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尤其是邢霜的肚子原就较之一般的孕妇要大, 又是第一胎, 生得着实是艰难了些。
中午的时候发动的, 足足等到了将近子时,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 宝宝才终于出生,是一个八斤二两重的哥儿。
难怪邢霜的肚子这么大,原来是个小胖墩儿。
脸蛋红红的又小小的,好似巴掌大点儿。眼睛紧紧闭着, 心窝口却是肉嘟嘟的。说不上多么好看,但是邢霜瞧着瞧着慢慢地就红了眼眶, 俨然是要哭出来的。
还是乳母过来抱走了孩子, 又给邢霜说些月子里的忌讳, 邢霜这才忍住了。也是累的,强撑着看了会儿孩子, 眼看显然是撑不住了, 这才又躺下休息了。
大老爷先是瞧了眼邢霜, 见着邢霜睡下了,才又去看了眼孩子。
明明孩子刚出生, 脸蛋儿通红通红的,这会儿又睡着,眼睛也没睁开。但是,大老爷怎么瞧都觉着这孩子极为肖似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爱,心里涨得满满的一片柔情暖意。
不说大老爷, 便是贾母听说邢霜给生了个孙子,难得给了个好脸色。荣国府的嫡系孙子辈还是太少了些,如今邢霜又给添了一个,心里倒是也满意。又差人送来了几两血燕给邢霜补身子。
王夫人还在小佛堂呢,也不知在求什么,闭着眼睛捻着佛珠很是专注的模样。等周瑞家的过来说邢霜生了个儿子的时候,手一断,掌中的串珠忽的断了,珠子撒了一地。王夫人也没捡,只说了句:“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便是凤姐儿、贾琏收到了消息,心中也是各有想法。
哪怕邢霜签了字据,说孩子不掺和爵位,凤姐儿还是在整日祈祷邢霜生个女儿。
男孩子,哪怕是不要爵位,还能继承一部分的家业呢。这在凤姐儿看来,也是不该的。
原本府里的一切都该是属于自己这一房的,如今来了个这么点儿的小子,将来要分走自己的产业,凤姐儿能乐意就怪了!
故而,整日祈祷邢霜这胎是个姑娘。结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再有,也是凤姐儿如今还没有儿子,有些心急了。前两年还不急,忙着在府里立威,忙着照顾大姐儿。
如今随着大姐儿渐渐立住了,便有着再生一个的打算了。偏凤姐儿肚子一直没有消息,贾琏身边又没有旁人伺候,凤姐儿可不着急了嘛!
便是贾琏心里也是渐渐有了意见。子嗣传承对男人来说是大事,贾琏一直没有儿子,凤姐儿又管的甚是严厉,贾琏的花花心思慢慢地也显了出来……
不说府里众人因着邢霜生子带来的不同反应,且说等邢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两个小姑娘就。
原来是黛玉和邢霜收到了消息,偏邢霜生产的时候,丫头婆子们在外守着,根本不叫两人靠近。好不容易等邢霜生产结束了,求了好几遍才放了两人进来。
然后,邢霜刚巧才睡下,两人便一直在邢霜床边守着呢。
瞧见邢霜醒过来了,岫烟眼睛都红了,跟邢霜诉着自己的委屈。
“姑姑,你生产了我和林姐姐想过来陪你这些下人都不让。尤其是王嫂子,连院门都不叫我们接近。我和林姐姐都担心坏了。”
说话间,还瞪了王善保家的一眼,显然是到了现在心里还在埋怨呢!便是黛玉也在一边帮腔。显然是对王善保家的不满。
生产时候,好些下人烧水的、换水的、拿东西的、传递消息的等等好些人来来回回的,再加上孕妇生产时候控制不住的喊叫声……
这么杂乱,一个不小心就能被人冲撞了或者是听了叫声受了惊吓之类的,哪里能叫小姑娘家靠近?便是王善保家的阻拦也不过是听了邢霜的吩咐行事罢了!
但是,话显然不能这么说,小姑娘正委屈呢,需得先安抚一般才好。便顺着两人的话说:“说得对,你们是主子,如何能违抗主子的命令?要不,等我待会儿好好地罚她一罚,给你们出出气可好?”
王善保家的还没如何呢,两人倒是先不好意思了。
其实,规矩两人都懂,王善保家的也是为了她们好这才不叫她们在生产期间靠近。不过是先前太过担心邢霜了,又适逢邢霜刚刚醒来,这才小小地抱怨两句,顺便撒个娇罢了。
尤其是岫烟,先前拜王太医为师,跟王太医学医的初衷也就是为了邢霜生产的时候能帮上忙。只是早在学习的过程中,就明白了,就自己刚学的进度,真到了自家姑姑生产时候,决计是帮不上忙的。
如今,见邢霜好似当了真,真的要罚,两人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又赶紧帮着解释了一二。邢霜也不是真的要怎样,如今,见着小姑娘想明白了,顺势就叫这话题过去了。
两人道理都明白,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特别是黛玉,平常都是大舅母照顾自己、给自己做脸。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大舅母平日什么都挺好,自己除了感谢还有陪伴之外,好像啥也做不了。
如今,好不容易大舅母生产,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自己却好像还是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连及时的守护都不能,心里就很是沮丧。
黛玉一难过,立马就又咳嗽了起来。先还只是一两声断断续续地,谁知咳着咳着竟是厉害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快。
邢霜赶紧唤了人来,又是给黛玉取来日常所用的药丸子服下,又是打发如意去熬一碗冰糖雪梨水来压一压。邢霜还在心里思索着,早晚得把黛玉这身体给调养好了才行。不然,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
好容易才止住了,邢霜这才有功夫问黛玉刚是怎么回事?
黛玉心知邢霜必然是没指望自己能如何回报她的,哪好意思说是自己想差了,这才引得刚刚一番折腾,只红着眼睛在一旁不言语。
还是岫烟跟黛玉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了解几分黛玉的心思,便是自己也不是丁点儿想法没有的。吃住都在姑姑处,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全都是府里的。大房公中还会再出一份,林姐姐、二姐姐还有自己都有一份。
就这样,姑姑每个月还会私下再另外补贴自己和林姐姐两人。凡是林姐姐有的,自己也是必然有一份的。同样,自己有的,林姐姐也必然是有的。
自己和林姐姐又不是木头人,如何感受不到姑姑对她们两人这一番心思。自然也想投桃报李感谢姑姑一二。
黛玉因着自己惹了一遭乱,不好意思再说,岫烟却是没什么顾忌的。邢霜问了,便照实说了。
邢霜这才知道两人的心思,倒是各种滋味在心头,好一会儿没出声。
邢霜做事向来是凭着心情,自己心里过得去、舒服就好,倒是真没指望小姑娘如何回报自己。看顾两个小姑娘一是觉得两个小姑娘本身性格很可爱,惹人疼。二来,也是自己先前在荣国府只一个人,有些孤单。养个小姑娘在身边也热闹些。
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会为了自己一味的付出有了负担,想要回报。倒是自己忽略了姑娘家成长过程中这些心理上的变化。心理就有些复杂,又是骄傲又是心酸的。
再想起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将来有一天也会慢慢长大,渐渐有秘密,有喜欢的姑娘,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生活。从此,和自己有了距离。瞬时心里酸涩的不行。
岫烟说完了便看着邢霜的反应,便是黛玉也在悄悄观察着。眼见着邢霜这么久不执一词,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叫姑姑、大舅母失望了,头越来越低,就差把难过伤心写脸色了。
等邢霜转过心神,好嘛,两小姑娘低着头,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邢霜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矫情,赶紧把心思拉了回来。叫两个小姑娘坐在床边,又是安慰又是叮嘱道:
“谁说你们帮不上忙了?都瞎着什么急呢!我早打算好了,只等吩咐下去了。”
黛玉和岫烟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彼此先前都没得到消息,便又一同看向邢霜。
邢霜一点儿不带虚的,好似先前确实做好了安排一样。慢条斯理地对着两人说道:
“如今我刚生产完,还要坐月子,大房这边的事情多着呢。你们两个可是一个都躲不了,都得替我看管和处理大房这边的事务。”
等两人再问邢霜具体一点儿的分工,比如谁谁谁负责哪一块儿,又有哪里是不需要两人插手的,邢霜只一句话把两人打发了。
“你们只管两人商量着来办就行,分工自己协商,这也是我给你们两人的考验。”
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两人也没怀疑,领着任务高高兴兴地走了。觉得自己终于能帮忙了,必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不能叫大舅母、姑姑失望。
等两人走了,邢霜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王善保家的上前给邢霜往上掩了掩被子,不叫邢霜的肩膀露在外面。月子里,可不能受凉了,不然将来且有的罪受呢!而后才道:
“太太作甚对两位姑娘撒谎?先前分明没准备叫两人管家。不是说还照着流程走,只捡那重要的来回不就行了吗?”
却说大房这边的事情早就叫邢霜理清了,定好了规则。哪怕邢霜不日日看着,照着规矩行事运作,铁定是可以的。如今多此一着干嘛?
王善保家的有此疑问也是难免。
邢霜回答道:“也是我之前太过想当然,没注意到两个小姑娘家的情绪。如今注意到了自然要顾及一二。再有,撒个小谎言,无伤大雅。却能帮助小姑娘家更有被重视的感觉,责任感更重,对着自己交付的工作也能更上心些更好地去尝试,有何不可呢?”
王善保家的虽然还是不甚明白,却还是把邢霜的话记在心头。然后还是确认似的问了一句:
“太太真要叫两位姑娘插手?怕是小姑娘家家的摆弄不了这一滩事儿。尤其是府里那些仗着年龄阅历的婆子,见着管事的是两位姑娘,少不得要仗着势力为难一番的。”
王善保家的说的确实是事实,而这也是邢霜的其中一条打算了。
既然叫两个小姑娘管,那肯定是要小姑娘一番收获的,而不单单只是说帮自己个忙。适当的找些麻烦或者出些差错才能更加锻炼一下小姑娘家看到问题、分析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
不然,啥都一帆风顺的,还锻炼个什么劲儿呢?
第六十二章
且说黛玉和岫烟接手了邢霜给的任务后, 一时之间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 两人一致觉得这项工作对自己来说并不难。
也是, 两人都住在大房这边,平时又常常过来邢霜这儿玩耍, 自是知道邢霜的日常生活的。
每日吃茶赏花,或是出去散会儿步,再不然就是跟自己一道看看书、品品茶、聊赖天,说说闲话。日子分明自在悠闲的紧。
很少看到邢霜像凤姐儿那样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的模样。
然后, 再一细想,觉得可能是凤姐儿管的是整个荣国府的内宅之事, 而邢霜只要管好自己这边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事情肯定少, 故而, 邢霜才能这么轻松自在。
见多了邢霜每日悠闲自得的日子,两人就觉得事情并不会很多很麻烦。那么, 在邢霜月子期间帮着理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故而, 心态轻松平和的不行。
邢霜瞧着两人并不怎么担心的模样, 也不提醒,就只笑着看着两人。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 天真了。
当天晚上,王善保家的就通知了大房这边各层的管事,邢霜坐月子期间,大房这边的内务就交给黛玉和岫烟这两位姑娘了。每日要什么要紧的事情或者处理不了的事情,找她二人便是。
第二日,两人就开始走马上任了。
因着两人觉得大房这边应该没什么事情, 故而,也没分工。只道有事找谁都行。
然而,等两人真正接手了以后,这才发现事情远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原先,大房这边各处丫鬟、婆子的差事都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各司其职。工作明朗,处理及时,什么都好好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
但是,两人接手以后,就发现原先的运转机制到了自己手上就好像失了油的链条,转不动了。总是接连不断地有事,大的小的都有,好像都不能定夺,全都需要自己来安排。
刚工作嘛,两人都还很有热情激情的,人家拿着事情来问自己,自己就吩咐呗。好些都不算是难的,自己吩咐下去就行。
这么着三日过后,两人就烦了。
每天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有人找你,请示这个请示那个。忙得连去陪伴邢霜的时间都没了。也是两人不想叫邢霜发现自己的窘态,便只好每日忙着这些杂事。想着先把邢霜给的工作处理好再说。
天天地处理内务,结果出现的问题不见少,反而越来越多。像是每天的膳食单子也要来找自己拟定,有人要提前支取月钱银子什么什么原因同不同意这种也要来问自己。
只这样也就罢了有时候,关键是有时候一件事人家同时去请示黛玉和岫烟两人。类似于膳食单子这种,有时候黛玉和岫烟不在一处,小厨房这边的人就既去找黛玉面前询问,又去岫烟那儿问。管事的拿来问了,两人都当是人家不确定,这才来问自己,那肯定是对方没处理或者下人没去问,然后自然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安排下去了。
而且,像是膳食单子这样的事情,黛玉和岫烟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啊,就没几个人能在这上面一样的。想法不一样,给的安排定然也不一样。这么着一来,工作不仅失了效率,还很容易出错。
等出了错,黛玉和岫烟找后账或者作出一定处罚的时候,管事的就拿出一套说辞出来搪塞两人。只道是两人的安排不一样,许是灶上的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各做各的,这才出了错。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事先没商量好,这才导致灶上的人出了差错。所以,你们两位给出的处罚很不应该,很没有道理。
黛玉:……
岫烟:……
要是这样还看不出来这是下人有意的为难,也太对不起自己的智商了。
要说下人为何这样,不说荣国府的下人原就很难管理,便是邢霜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些人收拾地服帖了,不敢胡乱作妖。
再来,这种试探也是下人和打理内务的主子之间必然要经历的一种碰撞。你强,她们态度就很弱了下来,之后再管理起来就容易多了。你弱,她们就会态度嚣张起来,糊弄你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黛玉和岫烟就在经历着。
这跟平时的相处还不一样。若是两人只是单纯的小主子,不管事,那么她们瞧着邢霜的态度对待两人就好。邢霜捧着两人,她们自然也会尊着。但是,换了身份,管起了内务,那就是管到了自己头上,这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换了新的主事的人了,尤其还是两个小姑娘,这就很容易叫人起了轻视之心,觉得这两人可能是个好糊弄的。下人们就想要试试水,看两人好不好说话?自己能不能偷懒?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糊弄住两人趁机捞点油水?
尤其是她们发现了自己搞的一些小动作,王善保家的明明知道却根本不管。从王善保家的动作中她们就能看出邢霜在其中的态度。说明她们的动作邢霜是知道的、默认的。
这么一来,下人就越发大胆起来。不管邢霜为什么不管,总之,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不顺杆往上爬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故而,下人们才使起了手段,致使两人这么忙乱。
搞得岫烟和黛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每天起床总感觉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本来不爱睡懒觉的两个小姑娘上手没几天后是日常不想起床。
……
之后,两人也瞧出来了,这是下人们打量她俩人小,在故意弄鬼呢。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两人都不服气。越是这样,两人反而越有斗志。务必要把这群作妖弄鬼的下人整服气了才行。
只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啊,两人便一起合计,想办法制住这群人。
黛玉和岫烟先是开始分工,各自负责一块儿地方。免得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情,拉低了效率不说,还容易出错。然后,黛玉负责小厨房、针线房的事务,岫烟负责公中的用度调配还有礼物登记造册。
像是这番邢霜生下孩子,府里的各个主子都送来了礼物,还有邢雪和岫烟家都各自有东西送来。不管东西的珍贵程度、多和寡,都是一律要登记后再送入库房的。
便是还有其它的工作,两人再一一细分。
此外,两人还得往下发放权力调整一下工作安排。还是照着邢霜排好的那样,有事一层一层地往上报,先是各层的管事处理,实在不能处理的才能拿来叫自己决断。先前之所以个个都敢什么事儿都拿来叫两人处理决断,也是两人手段软了些,尤其是岫烟,性子尤为平和,甚少生气。更别提动怒、处罚了。
这番,想明白其中关窍的黛玉认真了起来,明令定下规矩,不遵守的便要受罚。有那不信邪的依然我行我素,不信小姑娘真能狠下心、拉下脸面的,黛玉也没饶过,正好拿着那几个典型来立规矩。该怎么罚怎么罚,一点儿没留情。几次下来,倒是真镇住了这群人。时间一长,倒是渐渐上手了。
原是邢霜想着锻炼一下两人的。
邢霜话说得挺狠,叫小姑娘跟这群下人磨练一番,不叫人插手。等真的发生了,小姑娘忙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邢霜反而头一个开始焦心了。
生怕俩小姑娘被打击太过,偷哭,还叫王善保家的盯着些,别叫小姑娘被欺负惨了,哭得厉害。
王善保家的一点儿没意外。就说凭着自家太太平日对两个小姑娘的喜欢劲儿,哪里真能憋着劲儿不管?果然,这就忍不住了,心软了。邢霜既然吩咐了,王善保家的只得任命去看着些,不叫这群势利眼的下人们太过分了。
之后,有王善保加的在一旁盯着,再有黛玉的手段镇着,倒是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顶多偶尔出个小事情,黛玉和岫烟再看着处理,日子便在两人跟这群婆子斗智斗勇中慢慢地过去了。
等邢霜出了月子,两人才算是解放出来。各有一番体会暂且不提。
且说,邢霜倒是恰好十月十五发动的,出了月子,就是十一月中旬了。
然后,就该办孩子的满月酒了。
这些事情,惯来是凤姐儿和王夫人处理的。随着凤姐儿在府里的积威日重,王夫人也渐渐放手,现在只一些大事上要问过她,其它的一般都是凤姐儿打理。王夫人是懒得理会的。
只是,关于哥儿的满月宴,凤姐儿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当初,大姐儿就只后来办了一个周岁宴,这叫凤姐儿心里极为不舒服。如今,邢霜的宝宝要办满月,凤姐儿就不愿意,不想叫他盖过大姐儿的风头。于是,等要到日子了,便跟贾母拐弯抹角地说如今到了年关,事情比较多,有些忙不过来。不如也只办个周岁,满月便罢了。
贾母对此倒是无所谓,左右这个孩子也不是她的心尖子,办与不办都可以。
再有,若是要办的话,凤姐儿不想操持,估计王氏更不想操持,总不能指望自己亲自出面吧?这孩子且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呢!
这么一想,便依了凤姐儿的提议。
邢霜对此倒是也无所谓,左右她也没指望贾家这一群人能多重视自己的孩子。便是如今再风光,最后也不过一场虚妄。只要孩子自身争气就行了。
不办就不办吧!
邢霜心态比较佛一些,大老爷却是全然不同的态度。
对着这个刚出生的宝宝他可真是疼在了心坎里。怎么瞧都瞧不够。便是只看着孩子一动不动他也能看一天的样子。孩子嘴巴动了、眼睛睁开了、笑了……好像不管是什么动作,只要是孩子表现出来的,那就很神奇很可爱!
每天,早上刚起他要去瞧,吃完饭也要看,等晚上临睡前,还得看过了孩子之后才能安下心来睡觉。
甚至孩子的名字也是请了博学的谢太傅起的。知道自己半吊子水平,起不出什么好名字,故而特地缠了太傅好几日才算是给自家儿子磨来了个名字——贾珞
如今,得知自己放在心尖子上的孩子,府里竟是连满月宴都不打算办,大老爷简直要掀桌子的架势。
大老爷先是去找了贾母,贾母瞧着大老爷脸色阴沉着一张脸,来者不善的模样,贾母心下也有些不甚自在。
她这段时间着实是跟大老爷闹了太多的不愉快,再如何到底是亲儿子,也不想真的弄成仇人、相见两相恶的局面。于是,转头就把凤姐儿给卖了。
说是年关了,府里事情比较多,事务繁忙。凤姐儿有些忙不过来,这才想着就先不办了,等孩子周岁的时候再隆重些就好。
屁,什么年关,这才十一月好吧!又不是还有两三天就要过年了,忙什么忙?都是借口。大老爷对着贾母的解释一丁点儿都听不进去。
找到了责任人,大老爷就撤了。干嘛去了,去找凤姐儿算账去了。
路上,大老爷阴沉着脸,来势汹汹的架势地贾琏处来。那个叫旺儿的小厮瞧见了,赶紧走小路悄悄去前院寻贾琏通风报信去了。
脚步走得飞快,等贾琏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大老爷也不过刚刚到院门口。
贾琏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歇息,拦在大老爷前面:
“老爷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吩咐下人通知我们一声,定然什么事都给您办得妥妥的,何须亲自跑这一趟呢?”
贾琏看着大老爷脸色这般不好看,就觉得大老爷这趟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就想在这儿把大老爷“劝”回去。
大老爷立住了脚步,定定地望了贾琏一眼,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这个儿子的掺和?看着儿子一副只想赶紧把自己打发走的模样,大老爷气上心头,脚都抬起来了,不知怎地,又放下了。
贾琏虽然有些纳罕,但也还是没有让开。
贾琏不让开,大老爷也不揪着贾琏不放,只对着贾琏说道:
“你媳妇呢,把她叫过来。”
这个时辰,凤姐儿正在见拿着对牌来回事的婆子呢,也是在处理府中的杂七杂八的事务。
大老爷都到院子门口了,这边王熙凤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大老爷可是个混人,王熙凤也不知道大老爷这是在闹啥,听见动静也没等贾琏叫人来喊就赶紧地出来了。屋里的管事婆子等人自然也是跟着出来了。
刚上前还没还得及说话,就叫大老爷兜头一阵骂。
“谁给你的权利连我儿子的满月礼都得听你的说不办就不办了?你自己生不出来儿子,拦着不叫琏儿纳小,让别人生也就罢了。如今,竟是竟是连小叔子的满月礼也不叫办,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了吗?”
……
最后,只骂凤姐儿不配为人妇,为人媳。还道,若是不想做这个当家奶奶了,有的是人可以来做,不缺她一个。现在就可以帮忙叫人收拾东西送她回王家。
这样的话说了出来,凤姐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身子颤抖着,赶紧跪下请罪。然后又是一阵解释。贾琏的那个府里众人都知道,她实在不好辩驳,便只解释满月宴的事儿。
“老爷这可真是冤枉媳妇了。我哪里是故意推脱,实在是府中忙碌,才提了那么个建议。也是老太太准了我才没准备,哪里是故意……”
便是贾琏对着凤姐儿起来些许意见,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没想过休了凤姐儿。赶紧跪下一起求情。
奈何,大老爷对凤姐儿的印象由着最近几件事那是一降再降,现在显然是成负的了。又如何能相信凤姐儿的话?
大老爷:我听你瞎掰!
大老爷压根就不听凤姐儿的搪塞之语,都不等她话说完,就又开启了新一波的言语攻势。又是数落凤姐儿善妒无子,还有敷衍不孝顺,勒令凤姐儿赶紧给贾琏把上次自己送来的丫头开了脸,给服侍贾琏收房。
凤姐儿咬碎了银牙,恨得牙齿发颤,也只得应下了。
大老爷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留下凤姐儿对着一堆烂摊子头疼。
却说贾琏,知道大老爷临走时候的吩咐是这个,简直是意外之喜好嘛。
平时凤姐儿管的太紧要了,他就只能偷偷出去,这儿一处那儿一处地偷腥。如今能光明正大地左拥右抱简直要美死,头一次觉得大老爷这个爹真不错。心情甚好的贾琏对着及时给通风报信的旺儿也是一堆赏赐。
却说凤姐儿这回为了一时之气真可谓是损失惨重。
这还是凤姐儿嫁入荣国府以来少有的当着这么多人被这么下面子。便是上次那般折腾,算计邢霜,也只是在贾母、王夫人和邢霜这些主子面前丢了大丑罢了。
这次不说叫大老爷抓住了痛脚给数落了一顿,还在一堆大小管事面前折了面子,素日积累的威严又要打一番折扣。最后,还得把那两个瑶里妖气的给贾琏安排上,可真是后悔不跌。
但是没办法,她上次仗着大老爷没亲自过来要求还能躲过去,把那两个闲置了。这次叫大老爷指着鼻子骂,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却是如何都不行了。只能恨恨地把那两人重新安排房间,把贾琏让出去。
甚至,为了不教贾琏不被那两个小妖精迷上,忍着醋意又给平儿也开了脸。贾琏那个好色的性子她最是知道的,得了新的美人还不得沉溺进去?如今只能指望着平儿能给那两人分一分宠了。
一时之间,凤姐儿房里可谓是热闹封呈。
等那两个丫头服侍过贾琏,第二日便相继来给邢霜请安。头一天,邢霜都没见。之后,人家照样过来给邢霜请安,邢霜不见就磕个头再回去。
这明显就是在跟邢霜示好,也是打着投靠邢霜的主意,指望邢霜给她们撑腰呢!而且两人还是一块儿来了的,显然是结成了同盟。
由此看来,这两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凤姐儿接下来的日子可真是要热闹了。
但凡有一人抓住了贾琏的心,王家再倒台,只怕凤姐儿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邢霜不喜欢凤姐儿,却也一样不喜欢小妾这种生物。哪怕在这个时代,小妾是再合法再正常不过的身份。
何况,自己也不是要跟贾琏争什么,没有利益关系,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搅和进这群妻妾争斗里?
故而,邢霜没见两人,之后也不叫两人再靠近自己这边的院子。由得她们自己折腾去。
大老爷跑去骂了凤姐儿一顿出了气,就开始操办自家珞哥儿的满月宴了。
没错,就是亲自操办。人家都嫌麻烦,不愿意伸手,那就自己动手,自己还嫌她们办得不好委屈了自己儿子呢!
大老爷出手那叫一个大方,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都是顶好的配置。可着公中的银子使劲儿造,一点儿不心疼。旁边的管事的简直要心疼哭了好嘛!
实在是自从大老爷把银子抬走还了朝廷的欠银后,公中开销就很紧张了。还有贾母处每日的奢靡要供着,还有一个年要过,各种采买还没开始呢!
管事的都要愁哭了。
……
大老爷丁点儿不手软。你们不乐意给我儿子办满月,我偏要办,还要办得非常好才行,气死你们。
……
满月宴后,邢霜也就出月子了……
第六十三章
且说邢霜生产前几日, 宝玉跟随凤姐儿一道去宁国府赴宴。结果, 东府请的客人宝玉没见着, 反倒在那见到了来东府闲逛的贾蓉的妻弟秦钟。
两人甫一见面,便彼此惊为天人、生出相见恨晚的感慨来。
宝玉原就生得唇红齿白, 哪晓得那秦钟也是生得一番袅娜风流。
宝玉又是素爱美人的,见人长得漂亮便心生欢喜,遂引以为知己。也不顾忌辈分,和秦钟只以兄弟相称, 或是唤他表字“鲸卿”,很是亲密。
那秦钟和宝玉也是一般人物。初初见了宝玉的容貌便已上心, 而后察觉宝玉性情体贴, 话语缠绵, 就更是喜欢了。
没多会儿,两人就混熟了。而后, 宝玉更是和秦钟一起入了贾家的家塾, 整日一处厮混。
可怜, 贾政因着上次被林如海的一番算计,知道都是受他这个儿子连累之故, 还很是给他紧了紧功课。这才过了多久,就叫他又解放了。因着宝玉求的贾母,故而,贾政训诫了几句,就还是放他去了。自此,宝玉就好似鱼儿放归了大海, 越发自在了。
不说宝玉,只说东府的秦可卿自中秋过后就病了。
宁国府那边给寻了好些大夫都不管事,最后还是贾珍请来的一个通晓医理却不以看诊谋生的张先生看出了门道。讲了一堆的专业术语,反正邢霜是没听懂的。反而,只记住了一句“思虑太过”。
邢霜整日无所事事闲的慌,就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什么叫“思虑太过呢?”
作为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又有什么能叫她思虑太多呢?
尤氏说秦可卿是叫她兄弟秦钟在学堂整日不思进取给愁的,再加上上次秦钟在学堂受人欺负,且传出了好些难听话给气的。可是就算再怎么思虑也不至于就因为弟弟不争气就把自己身体给败了吧?
这时候,邢霜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的那些说法。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不正当的关系。
那么,要是这样的话,怕被人发现思虑太过倒是也能说得清了。
还有,两人之间究竟是秦可卿被逼的还是自愿的,抑或是先是被逼,有一有二之后便真又上了心?毕竟如今的贾珍年纪也不算大,比之贾蓉这样的年轻的更会体贴人。何况,就看现在贾珍对秦可卿的上心程度,很有些真心。贾蓉这个做夫君的对秦可卿的病都不怎么上心,反倒是贾珍这个做公公的到处寻大夫来给秦可卿治病,这个张先生就是他从冯紫英那里寻来的了。
但是这些也只是邢霜的猜测罢了。其中究竟如何,谁知道呢?
邢霜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左右是别人家的事情,与自己没甚干系。
邢霜自己这边,打邢霜有了奶水后,就一直是她亲自喂养的珞哥儿。她的身体经过调养之后很是健康,自己喂养邢霜比较放心。
一来,本身母乳喂养孩子对孩子的身体更好。二来,也是邢霜不怎么放心请来的乳母。
哪怕请来的乳母都是特特挑选过的,身体也很健康,便是每日的膳食都有一定的安排。可是邢霜还是总担心乳母有哪里不对或者疏忽叫自家儿子有个不好。再有,她在现代的时候常听说有些保姆为了不叫孩子哭闹,各种虐待孩子,还有什么给孩子喂安眠药之类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听多了叫她对这类照顾孩子的人失去了信任。完全不敢相信外人。甚至,邢霜定下规矩,若是是有时她有事不能照看孩子,孩子身边也定然要有两人以上在才行。毕竟孩子还小,不会说话,便是真的受了不好的对待,自己不会说话,大人也不知道。
好在珞哥儿很乖,只要让他吃饱了,就不哭不闹的。吃饱了睡,睡醒了再吃,或者玩一会儿再睡。只除了对声音有些敏感。若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声音很大地说话,他就会不高兴,或是皱着小脸,哭闹几声以示提醒。
凭着珞哥儿这份乖巧省事劲儿,再加上大老爷也会帮忙。所以,虽然邢霜是亲自带孩子,倒是也不算太累。
等邢霜出了月子,就到了十一月中旬了。孩子较之刚出生的时候变化了很多。
原先还很少睁眼,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睡着。现在醒着的时间就多了。
先前还常常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现在两只眼都会睁开了。孩子的视力也在慢慢发育,如今该是能模糊地看到东西了。邢霜常常左右移动自己的脸,就发现珞哥儿的眼睛就会跟着邢霜移动的方向转。
大老爷则最爱跟珞哥儿玩抓手指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因为珞哥儿总是半握着小手。大老爷总爱把一根手指塞进他掌心,这时候珞哥儿就会立即用他那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牢。
那柔软的触感,总能叫大老爷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当然也总不会都是甘甜的。孩子再如何省事,初期带肯定还会很累。但是,这种苦恼叫做甜蜜的负担。
这么着亲自带孩子,感受着其中的酸甜甘苦,倒是叫大老爷很是体验了一番为人父母的真意。在这个,动辄就把孩子交给乳母、下人侍候,一天也只请安的时候抱来瞧一眼的时代,大老爷和邢霜这样亲身上阵的显然是有些特立独行的。但是,这样的孩子无疑跟父母要来得更亲近。
进了腊月,荣国府又忙碌了起来。
尤其是府中骤然失去了很大一笔钱财,很是伤了一番筋骨。置办起年礼、年货来,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荣国府往来的亲戚着实不少。四王八公就不说了,还有京中一些有旧交的勋贵人家,此外还有远在江南的甄家这些都是大头,都得挑好的送。偏银钱又不充足,故而,进度就慢了下来。
其实,府中公库银钱虽然没有多少了,但是贾母、王夫人的私库却是不老少。只是,没人会乐意大方的拿住来供公中花用。哪怕是贾母,也不愿意,她的东西都是要留给宝玉的。
王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有往她那里进的,断断没有往外拿出的道理来。心里只怕还在指望凤姐儿往里添点。故而,对于府里的艰难只做不知。
凤姐儿倒是有钱。她出嫁的时候,正是王家极盛的时候,故而,陪嫁颇为丰厚。只是,她虽然有钱,但是也不乐意白白往公中填补啊!若是平时偶尔有不趁手的时候,她不好拿这个去找贾母和王夫人,自己添了也就添了。便是,其中有利可图,像是如果元春封妃了,自己能沾沾光,那也行。
可是,现在可不是差的一点半点儿。再有,现在填补了之后呢?难道还要自己一直往下填补?
所以,凤姐儿也不管。银子不趁手那就往后拖吧,总归有人比自己要急。
看谁熬得过谁?
等到了二十二,还没办好。果然,贾母、王夫人就急了。
再问凤姐儿,凤姐儿便实话实说。只道是公中银子不衬手,故而,进度才慢了下来。反正公中银子叫大老爷给败了,众人皆知的事情,总不能怪自己管理不善了吧。这也是凤姐儿不愿意填补的原因之一了。
贾母沉吟了片刻,道:“你林姑父的年礼还没有送过来吗?”
这是指着林如海送来的先救急呢。毕竟每年林如海送来的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很好。
凤姐儿也还有些纳闷,往年再没这么晚还没送来的。只回答贾母道:“还没呢,许是在路上耽误了也是有的。”
一听说还没有,贾母心里就琢磨了起来。难道这是林如海还没消气,在间接跟自己表达他的不满?那他的气性也太大了些。政儿因为他白白被罚了一顿,当众丢丑,自己还没跟他生气呢,他倒是来了脾性了。果然是人走茶凉,自家闺女去了,这个女婿也靠不住了。
但是,现在贾母也没工夫管林如海,当务之急是先把年礼都搞好,年货都置办齐全。
“各处田庄、土地的出息还有商铺的盈利都送来了吗?”
“都送来了,商铺还好,附近的田庄也还可以,只是金陵老家那边该是大头,只送来的却最少。”
没等贾母询问,凤姐儿就往下解释了:
“我也问了,底下人说是今年年景不好,糟了灾荒,这才收得少了些。”
其实,这样的话那些下人每年都要来一回。不说是天灾便是人祸,反正收成是一年较一年少。若不是今年府里实在不趁手,没个说法,凤姐儿都不会特地报给贾母知道。
贾母做了多少年的国公夫人,凤姐儿一说她就知道其中内情了。奈何,距离太远,压根就管不过来,再有就是也不能不叫自家在京城荣华富贵地想着,却不叫人家喝点汤,占些便宜。也不再往下问了,
只是,心里免不了思量几句,如今,那些人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但是,这也不是重点。先把眼前这事过去了是正经。
“凤丫头,还差几家的年礼没走完?”贾母又问。
“远处的像是江南甄家、还有我娘家那边都送过去了,只有京城的六七家没有送了。还有府里的年货也还没置办齐全。”
一听凤姐儿说,江南甄家的已经打发人送过去了,王夫人就先松了口气。先前,为了不叫凤姐儿朝着自己要银子,她就又去小佛堂念经去了,也没叫人特地去打听。只知道有几家没送。还怕有她家呢,这才跟贾母着急忙慌地来问问。毕竟,宫里有个甄老太妃,交好了将来也是也是元春的助力。
早知道她家已经打发人送过了,自己也就不来这一趟了。现在,总算是安下心了,王夫人更加安心地维持她木头人的人设,只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听着贾母和凤姐儿的对话,半句不插嘴。
凤姐儿也只是回着贾母的问话,其它的同样不多言。
也只贾母一个人为此发愁了。
瞧着一个二个的态度,贾母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是,贾母不死心,还是叫人去喊贾政、贾琏、大老爷和邢霜了,想把这些人聚齐了问问各自的想法。
去喊的人都叫来了,只除了邢霜。邢霜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好到了喂孩子的时候。珞哥儿平时倒是也听话,但是前提是你得叫他吃饱了。
邢霜想回来再喂吧,刚起身,孩子就哭了。邢霜还没说话呢,大老爷就先急了。叫邢霜留下喂孩子,他换了身衣裳就往贾母处来了。
等到了荣庆堂,发现都在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姗姗来迟有什么不好,自找个位置坐下了。
等贾母把话一说,就都不吱声了。甚是安静。
贾母望了一圈,要么低头,要么目光闪躲,显然没一个愿意出头的。哪怕是自己偏疼的二儿子。
一群蠢货。这些姻亲旧友那都是人脉资源,不紧着这些来,只看到自己面前的那一点点地方,
鼠目寸光……
贾母很气,但是也不想为难自己的二儿子,琏儿又是小辈,贾母的目光就转向了大老爷。见大老爷压根不抬头,贾母直接喊道:
“老大,你是府里的当家人,你说呢?”
大老爷:……就知道好事且轮不上我,这种时候就知道我是当家人了,找我做冤大头了。我说,我说让你从前贴补的二儿子出,让你二儿媳从前从公中贪的那些拿出来补上你同意吗?
但是,大老爷也就是在心里腹诽了一下,没这么顶回去,反而问了贾母一句:
“母亲送的都有哪些人家?”
贾母不知道大老爷为何这么问。送给谁大老爷该是知道的,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但是贾母又把这些姻亲都挨个数了一遍。
然后哦,大老爷两手一摊,“哦,那就没我的事了。你们商量就好。”
“不是,这怎么说的,怎么数了一圈就没你的事儿了”贾政目光终于不闪躲了,转向大老爷问道。
我听了一圈,王家是弟妹的娘家,史家是老太太的娘家,那甄家是奔着宫里的老太妃去的,为的还是元春。其他人家也或多或少都是为了二弟和宝玉的前途打算。
那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况,你们娘家个个都有,那邢氏娘家了,兄弟姐妹家有哪个送过吗?这么算下来,跟我就更没关系了啊!所以,你们自己商量就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就不需用到荣国府这些关系了吗?何况,邢氏的娘家那么破落,寻常上门自己都当不知的,能给她家送吗?王夫人想怼,但是又怕大老爷这个混不吝的再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又闭上了。
但是,显然大老爷并不打算跟贾母并一干人讲理。他只认自己的道理。尤其是在她们个个私库都颇为丰厚的情况下,大老爷就更不想讲理了。要问为什么,当然是大老爷“穷”啊!
贾母再转向贾琏,贾琏就道:“我们做小辈的,只听老爷和老太太的。”
凤姐儿笑道:“咱们二爷最是孝顺的一人,这是怕自己说错话了老太太会锤他,或是老爷会踹他!”
恩,贾母就确定了,又是一个靠不上的。
大老爷听到自己又被带上了,都无奈了。咋都找自己来抗呢?
大老爷反正都知道什么事了嘛,该表态的也表过了,就想回去看自己的胖儿子了。就跟贾母说了一声,也不等贾母应声就走了。临走时候,还把贾琏也叫走了,紧跟着凤姐儿也走了。
留下贾母、贾政、王夫人:……
事实证明,贾母心爱的小儿子也并不能为她分忧。没有办法,贾母只得叫鸳鸯开私库,再取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先应急。
真的是应急,并且只是年礼上的应急。多一点都没有。
但是,这银子,贾母出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故而,荣国府的这个年也注定过不好了。
因着贾母的心情不愉,府里的氛围也一直处在低气压中。然后,荣国府就过了迄今为止史上最拮据的一个年。
恩,拮据!连下人过年的红包也取消了的那种拮据!
当然,这跟邢霜也没什么关系。跟邢霜有关系的是年后传来的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第六十四章
先且说荣国府这年过得比起往年来, 委实寒碜了许多。
迎春、探春、惜春几个姑娘家的首饰每人的衣裳首饰的用度减了两层。公中采买的食材、酒水也不拣那最上乘的了。下人的月钱发得也不那么及时了。自然, 下人过年期间的双倍月例银子今年也没了。至于拜年的红包, 就只能看各房的每个主子的态度了。
除了贾母处,其余各处用度一律缩水。主子们都这样了, 下人们的待遇也就可以理解了。
没钱带来的直接反应是什么?是不高兴。不止贾母不高兴,下人们也没了往年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了。
往年过年,基本有点本事的或者嘴够巧的过个年荷包都得丰了一圈,只今年, 啥都没有了,自然就不乐意了。这群人都叫荣国府给养胃口大了, 不说念着府里过去的恩惠, 只觉得往年都有今年却没有, 就记着今年府里的不好了。
这么一来,这个年过得全然没有往年的热闹和气氛。
等到了除夕晚宴的时候, 就更明显了。
摆好了席, 王夫人和邢霜扶着贾母高坐主位。其余等人按位置相继坐下。
贾母说了几句话, 然后便开始吩咐开席。
众人都知道贾母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趋吉避凶的能力个个都有, 说话间便都小心翼翼的,连素来胆大的凤姐儿也不敢高声调笑了。等贾母中间放下筷子时候,众人便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
气氛这么怪异,个人都不甚自在。因而,不过略微聚了聚,便散了。贾母没走, 众人便也先陪着,只等贾母走了,再各自离去。
等到撤桌的时候,贾母瞧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却都没动几筷子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中说不出的凄凉。
大老爷瞧着贾母脸上神色不大好,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带孩子的经历,万般思绪涌上心头,内心便生出许多感性来。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老是跟贾母顶嘴各种计较挺没意思的,父母和子女总是算不清的。
毕竟是自己母亲,看着贾母那神情就有些不忍,大老爷便伸出手想上前扶一下贾母,说几句好听的,至少叫贾母这个年过得开心些。
手伸到一半呢,就见宝玉朝着贾母走过来,然后贾母脸上刚还低沉的神情立马就就变晴了,眼里是满满的笑意,慈爱地看着宝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大老爷自己自己眼花了,瞧错了。
大老爷便无事发生一般,又慢慢垂下了自己的右手。也是,必然是自己看错了,有宝玉在,有二弟在,母亲永远都会是笑意盈盈的。如何会难过,又如何会看得到自己呢?
等宝玉走近了,贾母一手拉过宝玉,问道:“你小人家家的,不是叫你早些回去休息的吗,怎的过来了?”
宝玉对着贾母的关心已是习以为常,只道自己没事。又向贾母说道:“老祖宗席上那黄酒可是用了好几杯?瞧着好似有些醉了,我来送您回去吧,不然我是不能放心的。”
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贾母听了后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显然对着宝玉的关心很是受用。
又转过头跟周围的人显摆:“平时都道我最疼宝玉,如今可是瞧见了吧。也只宝玉这么体贴,关心我,注意到我酒喝多了,晓得我不舒服,特特过来送我回去。你们一个个的有哪个有他对我的这份心思?”
一时之间,只把宝玉往怀里搂,心肝肉似的疼着。
凤姐儿瞧着贾母的心情又高涨起来,着实松了一口气。胆子便也大了起来,随着贾母的话附和着:“是是是,宝玉最好。谁不知道宝玉是老祖宗的心尖子,老祖宗自然也是宝玉挂在心里的头一份。也只我这个只会低头干活不会讨巧卖乖的没人疼罢了!”说话间还用宽大的袖子掩了掩眼睛那一片地儿作伤心流泪状。
贾母还没给出反应呢,宝玉就急了,“凤姐姐快别难过了,谁说没人疼你的,我就喜欢凤姐姐,疼凤姐姐,就是老祖宗也是很疼很疼你的……宝玉边说着边摇着贾母的袖子,指望贾母给个回应呢!
贾母果然很开心,顺着宝玉的话道:“都疼都疼,我哪个都疼。”贾母点了点宝玉的额头,又转过头来看着凤姐儿,道:“你们两个促狭的,今儿还排揎上我来了,胆子忒大。”
宝玉就在贾母怀里扭了扭身子,温言细语地跟贾母说着话,哄得贾母眉开眼笑的。
王夫人瞧见了宝玉的动作,频频点头。显见是对宝玉哄着贾母的行为很是满意。
自己儿子就是有眼力见儿,就得这样。宝玉只要能一直占据着老太太心里的第一份,那么,自己心底的那些打算就有希望,不算妄想了。
在这府里,只要得了老太太的喜欢,什么都不叫事儿。
像是旁人家母亲生怕儿子跟祖母关系太近,会对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够亲近,王夫人却从没这个忧虑。她从来只担心老太太不够看中宝玉的,从来不会因为怕自己儿子被老太太笼络住而不叫孩子跟老人亲近的。
天生的母子情分那是谁都能够拆开的吗?何况,母子两人又是天天能够见到的,该关心的关心,该培养感情的也一点儿没差,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反倒是一味拦着,不说能不能真正地拦住,只说这么一来铁定是要得罪婆婆的。婆婆是那么好得罪的吗?与其把婆婆得罪了逼着婆婆来整治你,倒不如主动放手,叫孩子跟婆婆多多亲近。这样,既是对婆婆表达了善意,又能多一个人来疼自己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君不见,自己就是因为宝玉得老太太的宠,自己才能够在府里这么有脸面吗?就说先前自己对林丫头的为难,难道老太太真的就一点儿不知?不过就是看在宝玉的面上,只要自己没做出给林丫头下毒这种恶劣的事情,老太太对自己的包容度还是很高的,基本好些事都是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会真的对自己如何。
若非如此,自己又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对黛玉的不喜,叫下人看着自己的眼色去为难她?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没有老太太的态度摆在那儿,自己也不敢那般放心大胆的去做!
至于那些因为孩子跟祖母关系亲近便心生不快,甚至跟孩子耍脾气而怨怪、冷落、疏远孩子的,这样的人在王夫人眼里都是蠢人。哪怕是贾母在王夫人看来也是一样。
这不是自己变着法地把孩子推到别人处了吗?不想着多关心、笼络孩子反而把孩子往别人处推,怕不是脑子有坑?
不说王夫人心里这一番腹诽,只说宝玉扶着贾母回去后,众人便相继散了。
邢霜和大老爷也会去了,这边刚进屋还没收拾呢,就见莲姨娘带着贾琮过来了。
进了门,莲姨娘就望着贾琮,眼神示意。贾琮抬头看了一看,嘴动了动,又重新合上了。低头不语。一旁看着的莲姨娘都替他着急,又伸手推了推他,道“哥儿不是说要来跟老爷太太一起守岁的吗?怎的到了跟前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不吱声了?”
瞧着贾琮还是不做声,莲姨娘便转头对着邢霜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哥儿就是有些腼腆,不善言辞,刚没人时候还跟我说要来尽尽为人子女的本分……”
大老爷对这个儿子向来是不在意的。庶子,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地位还不如庶女来得高一些。庶女还可以用来联姻,庶子除了给一点子家业,其它的半分用处也没有。
再来,贾琮在府里的存在感着实太弱。若是他不过来,大老爷甚至经常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因而,瞧着贾琮这么畏缩胆怯的模样,大老爷就很生气。刚想发火,转头,看到邢霜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摸了摸鼻子,就又作不经意间的后退两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邢霜瞧着大老爷这一番姿态,都懒得搭理他。只偏过头,又看向贾琮。这个有些沉默、内敛、存在感极低的少年。
邢霜倒是没介意贾琮的沉默。相反,她倒是还挺高兴的。因为她现在在贾琮脸上已经找不到当初云姨娘被送走后,贾琮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怨怼、愤恨了。
虽说,当初大老爷把云姨娘送走以后,自己就预料到了贾琮的反应。这才特地把莲姨娘留下照顾她,毕竟自己也不想养一个怨恨自己的孩子在身边。那种哪怕孩子再讨厌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孩子,无私奉献,人人称赞的好嫡母剧本人设着实不适合自己。
只是,后来瞧着贾琮对自己那种怨恨的态度哪怕邢霜不是很在乎,但是也说不上来开心就是了。
如今,能不叫人这么讨厌、怨恨,邢霜自然是很高兴的。这说明莲姨娘教的不错。定然是将当初事情的一番原委说给贾琮了,自己说的贾琮许是不信,但是这话是从每日照顾自己的姨娘说的贾琮就信。因为,姨娘一般都应该怕他向着太太的,定不会特地给太太说好话,姨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必然就是事实。
再有,也是府里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爱嚼舌根的姨娘叫大老爷给打发了,没人在贾琮耳边念叨些有的没的了,这才能这么顺利,不过几个月就叫贾琮软化了态度。
所以,知道事情的真相,贾琮对邢霜的态度就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坏了。只是,哪怕云姨娘罪有应得,人有远近亲疏,所以贾琮依然不喜邢霜。故而,莲姨娘想叫他讨好大老爷、邢霜,贾琮不愿拂了莲姨娘的脸面,这才过来,却不愿意开口。
邢霜也能明白莲姨娘的心思。她这是在跟自己示好,同时也是在为贾琮的未来考虑。
贾琮还小,许是不明白,作为一个庶子,那将来的婚事、前程、财产可以说是都掌在嫡母邢霜手中。莲姨娘却清楚,因而,她才不会没脑子干一些傻事,挑拨贾琮和邢霜的关系。便是贾琮真把邢霜给恨上了,惹恼了邢霜,他还有何将来可言?自己这个依靠着贾琮的姨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知道莲姨娘的意思,邢霜就更高兴了。能和平共处挺好的。横竖她没什么打压庶子的念头。当然,她对做一个无私奉献的好嫡母也同样没有兴趣。该有的待遇自己会给,便是不过分的要求自己能满足的也可以满足,只是悉心教导、关怀慈爱就别指望自己来了。自己着实做不来。她就是偏心,喜欢自己亲生的孩子,喜欢自己养着的黛玉、岫烟,旁的人她着实是没什么心力再付出了。
故而,如今,能有这么个明白人来照顾贾琮她求之不得。若是贾母愿意放手的话,邢霜甚至想把迎春也接过来叫莲姨娘养。跟着莲姨娘这样的明白人,至少,迎春能更懂些人情世故,能更讨喜些。
就好比今儿除夕守岁,贾琮来了这就是个态度。哪怕大老爷见到他生气,那好歹也是刷了一波存在感,叫大老爷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再有,外面看到的人谁不得夸贾琮句孝顺、懂事、守礼。但是,同样庶出的迎春,显然就没有意识。她处境不好也不全是别人的过错,自己也有原因。探春好歹知道给宝玉做针线,讨好王夫人,相比起来,迎春就显得很被动。大房这边忽略她,她也不在意,就当你们都不存在。后来过来请安也只是形势所迫,但人家来了跟自己也没什么说的,最多就是问两句安,然后就去找岫烟黛玉顽了。
讲真,迎春真的没啥不好的心思,就是显得木了些,不会讨人喜欢。
邢霜大体来说,总还是盼着她好的。就是看在上回自己装晕她能鼓起一次勇气跟黛玉一起求贾母为自己请大夫的份上,自己也想她有份好未来。
所以,若是贾母愿意放手,她也愿意把迎春接过来叫莲姨娘教教也好。只不过,瞧着贾母的态度怕是不会轻易放手。毕竟,她是指望家里的女孩儿联姻用的,养在她身边,虽然她没怎么教养这些女孩子,但是将来对外的名声更好听些,价值就更高些,更有用些。
至于亲自教导,她老人家如今没那份精力呢?
邢霜这边正思维发散呢,就听耳边两声“太太——太太”。邢霜这才回过神了。
“哦,嗯,挺好,琮哥儿你教得挺好。”
莲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