,浑身无力,眼看着随时随地都能倒下,两人媳妇赵氏跟孙氏终于坐不住了。

男人那是家里的顶梁柱。

任由他们这么跪下去,甭管面子里子全都伤透了,那咋成?

原本矛盾挺深的一对妯娌此刻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恩怨,一起商量对策。

赵氏揉揉眉心,觉得依着她家男人的一根筋脑袋,除非公婆发话,不然肯定会一直坚持跪下去的,所以还得去找公婆求情。

孙氏面色僵硬,眼底腾起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变卖房舍田地”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如今最怕见公婆的就是她了。

万一大嫂去找公婆不成,然后把她卖了怎么办?

到时不说她男人能不能好,只怕她也躲不过一顿罪受。

但是不去……更不行了,没她在旁边看着大嫂,她心里更害怕。

孙氏思前想后还是同意了赵氏的法子,同时又叫大嫂带上家里的两个孩子,说她们两在公婆面前分量不够。

赵氏两手一拍,恍然道:

“对啊,儿媳那是外人,但孩子却是他们老时家的啊。公公婆婆舍得难为咱们两个外人,却决计不会难为自家的小辈的!”

孙氏垂眸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就这么着赵氏牵着她两闺女,孙氏领着一儿一女,齐齐出现在锦欢家里。

时父被他一个堂兄弟叫走了,并不在家里,家里只有时母跟锦欢还有三个孩子。

锦欢把自家两孩子跟时夏的闺女娇娇一起安置在屋里玩,然后关上房门,并不叫她们听大人这些污糟事情。

她自己则陪着婆婆修理院子里的挂树。

赵氏跟孙氏带着孩子上门,让几个孩子喊奶奶。

几个孩子来之前都受了她们娘的教导,乖一点、嘴甜一点,讨爷奶喜欢就有好吃的好玩的……

所以,孩子们都很热情地冲着时母一声声地喊“奶奶”、“奶奶”……

时母应了,跟着继续低头拿剪刀修剪枝丫。

妯娌两个互相对视一眼,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

孙氏顶着压力跟婆婆一声一声解释,说就是家里男人想爹娘了才生出这种想法的。

说男人是出于孝心,想陪伴在爹娘身边给爹娘养老……

赵氏跟在后边一句句地附和“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呵,都到这当口了,还睁眼说瞎话来忽悠人,当她是傻的吗?

时母头都没抬,冷笑一声,道:

“那你说给我听听,七八年过去了,我那两孝顺儿子往京城里送过几封信关心一下我跟他爹、或是说说家里情况?”

往京城里送一封信,走驿站的话一次差不多要花个一两半的银子。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她们做爹娘的能体谅儿子不舍得花钱,所以不指望他们每月都有,但是一年送一封信总可以吧?

结果呢?

七八年过去,一共就送了两封信。

第一次是老三进士及第后问老三在哪当官。

另外一次就两家打算送儿子要去上学,写信叫让老三把家里孩子给弄去县学里读。

上下嘴皮子一碰,张口就要时迁给还没开蒙的儿子们弄去县里,也不管自家孩子符不符合条件,有没有那本事。

最后时迁当然没同意。

不过,虽然没帮着去县学,但是开蒙的一些书还有纸笔都是时迁在京城买了给寄回来的。

时母想到这事心里就越发火大。

赵氏跟孙氏听到这个也心虚,一时哑然。

后面,任凭赵氏跟孙氏再怎么纠缠求情,时母一点儿都不为所动,该干什么干什么。

孙氏心一狠,拎着她大儿子栓子的衣领将人拖到了时母跟前,命令道:

“给你奶跪下。你爹这么算计来算计去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身子骨弱,将来也没什么出息,你爹才动了歪心思。

现在你爹因为这个惹了你爷奶生气被罚跪祠堂三天了,你给我好好跪在你奶跟前赎罪,啥时候你奶能原谅你爹,你才准起来。你奶要是不肯原谅你爹,你就给我一直跪下去。”

栓子被她娘硬拖着跪在奶奶跟前,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足无措地跪着,惶恐而不安。

时母的脸一下子就黑下去了,手上修剪桂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孙氏脸上一喜,觉得这法子有效,忙又对大嫂使眼色,示意大嫂也这样利用下两个丫头。

一个孙子受罪老太太就这样了,再来两个老太太肯定就投降了。

赵氏眼睛都看直了。

她是知道她这个二弟妹偏心,对底下两个儿子给予厚望,但对栓子却十分不喜,因为栓子身体弱,考不了科举,不能给她带来荣耀。

但是,不管怎样,栓子也是二弟妹亲生的,居然舍得这么虐待儿子就为了逼着婆婆就范??

赵氏对二弟妹心狠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忍不住后退,离这个二弟妹远了点,又默默把两个闺女搂在怀里,生怕这个二弟妹发疯伤害自己闺女。

她带闺女来是希望婆婆能给自己这边加点分量,但她可从没想过要虐待闺女。

孙氏见大嫂不配合,眉心紧皱,跟着又要按着儿子的脑袋给老太太磕头。

就这时,锦欢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孙氏的手腕不叫她动弹,见孙氏挣扎她狠狠将孙氏往后一推,趁机松开手,将孙氏推得一个踉跄。

然后,锦欢又把栓子从地上搀扶起来,将他送到了屋里清嘉待的地儿,让清嘉照顾一下。

从头至尾,这孩子都没哭一声,没说一个不字。

沉默地让人心疼!

***

锦欢再出去时,就见孙氏“呜呜呜”地哭泣,脸上显出一道明晃晃的红手指印。

对此,锦欢一点儿同情心都升不起,她只想说一句“活该”,就为了逼迫婆婆,居然故意拿孩子出气,简直不是人。

没多大工夫,时父回来,还带回了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兄弟两。

孙氏原本是小声地在哭,见着他男人回来,她偏了偏头,把受到巴掌的那半边脸对着时勇的方向。

跟着哭得越来越大声,越哭越委屈,抽噎地好似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时勇见了果然心疼上了,脸上腾起怒火,问谁打的?

时母头一扬,替孙氏抢答,说是她打的,怎么了?要打回来吗?

时勇缩了缩脖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时父打断了。

时父看着这两个糟心儿子,十分心累,什么话都不想说,直接甩出一张纸来,扔到时宗面前。

时宗看了当场脸色就白了,腿上也短了力,一下子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