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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清账(3)

风檀还没有消化黄金台下脑浆四溅的场面,恶劣至极的危险就已逼至身前,萧殷时这次显然是不准备放过她,俯首压下来后就吻住了她的唇|瓣。

每次纠缠他不侵入口腔深部绝不罢休,风檀跟他接吻过几次后摸清了他的嗜好,从嘴唇最开始相接时就咬紧了牙关。萧殷时亲了会儿嘴唇,心中愈发不满足,抬首俯视着风檀的眼睛,道:“把嘴张开。”

风檀狠狠地瞪着他,目中刀枪如有实质般也要刺穿萧殷时的头颅,萧殷时看着她这副负隅顽抗的模样,淡淡地开了腔,细听却染上了嘶哑的味道,“我杀了他们,他们九族还在呢,你这么不听话,要不要把他们九族也放这让你学学规矩?”

身下人明显颤抖了起来,萧殷时不知她是被气得还是被吓得,总之应当不是什么好情绪,不过这些他不在意,漆眸攫住风檀的红|唇,再度命令道:“张嘴。”

被迫撬开牙关和主动露出舌肉让男人欺进的感觉明显是不同的,萧殷时不可置喙的态度是势在必行。宫廷遴选宫女和太监的档案都在黄册库里,她不按着他的规矩来,他现在就能把他们的九族带过来在她眼前杀。

风檀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坚强性格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的眼泪,太过屈辱与绝望的窒息感席卷周身,在男人再度压下来吻上唇|瓣想要入侵的时候,她向他打开了牙关。

萧殷时侵入风檀口腔的舌攻势明显更凶了,带着点惩罚的力度与她的舌勾缠在了一起,他的吻从来都跟温柔沾不上边,像是凶猛的食肉动物要彻底绞死口中嫩肉般抵死吞噬着风檀,在她忍不住要合上牙关咬他一口的时候他又从中退了出来,扣着风檀的下颌道:“我还没有亲够,控制好自己的牙关。”

男人平淡的语气配上欲|望满眼的神情,风檀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潜藏在深处的可怕与变态,她骇得想把自己蜷缩起来,但是却被男人桎梏了个彻底,不可调和的强制亲吻已让风檀背后冷汗涔涔,在萧殷时再度俯身亲下来的时候,她没忍住侧开了头,让他的吻落了个空。

萧殷时看着被完全笼罩在身下的风檀,看她清冷面上已染上一层不屈与颤意,呼吸的热息打在泛上鸡皮疙瘩的颊边,手指和唇舌并行沿着脖颈向下抚摸亲吻,是为让她情动,也是为自己接下来的挞伐做些必要的准备,毕竟这种事情还是有点水比较舒服。

在萧殷时的吻滑到她身前并且手指开始揉捏的时候,风檀就已经受不住了,相比身体上的情动,精神上的屈辱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她再度用力挣扎起来,在萧殷时发出威胁之前,看着他的腕间疤痕,抢先开口道:“萧殷时,在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就算要被男人糟蹋一番,也要取得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信息,风檀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逃出桦朝的机会。

萧殷时顺着她的目光滑向自己控着她身体的手腕上,眸底有暗色的寂静,道:“去班骅芸那没得到答案是么?”

每日风檀的行踪都有人专门记录汇报,萧殷时就算政务再繁忙也会一点不错漏地看完,所以白日里风檀见班骅芸和沉诗毅后说的做的,他都了然于心。

两人裸裎以对,风檀眸光一点都不下移,只盯视着他的眼睛,道:“是。”

萧殷时看着她瞳孔深处明显害怕他而又倔强不屈的为自己谋划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道:“风檀,在这种时候,你问问题拖延时间作用不大。我不告诉你你要给我干,我耽搁会儿功夫告诉你你也要给我干,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闻言,风檀被他桎梏住的手掌攥成拳头,被他直白的语言激得指尖掐进了手心,他会错了她的意,她只是想从萧殷时无懈可击的防御中找到一丝裂隙。

她看着男人俊美无匹的容颜,被吻得肿胀的唇|瓣动了动,道:“那你肯说么?”

萧殷时的眼瞳深处有一片漆黑沼泽,无端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道:“班骅芸说得没错,这伤疤是与生俱来的;你猜得也没错,这是我割腕九次留下的。”

风檀如堕五里雾中,听得一团乱麻,怎么与生俱来的伤疤是割腕留下的,从娘胎里就有意识地割腕了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烛光打在风檀的脸上,将她眸中疑惑照得分明,萧殷时看着她,心肠不自觉软了一下,唇角勾起凉薄意味,道:“听故事是要有代价的,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好回忆。”

她都没有人权到这个地步了,还能付出什么代价,道:“你讲就是。”

萧殷时的气度本就深沉,陷入幽远的回忆后整个人暗黑气质让风檀觉得更加压抑。这故事是够悠远了,毕竟从第一世至今已经过去几百年之久。

萧颂韫蓄意谋反之时,萧瀛刚过五岁生辰不久,那日他站在被血洗了的东宫中,看到哥哥和父亲的尸体,心中惊惧交加。萧颂韫怕在史书上落下千古骂名,扯拽着班骅芸的头发逼迫萧瀛,让他去大晄做一枚暗棋。

一个五岁男孩在身边有很多暗探监视的情况下,要在异国他乡用一介白衣的身份打入大晄官场,甚至要在官场之上扶摇之上升任内阁阁员,除非有绝对的才华与气运,否则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垂髻少年天纵英姿,萧殷时的确有超出常人很多的政治手腕。在以十五岁之龄中状元入仕之时,恰逢时局改革,首辅郑观鹤为了解决积弊多年的文恬武嬉政务懈怠现象,开创新法约束官员,没有政绩的话再无士人通途,而相反的,政绩优异者每三年考满晋升一级。

桦朝地域东南边境倭寇缕犯,萧殷时当时官位五品,他自请出使西北寻找大铭族势力,游说他们与大晄联合夹击倭寇,此战大胜,崇明帝又将他拔擢为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萧殷时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做了将近八年,期间经历了女祸案、楚王谋反案,在楚王谋反一案中他是歼灭楚王反叛军的主力,从而得到崇明帝的赏识,升任为正二品左都御史,负责纠察百官。

其实第一世萧殷时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做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升任正二品左都御史,并且武功也只到七品。从大晄重新打回大桦之后,受到武功局限,亲眼看着班骅芸死在眼前,做了六十多年皇帝后寿终正寝。

可再一睁眼,他又重新回到了八十多年前,再次看着家人惨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这一世同上一世唯有一点不同,女祸案的案首换了个女人,不过案首的结局没有变化,她惨死在了诏狱。在第二世,他用了些手段对付当时的左都御史,好让自己成功上位正二品官职。这一世他返朝攻打京都之时,仍旧没有救下班骅芸,而后又是几十年的皇途生涯。

在这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里,萧殷时机敏地窥到了天机,他发觉此世重来并非偶然,索性自杀窥天,再看天道。

果然,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刚出生的时候,再次经历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历程,又生出了些许不同的是,女祸案的案首再次换了个女人,不过她的结局跟前两人一模一样,惨死诏狱。

冥冥之中,他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力量在主导着这一切,但那力量太过隐秘,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勘探出来,他接近女祸案的案首,在调查中发现那女人身上的确有种神秘力量,且她知道很多超前的知识与技术。

之后的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一直到第十世,也就是这一世,萧殷时的政治手段已经相当成熟,且武功在每一世的淬炼中提到了宗师之境。这一世与前几世生出了更大的不同,女祸案的案首连变九次已不足让他为奇,而是崇明帝不再儿女满堂,他今生只有一个女儿,且他这个女儿屡屡让他动欲,现在更是,让他动了情。

萧殷时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风檀,她被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是,寻常人听到这么离谱的故事,应当都会把当事人当做妖物才对。

“所以,”风檀转动眼珠,再次锁定萧殷时的脸庞,道:“其实你已经好几百岁了?”

“生我一世是父母,重来九次即因果因果既定,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我不再干涉你们的道。”

“自杀窥天,以勘轮回。”

【萧殷时,受穿越时空宇宙波影响,权谋手段锤炼九世,无人可出其右,绑定身份为帝师。】

一路走来的种种疑惑解开,原来是这样,萧殷时的人生在不停的上演同样一件撕心裂肺的惨事,他一次次地看着父兄死在跟前却无能为力,于是身上的所有情感都开始钝化,所以京都之人在萧殷时幼时都称颂他聪慧孝顺,而在他成年重夺回皇位之后,性情却变得极为残忍。

那是因为幼时的萧殷时与成年之后的萧殷时中间可能已经差了好几百岁,人一次次经历轮回,看着惨烈的情景一次次重新上演,要么会黑化要么会变疯,而萧殷时变得再无人性,所有人类拥有的情感他都少得可怜。若不是系统将二人强行绑定在一起,他根本不会动欲,更不会动情。欲成大树不与草争,不择手段向上攀援的本事也锻炼得炉火纯青。

这样一个无情到骨子里的人,哪来的情感啊。

以至于到了后边的几世,班骅芸如何他都不再关心,她是他的母亲,但她死在他眼前也好,恰巧被他救下也罢,都随她命了,他也不再视父兄为父兄,所以班骅芸说,他们死在萧殷时跟前时,萧殷时是无动于衷的。

“好几百岁?”萧殷时没想到风檀关注的是这个问题,他唇角的弧度汹涌,“这么算来还真是,比你大上不少。”

风檀眉眼间的怯意已经褪下了点,了解了造成他这么可怕的原因之后便开始思索破局之法。

瑰丽的红粉色帷幔之光映在她颊边、脖颈、锁骨和起伏秀栾上,萧殷时从回忆中抽身,眸光再次便得深邃,沉声道:“女祸案案首连变十人,这一世为风有命,风有命应当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会一世又一世的翻覆重来。”

他说得是肯定句,笃定风檀执着于这个问题是察觉到了什么,以破案圣手闻名帝京的少年官员,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萧殷时是不信的。

风檀看着萧殷时的眸光紧紧一缩,低声道:“没有。”

总不能告诉他,你的每一世轮回、最开始对我动欲是我们的系统把你写入了执行程序。你之所以过得这么痛苦,要到割腕一窥天机的地步,是因为系统锁定了你为帝师,手段要经多次锤炼才能出师。

若是全盘托出,风檀肯定萧殷时会一怒之下,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没有?”萧殷时低低嗤笑一声,俯首含着她的耳垂碾磨,牙尖轻咬几番,再次激得风檀浑身颤栗,……“我刚才有没有说过,听故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讲道理告诉你缘由,你却不告诉我一点,事情可不是这么谈的啊,风檀。”

“风檀”二字被萧殷时咬在齿间,含着狎昵的情丝绕上风檀的耳廓,……风檀挣了挣,艰难地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萧殷时眼底的嗜欲浓得要滴到风檀身上,道:“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风檀秉着呼吸不敢松动,心跳却一声声急促起来,……喉骨里溢出一声闷哼……道:“萧殷时你知道我先生是谁杀死的?”……萧殷时道:“知道。”……

风檀被激出了生理性眼泪,艰难问道:“谁?”

萧殷时知道火候还是不够,直接硬来会把她弄伤,轻挪开桎梏着风檀的大掌,取出帝王绿翡翠珠内的药丸,道:“不是找沉诗毅问了么?”

手腕终于可以自由活动,风檀抵在他精壮的胸膛前,控着力道不允他下压,执着问道:“她不肯告诉我,但你们明明都知道是谁是你?”

能让沉诗毅忌惮到违背直爽本性也不肯交代的人,会是萧殷时吗?理智分析告诉风檀,他没必要这么做。当时他们的交易筹码足够他满意,他实在不需要杀死风有命。

在桦朝有权有势能办到这件事的人物中,她想不到别人。

但若是因为他要杀风有命破坏他以为的“天道”呢?

朱红药丸夹在萧殷时修长指间,他盯着她的唇,道:“张嘴。”

风檀用手指抵住药丸,固执再问时眼睛里的水意还没有消退,“到底是谁杀死了我先生?是不是你?”

萧殷时道:“算是有一部分我的原因,至于是谁,现在留她有用,你杀不得。”

风檀顿时就红了眼眶,不同于方才的生理性泪水,而是愤恨的无能为力感。他早就调查出了是谁,然后眼看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四处碰壁,甚至对于先生之死毫无愧疚感。也是,在萧殷时眼中风有命也无非只是一条贱命而已,他不在意。

一个连生身母亲都能当做棋子引诱她入局的人,怎么会在意她的至亲至爱?居于庙堂之高,人命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足为重。

萧殷时心性凉薄至此,风檀开始用力挣扎,与其委身被……,身体被当成掌权者的宣泄工具,不如最后再放手一搏……

而萧殷时在一番连问中耐心用罄,胀痛感让他想加剧享受身下这具身体的进程,背后肌肉偾起,迫着风檀的下颌逼她张口吞下催|情药。

藏锋敛锷不能让他心软分毫,萧殷时本身就是丑恶意念的渊薮,是杀伐果断的无情暴君,他没有高位者为爱下神台的觉悟,他摆明了今夜想把风檀钉死在黄金台上。

黄金台黄金台,前古帝王之意为“报君黄金台上意”,萧殷时却玩了一出“铜雀春深锁二乔”,所以他才肯慢慢跟她磨前。戏。

下颌被迫张开,风檀张口时被萧殷时喂入朱红药丸,已经够屈辱了,再让她服用催|情药是想看她会动情什么样子吗?风檀在他手指撤开之后,把藏在舌下的药丸倾身吐到了他脸上,“萧殷时,你他|妈的真无耻。”

这是又要开始骂他了,风檀不像萧殷时,该忍时忍到极致,该狠时狠到十分。她想做小伏低,骨子里的骄矜也从不答应,他不承认与风有命之死有关还好,他大大方方承认了,还一副我目前不能告诉你的样子足够让风檀激愤得胸腔积血。

如此一来,他再想逼风檀就范,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被风檀吐了一脸口水,朱红药丸弹在脸上又快速迸到床榻一侧,萧殷时冷笑,眸中暗色汇成一片冰雾把风檀笼罩其中,“我看你是又在找死了。”

看着他近乎实质的滚烫目光,说不害怕是假的,自两年前初来帝京时与他交手她就对他心有忌惮,这种忌惮到如今见识到他暗黑本质后,已经变成了胆寒,可即便惧怕风檀也总有与强权相抗的本事,“没本事让我动情你可以硬来,但这药,我绝对不吃。”

已经很没有尊严了,不能再变成一个只知道缠着男人要的跨下淫物。

“你舒服点,我也舒服点。”萧殷时灼热的气息将她包围,身上蓬勃的怒意与涩意一同敲打在风檀的皮肤上,他将药丸卷入自己舌间,倾身吻了下去。

药丸在两人唇齿间不断翻滚,染了水后慢慢化开,苦涩的味道遍布喉咙,风檀用力推拒,萧殷时掐着她下颌抵着她舌尖纠缠,把化了一小半的药丸成功推入到风檀嗓子,再含|住她的舌不让她有一点把药丸吐出来的空间。

灼热手指落在风檀喉间,感受到她不受控制地吞咽下去后方退出来,抚弄着她的脸庞,道:“凤霆霄、郑清儒、晋安垂涎你的人很多,可他们总不能豁出去,敢豁得出命的人才有资格吃到肉。风檀,今晚我不准备给你一点反抗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删完了啊审核!

还是没写完,宝宝们最近工作太忙太忙了,未来几天更新不稳定,不要等奥!到下周六就可以稳定更新了,那时候我手头事就处理地差不多了!见谅见谅!

第102章 有种

药丸顺着喉管落入腹中,瞬时便让处于挣扎状态的风檀身体变得更加难以自控,热意从腹中升起遍布全身,裸露在外的锁骨上生出一层细密汗珠,在暧|昧烛光中反射出泠泠光点,看得萧殷时漆黑的眼眸里满是诡谲恶意。

他色|欲已除,却从未除净,身体里困顿了数百年的欲|望悉数具象化,它们在此刻肆虐暴涨。男人俯身舔噬风檀流出的汗液,像是猛兽在猎物到手后咬住对方的脖颈开始啖食。

身前的。?和体内的烈火让风檀方才对萧殷时生出的惧意小了很多,他手段再残忍再可怕,也仍是一个臣服于自身欲|望下的无耻恶徒,他不准备给她一点反抗的权利,她便就要束手就擒么?

他豁得出去,她更豁得出去。

男人感受到……眸中凶火燃烧得愈发剧烈,这样那样不能写出来时,暗沉逼仄的目光落到风檀脸上。

她面颊酡红,眸中却冷凉得渗人,像是漾着一泊含冰湖水,萧殷时……动作一顿,猛得意识到了什么。

顺着骤然浮现的猜测看去,风檀手中果然化出了那颗他见过的比手掌稍大的炮弹,在他用力扣住她手的时候,她已率先拔出栓塞。

男人眼神一厉,迅速抱起风檀将她护在怀中,下跃出台之时身后爆炸声传来,强大的爆破力使得黄金台剧烈晃动,悬梁上缀挂着的水红帷幔被火舌吞噬,在台上燃起了大火。

跳出的那一刻,萧殷时出手拽下挡风帷幔披在她身上,因此风檀听到萧殷时闷哼一声,想必是慢了一瞬导致手榴弹的爆炸力度波及到了他,在疾速下降的风声里,风檀仰首看着男人唇角溢出的鲜血,在他怀中悄然拿出手枪。

萧殷时只顾自己意愿,不顾他人死活逼迫她至此,想要她妥协于暴力手段,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趁他弱,要他命。

萧殷时唇角的鲜血滴在风檀颊边,她漠然估计着距地高度,确定即便被他抛下空也安全后将枪口抵上了他的胸膛。

萧殷时一直警惕着风檀,他知道她有来历不明的神秘武器库,见她又拿出一支小型的黑枪,急遽捏上风檀手腕,将枪口从心脏上挪开些许。

“砰!”

手腕被被迫偏移三寸许,子弹只能射中萧殷时肩头,他倒也是硬气,受痛的一瞬间反而将风檀抱得更紧,但风檀明显感觉到他周身汹涌的戾气变得更加骇人。

两人稳稳落到地上,朱七示意身后的罗煞军背身勿视,他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上半身光裸流血的萧殷时,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半点油皮都没破的风檀和她手中的枪,暗压下怒意,道:“主子,快让太医来瞧瞧!”

朱七知道风檀桀骜难驯,但她竟能把主子伤到如此严重的程度是朱七没有想到的。

萧殷时这才脱手将风檀扔到地上,见她如他所料借助旁侧旗杆狼狈站好方收回冷厉目光,垂眸看着自己肩下被风檀打出的血洞,一臂将她狠狠按在旗杆上,道:“风檀,你是在跟我玩宁死不屈么?”

只要涉及到风有命,她就会垒砌重重高墙防御,宁愿一同被炸死也不愿被他操干,决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的声音含着暗沉薄笑,细听却是一点笑意也没有,风檀知道这是他被激怒时的惯常模样,温柔的声音更让人无端生怯,可这一次她不怯也不退,愤怒让人勇气无限。

风檀的眸光从他钳制着她肩头的精壮手臂挪移到他的眼睛,直愣愣地回视着,一字字清晰地道:“被你困在桦国我已经很崩溃了,被你用他人威胁着任你凌辱我也认了,但若我先生之死因你之故造成,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风檀的眼睛里浸润着一层被情绪激发出来的血红,如尖刀般深刻地刺入男人的胸腔,让一直以来压抑着的仇恨直入肺腑,扎穿萧殷时的内脏。

男人闻言瞳孔重重一缩,狭长深邃的眼眸里有冷静的火焰在烧,他看进风檀黑白分明的眼睛,扣着她肩膀的手指也不自觉用上了些力度,俯身时浓稠而鲜明的男性气息喷洒在风檀颊边,“可怎么办,你越反抗,我镇压你的欲|望也就越强烈,欲|望强烈起来,场面就会失控,最后你岂不恶心坏了。”

说罢,萧殷时抬眸看着不远处已经被射杀掉的五名太监和宫女,在风檀耳廓处轻声却又用着保证在场罗煞军能听到的力度说道:“你与我勾心斗角,注定要殃及池鱼。你的错,他们偿。”

风檀不敢相信世间有人竟能禽|兽到如此极致的程度,她的呼吸错乱起来,她知道,他用这么多人命仅仅是想警告她,警告她的恣肆乖戾,警告她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该忍的恶心事就算是吐出来也得好好忍着。

“我说了,再不听话便祸及九族。”萧殷时说话时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风檀,整个人构出黑暗阴鸷的气场,看风檀脸上的酡红被这句话恐吓得稍褪些许,知道风檀明白了他的用意,英俊容颜上的神色更加无情。

在风檀同样的招数里,萧殷时栽了两次,且一次比一次损伤惨重。第一次的时候风檀用被捆缚住的手指握着狙击步枪威胁性地扣在他的颅顶,而在第二次他想要满足自己的性|欲时,没能让风檀见血,反倒让自己的肩膀被枪子击中。

除了有种,萧殷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跟前这只狼崽子。

也正是因为这么有种,才引得萧殷时心中对风檀的爱意愈发深沉,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仍控制不住地想亲近她,甚至怀中能拥着她他也觉得满足。

啧,她是有种了,他成了个孬种。

风檀看着萧殷时的眸光几度变化,实在摸不清这变态恶徒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她知道萧殷时要诛杀九族之言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向来说到做到。

对于萧殷时,风檀的狙击步枪仅起了威慑作用,手榴弹炸不死,手枪也没能打死打不死他?即便多打两次也只能证明她是个莽夫,风檀不能轻易再赌,鲨鱼总会追随着血腥味而变得更加嗜血,哪管你无不无辜。

风檀看着萧殷时失血苍白的脸色,看着他深眸中的清醒变得有些混沌,抿了抿唇,双眸冷静得惊人,道:“打个商量,你放了他们在你登基之前,我会保持安静。”

安静,而非安分。一字之差,主动和被动分明。

萧殷时微微皱眉,道:“安分。恶心也罢,难受也罢,床榻上不许再反抗,日久了总会生情。”

“”风檀胸中有鸿鹄之志,如今被困在宫廷方寸之地,憋屈地好似灵魂都在叫嚣着自由,她握紧了拳头,唇畔挑起的弧度冷凉,道:“行藏在我,你管不得。”

说风檀低头吧,她是低了点,但低得并不多,还是带着属于少年人的锐意。萧殷时看着她桀骜的眼神,眸中冰意褪了些,与此同时愈发混沌的感觉涌上,他终于意识到射入自己身体中的子弹上是掺杂了迷|药的,在愈发朦胧的视线中恍惚看到风檀红|唇勾了勾,而后他被什么东西推向身后,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风檀收回踹倒萧殷时的腿脚,罗煞军已迅速集合亮起长刀对准风檀,朱七眉头重重一跳,向来运筹帷幄的主子怎么总在这姑娘身上栽了一栽又一栽啊!

朱七呵斥罗煞军道:“不许对她动手,你们退下!”

对她动手,等主子醒来岂不把他们全杀了,朱七探了探萧殷时的脉搏,仰首看着脸颊又涌上酡红之色、身披水红帷幔的风檀,尴尬地挪开视线,本想厉声质问的语气也变得不自然起来,“风大人、不、风姑娘,快把解药交出来!”

风檀靠在旗杆上,看着陷入昏迷的萧殷时,拍了拍手道:“不过是烈性的迷|药,你主子命大得很,他死不了。倒是得快些派太医挖出子弹了,不然一会儿伤口长上可就不大好办了。”

明知风檀是在打趣他,朱七心中仍生出了些许慌乱,他指挥着罗煞军将主子送上御撵,愤愤道:“风檀,你可真是最毒妇人心!我主子哪点不好,他只想得到你,心里从来没想着别人,把你从囚车里救出来,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要对他一闪再杀,简直是太太太恶毒了!”

不能对萧殷时出言太过不逊,需要收着点说话,对朱七风檀就没那么客气了,道:“朱七,你主子是鸡穿大褂狗戴帽,实打实的衣冠禽|兽;而你呢,老母猪打架,全凭一张嘴,黑话反说得头头是道,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仆两个在畜生道上一脉相承。”

朱七被她这番一个脏字也不带,偏偏骂得很脏的论断逼红了脸颊,忍不住回视她一眼,又因非礼勿视迅速挪开眸光,指挥着罗煞军往前先走,留下了句,“你、你等着,等主子醒了,我就把你这句话原原本本告诉他,简直就是、是大、大逆不道!君王可是寡恩得很!”

风檀无所谓他要对萧殷时说什么,她人都给一枪嘣晕了,难道还怕他告状么?

黄金台下仅剩随身看守着风檀的那支罗煞军,其余罗煞军已护送萧殷时离开。清凌月光映在万方大坪上,照出初冬枯草的荒芜,风檀身上仅拢着一层薄纱,凉风吹来漫上无限寒意,春|药的药效由此挥发了一点。

罗煞军们不敢抬头看她,其中一名队伍首领打扮的高大人影倏然走近,取下猩红披风弯腰沉声道:“姑娘,夜里寒,披上卑职衣物再往回走吧。”

风檀伸手接过的一瞬间,首领倏然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瞳仁在月色下格外明显,再加上他刻意弄起皮的脸颊意味着脸上覆盖着一层人皮面具。

此人伪装有很多破绽,是摆明了让风檀认出他。

这是阿日斯兰。

第103章 结盟

桀骜浓眉下,是一双草原男儿独有的茶色瞳孔。阿日斯兰俯身时身上的青草爽朗气息铺面而来,手指轻触风檀掌心后交错而过,随后保持军士站姿缄默不言。

风檀出入桦宫的跟随向来警跸森严,阿日斯兰用了什么法子混进来的?她眸底暗自思量,身在难破僵局有人递上橄榄枝,她没有不接的道理。

夜色深沉,幽邃高远的穹隆之上明月高悬,如水月华镀在宫廷层叠琉璃瓦上,浓淡异色如泼墨古画。风檀一行人走在长长宫道上,约莫行了一刻钟,停驻在一座通楹大殿前,高殿牌匾上书有“清泉宫”三个赤金大字。

风檀回身望着紧随她的罗煞军,语气里含了讥诮,道:“怎么,我洗澡也要你们受你们监视么?”

军队中的士兵们面露难色,平日里这位被囚禁的姑娘都在帝王的寝宫沐浴,那里被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沐浴时近身看管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他们。但清泉宫不一样,这处宫廷没有其他军士看守,帝王又有军令——不得离开风檀三尺之外。

清泉宫温泉水池足有八尺,他们要想近身看守定会看到姑娘裸|体,犯了这样的大不敬之罪,帝王更加不会饶恕他们。两难之际,首领开口道:“既如此,姑娘不若回乾和宫。”

“我就要在这,不过你们一群大男人在殿中等候暗听,我会不舒服,”风檀转身踏上汉白玉石阶,留下尾音,“你一人过来跟着。”

清泉宫四壁是吉祥如意花格明窗,随着风檀的踏入,在殿内侍候的宫女慢慢放下卷起的珠帘,温泉水氤氲起来的雾气将这里的光影照得模糊。

风檀示意宫女退下,回眸瞥了阿日斯兰一眼,慢慢褪下裹在身上的水红帷幔,后背雪白肌理一寸寸露出,阿日斯兰急忙背身闭眼,轻声嗤道:“久闻风大人在帝京为官时的风|流潇洒,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温热清泉水上漫漂着红色花瓣,水线恰好到风檀肩下,她舒展身体泡在泉水中,方才觉得被萧殷时弄出的一身黏腻消散了不少,“久闻草原儿郎的落拓不羁,见了一面也不过如此。”

阿日斯兰闻言呼吸一沉,慢慢回转了身,看着泡在花瓣温泉中比花朵还要瑰丽的少女,道:“口含天宪的六科言官,为救风有命女扮男装在官场一路高升,真实身份却是大晄唯一的嫡公主,末了成了被敌国皇帝囚禁在身边的深宫美人风檀,你真的很让人大开眼界。”

阿日斯兰脸上由于覆着一层人皮面具,所以风檀看不到他在看到她裸露肩颈时俊脸上的薄红,回视着他的眼睛,道:“调查得很清楚,看来是有备而来。”

阿日斯兰毫不避讳,道了句是,他笑起来时露出洁白的牙齿,整个人爽朗如青松,“开门见山,我从不与女人合作,但你在大晄所为足以证明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要不要结个盟啊?”

正如风檀所料,阿日斯兰是如今困顿之境的一个契机,她在温泉池中看似下位,出言却在把握主动权,道:“既要同盟,你又有何本事?”

阿日斯兰心底叱骂一声,他都破例跟娘们合作了,她这是还挑上了?想到索塔哈过冬在即,草原上的牧民们都在等他消息,便沉了沉心,道:“武功九品。”

风檀直言道:“九品打不过萧殷时,只有被他杀死的份儿。”

阿日斯兰一噎,睨视着风檀,神色冷峻地道:“所以,我才要和你结盟。”

氤氲着的潮雾汇聚在殿顶重新凝结成水滴,落在风檀肩头,凉意让她往水中沉了沉,眸色却一如既往的冷静,道:“如果没有势在必得的把握,后果你今日在黄金台下也看到了,他是个绝对的狠人,届时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阿日斯兰顿了一瞬,他长腿几步走到池边,半蹲下身俯视着风檀,他的视线仅在风檀脖颈以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非礼勿视,“桦朝史书上记载着三场宫门之变,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史书很快会增添新的笔墨我有把握弄死他。”

风檀静静地看了他几息,而后缓声道:“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阿日斯兰眉头微皱,道:“做什么?”

风檀正了正神色,道:“阿日斯兰,你既有本事混入罗煞军,想必派你的人混入沉家军也不在话下。你当知道沉家军杀了我先生,我要知道当初随沉诗毅劫狱的士兵为什么会叛变,背后作孽之人是谁。”

“呵,”阿日斯兰冷笑一声,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风檀分外认真的脸庞,道,“风姑娘倒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我若不应呢?”

风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不应,我不结盟。”

阿日斯兰再度俯身倾近,目光逼仄中带着审视,开始从心底正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道:“风檀,你要闯出宫城就要经机关万重,没有我的援助,你这辈子都闯不出去。这场交易,是你需要我,也是我需要你,凭什么要我的人供你驱使?”

熏香殿堂中温泉声音潺潺,顶檐上的华丽黄缎垂幔轻薄透影,随着细弱的气流而微微浮动,如丝弦微拨,令人遐思陡生。影中二人四目相对,拉锯战无声。

风檀面上看不出喜怒,声音里亦听不出情绪来,“很简单,你需要我远比我需要你来得急切。钦天监算出索塔哈地带今年冬季难捱,你们急需迁移新地,大桦的国土又岂容你们随意占据,你不得已兵行险招,来援助大桦上任皇帝,可你们失败了,你们的盟约便也做不得数。”

阿日斯兰瞳孔轻震,道:“你身在大桦宫廷,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风檀抿了抿唇,道:“鄙人不才,探案出身。”

其实不是,方才一切不过是风檀的猜测,她知道索塔哈在这块大陆版图处于什么地域,又在临漳海域一行前阅读了大量地理方面的书籍,偶然看到钦天监在数年前预测过今年冬季索塔哈地带会气温骤降,而阿日斯兰的反应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水波温暖,风檀浸润在池水中,整个人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般嫩滑,阿日斯兰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逾矩,他看风檀起身像是要出浴,急忙调转了头,斥道:“方才在黄金台上还要死要活的,怎么到我这你就这么大方地给我看?”

他的声音里有羞恼,听得风檀挑了挑眉头,道:“你和他不一样。”

阿日斯兰的眼睛和晋安一样,很干净,里面都是赤诚本色。不同的是,大概因了自小生长在草原上,阿日斯兰身上有野性存在,而晋安更多的是同郑清儒一般的温润之感。

他们都知道非礼勿视,所以方才风檀并没有把阿日斯兰放在眼中,自顾自地下了温泉池。

湿润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阿日斯兰闻言不自觉又看向风檀,这一眼他眼睛不自觉闪了闪,在烛光中看到风檀肩颈上属于男人留下的吻痕和淤痕。方才他候在黄金台下,猜测她大约是经历了残暴的情|事。

他虽然还没有过女人,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开蒙阿嬷早就同他讲过了,轻咳了一声道:“你方才要我替你查案子,我应了。不过,我有个问题。”

风檀踏出温泉池,擦干身体找了身干净衣衫穿上,边侧头绞着头发边说道:“你问。”

阿日斯兰道:“说实话,萧殷时长得不错,又是大桦朝最高掌权人,他费尽心机只为得到你,你就一点也不动心么?女人终其一生,归宿都是找个靠得住的郎君嫁了,即便你贵为大晄的嫡公主也理应如此,为何一直总想着逃离他?”

他这是在试探风檀会不会中途叛变,风檀自然也明白阿日斯兰的用意,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听过么?”

阿日斯兰听声辨动作,窸窣的衣衫料子摩挲声消失,他这才回转了头,看着风檀皱眉不解道:“这样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自然听过。”

风檀一头发丝半干未干,她走到阿日斯兰面前,道:“你且讲来听听。”

阿日斯兰摸不清她的意思,还是讲了一遍,“有一个叫做牛郎的孤儿,他与一头通灵的老牛相伴生活。老牛告诉牛郎,天上的织女会在某一天下凡沐浴,如果牛郎能偷偷拿走织女的衣服,织女就会成为他的妻子。

牛郎按照老牛的指点,在织女下凡沐浴的那一天,偷偷拿走了她的衣服。织女无法返回天庭,只好留在人间,并与牛郎结为夫妻。

他们生育了一儿一女,然而王母娘娘得知此事后,派遣天兵天将下凡捉拿织女。牛郎在老牛的帮助下,挑起一对儿女,披上老牛留下的牛皮,飞上天去追赶织女”

讲故事的功夫,风檀已经随手用素簪绾好了发髻,抬眸看着高大矗立着的青年,莫名一笑道:“织女本拥有大好人生,若不是牛郎擅自偷了她的羽衣,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困在人间,她断不会与一个凡人生儿育女。在这个故事里,出谋划策的老黄牛是牛郎心底恶念的隐喻,被牛郎夺走的羽衣是织女回归天庭唯一的法器,而牛郎此人,自始至终都是最危险的捕猎者。”

阿日斯兰闻言眸光紧紧锁视在风檀无波的清冷面上,见她对镜触上唇畔上被男人无意啃噬出来的细小破皮,抹了点药膏又凉声说道:“而故事的最后,织女浸润在男人以爱为名编织的牢笼中,沉浸在男人给予的低级情绪,收获满满爱意,她彻底地忘记了自己的来处。”

说到这,风檀放下药膏,随手拨弄烛火,让即将燃尽了的蜡烛再度亮了些,道:“我跟萧殷时之间就如同这则故事一样,他折了我的腿,废了我的轻功——这就是撕掉了我的羽衣,他让我不能轻易逃走,而后再好吃好喝地让宫女伺候好我,同我上演深情戏码但我不是织女,我是风檀。”

即便此刻的风檀,全身上下都是萧殷时留下的暧|昧痕迹,身上仍绕有自属于她的傲气,“我行万里路见过世事不公,见过先行者为三分公平做出的不屈抗争,她们用命奠基的革新路,就是我不屈服于他的理由。”

烛光之光照得风檀风骨嶙峋,钢峰之色惊心动意,阿日斯兰怔愣在原地,佩服于她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好气魄,也坚定了与她合作的想法。

少年官员闻名遐迩,是因了她本身就是人间大美?

阿日斯兰道:“我听闻你已经逃了几次,不过每一次都被萧殷时捉回来,失败这么多次也不气馁么?”

“向前看,解决问题的办法永远在前边,”风檀系好了披风,春|药的药效泡去,整个人一派清清爽爽,“我要走的路也在前方。”

阿日斯兰稍提高了声音,道:“风檀,你不该混官场,你该做个剑客,仗剑走江湖寻逍遥才是。”

风檀道:“那不是我的道。”

阿日斯兰若有所思看着她即将迈出大殿的背影,默然一瞬,还是缓缓脱出了口,道:“风檀,两条消息:一,萧殷时不日将下立后诏书,萧轹灵即将登上皇后之位。”

见她足下脚步一点未停,阿日斯兰心中有些好笑,这女子真是修得无情道啊,又缓缓道出第二条消息,“崇明帝为了你即将随使团来大桦与萧殷时谈判,他亲临险境,要来接你回家。”

风檀闻言猛地停顿在殿前月华之下。

第104章 心思

在风檀被萧殷时囚禁之初,崇明帝便开始选派朝中能臣作为使团成员前往大桦,他们献计献策以聊帝王心绪,但是崇明帝依旧担忧得夜不能寐,内心深处的声音迫不及待——他必要要亲自去大桦接永乐重归故土。

为此朝中大臣竭力反对,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竭力劝谏,但崇明帝心意已决,即便群臣夜跪太极殿已三个时辰,讹言沸腾,他仍不为所动。

太极殿前群臣乌压压跪了一片,当朝首辅郑观鹤年纪大了,因此群臣起事之时合力将事情瞒下,但官场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接到消息后便匆匆赶来。

冬至之夜,吐息之间鼻端已微微冒着热气,郑观鹤在皇帝身边任职年限之久,可以让他清晰意识到此次帝王亲去大桦接回女儿之心不可撼动,该劝还是要劝,不过绝不能像群臣这般逼宫,否则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郑清儒为他披上御寒大氅,又递上来刚煨好的汤婆子,郑观鹤欣慰地看了眼爱孙,又将眸光投向跪地不起的群臣,咳嗽了一声,道:“自我出掌内阁,国之上下大事无不小心周旋,诸位之心与我心同一,愿诸位大人听我一言。陛下执政二十载,唯得一女为亲,他是皇帝,也是一个思念女儿的父亲。陛下苦寻公主八年之久都未曾放弃,如今知道公主被囚于敌宫焉能不忧心?”

说到这,工部尚书屠德昌率再次问道:“可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若要亲临大桦,只来回路途便要走两月之久,再加上若是那萧殷、那桦国帝王不肯放人,陛下在那又该如何自处?”

郑观鹤道:“陛下数十年来无为而治,内阁和司礼监行政机制早已成熟。至于陛下安危陛下有分寸。”

屠德昌看着郑观鹤的眼睛,知道该点到为止了,他是个会下菜碟的人,跪着的身躯站起,挥了挥手道:“阁老一德辅三朝,功光日月阁老所言,我等自当听入肺腑,咱们呐,散了吧,先散了啊”

随着众臣散去,郑观鹤这才将卡在嗓子里的浓痰咳嗽了出来,郑清儒担忧地看着他,郑观鹤却摆摆手,示意无碍,跟着盛洪海进了大殿。

殿中崇明帝眸色深邃,负手站在云海前眺望,听着来人脚步声道:“朕是先帝定下来的嗣位正君,除了继位那日,秉国之后所有情绪内敛于心,只有朕知道,很少能有什么能波动朕心绪的事情。但朕永远记得她诞生那日,凤凰来朝,祥云绕宫城,朕抱着她,好似所有的欢愉都回来了。”

郑观鹤道:“陛下爱子之心,老臣明白。”

崇明帝语气沉冷,道:“可是元辅,她怨恨朕。”

“风檀此后,天生地养。”

这句话连日来浮沉在崇明帝心头,他胸中窒息难捱,“她恨朕害死了她母亲、她先生、红袖阁的官妓。但重来一次,朕还是会这样做,朕是她父亲,也是执掌朝政的帝王。女祸案牵连深广,她们要改制,那就是在法天,伦理何在?!”

郑观鹤道:“女子为官亘古未有之,陛下这么做没有错,不必自苦,公主会理解陛下的。”

“她不会理解朕,正如朕不理解她一样。”崇明帝叹息了一声,眸中担忧未褪,回身看向郑观鹤,道,“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朕的女儿。元辅,朕坐在这个位子上失去了桑柔,不能再失去骨肉至亲,你们明白吗?”

郑观鹤对上这样的眼神,帝王冷硬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向他展露无疑,泛着皱纹的眼尾骤然湿润,声音苦涩地道:“陛下自去,内阁和司礼监克尽厥职,朝中不会有事。”

大晄开国之君苦心设计出阁臣代行相职的制度,使得皇权不被分割,皇帝个人高度集权不致被旁人取代,因此崇明帝多年来不上朝仍能乾纲独断,即便他这次要离开大晄朝,也不必担心后方失地。

情感适时泄露,崇明帝很快便敛起所有外放的情绪,恢复成天威不可测的帝王模样,“朕无子,所以帝位之周如今群狼环伺,党派之争层出不穷,豺狼若是一时半会杀不死,便不必与他硬碰硬,静候时机就是。”

话落,盛洪海揽着拂尘躬身走近,小声禀告道:“陛下,楚王急递。”

崇明帝示意盛洪海宣读,听完后脸色冷得像铁,末了讽笑一声,道:“也罢,他要跟着去桦朝,不在朝中兴风作浪,朕又何必阻拦。不过,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话落,殿中三人皆安静下来,没能理清楚王怀的什么心思。

***

风檀手枪射出的子弹上涂抹着的迷|药是孟河纳布尔特制,虽不至于让受伤者永远昏迷不醒,但少说也得昏迷一月之久,且受伤之处会难以愈合。

这些风檀并不打算告诉朱七,由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提着整个太医院的头颅左右威胁。

班骅芸终究是萧殷时的母亲,看他被爆炸伤到的皮肤脓泡不消,人高烧不醒,肩上伤口也始终不愈合,自知无颜讨要解药,仍厚着脸皮找来了。

彼时风檀在御花园中锻炼伤腿,凌空飞身后又狠狠摔落到地上,她仔细探寻身体被封住运气之道的法门,咬牙从地上站起,再飞再摔,神色不见气馁,只凝眉思索着破解之道。

罗煞军黑压压地伫立在她身后,为首之人古茶色瞳孔锁视着在百花凋零的冬天仍不断练习的武装少女,看她好似浑身是胆。

细小汗珠凝结在额前,风檀随手用衣袖擦干,再度飞身之时眼尾余光看到自花园另一端缓步走来的班骅芸,停下动作与她见了个礼。

班骅芸见她练习得脸色红润,整个人气血充盈不似上次见面之时的苍白,忧心放下了些许,微笑道:“到底是年轻,身体恢复得这样快。”

风檀回以一笑,饮下她递上来的茶水解渴,坐到石桌前请班骅芸落座,言笑晏晏地看着她。

班骅芸被她看得不自在,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看来风檀是看出了她的用意,因此也就不东拉西扯卖关子了,直言道:“太医院太医的意思是静养一月由身体自行运转排解出体内药性,可我瞧着这么几天过去,伤处一点没好转”

她不提及名字,心里觉得别扭,言罢便垂头静等风檀答复,一盏茶水递到她的跟前,听得风檀开口道:“我身上没有可以抑制迷|药的解药,太医院的法子慢是慢了点,但是稳妥无碍。”

孟河纳布尔自然有快速解决之法,但风檀不可能说出他的名字来。班骅芸得到答案后舒心不少,不过是让他多昏迷些日子,不会造成性命之忧便无妨。

“外感六淫,内伤七情,他作威作福有些日子了,让他消停一段时间也好,”班骅芸担忧放下之后,露出豁达神态,看着风檀语气关切,道,“我听闻你轻功登峰造极,他却是个狠心的你日日练习,可寻到了破解之法?”

风檀摇头,“没有,他当时已是宗师之境,一颗石子打来彻底淤堵了我左腿的运功经脉。”

班骅芸不懂他们武者之间的内情,听风檀话意也明白萧殷时根本没想着给风檀留后路,他不会让她用轻功逃出宫城,叹了口气道:“趁着他昏迷,快些想法子出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姑娘尽管开口。”

风檀看得出来,即便萧殷时是班骅芸亲生儿子,她对他的这种行为也极度愤恨,或许是因为受过他人囚禁蹂|躏的苦楚,所以格外怜爱风檀。她本是个冷心冷清的人,在面对风檀的时候话不自觉便多了些,“你也不要气馁,蛇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皆因用心专一,总会有办法的,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风檀听出了她满怀愤懑,又想起黄金台下惨死的宫女太监,这几日她再不敢接触任何可能被萧殷时拿来威胁的人,但班骅芸不一样,她是萧殷时母亲,他总不能丧心病狂到连亲娘都射杀。

风檀这几日很少与人说话,班骅芸看出她的孤独,在御花园中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两人来自不同国度,所见所闻各有不同,因很是投机又聊了许久。

见日头偏西,班骅芸起身不舍地向风檀告辞,不过她还没出御花园,便见萧轹灵领着两队宫女迤逦而来。

宫女们清一色粉色宫装,一队手托各式各样红色嫁衣,其上绣有凤凰云纹,华丽霞帔上绣有繁复精美的图案,以龙凤呈祥、花卉鸟兽为主,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精湛技艺与对美的极致追求。一队托着各种各样的凤冠,其形制繁复而精致,每只冠上都镶嵌着无数颗璀璨的宝石、珍珠与金片。

萧轹灵笑靥娇羞,对着班骅芸和风檀见了个礼,声音轻轻柔柔地道:“我实在拿不定主意,特意拿来请阿嫂一观,看看选哪套好些?”

班骅芸看了一眼萧轹灵,又看向风檀,最后才将眸光落回属于皇后服制的凤凰霞披上,道:“轹灵,你喜欢哪套自己挑选便是。”

萧轹灵不是会将小心思摆在明面上的人,她素来能忍,今日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玩起了后宫争斗那套,班骅芸看着她眼角余光一直落在风檀身上,恍惚觉得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萧轹灵。

这样可怕的想法让班骅芸浑身打了个激灵,她看着萧轹灵,听得萧轹灵在耳边道:“轹灵实在拿不定主意,风姑娘给我出出主意吧,穿哪套好看些?”

后方阿日斯兰的眸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风檀身上,在前些日子的调查中,他已经将发现的一些端倪告之风檀,这位大桦公主是察觉到了什么吗?所以今日托着大婚喜服来找风檀摆谱?

风有命死因还未解开,结合阿日斯兰探查出的消息和萧轹灵今日不同寻常的行为,风檀敏锐地察觉到萧轹灵平静表面下的微乱阵脚,不对,或许她不是乱,而是有意而为。

风檀的眸光落在第一件大红喜服上,道:“我瞧着这件就不错。”

萧轹灵顺着她的回答看过去,轻笑道:“好眼色,那下月大婚之日,轹灵便穿它。”

说罢,她向风檀见了个礼,手臂挽上班骅芸,和她一起离开御花园。

园中再度恢复安静,风檀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微勾了勾唇角,对着身后的罗煞军命令道:“行一,你过来。”

风檀一下记不住他们十几个人的名字,就按他们的职位排了个序。闻言,阿日斯兰走近行礼,道:“风姑娘有何吩咐?”

两人说话声音压低,风檀看着一身黑色铠甲的高大青年,道:“加快些进度,等萧殷时醒了就不好办了。”

萧殷时太过机警多疑,趁着他昏迷查案的速度必须加快。

阿日斯兰眯眼看着离去的萧轹灵背影,沉声道:“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直觉告诉我,探子查出来的最后结果还会是这位公主。”

风檀皱眉,道:“可她没有理由杀我先生。”

阿日斯兰闻言挑眉,看出风檀为官或许聪明,在感情上却是个糊涂鬼,道:“你不要低估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爱到一定程度她是疯狂的。”

风檀定定地看了会阿日斯兰,指节轻敲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阿日斯兰,就算你带着人皮面具,也请你控制一下表情。”

阿日斯兰摸上自己的脸,道:“我什么表情啊?”

风檀休息了这么会子又养足了精神,她再度开始起身运气,留一个漠漠的背影给阿日斯兰,“你满脸都写着‘好戏终于开场了。”

“好戏的确是要开场了嘛,”阿日斯兰语气里有些雀跃,越想越刺激,语气也带着草原儿郎的爽朗,“大晄帝王远赴千里来接女儿回家,却发现大桦帝王要成婚了,成为皇后的竟然还不是自家女儿当然,更有趣的是,这个新皇后很有可能还是你的宿敌,啧啧啧,一团乱麻嘛。”

风檀没有听阿日斯兰讲什么,她忽然想到当时沉诗毅提醒过她的话——有些人天生擅长伪装。

脑海中闪过的只言片语让风檀晃了下神,从上方跌落时摔痛了膝盖,她随意揉了揉,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运气,对着阿日斯兰道:“闻鼙鼓而思良将,现在该思破阵之法才是。阿日斯兰,请你停止幻想,准备斗争。”

第105章 禁锢

风檀说得没错,必须要趁着萧殷时昏迷把案子查完。阿日斯兰办事效率很快,混入沉家军的人经过探查新得到了不少线索,但高效率的办事带来的后果便是让幕后主使心起杀意。

萧轹灵清楚得知道,风檀距离知道真相的时间不远了,一旦横亘在风檀眼前的迷雾散去,此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从某些层面上讲,风檀的狠丝毫不亚于萧殷时。萧殷时的狠戾让萧轹灵着迷,而风檀的存在让萧轹灵感到恐惧,所以她当时才想要了风檀的命。

洒金笺纸上立后笔墨书写强劲,萧轹灵小心翼翼将它收入袖中,对着朱七问道:“可否让我进内殿看看二哥?”

朱七面露难色,又听萧轹灵道:“他既然已下立后诏书,我便是他唯一的妻子。”

倒是孙丞从殿内出来解了他的两难之境,道:“内殿夫人传公主进去呢。”

殿内烛火昏幽,半明半昧的烛光落在萧殷时沉睡的脸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英挺的五官轮廓。相书有云:人的睡相最能看出人的心地。萧殷时昏迷时仍有种内敛的深沉之感,没半点书生儒雅之感,可见心机之重。

这却是萧轹灵钟情的模样,她看着萧殷时洇出鲜血的肩胛骨,对着旁侧为他擦身的班骅芸见了个礼,关切问道:“二哥烧可退了?”

“退了,”班骅芸收拾妥当,放下帷幔起身,用干净抹布擦了擦手,道,“你今日来得巧,我方才听孙丞说立后诏书已给了你,正想去找你呢。”

萧轹灵扶着她的手走出内殿,两人坐上外殿的黄花梨木椅,她柔声问道:“可是又要劝我不要嫁给他?”

班骅芸点头,握着萧轹灵的手指,道:“轹灵,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别嫌我烦,就当我是苦口婆心吧。我有一言要问,你想要嫁他,是为皇后之位,还是因为喜欢他?”

空旷明黄大殿中铜铸滴漏声接连响起,萧轹灵安静几息后,道:“我要做皇后,是因为这个位子,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我是父兄敛权夺利的棋子,内政不稳,要我和亲;外邦来犯,还要我和亲,就因为我是女儿身,所以在他们眼中,嫁出去才是养我一场的最大价值。他们大概永远都想不到,翻覆了他们皇权的会是我。权利实在是个好东西,他们要得,我也要得。”

对着班骅芸复杂的眼神,萧轹灵勾了勾唇角,带出点属于她真性情的不以为意来,“您不必这样看着我,皇后之位我要,他的人我既要不起,在他身边呆着做个木偶人也没关系。”

“可你不是木偶人!”班骅芸看着她冥顽不灵的模样陡然提高了音量,闭了闭眼后,缓缓道,“你心生嫉恨,杀了风先生对吗?”

萧轹灵猛然脱离她的手指,倏然站起身来,眼睛闪烁几番后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班骅芸看着她的反应,便知沉诗毅所言一切非虚,痛心疾首道:“你糊涂!你既知女子在这世道艰难,便知风先生为提高女子地位做的一系列斗争,你”

她说着说着,激荡的心绪又慢慢平静下来,恍然明白,萧轹灵是萧家人啊,萧家血脉生的都是掠夺主义者,哪管世道伦理?

班骅芸声音平淡下来,道:“那你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杀了风姑娘?”

沉诗毅实在太了解萧轹灵了,她在十几年前无意看到过萧轹灵的残忍,知道她隐在温柔表皮之下的善于权衡、首鼠两端、忍功了得,更知道萧轹灵在近日风檀查案过程中被触及到利益后将进行的反击。

沉诗毅自觉亏欠风檀,但她并非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沉家军,不能以身犯险,若是事败,她得罪不起未来帝后,索性暗中递话给明事理的班骅芸。

班骅芸沉沉叹了口气,萧轹灵为了地位和男人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恶事,可她终究是她养大的孩子她看着萧轹灵姣好的脸庞,声音里含了威严,“萧轹灵,我被你父亲囚禁十几年,这十几年,支撑我的不是远在异乡的萧殷时,而是风先生所著的《女学》《女经》《女报》,它们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力量,我才知晓原来还有那样一个自由的世界,我未曾见过她,亦视她为先生。她为风檀舍命而死,你不管是在成婚之前还是之后,若是对风檀起一点杀心,我会直接告诉萧殷时。”

这句话是警告,更是威慑。萧殷时当然知道是萧轹灵杀了风有命,但于他而言,风檀并没有受伤,他也就无所谓这件事。且就目前而言,萧轹灵对他还有用处,因此只是言辞严厉地将萧轹灵警告一遍,让她止了对风檀的杀心。

而现在境况又变,一旦风檀知晓杀了她先生的会是萧轹灵,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为风有命报仇,所以即便有萧殷时之前的威慑,现在萧轹灵也必须动手解决掉风檀,并且如何解决掉她且不被萧殷时弄死是个关键问题。

班骅芸的疾言厉色响在耳侧,萧轹灵看着她,慢慢只觉她的声音入心之后结了暗黑果实,它们在心中叫嚣着:看啊,你们十几年的母女情分,还不如风檀仅出现的几个月。既如此,不如让她为你所用,做个死得其所的垫脚石。

完美计策的成形只在一瞬之间,萧轹灵面露悔色,眼泪从清亮眸子里滴滴落下,她本就长得似朵出水白莲,如此作态一下子便让人软了心肠。

她跪下身,握着班骅芸的衣衫,泣音凄凉地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不会对风檀做什么的”

班骅芸终究养她一场,长叹一口气,抚摸着她的墨发道:“好孩子,嫉妒会让人陷入欲|望的沼泽,我们女人活得本就艰难,又何必互相为难前金难买一回头,回头做回真我吧。”

“伯母教训得是,”萧轹灵垂下眼眸,所有见不得光的心思都被她很好地掩在瞳孔之中,一语双关道,“那就做回真我。”

***

班骅芸到底抚养了萧轹灵多年,所以萧轹灵为她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死法。既然班骅芸喜欢和风檀品茗而聊,她便将毒粉擦在了她经常用的茶盏边沿上,慢性毒药效用发挥得慢,她死那日,萧殷时恰好从昏迷中苏醒。

听闻班骅芸的死讯,他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异色,只淡淡问了几句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七将刑部会同大理寺调查得来的结果原话传达:月余来,夫人每日里为解风檀闷,日日都请风檀品茶,全程有机会接触茶盏的人只有风檀,而且她也有杀死班骅芸的理由——班骅芸毕竟是萧殷时的生身母亲。

朱七话毕,萧殷时从榻上起身,帷幔擦过他精瘦后背与光裸手臂上薄而有力的肌肉,随手接过宫女跪呈而来的袍衫覆在身上,问道:“两个衙门探查的结果完全一致?”

朱七颔首,道:“是,种种迹象都表明,风檀是杀害夫人的真凶。”

萧殷时语气淡淡,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朱七道:“约莫一个月。”

萧殷时道:“都谁来看过?”

朱七回答道:“只有夫人和公主来过。”

萧殷时声音变冷,道:“没有旁人了?”

“没有旁人。”朱七已经愈发摸不准萧殷时的心思了,他觉得主子好似完全和黑暗融为一体,城府极深,“班夫人的死对公主影响很大,她已经哭晕过去了好几次。”

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镂空处往外氤氲出淡淡沉香,萧殷时自深殿中走出时带得它们随之荡开。他坐上紫檀桌案后的那张黄金龙椅,大病初愈后笼盖四野的气势从中透出,听完朱七汇报,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分明的表情。

他将昏迷这些日子落下的讯息一一阅览而过,翻到其中一张信笺时眼神忽而锐利起来,道:“崇明帝仪驾到哪了?”

朱七道:“估摸着日子,也就是这两日要入京。”

男人坐在腾空神龙图腾之前,整个人似是绘入图层与之共同形成一幅色彩暗沉的古画,看久了寒意从心底冒出,丝丝缕缕沿着脊背渗入骨子里。

他不说话,朱七就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觉这场伤痛让主子的帝王之相愈发寡情,问道:“主子可有安排?”

是要杀了风檀为班骅芸报仇还是要加派精兵看着她秋后算账,倒是给个准话啊!

萧殷时开口,话中机锋不明,“乾和宫寝殿床帏四柱内里由本朝皇帝开国之初用精铁锻造,非人力可撼动。这次不锁她手脚,派二十个工匠以精钢锁链绕上|床柱,把她手脚缠紧,再将锁链扣上|床周四柱过程中想必会挣扎得厉害,派几个粗使且劲大的宫女按着。”

朱七惊疑道:“主子,风檀是个有气性的人,这样折辱她,倒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

萧殷时不像是要为班骅芸报仇,也不像是再执着于驯服风檀,更像是一种放弃规训猎物后的强制紧拴,不需要猎物心甘情愿,只要困在身边任他蹂|躏就行。

要问原因,只能是崇明帝不顾险境,御驾亲临要接回女儿的决心让他生出了危机感,他必须将风檀牢牢囚禁在身边,无论用上何种惨绝人寰的手段。

既然精钢锁链只锁她手脚锁不住,那便在另一头缠上挪不走的铁柱,彻底禁锢了她的身体,以防崇明帝到来之际她趁机逃脱,毕竟这只狼崽子太狡猾了。

他坏透了的心思,现下朱七一点也没品出来,满头疑惑地转身去执行他的命令,又听得身后帝王吐言低沉道:“她若问理由,便说这是杀了班骅芸的代价。”

第106章 斗狠

皇宫招募能工巧匠锻造锁链,又赏金颇丰,因此京都城里不少工匠应召入宫,在打铁大殿中赤膊炼钢。

几十名工匠一日一|夜不曾休整,终于在皇帝下召的第二十个时辰把锁链打造完毕。粗如成年男子手臂的钢铁锁链圈圈绕上|床周铁柱,长如蚺蛇的链条圈圈包裹住雕龙金柱,它们无始有终,终点处的四只铁环整齐划一地摆放在龙床上,下一瞬被一脚踹下床榻,发出哐啷声响。

妄图按住风檀的几名宫女被她这一脚一声惊得抖了三抖,外殿时刻看守着风檀的罗煞军闻声也列队而进,看到欲要掣肘住风檀的宫女们被她手边那把狙击步枪吓得不敢靠近,她们两方僵持在寝殿,为首之人使了个脸色,最后一名接到讯息后转身离开。

风檀昂扬向上的生命力中本就带有攻击性,温和表皮在看到绕床锁链后被骤然撕碎。萧殷时把她锁在床上的行为,与拴一条看门狗有何区别?

甚至这种行为使得风檀自尊全无,骨气全无。没人帮得了她,她必须自己捍卫自己。

风檀握着狙击步枪的指节泛白,她心中怒意翻腾,在她以为萧殷时的恶坏品性已经到顶了的时候,他马上就能刷新她的忍耐下限。

一双黑缎绣金纹鞋履停驻在被踹下的钢铁锁链前面,男人修长手指捡起四个铁环绕在掌间,嗓音不怒而威,“都下去。”

满殿宫女应声而退,阿日斯兰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风檀,带着罗煞军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