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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春香。”风檀看着两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们站在此处,恍若又回到了幼年时无忧无虑的玩闹时光,方才看到鲛人的沉重心情放松了一点,“她在第八赌坊。”

鱼汝囍知道尚春香对于风檀的重要性,在永乐公主的成长生涯中,无论是被凤霆霄喂养的那几年,还是孝贤皇后将公主接回宫后,尚姑姑是唯一从头至尾陪着她的人,待她如亲如宝,如今她因调查孝贤皇后之死被做局人困在了这里,风檀不可能任由她在这被人践踏。

微生弦看着风檀,从昔日少年官员到今日天|朝公主,她身上舍己救人那股蠢劲是一点没变,嗤笑一声道:“怪不得陛下在公主出生的时候就修了座永乐寺,原是从小就养着尊泥菩萨,自身难保了还要捞人过河,可真是大善大善啊。”

鱼汝囍听到这话怒目视来,风檀拽住她蓄力的胳膊,看着微生弦的眼神里有隐忍的凶狠,“比不得微生大人多年来跪在疯狗面前喊恩人,从始至终都善恶不分。”

鱼汝囍噗嗤笑出声来,看着微生弦变得青红的脸庞笑得促狭,这个从来都是鼻子冒邪气,眼睛能打诨的家伙,被说中痛处后,身上的乖张气息小了不少。

郑清儒不愿他们在这拌嘴,几人在欢宴流光城中毕竟互为臂助,从中调和道:“好了诸位,我们现下不是纠缠过往的时候。”

他垂眸看向风檀,关切地道:“永乐,可有把握在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救出尚姑姑?”

风檀颔首,她转身步入屏风后去换衣服,轻唤一声鱼汝囍,“过来帮帮我。”

鱼汝囍也走入屏风后,风檀用手势比划道:“御龙营来了么?”

鱼汝囍警惕地看了眼外间微生弦的方向,透过屏风隐隐绰绰能看到他背对着她们,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笺,默然放到风檀掌中。

第86章 破晓狙击(3)

第八赌场来了个轻狂络腮胡子,扬言要干翻斗兽场,从第七赌场出来的赢家们纷纷来了兴趣,早早地坐上看客台,对着阶下场景翘首以待。

兽与兽斗早看腻歪了,如今乍然来个小子不知死活地要挑战猛兽,他们掀开隔着的道道帷幕,聚在一块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件事。

“老兄,押人赢还是兽赢?”

“呆会看看这小子长什么样再决定嘛!”

“嘘,你且附耳过来,我听闻啊,斗兽场的猛兽啊,有的被谈城主喂了药,你想想,没被喂药的野兽哪比得过发狂的猛兽,所以向来是城主想要谁赢谁就赢,来第八赌场的人押谁谁输怎么样,怕不怕押错了输光?”

那人冷哼一声,“怕个屌!”

嘈杂人声沸沸嚷嚷,谈胤胤将贵客领上了最高处,同时也是观看斗兽场竞技最佳视野的看台,冁然而笑,道:“二爷不是丢了姑娘么,怎么还有闲心来看比赛?”

斗兽场中仍有不少赌客在吸食药烟,外间的缭绕烟气被阻隔在特殊制法的水红帷幕外,内间哥窑灰青釉海棠式炉盖镂孔处香烟袅袅,宛若仙山上终年缭绕的云雾蒸腾而出,萧殷时神色氤氲其中,叫人瞧不分明。

他不说话,谈胤胤反而来了调侃兴趣,摸着下巴斜视而来,道:“二爷比我年纪大,不是都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么!我父亲早就说过二爷手段强硬,非一般人可比拟但是铁血手腕可不能随随便便用到姑娘家身上,谁家娘子不喜欢温柔点的郎君?二爷若是喜爱她,可不能一味按着自己的性格来。”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不知哪句话触动了萧殷时的兴趣,他目光俯瞰着场中央的络腮胡子消瘦身影,薄唇露出睥睨意味的冷酷,“喜爱?还不至于。”

谈胤胤明白过来,萧殷时这是将人当玩物养呢,那倒霉姑娘肯定是合他口味,他才肯费一两分心神逗弄般得将人把控在鼓掌玩弄,至于其他多余的感情,萧殷时大约是没有的。

倒也说得通,萧殷时嘛,比斗兽场中猛兽还凶得恶狠暴徒,当年

当年谈胤胤年纪还小,欢宴流光城的城主还是他父亲谈朔,谈朔善对城中人施以羁縻之法,一边笼络一边牵制,这座城池在他手中日渐富裕,直到来了个自称要拿回皇室罗煞军主权的少年,将这种平衡彻底打破。

罗煞军秘密驻扎在欢宴流光城,终有一日要迎来他们的主帅。不过能一统千军的人,除了满足萧家皇室血脉这一点外,还要有非常人的勇猛让他们折服,所以即便当时萧颂韫篡位成功,也依然没能拿回罗煞军。

他不够格,他的儿子们也不够格。

斗兽场不允许带利器上场,远道而来的黑衣少年孑然一身,吐言惜字如金,红色宫灯光线流泻而下,能够清晰地看到他徒手撕开猛虎嘴巴,敲下它的牙齿豁开肚腹,从血肉中剜出一根合自己心意的骨头,作为与黑熊搏斗的利器。

狠辣铁血的搏斗招式间,他生出种比猛兽还野性难驯的桀骜锐利感,而这种感觉,在经年的官场磨砺后,变得深沉内敛,同时压迫感也更重了。

想起那日惨绝人寰的屠戮场景,谈胤胤猛得打了个寒颤,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道:“二爷既然不喜爱人家,怎么还锁着人家不放?”

殿顶轰隆隆地打开,聚集在最中央的大红宫灯飘扬升空,星月之光倾泻而下,透过帷幔落在萧殷时眼角眉梢的无情凉薄上,“你上人的时候,各个都喜欢?”

“”谈胤胤有点错愕,“我嫖人家身子,嫖得时候哪里需要费这么大力气捉拿嘛,给点银子就完事了,二爷可是逮着一个姑娘追了一道哎,心神耗这么多,要是还不喜欢人家,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啊!”

萧殷时垂眸片刻,隔着帷幔见络腮胡子眸光机警地观察周边,道:“那我倒是就喜欢她一个。”

谈胤胤若有所思,贴身小厮附耳过来道:“城主,大晄楚王来了,邀您前去一聚。”

谈胤胤抬了下眼,看向坐在晦暗处的萧殷时,道:“又有贵客来访,第一场我先失陪,劳二爷担待则个!当然,二爷若是想玩点狠的,也皆随君意,反正斗兽场的诸般玩法嘛,没人比二爷更清楚了。”

谈胤胤离开后,朱七捂着腿伤开口,炙痛让他说话时有些龇牙咧嘴,想要将功补过,“主子,我觉着风大人啊、姑娘,跑不远,要不要派出一队探子去追?”

一杯烈酒涌入喉咙,萧殷时选择安静地在暗处蛰伏,“我为刀俎,她为鱼肉,我等着她力竭。”

站在场中的风檀还不知自己被当成了猎物,她站在华丽恢弘的斗兽场中央,边束紧手脚袖口,边注视着水棺鲛人颤抖的眼睛。

她用无声语言安慰,别害怕啊尚姑姑。

星光西移,丑牌将至,司仪看了眼星晷,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客官请落座!咱们赌局马上开始,本次赌局共分三轮,若斗兽人闯过三局,算斗兽人胜;若没有闯过,则算猛兽胜!诸位客官请下押,落押无悔!”

“下面开启第一场,北冥巨虎。”

赌徒们再次议论纷纷了起来,看着场中站着的糙汉瘦骨伶仃,不大像是能打的人,但又怕城主出其不意让这小子赢了,那他们岂不是人财两失?

猛虎出笼,千斤体型比斗兽人身影不知庞大了好几倍,赌客们咂摸出味来,怪不得叫北冥巨虎,原是出自“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城主没想着要这小子活吧。

巨型猛虎兽瞳凛然,盯着风檀的眸光如垂涎一块肥肉,被放出牢笼后猛扑而至,风檀纵身后退,蹬在身后志怪冰棺上反身落至猛虎身后,眼睛里不敢有丝毫大意。

风檀驯养的白虎体型已经算是虎中翘楚,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庞大体型的老虎,发力时震得地面都抖了好几抖。

它是被喂了药长大的么?与它硬拼肯定不成,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拳杀猛虎,手中又没有任何利器,抹它脖子的难度太大,这也不成。

思索的空档里,猛虎再次张着血盆大口、扬着利爪向风檀扑来,幸亏风檀轻功极好,闪身躲避不成问题。

但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驯兽是个慢工,杀兽却要利索,在手中没利器的情况下,总得借助点什么东西风檀眸光在斗兽场中逡巡一圈,锁定了上承镂空殿顶下接硬石地砖的汉白玉垒砌的金光大柱上。

她眉宇间漾出一抹酷飒风情,将食指抵在唇间吹起一声口哨,借以挑衅猛虎,而后在它狂奔向自己的时候,撤身后退至廊柱跟前,在猛虎即将抵达的时候反身倒悬而上,猛虎头颅重撞在金柱之上,迸开的血花溅了风檀一身。

看着徐徐落地的粗狂面容少年,满场赌客皆惊,司仪敲响金锣,铿然一声后道:“第一场,斗兽人胜!接下来第二场,鬣狗牵羊!”

鬣狗颌部粗而强,能咬开骨头,它们的狩猎方式非常独特,采取“掏肛”战术,即攻击猎物的臀|部或肛|门区域,甚至连同肠道都被一起拉出来,这种攻击方式显然要比锁喉、咬断脊背等痛苦残忍得多。

那牵羊呢?牵羊又是什么?

随着司仪话落,一群身披羊皮的女子赤|裸着上身从打开的闸门处跪地爬出,她们双手被绑,由打手拿着绳子像牵羊一样牵着她们来到斗兽场中央,随后打手撤出,从中空殿顶处徐徐下放一只超大兽笼,里面占满了斑鬣狗,粗略估计有二三十只。

这是要用牵羊女子为引,激发出斑鬣狗血性,再集体围攻这个少年?

赌客们又咂摸出味来,城主是想凌虐这小子至死啊!

风檀同样意识到了城主的目的,抬眸看着帘幕后方,清声朗朗,道:“既然是我与兽斗,让她们牵扯进来岂不是破坏规矩?”

幕后之人道:“斗兽场每天都有这种玩法,无论有没有你,今日这场都会上演。再者,游戏规则我定,你只能遵循,没有说不的权利。”

风檀握紧了拳头,她看着场中女子瑟缩发抖的身影,除了身体被暴露的羞耻外,还有对即将到来之事的恐慌。

一旦放出笼中鬣狗,场中必将惨绝人寰。

风檀眸色变红,幕后之人声音又响,道:“啧,每天这么玩是没意思,不若这样,我放出棺中志怪,你若能拦住它们打开鬣狗笼门也成。”

风檀默然一瞬,随后道:“好。”

灯笼鬼、蜘蛛精、人木、红毛怪、鲛人、猪婆龙、山鬼、孔雀公主、巫姑、蛇妖、藏魂坛志怪的棺材们都被打开,不过打开之后它们浑然未觉,仍在棺中机械性地做着迎合自己形象的慢动作,直到司仪开始摇铃,体内蛊虫听到号召,它们姿态狰狞地或走出或爬出棺材。

被改造后的非人类外型使他们充满攻击性,风檀以一敌数人体力被消耗得厉害,也幸亏他们只是蛮力大些,武力同风檀一般不到高阶武者的品列,风檀应对得汗水洇湿了面颊。

猪婆龙背后偷袭风檀的胳膊,张口狠狠咬在她小臂上,痛意传来,风檀咬紧牙关,另一臂曲肘袭向它的前额,整个人透出一种蛮横的凶狠。

灯笼鬼和巫婆见她吃痛,也纷纷效仿猪婆龙咬住风檀动作的手臂,蛇妖和孔雀公主也不甘落于人下,用尽全身力量拖住风檀的双|腿,张口时利齿刺入她的肉中。

风檀被志怪们紧紧包围啃咬,她痛得发出一声嘤咛,把她困住的其余志怪露出狞笑,打开了锁着鬣狗的囚笼。

鬣狗群脱笼而出,它们立刻冲向身着羊皮双手被绑跪俯在地的场中女奴,一时间,哀嚎四起,不堪画面极剧冲击着人的眼球——

作者有话说:学校最近在本科评估,再加上昨天是晚课,上完课回家十点多,改教学资料忙完凌晨了呜呜没写完,忘记了来请假,给宝宝们发个小红包表达俺的歉意!

但我写完的第一时间就放上来啦^o^

第87章 破晓狙击(4)

鬣狗用它们特有的方式极力啃咬着赤|裸着身体的牵羊女奴,被撕扯下来的血肉和白腻的肠子、淋漓的鲜血泼洒一地,她们被捆缚着双手挣扎,叫喊的声音凄厉。

“救命!”

“救命!”

“救救我!!”

呐喊挣扎声、啃噬拖曳声、鬣狗吞咬嗷嗷声错乱的声音和朦胧的画面深深刺激着赌客们的眼球,真是一场流光欢宴啊,大部分赌客索性激动地拉开帷幕,俯瞰着斗兽场中奴隶们狼狈挣扎,却仍被鬣狗不断咬噬的画面。

那斗兽的络腮胡子少年呢?

少年被紧紧围困在志怪中央,双臂双|腿上也有无数张口在对他进行撕咬。

少年周边空间有限,蛇妖无处容身,索性凭借着滑腻的蛇身攀援到少年头颅之侧,张口咬上他的腮边,少年奋力扭头躲开,蛇妖的牙齿磕上了他的络腮胡子,借着力道一拽,竟将脸上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月华光渡如丝雾,雾中人郎艳独绝,痛仰染血的模样破碎凄美,偏身上携着的薄霜锋利,一点都没被拂落。

原来藏在络腮胡子背后的面庞,竟是如此如此惊为天人!

赌客们被他的容光惊了一下,谈胤胤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用折扇轻拨帷幔一侧,露出一线缝隙去看场下少年,即便见过世间美人无数,也被夹在志怪中围攻的人影惊到了,“二爷,见过真正的美人么?只有形貌之美算不得什么,在形貌之美上加气节,骨相就有了,啧,这位是真正的美人。”

萧殷时终于站起身来,将朦胧挡在眼前的水红帷幔彻底拉开,眸光落到少年身上,评判道:“气节太盛,需要驯服。”

谈胤胤斜眸看向萧殷时,从他这句话里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耳畔忽而惊呼声又起,他又将目光落回斗兽场。

斗兽场中,风檀咬紧牙关,耳边女奴凄厉声音不断,她直面这处修罗场,又生出无能为力的悲愤感。耳边司仪摇铃声愈发激烈,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鲛人也匍匐着向她游移而来。

鲛人身中有蛊,它本体的意愿与司仪的命令背道而驰,紫瞳充满痛苦的挣扎,曲游在地面上靠近正在撕咬风檀的志怪,而后忍着恍若鞭体焚身的炙痛,使劲咬开扯开攻击着风檀的志怪。

外层志怪身体受痛,狼狈地退后开来,鲛人蛮狠地继续往前冲,内层志怪也被它如法炮制咬退风檀身边,它像一只护主的小兽,呲牙咧嘴匍匐在风檀跟前。

得到喘息的空挡里,风檀不敢有丝毫懈怠,飞身到猛虎尸体身侧,迅速解开绑缚着袖口的麻线,将它套到虎牙上借力一扯,把它的牙齿掰了下来。

她拿着猛虎牙齿,脚下一点冲入鬣狗群,用长牙狠狠的一一刺入它们的身体。

脚下鲜血横流,尸体遍布,鬣狗全被屠戮,女奴们也几乎全死了,只剩一人在痛苦喘息,风檀看了她身下一眼,肠子被撕扯成这般,肯定是活不成了。

她走到女奴身边,慢慢捂住她的眼睛,将老虎尖牙对准她的脖颈,闭了闭眼后眸光变得决然,用力豁开她的皮肉,送她离开人世。

场中寂静一片,看台上的谈胤胤眸中满是错愕,惊呼看向萧殷时,道:“兽身取牙啊,二爷!跟你一样哎!”

说罢,他眸中染上了更深的错愕,萧殷时怎么这副表情?

方才那种上位者游刃有余的玩味模样褪|去,刀削斧刻的英俊脸庞上此时一派晦暗深沉,眸中酝酿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妄欲,紧盯着少年的眸光带着凶狠戾气,但更多的是再难自控的沦陷。

无论场中发生什么,司仪都能有条不紊走完流程,他手晃凶铃,志怪再次齐齐围攻而来。

风檀手中有了虎牙作利器,与它们作战便不像方才那般吃力,二品的功夫借机抹它们脖子戳戳有余,一番作战下来,志怪们已再无声息。

风檀气力不支,以手撑地,微微喘息间看到鲛人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她再顾不得身上痛处,上前两步将鲛人揽坐在怀中,面容上染着焦急,道:“尚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被改造成鲛人的尚春香体内有蛊虫,她不听召唤,蛊虫爆裂,即将痛苦而亡。像是有千万条小虫子在体内疯狂啃噬血肉,她神情痛苦而又狰狞,咬开手指用血艰难写下一行歪曲的字,“苏贵妃杀皇后,风太师三女。”

风檀收入眸中,见她在怀中翻滚地愈发厉害,冲着司仪大喊道:“解药呢?给我解药!”

司仪诚然道:“它不听话,蛊虫爆裂,华佗难医。”

风檀眸中染上湿意,血丝汹涌遍布,她亲亲尚春香的额头,想把她抱起来,这才发现为了形貌逼真,尚姑姑双|腿早就被人砍去,所以刚才她只能匍匐前进。

越来越痛的窒息感让尚春香从风檀怀中挣脱出来,她再次在地上写下两个字,“杀我。”

风檀瞳孔狠狠一缩,从小养她到大的姑姑,如何下得去手?眸中滚滚泪液落了下来,她看着尚春香已痛苦地额头撞地,前额鲜血四溅,再次将她抱入怀中,用力将她扣在自己怀中,擦干虎牙后用力刺入尚春香后心。

温热的血液溅在风檀早已鲜血斑驳的衣衫上,她看着尚春香唇边涌出了解脱的鲜血,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

司仪一锤定音,“第二局,斗兽人胜!按照规制,第二局兽类超标,因此亦可算作第三局,即斗兽人闯关成功,成为第八赌场的赢家!”

血腥、暴力、污秽、真情、勇猛,以及怀抱着深海鲛人的绝美少年赌客们一时接收不得这样刺激精彩的斗兽赛,处处一片安静,也就显得徐徐落在风檀跟前的脚步声格外沉稳有力。

风檀抬起头来,见萧殷时拿着被她取下来的两条精钢锁链,高大身躯挡住了她身前的所有光亮。

萧殷时俯视着破碎得不成样子的风檀,她半坐在满地的血肉和四散的肢体中间,脸颊上血水和泪水混成一片,明明脏污得厉害,却还是给人一种莲花绽放的清洁感。

他蹲下身来,精钢锁链也跟着晃荡一响,手指抚触在她颊边,擦去眼下泪液,动作温情而语声残忍,“你这样,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想把你珍藏,还是想把你干死。”

一种超乎他所认知范畴的情绪席卷了整颗心脏,心似乎被重锤撞了一下,那些过往交手间不曾留意的温吞感觉又缓慢凌迟倾轧过来,让他向来薄情冷漠的眼眸中染上些迷离。

一场酣烈兽战中,他像是被眼前人迷住了,仅有的色|欲变成了更深沉的欲|望,像是踏进去就出不来的沼泽。

游刃有余褪|去,他开始欲罢不能。

欲望是囚链,她是囚徒,现在他也是囚徒。

风檀将尚春香缓缓放到地上,看着男人俊美斐然的脸,眸中尽是讽刺,“我不是让你珍藏的花瓶,也不是供你干死的妓|女。”

即使哭成了这样,她还是桀骜得不成样子,萧殷时勾着唇笑,“那你是什么?”

她是什么?她是风檀,是先生用尽毕生所学教育出来的、以命换命活下来的学生,是阿娘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儿,是鱼汝囍和郑清儒珍视的朋友,是红袖阁女郎们用卖身钱供养长大的书生,绝不是萧殷时的掌中禁|脔。

风檀与萧殷时对视,道:“我是你祖唔”

她说着话,萧殷时却再也忍不住了,“宗”字被咽回腹中,她被俯身而来的男人强|制吻入了唇间。

萧殷时扼住风檀的后脖颈,将她牢牢把控着抬头与他接吻。男人的手臂将人锁死在怀中,逐渐不满足于唇与唇之间的浅亲,他在风檀后脖颈处的手指轻移,挪到她下颌腮边处上下牙关的空隙软肉间,指尖用力扣在少女腮边凹陷处,她便再合不上牙关。

力量压制之下,唇舌顺畅侵入,他在柔软滑腻中平复自己满身蒸腾的热胀,即便激烈成了这样,也只是浅浅抚慰了重重动荡起来的渴感。

随着风檀挣扎的愈发激烈,虎牙顺利刺入萧殷时的前襟,他终于从她口中退出来,看着风檀褴褛的衣衫和自己因为裹挟她沾染的血渍,评价道:“真脏。”

自去大晄官场步步掌权后,衣衫很久没有脏成这样了,不过没关系,心里倒是没那么抗拒。

当着众人的面被强吻,风檀耻感加剧,严词厉色地用最直白的语言骂道:“萧殷时,你他|妈真是个疯狗。”

萧殷时看着风檀的漆眸给人一种深情幻觉,他将掌中锁链在她跟前摊开,“还跑得动吗?跑不动的话,是你自己乖乖戴上,还是要我扣住手脚再戴?”

风檀已经看出了萧殷时的把戏,同上次俘虏她时一样,先猫逗老鼠似得让她自己逃路,然后在她力竭之时,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锁入囚笼,全程一种逗你玩的姿态。

鲜血铺展到风檀脚边,她看着场中赤身裸|体的牵羊女奴,看着倒地不起的尚姑姑,反视着被萧殷时玩物一样逗弄的自己,耳边轰鸣声声,走马灯似得疯转起来。

“我该杀谁呢?哈哈哈!是昏聩无道的昏君,还是这不公平的世道!哈哈哈!我谁也杀不得!就这么烂下去吧!这样的世道,就该烂到发馊发臭!”

“这次玩死了可不成,我这岛啊,这些被开了苞的,里头有听话的,有不听话的,诺,这个新来的脏兮兮的约莫是新鲜又不听话的。咱们今日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先选!”

“风小哥,我们腰间仗剑斩凡夫可不想再被囚在红袖阁在男人身下过日子了,等着你给我们赎身呐!”

“”

“永乐,其实我来自未来时代,在我们那个时代,女性拥有一定的公平,但距离完全受到公平对待任重而道远,甚至可以说时代产生了一定的倒退现象,生育可以被利用,子宫可以被买下,法律不为女性服务”

“主系统钥匙的开关是子系统永乐,若你愿意拯救她们,可以打开它,但过程一定会九死一生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出去之后找个地方随心所欲地活着,好好享受这一生。”

无数只言碎语渐渐拼合成一块巨大滚轮,她们推着她向前,让风檀拥有更加强大的心脏。

满地血肉中,满堂看客中,风檀站在萧殷时的对面,眸中有凛冽的决然,她拿出先生交出的历经十代穿越者更迭的主系统,毫不犹豫地用子系统打开了它。

第88章 破晓狙击(5)

两者接触的瞬间,穹苍之上紫微星光大盛,浴火凤凰穿行夜云之间,它以性命下碇,开始守护灿烂星光。

子母系统合二为一,斑斓蓝光汇成一道无形之门,徐徐向风檀打开,此时此刻,众生时间不再流动,他们都被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风檀受到召唤,踏入系统之门。系统内部色调以冷峻的银灰为主,中央控制台上,一块巨大的触控屏幕集成了系统所有智能操控,屏幕上映着一行冰蓝色古书。

【凡事无法诉诸公权,必当诉诸暴力。】

风檀心中一震,随后面板上的字迹渐渐消失,浮现出新的一行来。

【风檀,你是否愿意继风有命之后,成为新的妇女权益战斗者?】

【是否】

风檀从前没有‘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的精神,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出自己的先生,而如今,风檀坚定地按下了按钮。

系统空间传来机械电子提示音,“子系统承载人回归天命,请查收作战武器。”

流线型透明玻璃长柜打开,里面摆放着三千支M21狙击步枪,两千支消音手枪,以及一整室的弹药,再也不会出现风檀现下这种只有狙击步枪却再无子弹射击的情况。

空间内部系统提示音又响,“武器发放完毕,请接收相关人物信息。”

超越时代、融合尖端科技的系统内部四壁徐徐出现虚拟人物光影,风檀逐一走过去,看到了从未来时代穿越而来的十名穿越者、历代死去的战士、风桑柔、胡书、尚春香她们的光影都是暗灰色,代表已经逝去。

而生者光影用湛蓝色光芒映现,大家的模样栩栩如生,风檀、风冰竺、鱼汝囍、御龙营、郑清儒、晋安风檀一一走过去,站到最后一个人像前瞳孔狠狠一缩。

男人头戴帝王冠冕,穿着一身玄黑龙袍,一身帝王杀伐气,凛然不可侵犯,风檀拨开十二珠冕旒,看到了掩在其后的面容。

萧殷时?!怎么会是他?!

不对,不是妇女权益维护者怎么会有他?

见鬼了吧!

风檀打开位于萧殷时虚拟光影下的介绍面板,点击人物关系。

面板上再次出现一行字。

【萧殷时,受穿越时空宇宙波影响,权谋手段锤炼九世,无人可出其右,绑定身份为帝师。】

风檀皱了皱眉头,她没有看懂这句话,下一行字已覆盖其上出现。

【系统检测出人物性格太过冷血无情,已将其与任务执行人施加特殊牵绊——凤凰图腾。】

凤凰图腾风檀过往的疑窦终于被勘破了,她一直在想,萧殷时根本不像是能被色|欲控制的人,为什么会一见到她就像恶犬见到肥肉一样叼着不撒手,原来冥冥之中,系统将二人绑定在了一起。

可系统终归只是系统,即便它将萧殷时强行与她绑定,萧殷时也仅仅只是动了色|欲,并没有按照系统所规定的那样成为助她之力,反而成为了阻隔风檀脚步的最大绊脚石。

这还不如不绑定啊!风檀按捺住自己有些起伏的思绪,她看着萧殷时的虚拟幻象,对系统冷静说道:“我要求与人物解绑。”

控制面板上浮现两个选择。

【请再次确认操作,是否要与萧殷时解绑?】

【是否】

不跟他解绑等着被他掳回去吃干抹净做禁|脔吗?风檀果断按下了“是”,随后转身出了系统光门。

时间再次流动起来,萧殷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被强行剥离,痛楚不亚于生剥皮肉,即便他痛感阈值再高,也被激得眼眸发红,拿着锁链的手指颤抖起来,直立的身躯弯折下去,一膝撑地,在看台上的赌客们看来,像是臣服在了那少年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强吻人家霸道无耻得不成样子啊?

风檀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她走到萧殷时跟前,看着他额角处落下的冷汗和隐忍的表情,俯视着他道:“萧殷时,今日之后,你不会再执着于我你已经服下了所有解药,把孟河纳布尔还给我。”

随着风檀的靠近,萧殷时感受不到平日对风檀的那种身体渴欲了,后背凤凰生离的灼烧感愈发炽烈,冰凉虎牙落在颈侧,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危险之中。

风檀俯身,与萧殷时遍布血色的眸对上,重复一遍道:“把孟河纳布尔还给我。”

虎牙压在颈侧大动脉处,只要风檀再用些力道就可以刺入皮肉,萧殷时乜眸看向她紧握着虎牙的微黑手背以及从袖中露出的一截白皙腕骨,额汗滴落其上,酿成一小滴透珠。

平日里惯常俯视的视角陡然变化,萧殷时抬眸看着风檀,重喘了一声,吐着热息道:“解毒放人,你连毒都没给我解,就想着要人,胃口未免大了些。”

毒早就解开了,这句话简直是不知所谓,风檀不知道他身体无力的状况会维持多久,索性将虎牙往前一送,刺入萧殷时的脖颈少许,威慑道:“我早就将解药送过去了,休想耍赖。萧殷时,你不想死在斗兽场吧?”

孟河纳布尔对于萧殷时来说,算是桎梏住狼崽子的王命旗牌,不到最后时刻他不会轻易放手。

风檀看着他冒着层层冷汗却依旧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不爽至极,虎牙磨着萧殷时出血的颈侧再度一探,“让朱七放人,你不要逼我,大不了我杀了你慢慢找。”

“杀了我,孟河纳布尔给我陪葬,”萧殷时被风檀扯入了声色犬马的世界,事到如今她想和他两清,那也得有这个本事,“风檀,你大可以试试。”

风檀眸光一厉,看着光影下男人被清晰勾勒出的喉结,将虎牙当真往脖颈中进了三分,“放不放人?”

萧殷时就着虎牙刺入的力道往旁侧一偏,张口咬上风檀的雪白腕骨,风檀吃痛,虎牙借力又刺入了些,“你可真是不怕死啊,可你母亲呢,你不救她了么?我最后数三个数,将人放了!三、二”

或许是“母亲”二字让萧殷时眸中的疯意褪|去了些,不过眼瞳中的血丝依旧让他有种难掩的可怖感,他看着风檀的漆眸中像是幽林中潮生诡谲迷雾,风檀心中一惊,又听他缓声道:“朱七,放人。”

风檀与萧殷时眸光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不信任,她眸光缓缓向下逡巡,落到萧殷时因为竭力隐忍而青筋毕露的手背上,上面垂落着一根红线。

风檀将他腕间的精钢锁链钥匙取下来,之后拿着他手中锁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般用锁链扣住了他的手脚,并道:“只有一把钥匙的精钢锁链,你解它的时间足够我带人离开。萧殷时,你我就此别过。”

被驯之兽无论如何都不被驯服,甚至还反杀回来将了自己一军,萧殷时久违地感受到事情的脱控,暴戾的手段在心间滚了一圈,最后没用到风檀身上,反而导致她的羽翼变得丰硕,当真是愈发妇人之仁。

他看着风檀冷清带血的坚毅面容,声音很沉,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地某种通知,“风檀,你我之间没有两清,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知道,反抗会付出更深重的代价。”

萧殷时对风檀的认识逐渐透彻,她做官做人行事手段都犀利,可有一条她永远能让人钻了空子,且她改不了,她心肝是软的,柔软得一塌糊涂,她珍视家人、朋友,会为遇到的不平之事提枪作战,那就会暴露出命脉来让人拿捏。

这样的魂灵,风骨之美让人心折,却也引得一些无情的魔物去挞伐,从而据为己有。

“冥顽不灵。”风檀站起身来,重重将他踹回地上,锁链跟着发出哐啷声响,“我虽被国弃,但绝不折节。”

朱七捂着腿伤蓄势待发,若不是主子落在了风檀手中,他早就命人将她捉拿了!主子身体是怎么回事,堂堂九品武者竟会落到一个区区二品手里,还有她她她竟敢踹主子?!

谈胤胤看得津津有味,今日这场斗兽赛真是精彩绝伦啊,啧啧啧,能让萧殷时吃了这么大一个瘪,这少年有点本事!

谈胤胤的视线太过强烈,风檀若有所感地与他对上,他在看客台上的位置,年纪不大的脸庞和周边围绕的戒严打手让风檀不难猜出,这位应该是欢宴流光城的城主,是场中一切罪孽的主导者。

尚姑姑的血还温热着,风檀拿出狙击步枪对准看台上的谈胤胤,手指扣动扳机,子弹螺旋弹出,破空射向谈胤胤的方向。

谈胤胤对着朱七笑道:“哎?他拿着什么指着我呢?”

要你命的家伙啊!这个大傻哔!朱七忍着腿伤之痛,伸臂把谈胤胤往旁侧一推,子弹错开,没有打中他的心脏,却也穿透了他的胳膊。

“啊!”高高在上的模样被打穿,谈胤胤捂着胳膊疼得叫出声来,他看着场中不逊少年,高呵道:“还等着什么!把他给我唔!”

朱七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笑话,他主子还在人家手里呢,谈胤胤不过挨了个枪子,嚎叫什么啊!

星芒已退,天色破晓,风檀一击不中也不再恋战,她利落收枪,斜踏墙壁纵身而起,从斗兽场中空之顶飞身离开。

朱七这才敢靠近萧殷时身畔,俯身跪地道:“主子身体是怎么回事?”

萧殷时目眦欲裂,看着腕间被风檀反套上的锁链,声音里掺杂进几分暗沉的威慑,“可真是有种。”

朱七看萧殷时面色已不如方才苍白,额角冷汗也少了些许,问道:“要追吗?”

盯上了猎物的凶兽在驯服过程中得到的快感变了质,萧殷时已经沉迷得不可自拔,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他心动,“她有鸿鹄志,不愿折腰事权贵,性子硬的像是块臭石头,唯有兵马王权才碾得平。”

朱七看着萧殷时的模样心中漫上惊悚感,提醒道:“主子,可风檀是个姑娘啊用如此暴烈的手段是不是不大好”

浑身的炙痛已经褪去,萧殷时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站起来,他拿舌尖抵了下上下牙关,“一将终成万骨枯,我要收回我的将军,自需万骨作赔。”——

作者有话说:有好多情节不敢放开了写,真想酣畅淋漓地写可能因为我平常看小说百无禁忌毫无雷点hhhh

第89章 反杀

天色破晓,夜空中最后一抹星辰渐渐隐去,晨曦初露,蓝紫色中渐渐透出了金黄与橙红,星日轮换交接时的天光朦胧罩在欢宴流光城,罪恶赌局的喧嚣隐下,这座城池又陷入了沉睡。

不过有些人忙碌了一|夜仍旧没有歇下,因为她们要趁着还没有被人发觉端倪时赶紧离开。

继上次罗煞军带走风檀之后,风冰竺便立刻派人回麟州再调出御龙营三支部队以便将风檀从罗煞军手中救出,不过她刚到欢宴流光城,便接到擎苍密信——满城尽是黄金甲。

御龙营的探子比大晄皇帝鹰犬锦衣卫还要厉害,她们受过风有命亲自教导的侦探本领,还会用一些她们都说不出名字的小玩意来侦测金属,因此大量的黄金藏匿之地对她们而言并不算难找,一|夜过去,欢宴流光城的金矿地点已经顺利被她们找到。

可问题是,该怎么把这么一大笔黄金抢出来?欢宴流光城本身就有重兵把守,再加上驻扎在此地的罗煞军,绝无可能成功带走黄金。

血月港前,御龙营副统领山琪收回眺望远方的独目镜,眉间含着愁思,问风冰竺道:“统领,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救风檀?没有她又能怎么样?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就不能获得女子参政权么?”

“以前我也不明白,可如今,我却看得分明,风先生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风冰竺负手站在码头,看着赌徒们醉酒般跌跌撞撞从斗兽场中出来,回答道,“她知人知势,选择教导的学生是皇室唯一血脉,这就是天命所归,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风檀在官场中受过捶打磨砺,若她将来再返朝堂,会是大晄朝最利的一把剑,这把剑会替天下女子刺开第一重桎梏,立下新国策,大势所趋——女子会有参政议政权。”

风冰竺转过身来,看进山琪的眼睛,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由,她被禁锢在罗煞军手中,一旦被那人带走,我们前进的路会曲折很多,所以,风檀必须要救,无论是因为她的血脉,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山琪眸中一震,余光看到从初升红日光芒中飞身而来的浴血少年,又听风冰竺道:“风檀是个刚正的人,在地为河岳,在天为日星,她能引起大势,也能颠覆大势,是最神奇的变数。”

两人话落,风檀刚巧落身地面,稍喘了口气,对二人见了个礼道:“统领,找到黄金在哪了么?”

风冰竺道:“找到了,问题是我们带不走。”

昨夜之前当然带不走,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们手中拥有超时代的新型武器,无论是远距离作战还是近距离作战都有绝对优势,从前风有命为了迎接这一天,让她们用模型训练了七八年,今日实战,刚好看看实力。

风檀眼眸还肿着,尚春香的死让她变得愈发沉静,从前的跳脱少年意气褪|去了不少,但仍有生于骨子里的骄矜,“我们带得走,楚王在海岛藏匿的银子被朝廷找回,若到逼不得已的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谋反,遂来这里讨要开拔之资;萧殷时要重返大桦,也离不得大军的开拔之资。他们两个都想要用它谋反,可我们也需要这笔钱!”

风冰竺道:“天下即将大乱,我们若想趁势而为,招兵买马处处都要银子,这笔钱的确少不得。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这处城池的城主会愿意和他们协商金矿的归属权?”

风檀道:“自古以来,商人都干不过政客,欢宴流光城之所以能在晄桦两国之间屹立多年稳赚不倒,是因了它年年缴纳的赋税让两边朝廷都满意,如今两朝都风云不定,幕后推手亲自来这同他商讨,他斟酌一番选定新主,钱自然能源源不断地来,他是个有眼力见的人。”

冥冥之中局势发展到了战弦紧绷的地步,但一切又都有迹可循,从萧殷时十几年前藏身大晄筹谋开始,从凤霆霄二十几年前用高聿恶灵岛敛财之计开始,历经多年,他们终于要亮出自己的爪牙,而与此同时,风檀也向着自己的信仰坚定前进。

山琪道:“风云将起,没人能独善其身,我们的兵力与他们相差悬殊,何以杀进金銮殿?单说今日这开拔之资,咱们这些兵力,如何抢得出来?”

血月港的水流在红日初升中呈淡红色,像血镜般照亮三人的身影,其中山琪身量最高,像是一株挺拔的橡树,风檀欣赏着她的英姿,道:“招数用得好,四两也能拨千斤,咱们战士体力比不得罗煞军,可用上了新型武器,却可以以一当十,甚至当百。”

风冰竺闻言还算镇定,像是早有预料,山琪却睁大了眼睛,声音也提高了一点,道:“什么意思?”

风檀拿出两支狙击步枪递给她们,道:“今日,我们不妨就检验一下御龙营过往数年的模型练习成果。”

山琪从前只看过它的画像,如今终于见到了真容,眸中泛红,手也有些哆嗦,声音哽咽起来,“当年我爹趁着我娘不在,把我卖给一个老汉换银子,只为了给阿弟凑学费,那时我便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他知道我一点也不比阿弟差,我也可以有一番本事!可这世道却把我的路堵死了,科举考不得,商女遭人耻笑,从老汉那逃回家只换了句不守妇道,除了嫁给那老汉竟无活路!”

她说完擦了擦眼角情不自禁流出的眼泪,掂量着狙击步枪,语气铿锵,“这世道,我一定要将它翻了!”

风冰竺也接过狙击步枪,向来冷淡的眉眼里漾出一点笑意,“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风檀看着她们情绪激动的样子,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先生把她揽到膝上,边摇着蒲扇驱散夏夜的潮热边说:我不想她们再被待价而沽,她们愿意相夫教子安于后宅的,我不干涉,但她们想要为自己活一次的,不能连条路都没有。总有人要做开路人,为了后世的她们,就从我风有命开始。等你长大的那一天,她们会是你的臂助,我会为你训练出一支最善于握枪的精锐,就叫做御龙营!封建王朝皇帝愚民,我们就御龙。

河面上昏红鹊影蹁跹而过,擎苍利爪狠抓,将它叼入口中,鹰隼邀功般地看向风檀。却见少年打扮的主人注意力一点也没分给它,而是将一支一支地狙击步枪分发出去,她站在港前,身后是滔滔红河水,“诸位请杀出一条血路来为我重返大晄官场开路,我再为她们开路!”

枪声响起了,候在黄金矿外的士兵吹响号角,弹出信号弹来聚集军队,罗煞军与御龙军厮杀声混成一片。御龙军过往受过的训练在这一战中得到了质的提升,前军近身搏杀时后军将对手一枪毙命,这样的打法,即便罗煞军以超出常人数倍的体格过往百年横扫各大战场,今日也罕见地不大能从容应对这支瞧起来仅有他们一半体格的御龙军。

罗煞军伤亡惨重,御龙军第一部队冲进黄金矿的重重关卡迅速搬出黄金,第二部队为她们保驾护航作战射击,两支队伍配合无间,第三部队瞅准时机即刻将大船开到港口,与第二部队合击继续护送第一部队的士兵将黄金运送到船上。

风冰竺率人掏空了黄金矿,鱼汝囍和郑清儒正好策马带着孟河纳布尔奔来,看到久违的孟叔,风檀眼眶红得厉害,眸中迅速聚集了水汽。

孟河纳布尔下马,轻拍她后背安慰道:“叔,没事。”

风檀由尚春香在宫中照料八年,在宫外由孟河纳布尔看顾九年,他被萧殷时扣押的这些日子,风檀所有的至亲都离开了,许久以来的委屈与惊惧倾泻而出,她像是见到了亲切长辈的小孩,闷声道:“孟叔,谢谢你没事。”

孟河纳布尔看着她的眼睛,道:“不要,哭,眼睛会,难受。”

大船即将启航,他们踏上踏板,船周布满狙击手以防罗煞军反杀过来,而大船尾部,缓缓驶来一艘朱红色龙纹高大官船,微生弦站在船头,身边两侧皆是锦衣卫,他两臂撑在船边,好整以暇道:“永乐公主,卑职领命而来,请公主尊陛下旨意,随卑职回宫吧。”

他这边想要拿人回去复命,萧殷时和凤霆霄两人听到属下禀告也匆匆赶来港口,满地横陈的尸首不难看出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事,御龙军竟能击得败罗煞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凤霆霄眯了眯眼,看着他们胸|前的弹洞,对着萧殷时冷笑道:“罗煞军也不过尔尔。”

猩气的河风刮不走萧殷时漆眸里聚起的戾气,前几世都不曾发生的不测在这发生了,基业半毁在风檀手中,她却施施然高站船头,指挥着船上炮弹手朝着锦衣卫官船开了一炮,随后拿枪对准他的方向,砰得一声开了枪。

“再敢拿这把枪对着我,孟河纳布尔会付出代价。”

这句话在孟河纳布尔被救走的时候就失去了效力,所以风檀无所畏惧。

“呵,风檀,”萧殷时仓皇躲开,他玩火却被火舌烧了眉毛,眉眼间慑人的凶戾不再掩饰,悉数迸发出来,沿着腥风压到风檀跟前,“你完了。”——

作者有话说:正片开始!厮杀较量开始!我与审核的较量也快开始了hh

说一下俺的更新,我们学校虽不是非升即走压力辣么大,但要求也不少,我入职时间不长,备课上课真是狼狈应对啊,每天有时间就一定在写文,毕竟爱好就是写文!

文案上前些日子写啦,最近十一点左右更新,要是写得快就会提前一些,尽量每天都更,呜呜当然被学校强制爱了会在文案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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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学堂

清晨时分帝京天空起了乌云,霎时功夫便开始扯雷打闪,豆大的雨点砸在鹅卵石街面上,不到一会儿街上便积水成河,豪雨哗啦啦地下,平日里繁华的街坊变得萧瑟,更透出一股风声鹤唳的氛围。

两个月来,帝京发生了件大事,一份由东南总督宁显亲自签发的移文到阁,禀报再次肃清了卷土重来的御龙书院,收缴了她们所有的书籍和笔墨,顺带请求内阁颁发邸报查封所有私立书院,严令其限期解散,彻底扼杀住这股屡禁不止的女学之风。

查禁书院的诏令颁布之后,地方官便加大了对当地教育场所的监督力度,官员们铆足了劲应对这场无形之战,殊不知,一场更大的阴谋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十六台大轿稳稳落在宫城门口,周边的小厮被雨水淋得全身透湿,一柄五尺大的油绢纸伞罩在轿顶,随着轿内人出轿的动作而稍稍移动,将老天爷泼下的雨水挡了个完全,一点也没有溅到他身上。

景王瞄了眼巍峨的宫阙高阁,伸了伸脊背,揉着后腰道:“许久没来宫里了,今日出行正好,天凉快!”

随侍奚卫方高举重伞,道:“王爷,跟陛下约定的时辰马上就到了,咱们得加快些脚程。”

景王笑道:“可不能让皇兄久等,快些则个!”

亲王入宫不坐轿撵,走到太极殿前的这段路,景王的袍脚鞋袜便因淌了雨水的缘故全湿了,候在太极殿外的蓝衫太监见亲王觐见湿了衣衫,上前迎来道:“王爷,还请更换衣衫鞋履。”

这样的待遇也只有亲王才有了,景王很是受用,去偏殿换了身干爽的亲王袍服才踏入太极殿。

太极殿中,崇明帝眉目间压着阴沉之色,见景王进殿把手中的账本轻轻合上,抬手免了缛节,将手中账本递给他,道:“你看看。”

景王接下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户部大晄崇明十六年总账册”。

他翻看账册,道:“去年全国上下收缴的税银较之前年少了一大截,今年税银看起来甚至连去年都不如,收支不能相抵,可是哪个衙门的帐不对?”

崇明帝仰首看了眼太极殿的牌匾,太极太极,他治下手段便是太极,八年不上朝,政不由己出,由得底下人去做,做得好升官进爵,做不好贬官败走,内阁和司礼监是他的手中利器,如今账册难平,他们也学会了互相推诿,谁都不认谁的帐。

盛洪海道:“不仅仅是哪个衙门的帐不对,是大晄收入的确在下降,幸亏自临漳海域拿回了绝大部分失窃银两,否则今年的难关会难过得很呐。东南边疆要抗倭,西北之地自年初起便水患灾荒连绵不断,百姓难过,税银难收,最棘手的还不是这些”

景王大约知道今日崇明帝叫他的用意了,道:“还请盛公公直言。”

盛洪海道:“我们需要筹粮募军。”

景王心神一凛,问道:“为何这么说?”

盛洪海不再言语,崇明帝漠漠地道:“临漳海域时,你也发觉了端倪吧,老三羽翼太丰,恐是忍不得朕退位的那一天了。高处不胜寒,坐在这个位子上,天家兄弟没有情。”

景王吓得躬身跪下,颤抖着声音惶恐道:“皇兄明鉴,我虽参与党争,却从未有过谋位之心!”

“朕知道,”崇明帝示意他起身,不要如此惊怪,“你是个沉稳向儒的性格,凡是都讲究个君子之风,即便看不惯老三风|流做派,与他相争时手段也用得是阳谋,可事到如今,你不施加阴谋,老三也不会放过你,甚至不会放过朝廷。”

景王额角留下了冷汗,从地上站起身来,恭身道:“还请皇兄明示。”

崇明帝示意盛洪海将秘旨递给他,而后又听到殿外微生弦的声音传来,声调转急,“进来。”

微生弦见景王也在,抬眸看向崇明帝,看到示下后方开始讲述此去欢宴流光城的来龙去脉。

崇明帝听到一半,一向稳定的心绪陡然发生了变化,挥袖甩开翘头檀木桌上的所有卷牍,笔墨纸砚泼洒了一地,叱骂道:“混账东西!朕的女儿也敢觊觎!萧殷时他多年不近女色,如今搭上性命也要掳走永乐,可真是色胆包天!”

景王连忙上前,宽慰道:“皇兄莫急!萧殷时在我大晄潜伏多年,他如今羽翼未丰,想要重回大桦夺回主权并不容易,何况他的军队还被公主重挫!皇兄,不若我们修国书一封,将此事告之桦国皇帝,让他们窝里斗!”

崇明帝颔首允准,又看向微生弦,关切问道:“永乐呢?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朕去看看她!”

微生弦看着帝王说走就走的身影,表情变得微妙了些许,跪地叩拜请罪道:“回禀陛下,臣有负圣恩,没能带回永乐公主!”

崇明帝眉头紧皱,回眸说话时声音严厉,“怎么回事?”

微生弦这才将后半场的事情脱控的发展讲了出来,“臣率着一众锦衣卫,早早地将官船开入港口等候,没成想公主竟一炮轰来,幸亏微臣率人躲避及时,否则此时已被炸得稀巴烂。”

景王闻言嘴角抽了抽,感慨道:“不愧是我皇室血脉,好气性!”

崇明帝闻言瞪了他一眼,舒了口气方道:“她还是不肯回来啊”

景王问道:“那公主现下身在何方?”

微生弦道:“跟踪的探子来报,公主向着大晄东南边境去了,终点应是麟州,御龙营多年来盘踞着的山寨。”

铜漏声悠扬旷远,接连响了数滴后崇明帝徐徐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家女儿顽劣脾性的妥协,“也罢,她不愿回来,朕便御驾亲去一趟。”

景王和微生弦闻言大惊,齐声道:“陛下不可!陛下万金之躯,东南地域倭寇年年来犯,国事为重,不可轻易涉险!”

崇明帝道:“朕有轻重,不会因私乱政,朝中有内阁和司礼监坐镇,书院案也已肃清,无妨。”

***

麟州是当年风有命讲学传学开始之地,因地处大晄边境地带,天高皇帝远,所以最开始起事的时候并没有被发现,她在这创立了不少女子学堂,但由于前一阵子皇帝颁发诏令严禁私学之风盛行,学堂已然悉数被迫倒闭。

风檀从前只听闻过先生在麟州的事迹,如今亲临麟州还是感到震惊,学堂被迫倒闭,数百名女孩静默站在御龙营所在的山脚下,请求可以进入御龙营自有学堂,她们眼睛里有其他地域女子没有的光亮,她们知道书中自有千钟粟,学堂虽倒,可它就像野草般烧不尽,春天到了后会再次萌芽生长。

山崖断层陡峭,风檀站在御龙营的训练场,负手眺望着山脚下的女孩们,对着风冰竺道:“为什么不容她们上山了?”

“地方不够用,”风冰竺摊开掌中地图,将御龙营的各处分布展现给风檀看,“这座山头就这么大,三年前便再容不得新人进来了,千里之距中唯有这儿易守难攻,说句固若金汤也不为过,我们换不得地,她们便进不来。”

鱼汝囍收了红缨枪,走向她们两个,“女子学堂尽数拆毁,这世道愈发狭隘难行,御龙营在黑暗中还能走得如此坚定,佩服至极!”

她说罢做了个抱拳动作,加了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气,回眸看向不发一言的郑清儒,招呼他道:“永乐没回来的时候,你天天想着她,怎么她就在你面前了,你倒不敢说话?郑清儒,你行不行啊?”

郑清儒被鱼汝囍这样一番调侃,俊秀的脸庞微微泛红,轻咳了声掩饰尴尬,这才向着她们走来,眼眸落在风檀身上,道:“永乐,对不起。”

风檀笑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晚舟有难,你在永乐寺与高聿据理力争;我被发配边疆,你没一点功夫还跑了千里之遥,要说对不起,该我对你说声才是,从回帝京时就隐瞒身份,在这给你赔罪了!”

郑清儒连忙握住她作揖的手腕,在触摸的一瞬间又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般躲开了手,鱼汝囍看得哈哈一笑,道:“这么个闷头青,到处恪守君子之道呢!”

她们这边说着话,那边宴席已经备好,麟州地处临海,美食佳肴多为海中风味,风檀有些吃不惯,林晚舟坐在她旁边,将自己给她做的那道桂花羹递到她跟前,低声道:“尝尝这个。”

风檀看着林晚舟,据风冰竺讲,自大火夜将她带出红袖阁后她愈发沉默,很少主动开口,如今风檀来了她话倒是变多了点,但依旧寡言,这是心事郁结在身了。

风檀接过熬得软糯的桂花羹,舀了一勺后放到口中,赞叹道:“晚舟的手艺快赶得上孟叔了。”

“是吗,”鱼汝囍侧首过来看着桂花羹,道,“林妹妹,喂我一口!”

林晚舟脸色微红,舀了一小勺放到鱼汝囍口中,期期艾艾看着她的反应,见她皱着眉头不说话,小声道:“不合口味吗?”

鱼汝囍道:“难吃”

林晚舟舀了一勺放到自己嘴里,鱼汝囍才笑出声来,道:“才怪!很好吃啊林妹妹!”

林晚舟笑了起来,轻打了鱼汝囍一下,鱼汝囍往风檀身后边躲边告状,“哎呀,你妹妹好凶哦!”

三人玩闹正酣,候在山脚下的士兵传信上来,道:“禀告统领,崇明帝御驾即将到达麟州!”——

作者有话说:剧情过渡,大约下章男女主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