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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两人温情许许的, 邢霜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

等黛玉情绪缓和好了, 这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孩子气, 就红着脸松开了林如海的袖子,很羞怯的往后面退了些许。大老爷一拍掌:“妹夫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如今可是大好了。”话说完,大老爷就用瞥了瞥邢霜,小声地跟邢霜问道:“那咱们还要去金陵吗?”

也难怪大老爷会这么问了。本来去金陵就是邢霜找的借口,主要是为了陪黛玉过来看望林如海来的。如今, 林如海的身体已经好了,在大老爷眼里自然就觉得那金陵不去也没关系了啊!

邢霜觑了大老爷一眼:“去, 当然要去。忘了你当初可是跟老太太说过的, 要去金陵处理几遭族内事务, 还有打理一下府里在金陵的产业了吗?”

“哦!”这么说也对。自己当初为了叫老太太同意夫妻两人出来好像是说过这个话来着。那成吧,那就去吧!听风就是雨的大老爷当即就转向林如海那边, 跟林如海告辞:“妹夫, 既然你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我们就去金陵了啊!”

邢霜:……

邢霜扶了扶额,简直是一脸黑线。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天气吗?寒冬腊月, 天冷得不行。尤其是南方空气又潮湿,什么都没安排你张口就告辞?都说一孕傻三年,邢霜简直都要怀疑生孩子的是大老爷而不是自己了!咋感觉出来一趟,大老爷的智商在持续往下掉呢?

好在,林如海是个有眼色的。及时开口劝道:“眼看着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大舅兄不妨留下来跟我和玉儿一道过年。不然, 你这时候走了旁人只怕还得以为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你,这才惹得你快过年了还要离府!”

大老爷其实刚刚就发现了自己说完话后邢霜的黑脸了,这才想起来要是现在走的话不论是走水路还是乘车自己一个没准备啊!现在,听了林如海的话心里就狠松了口气,就赶紧顺着台阶下来了。“妹夫既然这么说,为了不叫你被人说嘴,那我们就再住一段时间吧!”仿佛是因为是给林如海面子才同意的一样。林如海摇头笑笑,只装作不知的样子。

几人留在林家过年的事情就这么几句话定了下来。邢霜全程都没插嘴。或者说,如今,只要大老爷在外面,邢霜一般都会很给他面子,便是不高兴了轻易也不会开口叫大老爷失了面子。

事情定了下来,也没什么事情了嘛,邢霜就跟着大老爷回去了。林如海远远地瞧着,大老爷和邢霜二人并肩离去。然后,大老爷先前在屋里还有些矜持的态度出了门就放下了。在出门的时候,还听到了大老爷对着邢霜轻轻的一声“脚下门槛,小心些”。

因为大老爷和邢霜是往外出去的方向,自然是背对着林如海的,所以林如海也没瞧见邢霜脸上的表情。只是,林如海觉得邢霜这会儿心情应该更好了些,往外迈的步子也更轻松和缓了些。

林如海瞧着,一时就觉得心里羡慕的紧。一辈子的时间太长,一个人久了未免太孤单了些!身边能有这么个人在旁边吵你闹你麻烦你,哪怕有很多很多缺点很多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能在你迈门槛的时候这么提醒一声,下台阶的时候搀扶你一下。身边一直有这么个人的陪伴,就感觉是一件很美的事情。这是孩子或者其他亲人谁都替代不了的。

却说黛玉这边,知道了父亲身体好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就放下了。也不整天缠着林如海了,想着叫父亲多休息休息才是。反倒是林如海,如今虽然“康复”了,反而倒是更粘人了些。也不管黛玉是否空闲,常常唤人去找黛玉过来陪他。

其实也是林如海知道邢霜私下帮着黛玉,这是在林家,纵然他不出门,府里又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瞒得过他的呢?便是他的身体转好,林如海也没真的就认为是黛玉的汤汤水水起了作用。他心里有些怀疑,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想明白,这才先放置下了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放下不管了。

知道即便自己把黛玉叫来,邢霜也会帮着处理一些杂事,不用担心真把黛玉累着了,这才会这段时间频频唤黛玉过来。谁叫黛玉自从知道他身体“健康”了之后就不再如何紧张了。除了照常炖些汤汤水水的,其余时间过来陪他就少了。

这也是难免,如今年关了嘛,林如海不能出面,府里的过年事宜一应自然都是黛玉打理。这跟平时的府务还不同,平时黛玉只要管些府里的吃穿用度、月银发放和采买等事情,一旦上手了每月也都是这些事情,倒是不难处理。只是,过年就不同了。要核算府里一年的产业出息,人情往来,年节礼物,还有过年期间的祭祀礼制香火供奉之类的,这些却是黛玉这个年纪的姑娘一点儿不了解的。

不懂就无法上手,黛玉得花时间学习啊!跟管家询问往年的惯例,再跟邢霜了解过年期间的一些讲究。还有,过了年之后肯定会有林如海官场上的一些同僚家里的一些女眷过来拜访,黛玉还得学习怎么接待她们,不给父亲丢面子。因此,事情就杂了些也麻烦了些。黛玉的时间就有些不够用了,不能像之前那样花费很多时间陪着林如海。

但是,林如海毕竟不是真的康健了,故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先前跟那郎中演的一场戏说身体已经恢复,骗过了黛玉,却没在府里宣布。林如海跟黛玉和邢霜、大老爷解释说是官场上面的恩怨是非,如今不好叫人知道。林如海这么说了,几人也就都这么听着呗,谁也没多嘴多舌出去乱说。便是林如海本人平日也是不怎么出屋子的。每天基本就是在屋子里悄悄处理一些必须的公务,其余时间就是在跟自家闺女聊天,仿佛是要将黛玉不在身边的那几年时光补回来一样。

如今,黛玉一见林诚大管家过来找她,都不用人开口,便自觉放下手头的事情,跟邢霜打个招呼便起身跟着走了。唉,父亲太粘人,可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

林如海和黛玉的聊天也没什么固定的话题或者是什么禁制,通常情况下,林如海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大多数时候,林如海都是在跟黛玉讲自家这边的亲戚关系。有哪些关系铁能靠得住的朋友或者是同窗,这样的人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可以求助的。

还有姑苏族人那边哪几房的人心眼子比较正,讲道理讲良心,又做了什么公正的事情叫人能够信服。林如海就跟讲故事似得讲给黛玉听。当然,又好人那必然有坏人,有心眼子特别正的人,那就必然是有心思特别歪的人。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过,林如海一般轻易不会跟黛玉讲这类人的是非。

林如海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讲究诗书礼仪之家传下来的那一套,要做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做人比较清高,讲究君子之道。君子之道是什么呢?旁的不说,只背后说人坏话一条铁定就不符合。再有,不是有个词叫做“君子慎独”嘛!故而,林如海通常不会讲人坏话,不过是做到心中有数而已。只是有时候跟黛玉聊天讲到了一些事情绕不过去必须叫黛玉知道的时候,林如海就只道一句,“玉儿莫要跟他走得太近,莫要跟他联系”

……

却说林如海这一番动作搞得黛玉一头雾水。这些亲戚关系平时都是父亲联系交际的呀,好端端地跟自己说这些干嘛呢?不过,黛玉又想到自己这段时日接手了内宅之事,有时候旁人家夫人打发人送来的东西回礼什么的也都是要参考两家交情来回礼的。这么一想,就自觉明白了父亲带着告诉自己、教导自己的初衷,倒是认认真真地跟林如海学习了起来。

黛玉心性极为聪敏,只听林如海话里话音,哪怕没见过那些亲戚,在心里的印象也已经有了七七八八。林如海着重夸赞的欣赏的就在日常往来中送些表亲近的回礼。至于林如海口里叫自己莫要跟谁走的太近的一类,黛玉就知道只怕这位叔伯还是谁的定然是人品品行哪里不过关叫父亲看不上了。只在心底暗暗记下。来往疏远些……

除了带着黛玉了解自家一些亲朋旧友,其余时候林如海就是教导黛玉读书了。林如海本就学识渊博,又酷爱读书,不管什么时候,林如海手里都不会放下书。真真是一肚子的学识。再叫上为官多年,见识广博,便是教导黛玉的内容也是有趣的紧。

黛玉也是遗传和继承了林如海这份爱心性,爱书也爱读书。甚至比起林如海所教导的亲友故交的关系,黛玉其实更愿意听林如海给自己讲书。叫人常常怀疑若是黛玉是个男儿,只怕林家又得出个风度翩翩的探花郎了……

林如海在教导黛玉的过程中倒是渐渐起了个心思……

人家父女两温馨日常有趣的紧,邢霜和大老爷两人就只得做起了苦力。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嘛,大老爷和邢霜既然决定留下来过年,自然也得搭把手才行。林如海“卧病在床”,偏还日常唤黛玉过去陪着。只得大老爷和邢霜这对长辈多多帮着操持了。

然后,没等过年,京城那边就先悄悄来了人……

第八十二章

却说这日自京城中来了一行人, 悄无声息地进了扬州城。只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暂且落了脚。而后, 等到了天黑, 乘着夜色便悄悄拐进了林府。

也是巧了,邢霜原本也不知道的, 架不住来的人中有一个人她熟啊!

因为黛玉这些日子也挺辛苦的,整日听林如海上课,还得抽空打理家事。邢霜觉得黛玉都消瘦了,这几日便每日晚上亲自动手给她煮宵夜。悄悄在里面添些灵泉水, 叫黛玉每日休息地好些。其实,黛玉身子一直就比较瘦削, 行动时似弱柳扶风。说黛玉瘦了不过是邢霜自己的感觉罢了。

有一种瘦叫做亲人长辈觉得你瘦, 说的就是这个了。

这天晚上也是, 邢霜带着如意去给黛玉送夜宵。如意手里提着雕漆海棠花开的双层食盒,里面是一碟子青菰香卷、一碟子糟烩鞭笋、一盘糖醋荷藕、还有一碗燕窝薏米甜汤, 分量不多, 给黛玉用却是刚刚好。

邢霜送完了夜宵, 和如意往回走,远远地邢霜就看见大管家领着一行人匆匆而过。其实, 两方人并没有撞上,走的道儿也不同,不过是邢霜眼神好使,远远地瞧见了。

邢霜抬头瞥了一样,有些奇怪。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上门?邢霜有些迷糊了。只这一错眼, 人家就走了嘛。邢霜又偏头看了一眼,这才从一行人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一个错身,人已经拐了个弯,进去了。

邢霜揉揉眼睛,怎么觉得那人好像是王太医?

邢霜转头问如意,大晚上的,路上虽打着灯笼,只那灯火明明灭灭隐隐约约的,如意哪里瞧得见?只道是邢霜眼花了吧!

邢霜想想也对,王太医是宫中御医,没有皇上的旨意等闲哪里能够离开京城?自是揭过不提。却不成想,没两日便在大白天见了王太医真人一回,可把邢霜吓了一跳。

却说一行人进了府,啥都没干,就叫王太医给林如海诊断。毕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见机行事,最主要的就是要根据林如海的身体状况来判别写下来的打算了。

王太医得出的结论果然和府里请来的游方郎中说的差不多。只道林如海这是中毒时间太久,虽然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到底是伤了底子,余下的日子少则两年,多则三年罢了。京中来使知道了,少不得对着林如海安慰一番,再鼓励一番。原先准备接替林如海工作的打算自然也不用了,悄悄给京中送了一封信后就在林府安置了下来,协助林如海办差。

说是协助,其实也不尽然。做皇帝的难免都多思多虑。一方面,忠心的臣子为了给自己办差差点儿死在了任上难免叫皇上感动。另一方面,皇上又怕臣子受了威胁影响了对自己的忠诚度,自然也得叫人来看着些。当初,皇上收到的消息说是林如海糟了暗算、身体有碍。皇上为表关心自然得派太医过来救治一番。能治则治,不能治则也好早些准备接手的人,横竖不能叫扬州这块地儿落入旁人手里去。

至于对林如海在任上被暗算的事情,皇上也没给个说法。

手底下的大臣叫人暗算了,皇帝自然也是暴怒不已。只是,皇上如今且腾不出手来处理,或者也可以说是不敢随意动手。何况,京城中的糟心事情也不少。旁的不说,只说太上皇一人做的幺蛾子就够皇帝受了。没法子,谁知道当了皇帝之后居然还能有个亲爹太上皇一直压在头上,差点儿没把皇上逼疯了。要知道,皇上到现在可还是住在东宫呢,做皇上做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至于太上皇为什么一直压着皇上?也不难理解。权力是个好东西,太上皇过了那么多年说一不二的日子,哪里能轻易放下?只是当初原是因着病重不得不传位给了皇上,哪里晓得退位后太上皇的身体居然好了!奈何皇位已经传给了儿子,太上皇无奈,只得霸着宫殿不让,又大力扶持自己的老臣和当初坏事的义忠亲王的旧部。这才叫皇上上位这么多年也没能将位置做稳当了。

便是如四王八公这些大家族,有的当初掺和义忠亲王谋逆之事的;有的明显为恶一方,欺压百姓的;还有的自恃门第,视朝廷律法为无物的……

一切的一切,皇上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多动作。不然只怕稍微闹出点儿动静,只怕太上皇就要以为皇上是在故意打压他的人了。到时,只怕皇上的麻烦就更多了。因而,皇上只暗暗把这些人家都记在心里,只等日后清算了。

且说,那几人自递了封信回京城之后便在林家住了下来。左右林如海也没什么叛君的思想,多几个人还能多一分安全,对于几人的到来倒也是欢迎之至。只是,人留下来了,住在林家,每日要吃喝住行的,定然是瞒不住人的。因而,对外,管家便交代说这几人是林家姑苏老家那边过来投奔的族人。左右,扬州这边的下人也没谁真正见过林氏宗族的人。

旁人倒也罢了,只那王大夫邢霜可是熟的很,大白天的又远远地见过了两次,虽没一处说过话,只是邢霜已然可以肯定那就是本该在京城中的王太医。哪里会信管家的这种说辞?

林如海许是从王太医那知道了两家的渊源,知道王太医的存在瞒不住这几个从大老爷和邢霜这几个从京城过来的人,索性亲自给大老爷和邢霜解释了一下。邢霜这才知道当今皇上居然为了林如海的事情亲派了太医和助手过来。好在那小还丹自己早给了林如海用下,不然,要是现在太医诊断了之后,邢霜还真不一定敢把东西拿出来。

只是,见到了王太医邢霜自然也就知道了林如海真实的身体状况。就说那天有什么不对,邢霜却一直没弄明白,原来是林如海跟那游方郎中串通起来演了场戏骗黛玉,连着自己和大老爷都被骗了。一时邢霜也不知道该感叹林如海的一番爱女之心还是该遗憾自己终究是没能救下林如海?

林如海却全然不知道邢霜这些心思。对现在的他来说,能够多活两三年已然是上苍的恩赐了。也不该说上苍,应该说是感谢邢霜。邢霜以为自己捂得很严实,却忘了这是林家,她想要隐瞒的对象是林妹妹那为官多年的探花爹,哪怕没有亲眼看见,林如海只推测一番也大概猜的到。总归人家是表善意的,又不想叫人知道,故而,林如海也只作不知罢了。

对于额外多出来的日子,林如海显得格外珍惜。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教导黛玉,这两日府上来了人,便略微歇了几日。只黛玉歇着他却没歇着,他在教导黛玉读书的过程中起了个心思,这几日便在认真思索它的可行性。综合了多种思量,如今,林如海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左右人生短暂,还剩两三年的时间,想做的便做吧!

因而,这几日原本不出屋子的林如海也一反常态,时常流连于林家的藏书阁。而后,没几天林如海就指点林诚带人将其中大部分书整理出来。先是搬出去晒,光光是晒书就用了好几日,可见林家藏书之丰。而后又安排人妥善装箱安置。甚至于连这个年也没好好过,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也不耽搁整理书籍。在林如海的心里眼里,黛玉排第一的话,那这些书的位置铁定就是排在第二位了。饭可以不吃,书却不可以不要。

到了年初三,书籍就算整理的差不多了。林如海就在扬州四大书院正中的位置修了一座藏书搂。那儿原先是有人打算也建一座书院,刚好地处四大书院中间,颇有众星捧月之感。不过书院建好了却没开起来,因着旁边四家书院的联合打压终究被排挤出去了,扬州第五大书院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夭折了,这地方才辗转落到了林如海手里。如今,不过是在原先的基础上略微修建一二,也便好了。

然后,藏书楼还没修好,邢霜和大老爷就提出了告辞。两人在林家待了已经有段日子了,还顺带着过了个年。这几日,天气已经在渐渐转暖了,几人也不用像来扬州时候那么着急赶路了,便打算乘马车往金陵去了。反正再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能做的都做了,再多的自己也无能为力了。邢霜自然就打算和大老爷一起继续往金陵去了。

当然,贾琏是不跟着一起的。贾琏送往京城的信已经有了回音。贾母回信中说了,贾琏要是回去就必须得原模原样地把黛玉给带回去。言外之意便是若黛玉不回去,那么他也可以不用回去了。现在,林如海并没有对外宣布身体已经“康健”,那么,黛玉铁定是不会走的。黛玉不走,那么贾琏也只能在扬州陪着黛玉了。

只是,等大老爷和邢霜带着珞哥儿、邢忠夫妇和跟着一众下人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人的辞别却叫林如海给否了。

邢霜和大老爷:……

显然,两人也不是很懂林如海为什么不叫他们走?

林如海之前一心扑在林家的藏书上,就把邢霜和大老爷来做客这事儿忘了。等他两要走的时候,林如海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解决呢,怎么就能现在走呢?

不是,林家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出面的?邢霜就不是很懂。问了半天,才从林如海口中得知是叫自己帮忙看看他给黛玉挑的对象。睿智自信如林如海碰上了女儿的婚事也显得很是焦虑、忧心。

邢霜:这个可以有!

第八十三章

当初黛玉还在荣国府的时候, 林如海给黛玉的信中就稍有提及这事。不过, 那时邢霜的关注点都在林如海身上, 想着叫林如海撑过去,就将这事给忘了。黛玉许是记得, 只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特地跟邢霜提起?这才这么给忽略过去了。

那么,林如海给黛玉相中的究竟是谁家的公子呢?却是林如海昔年同窗旧友家的嫡幼子,名唤沈严, 年长黛玉两岁。林如海相中沈严却是有好几个考量。

其一,沈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清贵人家, 向来以家风清明立世。这样的人家, 不论是真正自身人品贵重还是碍于外界的言语, 都格外地爱惜羽毛,断断做不出贪墨女眷嫁妆、或者欺负孤女的事情来。

其二, 沈家是个大家族, 人丁兴旺, 相互扶持,仕途发展极好。不说隔房的堂兄弟们, 单只沈家三房之中,沈严的长兄早几年便已进士及第,前程远大。有个优秀的嫡长子在,倒是也不指着沈严支撑家族、光耀门楣。这么一来,沈严身上便是没什么压力的,做他的媳妇自然也轻松地多。

讲真, 若不是林如海跟沈严之父沈鼎是同窗旧交,黛玉还真不一定能嫁入沈家。毕竟,沈家只一条“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叫多少疼闺女的人家心动不已,早早就盯着沈家还未成家的公子。沈家这条家规也是林如海主最看中的一点儿了。男人难免都有这样的想法,不管自己如何,总归是希望自己女儿得到别人的善待。刚好沈鼎又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哪怕看在自己的份上,若是黛玉哪里做的不好他也能对黛玉宽容两分。

其三,也是沈严本身足够优秀。小小年纪谈吐便已不俗。三年前,沈家三房也就是沈鼎带着妻儿去宿州赴任的时候,林如海头一次见到沈严,当时就觉得此子举止大方、风度翩翩,不免起了考较的心思。随口问了几句,不妨沈严小小年纪倒是个勤奋好学的,竟是能够对答如流。林如海心里对这个少年就很是喜爱,不住地跟好友夸赞他,只心里难免有些遗憾。若他林如海也有个儿子,必然也会好生教养栽培他,定不会输了沈严!

心里有遗憾嘛,林如海就把沈严这个少年记在了心上。后来,知道了宝玉行为的不妥,贾府对黛玉的不善,林如海自然就打消了将黛玉嫁到荣国府的念头。然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沈严,当即就给好友去了书信,私聊了两家可结为儿女亲家的想法。

也是多亏了沈鼎爱炫耀的性子,这两年林如海常收到宿州那边的来信,自然也知道了沈严少年得志,早早地就考上了廪生,在宿州当地颇有一些名气。再过几年积累一番、沉淀一番,前途也是一片光明。这才叫林如海惦记上了!

刚好,沈鼎三年宿州知府任期已满,这会儿正带着妻儿家小一家回京述职去。林如海便修书一封给了好友,请好友回京途中路过扬州的时候停下来歇歇脚、互相见见。其实彼此都心里有数,就是两家儿女相看一番的意思。

既然是有相看的意思,沈鼎一家到了扬州便不好风尘仆仆地登门了。沈鼎便叫人在扬州置办了一处宅子,略微安顿了些日子,只等过几日准备好了再登门。

却说林如海年前年后两次拦着大老爷和邢霜两人不叫走,便是心中早有思量。黛玉生母已经过世,自己又没续娶,府里头仅有的几个女眷不过是姨娘,上不得台面,正经出面待客是万万行不通的。只自己是必要请沈家上门一趟的。总不能跟人家沈鼎说“只要你们父子两上门就行千万别把你夫人带来”这样的话吧?

若是邢霜不在,林如海可能会找交好的同僚家的夫人上门帮着操持一天。这不是刚好邢霜来了扬州嘛,那比较起来显然是邢霜更为合适一些,林如海自然还是想要邢霜帮着接待沈家夫人了。自己最多只能好好考察一番沈严的为人,黛玉若是真的许给了沈严,以后常打交道的人可还有一个沈母。把沈母一道请来,也可以叫邢霜帮忙看看人家的为人,是否好相处?

不得不说,贾敏这个做母亲的去世了,林如海为黛玉操的心那可真是海了去了。如今,八字还没一撇,林如海就连婆媳关系都操心上了。也是叫人哭笑不得了。

知道林如海是为黛玉亲事的事情留的自己,邢霜自然二话没说就应下了。黛玉在她身边这么久,虽然血缘上不是亲闺女,但是感情上也没两样了。“亲闺女”要许人家了,邢霜又不是缺心眼,怎么也得留下来帮着张罗张罗长长眼啊!

欣然应允。

既然同意了,邢霜就不走了嘛,安心留在林府等沈家上门。还没等到沈家上门拜访,倒是先等来了元宵佳节。

扬州的元宵灯会是出了名的热闹,难得如今碰上了,邢霜自然也是心动不已。不过,灯会人铁定多,邢霜原本想带着孩子一块儿出去看花灯来着。因为担心灯会人群过于拥挤,便退却了,索性留在家里陪儿子算了。

哪知道,大老爷如今是越来越上道了,竟是悄咪咪地准备了惊喜,早在扬州的岳麓楼订好了位置。那可是个好地方,地处闹市中央,又建的好。若是嫌挤了,往那包厢一坐,五层高的小楼,视野极佳,底下的大部分热闹便可尽收眼底。不过,这样的地儿这么好,可想而知,每年的元宵灯会岳麓楼的位置都是一票难求。

大老爷能提前订到位置,还是好位置,只怕又是假借了林如海的威风了。邢霜知道了难得也没说大老爷什么。已经订好位置了嘛,邢霜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跟大老爷一起出去逛逛,她绝不承认是她自己也想出去浪一把了。

于是,邢霜便径自去内间换衣裳去了。出去玩嘛,自然得穿的美美的。平时邢霜一直待在府里,一般都是家常的衣裳,眼色也不会太鲜亮。今晚要出去看花灯,难得起了心思打扮一下,换了衣服甫一出来,大老爷的眼睛都看直了。

邢霜上身一件玫瑰红缂金丝妆花小袄,绣了万字流云的花纹,衣襟上镶了牡丹绦子,外罩掐金丝对襟外袄,系一条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整个人都美艳娇嫩了很多。再用一根碧玉钗子简单地挽了个髻儿,邢霜本就皮肤白嫩,这么打扮起来,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跟大老爷站在一起,说是父女也是有人相信的。

大老爷看着邢霜就很开心地笑。又得意又骄傲。在心里告诉自己,待会儿两个人一起出去自己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才是。只是,等大老爷看见邢霜要带珞哥儿一起的时候,大老爷的脸色忽然就不自然了抽搐了一下。然后,迟疑地道:“不是,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把咱儿子留在府里啊?”

邢霜抱着珞哥儿,看了大老爷半天才道:“你不是没打算带孩子吧?平时不是你最疼他的吗?这会儿考验你们真正父子情的时候到了。”说完邢霜就又转头逗儿子去了。

“不是啊,外面那么多人,把哥儿吓着怎么办?再有,这样的日子带孩子出去也不安全啊!可是有人专门挑这种时候趁人不主意偷孩子的!”

邢霜一听大老爷的话就想到了宝钗身边的那个叫做香菱的丫头,一时也不敢再起把哥儿抱出去一起看灯的心思了。大老爷见成功地唬住了邢霜,开心的不行,心里默默地跟儿子道了个歉意。“对不住了乖儿子,你爹我不是故意的。天天眼光盯着你身上,老子也想跟你娘出去浪漫一把、放个假啊!就看在我平时那么疼你的份上,今天你也心疼你老子一回啊!”

悄咪咪地在跟儿子道完歉,大老爷牵起邢霜的手就往外走,只是在门口的时候看到一身男子扮相的黛玉,大老爷直觉不好。然后,大老爷就当没看见不认识,拉着邢霜的手就往外走,企图赶紧溜出去再说。

只是,都到了门口了,哪有那么简单?

“大舅舅,我——黛玉——我衣裳换好了,怎么样是不是认不出我了?”公子黛玉在邢霜和大老爷面前自由地转了个圈儿,换上男装,束起头发,手握一把折扇,除了身材娇小了点儿,其它的看起来倒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邢霜接了话头:“是啊是啊,果然不错,玉儿换了身衣裳倒是比那正经的小公子还要好看呢!今晚出去了之后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的心呢?”原来是邢霜换衣裳前叫人去请的黛玉一块儿出去玩。因着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的,这才叫她特地换了男装。

自黛玉来了以后,大老爷僵硬的表情就没再变过了。听到黛玉叫自己,大老爷只觉得脑壳一抽抽地疼,熊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往远点儿的地方去玩呢?

只是,自己那包厢位置还是借了林如海的东西得来的,自己能拦自家儿子,难道有脸拦黛玉?

大老爷巴巴地看着邢霜,又拽了拽邢霜的袖子,示意邢霜叫黛玉自己一边儿玩去。他还指望和邢霜过过二人世界呢!

本来就是邢霜叫人去喊的黛玉,邢霜又怎么可能听大老爷的?再说了,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人多才热闹嘛!邢霜便拉着黛玉往前面去了,大老爷跟在后面,就见大老爷满心期待的眼神一点儿一点儿地暗淡了下去……

熊孩子、熊孩子、熊孩子……

第八十四章

在心中悄咪咪地对着黛玉念了几百遍的熊孩子, 大老爷也无奈了, 只好认命地看着邢霜和黛玉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而后带着满肚子的怨念赶紧地跟上。

扬州不愧是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月上柳梢头之时, 大街小巷各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凭添了几分热闹、喜庆。小商贩们早早地占好了地界,支起了摊子。卖花草的、卖摆件的、卖吃食的等都各凭本事地吆喝起来,更有货郎随身背着箱子一路沿街叫卖, 箱子里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一些小玩意儿,诸如香粉、梳子、篦子、香粉等等……

但是, 见到的最多的却是卖花灯的了。这也难怪, 本就是元宵灯会嘛, 自然花灯才是今晚的主角。随着时辰一点点地过去,天越来越暗, 街道各处都布置上了各式各样的璀璨花灯。栩栩如生的孔雀灯, 五彩斑斓的百花灯、白白胖胖的兔子灯、还有鱼灯、虾灯、花鼓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邢霜和黛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儿瞧瞧那边看看的,很是惊奇。尤其是邢霜,这种纯古色古香的集会她真是生平头一次见,自然很是惊奇。黛玉却是好几年没回来,很是怀念。她曾经也逛过,却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一别扬州好几年,如今再回来,感受扬州的节日氛围,心中别提多感动了。

这是扬州,是父亲治下的扬州。运河便捷了扬州通往各地的交通往来,在加上两淮盐业的繁荣发展,使得令天下客商云集扬州,极大地拉动了扬州的经济发展。这便使得扬州人口密集、风景如画。可以说扬州的繁荣发展绝对有林如海的一份功劳在里面。黛玉深知父亲胸中的抱负,为人当做君子,为臣当能忠君,为官当有建树。这便是父亲的作为了,黛玉在心中为父亲骄傲。

一行人在长长的街道上走走停停的,或赏花灯,或品当地特色小吃。香甜软糯的赤豆元宵,还带有丝丝香甜的桂花香,还有皮薄馅多的蟹黄汤包,汤包顶上被扭作了花朵样儿,汤汁鲜香。还有浅紫色的藕粉圆子,Q弹软糯。今晚可真是有一饱口福了。

就是黛玉也很是满足,从前便是出来逛,路边这些小吃何曾入过口?她可是肖想了好久,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了。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嘴巴里还有未咽下的藕粉圆子,脸颊一鼓一鼓的,活像个小仓鼠。可是很可爱了!

仿佛换了一身男儿装扮,自己就真的是一个少年郎了,身上也没什么包袱了,怎么自在怎么来。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大家闺秀的那种仪态?只怕叫林如海当场看见了,也不敢肯定说这个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把折扇,蹦蹦跳跳的小公子就是自家黛玉了。

不单是黛玉,便是邢霜也好似是解放了天性一般,街头巷尾的,随性地逛着路边那些卖发簪、朱钗的小摊子。高兴时,随手拣起一支看得顺眼的便往头上簪,也不管那材质跟她身上的衣服是否搭配,觉得不错便叫如意给钱,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现代自己时常夜市淘路边摊的样子。这样的感觉叫邢霜今晚分外有兴致,很有耐心地一处处挑选着。

邢霜原就看着显小,今晚因为要赏花灯还特地装扮了下,一颦一笑间自然就引人注目了些。美人嘛,有心没心的总归都喜欢瞧上几眼。原本有那因为邢霜穿着打扮富贵的还有些距离感,见邢霜路边摊的首饰照样看得很开心,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时就有几人靠的越来越近了。

大老爷原本还有些矜持,外甥女在一旁看着呢,不好太亲密,站的位置离邢霜有点儿远。这会儿眼瞅着有人不开眼眼珠子盯着自己邢霜瞧,就不乐意了,围过来的几人越来越近,还有好几拨人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打量,大老爷也就顾不得体面不体面的问题了,把邢霜往怀里一搂,对着旁边人冷着一张脸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夫人选首饰啊?”

旁边人便知道人家是一起的,便悻悻地又都散开了。还有人许觉得大老爷态度不好,便不怕死地嘀咕了一句,“真没看出是你夫人,还以为是你闺女呢!”说完就迅速躲进了人群里,瞧不见人了。

大老爷:……你有本事站住、别跑啊!

邢霜:……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撇开这个插曲,之后看了一场精彩的舞龙,又有打莲湘、腰鼓表演等等,几人玩得倒是也还挺愉快。期间,大老爷也不矜持了,在大袖的遮掩下几次伸出大手想偷偷地跟邢霜拉个手,然后就叫邢霜数次“不小心”地给拍了下去。大老爷就特别淡定地转过头,理了理衣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

逛了有一阵子了嘛,黛玉体力就有些不支,大老爷便领着几人往岳麓楼去了。途中经过一处,见周围围了一圈人,大老爷叫住外围的一人随口问了一句,原来是一猜灯谜的游戏。

一卖花灯的商家在此设了松棚,结幔四周,将各种好看的花灯一一悬挂四周。其中有角明灯、纸灯、宫灯几种类别,又制成不同形状、图案,便有了月亮兔灯、莲花灯、漂浮在水面的荷花灯、莲藕灯等各种。又在各花灯上面贴了一张红纸,只要有人答出来便可免费拿走。这却是卖花灯的一商家想出来的营销手段。题目设得难,又可以吸引一大波人来凑热闹,为自家的花灯打广告,便是摆出来的花灯都被赢走了这商家也是尽赚的。

黛玉一听到说是猜灯谜的,便来了兴趣。当下也不觉得疲乏了,便也往这边凑。邢霜和大老爷自然也跟着过来了。然后,黛玉围着花灯转了一圈,看下来基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她也不想砸店家生意嘛,便没胡乱摘红纸。只等看到最后时,看见了一盏精致小巧的天女散花灯,雕刻精美、镂花连片。只一眼,黛玉便喜欢上了。当即便要揭那红纸。不妨同时另一双手也按了上去。

黛玉转头望去,却是一个面如冠玉、长身鹤立的少年。见黛玉转头看他,少年也看向黛玉,抓着红纸的手却没有放下。

黛玉粗着嗓子问:“这灯是我看先上的,兄台可否放手?”

“小兄弟又没将那红纸揭下来,也没答出来,我自然也是可以选它。”少年毫不退让。

黛玉蹙了蹙眉,觉得这人有些难缠:“你若是放手我早就揭下来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了。”

少年轻轻摇头,拽着红纸的手更紧了些:“小兄弟倒是自信,只你既然没揭下来,我也一样有权力选它。”

黛玉:……

两人谁都不不肯退让,场子自然就胶着在了这儿。一旁早有人瞧见了这边的事情,一时也都围过来瞧热闹。瞧热闹可比猜灯谜有意思多了。人群目光集中过来,摊主自然就看见了,便赶过来打圆场帮着处理,两边却是谁也不肯相让。摊主也不由地有些头疼。

一时旁边看戏的就有那好事者喊了一句,“那就比一场呗,两人一起猜,谁猜对了给谁!”

“这倒也是个主意,只是若是都猜对了呢?”见黛玉胶着在这,邢霜跟着凑了个热闹,问了一句。

“那就继续猜,这边不是围了一圈的题嘛,这么多题,总能分出胜负的。”那人答道。

黛玉和那少年便齐齐转向摊主,摊主自然也无不应的道理。

然后,少年这才松了手,叫黛玉把红纸拿下来,打来题目,上书八个字“一黑一白斗智斗勇”。背面是“打一物品”。摊主给了两人纸笔,一人一笔作答。然后,巧的是两人同时作答、落笔、展开答案,也是同样的两个字——围棋

黛玉无奈地看向邢霜,果然是叫邢霜给说中了。

怎么办?只能继续答呗。然后,随着一张张红纸相继被揭下,两人仍未分出胜负来。

黛玉倒是越战越勇,猜灯谜这个她很在行,自不肯服输。只她倒是没想到的这个少年也这么厉害,原本黛玉只是单纯喜欢那盏花灯而已,如今却是起了跟这个少年比试一番的心思。

少年也没想到这个身材娇小的小兄弟这么厉害,跟自己较量了这么久也没败下来,倒是收起了轻视之心。忍不住又打量了黛玉两眼。两人在一处答题嘛,站得就很近,这么看着看着少年这才发现了不对,他竟然在这个小兄弟的耳朵上看到了“耳洞”!

所以说这个小兄弟他不是男孩子,她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想到这里,少年的脸突地红了,他刚刚好似按着红纸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人家姑娘的手来着?难怪那么软,那么舒服!

不对,不对,自己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少年简直要疯,他平时可从来恪守礼仪规矩,为自己将来的媳妇守身如玉、守脑如玉,从来没乱想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少年越想脸越红,有些羞愧,觉得对人家姑娘不住,答题的动作就慢了停了下来。

黛玉不解地看向少年,谁知少年看到黛玉的纯净的眼神就更尴尬了,自己先前对人家小姑娘那么针锋相对可真混,主动放弃了:“小兄弟技高一筹,在下认输了”。

黛玉:……真假!

第八十五章

前面还作答地那么顺利, 突然地就说技不如人, 认输了, 谁能信?

反正黛玉是不相信的。

“赢要赢得理直气壮,输要输得心服口服, 我不用你让我,只管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便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扭扭捏捏的?”黛玉就是这种脾性。真凭本事赢了她,黛玉也服气。但是, 人家这么随随便便认输,她就是赢了也不喜欢。

少年微微红着脸, 有些不敢抬头直视黛玉纯净的眼睛。听了黛玉的话, 也觉得自己先前做法有些不好, 小心地错开自己的视线不往黛玉方向看,嘴里轻声应答:“全听小公子安排便是。”

哪里还有先前跟黛玉抢题时争锋相对的锐气?

少年脸红红的, 耳朵尖儿也红红的, 然后接下来再答题取红纸的时候他就全程都不伸手了, 乖巧地等在一旁,静静等着黛玉揭。

黛玉:……

感情那颀长的身形只是用来看的是吧?刚刚跟我抢红纸的劲头哪去了?黛玉在心里默默吐槽了几句。只是见着少年重新拿起了笔, 便也不再多想,继续往下作答了。黛玉答题,邢霜守在一旁给黛玉护法—不是,是瞧热闹。自回了林府见多了懂事好学孝顺知理的黛玉,邢霜倒是难得见黛玉跟人起了意气之争,而且劲头越来越足非要分个高下, 颇觉新鲜。

一直蹲在一旁看热闹,少年那充血的耳朵尖儿显然没能成功瞒过邢霜的法眼,再联系少年的反应,邢霜就从中看出两分,不过也没吱声。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偶然遇见的一个人,说缘分还早了些。何况,这里也不是现代还兴自由恋爱的,有点儿好感还能要个联系方式再发展发展什么的。这么一来,黛玉无所觉邢霜也不提醒,心思纯粹地在一旁观战。

随着黛玉和少年两人一张一张地揭下红纸又揭晓答案,一旁围观的人群不时传来一阵叫好声,不免心中暗自感叹,今日份的“打灯谜”也是神仙打架,他们今晚也就是来凑凑热闹来了。这两个都这么厉害,脸上的表情很是舒缓轻松游刃有余,大多数人都觉得今天只怕要是和局了。便是邢霜也是这么想了。

不妨,四周的红纸要被揭完将将还剩零星几张的时候,两人又停下了,这回却是黛玉的动作顿住了。原来,黛玉在手上这一道题目上卡住了。题目倒是简洁,“平明寻白羽,打一药名”。

黛玉其实答案想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卡在了药名上了。黛玉诗词涉猎极广,自然接得上来下句是“莫在石棱中”。

只根据这句诗描述打一药名的时候,黛玉一时有些僵住了。黛玉嘴里反复地念着“什么来着,那个什么石啊什么穿来着?”记得当初听岫烟提过一嘴来着,可那是黛玉全没上心,故而,这会儿她还能记得起一俩个字来也是很厉害了。但仅凭这点儿印象,想要猜出来很难,黛玉便卡顿在这里了。

其实,黛玉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三个字答对了两个字,只是剩下那个字黛玉完全想不起来了。这个就有些尴尬了,黛玉急得脸都红了。少年看着小姑娘的急切,不由自主脱口帮了黛玉一把,悄悄提醒了一句“石见穿”。而后,还生怕黛玉没听懂,又偷偷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念了两遍。

黛玉不明所以,看向沈严的目光明晃晃地写着:你怕不是忘了我两是竞争对手来了吧?

然后,虽然有沈严悄悄告诉,但是黛玉显然有自己的骄傲。黛玉人家就不写,坚决不写,输就输了嘛,输也要输的光明正大的嘛!

结果,当然是沈严赢了,那盏精致的天女散花灯作为彩头也叫沈严得去了。黛玉眼巴巴地看着摊主把花灯从悬挂的幔上取下,交到了沈严手上。然后,黛玉硬是别开自己的视线,不再流连在花灯上了。只微微嘟着嘴巴,有点儿不开心。

看得邢霜都有些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少年能不能割爱出售了。结果邢霜忍住了,反倒是那少年还挺有眼色,上前一步:”我见小兄弟这么喜欢,送你可好?”

黛玉鼓着腮帮子,很是坚定地拒绝:”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它了。我现在瞧着它觉得倒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再好看黛玉也不想要了。每回看见它就想起自己拿手的打灯谜输了多难受呀,她才不要找罪受呢!

沈严无端紧张了一下,突然感觉手里那盏精美的花灯有些烫手!

黛玉虽没得到那盏心头好,不过那摊主显然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直说黛玉答对的题很多也有彩头,可以在松棚里面摆下的花灯里面随意挑选一盏免费赠送。黛玉便挑了一盏漂亮的荷花灯,祈福和许愿之用的,那待会肯定还得去河边放灯,邢霜就也在摊主那边买了五盏河灯,一行人又跟着人群往放河灯的方向而去。少年鬼使神差地也买了一盏河灯跟着去放灯的一拨人过去。

几人到的时候就发现河里已经漂了很多盏灯了。因着刚刚打灯谜用的时间有点儿长,这会儿天已经很晚了不便再久待,这回动作就快了很多。邢霜把五盏灯分了一下,给了大老爷一盏,自己手里留了一盏,其余三个就给了如意,雪雁,福贵一人一盏。邢霜给他们三个也放了会儿假,叫她们自己个儿也去河边玩了一会儿。

大老爷拿到之后竟然也一本正经地许愿了,这可真是叫邢霜有些跌破眼镜。要知道大老爷从前绝对不会做这种叫他觉得傻楞天真的事情,邢霜自己也在心里悄悄许了愿,保佑儿子平安健康地长大,保佑自己以后的日子能顺畅舒心。许了愿,邢霜就要把河灯放入水中,大老爷猛地一下从邢霜手中抢了过去,然后从岸上扯了把草很是粗鲁地把把两盏灯绑在了一起,而后方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放完了之后,大老爷方嬉笑着脸皮对邢霜讨好地道:”我瞧着那灯不结实,怕再坏了不吉利,给加固加固。“

邢霜:……厉害了我的大老爷,最近略有点儿胆肥啊!

黛玉是最后才放的灯。带着对母亲的思念,对父亲的祈愿缓缓将河灯推入水中。

等大老爷领着邢霜,黛玉回去后,放河灯的地方又新来了一波人,其中就有那个少年。少年左右张望了几下,而后失望地转会目光,便将自己买的那盏花灯也放进了河里。少年双亲祖父母俱都康健,家庭富足幸福,没旁的好求的,唯求一知心人。将荷花灯推入水中,少年便拎着战利品天女散花灯回去了。

夜风微冷,明月高悬,河道里一对荷花灯你追我赶,在河上成对漂泊……无人知道。

过了元宵没两日,沈鼎一家就登门拜访了。

沈鼎领着沈严去了林如处,沈太太便由邢霜招待。沈太太被领到屋里的时候,珞哥儿刚睡醒,吵着要邢霜抱。平时都省心地很,唯独刚睡醒后的那段时间,特别粘人,除了邢霜和大老爷谁都不要。

相互见了礼后,邢霜对着进门的沈太太歉然一笑:”叫您看笑话了,这混小子太闹腾了些。

沈太太身着香妃色百蝶花卉纹妆花缎,手腕上一只翡翠的一只白玉的镯子,端庄大方,优雅从容。年纪瞧上去比邢霜要大一些,也只是岁月的痕迹,非但不影响她的风华,还增添了她的韵味。见邢霜这么说,少不得又夸赞了番珞哥儿。

邢霜原本就不认识沈太太,正愁没什么话题聊,如今少不得拿着珞哥儿的童趣着手,说些育儿经。一面又打发人去把黛玉叫过来见见她沈伯母。

黛玉过来的时候,邢霜和沈太太的话题已经转到了京城之事,就听沈太太长叹一声:“离京几年,也不知京城又变了多少?只怕回去后要有些不习惯了!”

沈家原就是京城人氏,只是沈鼎多年外放做官,已久不居京城。也难怪沈太太如此感慨了!

黛玉见屋里气氛有些沉闷,便走上前对着邢霜唤了一声“大舅母”,又对着沈太太福了福身:“见过沈伯母”。

黛玉话音刚落,手已经被沈太太拉住了,把黛玉往身前带了带,端详了片刻,便从手上退下了水头很足的冰种翡翠手镯,把它套到了黛玉的腕上。笑道:“哎呦,这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不成,竟是如此灵气通透。这冰种的镯子合该你这样有灵气的才合适呢,戴着玩吧!”又转头看向邢霜道:“我一见这丫头就欢喜,该是我跟这丫头的缘分了,你可莫要拦着才是。”

把邢霜想要推辞几句的话打住了。

沈太太对黛玉的初印象很不错,出手自然就大方。黛玉来了之后,话题难免就往黛玉身上转,本来就是为了两家的亲事,当婆婆的肯定想好好了解一下未来儿媳妇的情况。邢霜也想看看沈太太的想法,能说的也不瞒着。

沈太太了解了一番,知道黛玉饱读诗书,心里还挺高兴。读书使人明理,使人有畏惧之心,她们这样的人家才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呢!

了解到现在林家的内务都是黛玉在处理,她一路看来,林家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说明黛玉的管家能力也是不错的。聊了这么一会儿下来,沈太太对黛玉的印象就更好了。

要说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倒也还真有……

第八十六章

沈太太对黛玉的大多数条件都很满意, 模样俊俏、家世很好、性子灵动、人家自己也争气, 饱读诗书、就连管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真真是样样都好, 只一样叫沈太太有些揪心,那就是黛玉的身子瞧着委实太单薄了些。

大凡为人父母的, 就没有不在乎这个的。单单黛玉自己的身体如此倒是也没什么,左右沈家好歹家大业大的也不在乎府里多养个大夫出点儿药材。沈太太最担心的是黛玉的身子是否会影响到子嗣的问题。她不是个恶婆婆,也能尽量体谅儿媳妇,只是子嗣传承着实是个大事不容忽略。

只是, 这个方面她虽然心有疑虑,倒也不好多说。毕竟人家姑娘也不是故意要身子单薄的不是?再有, 当面挑拣人的是非, 以沈太太的教养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因而, 虽然沈太太有些担心,只她也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只想着回去跟沈鼎商量一番再说。

除此之外, 沈太太对黛玉就很满意了。尤其是因着两人都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爱读书,视野开阔, 话题也会很有趣,而不是仅仅拘泥于时兴的衣料首饰、或是些别人家的八卦是非。沈太太说些她们一家在任上的事情,讲些宿州的风土人情、间之以诗书杂学文章,像是在用生活验证书卷内容一般,一一做比,却有相同又有不同。真真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了。

沈太太如此, 黛玉也不差。黛玉虽然没有游历宿州或是旁的哪里那样的经历,架不住黛玉有个好父亲啊。林如海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教导孩子也很有一套,对黛玉也常以自己亲身经历辅以文章道理教导。阅历这种东西,只你要是能从旁人的教导中领悟,也是非常好的体验。再加上黛玉老家姑苏,小时候长在扬州,后来又在京城住过几年,讲起各地风俗见闻来倒是也有趣得紧。

因而,几人聊天的气氛整体还算不错。邢霜瞧着不由感叹,果然是人以类聚。黛玉和王氏之间碰面交流就从来不会有这么多话。经常两人的对话基本都是请个安,或者王夫人再借着机会敲打两句叫黛玉离她宝贝儿子远一些。而后就没了。可见,人真的是有气场这东西,黛玉明显跟沈太太气场更合些,跟王夫人大概就是非但不合反而相悖了!

这么看来,林如海为黛玉选择的沈家还可以,至少黛玉若是嫁过去婆媳关系是不会太可怕了。

不同于邢霜和沈太太和黛玉几人之间家常随性的聊天,书房里面几个男人的话题就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女眷们不了解官场一些内情,沈鼎如何能不知?甚至扬州这一番官场倾轧都传到了他们宿州那边,好些人在一旁看戏,时时关注着扬州这边的状况,可见其中凶险了。不过宿州离扬州距离太远,沈鼎能收到的消息都是落后了好些日子的,自然也不知道最新进展就一直有些担心。

沈鼎关心了一波好友的处境和健康状况后,就将儿子给提溜到了林如海面前,颇有几分自得,想在老友面前显摆一下,捋须问曰:“如海兄观我这小儿子如何?”

林如海瞅着老友自得的模样,略有不忿,看都没看,一句“不咋地”险些就要脱口而出。三个字在嘴里过了又过,然后林如海还是将之又给咽了回去。心里觉得沈鼎不厚道,委实太没有眼色了些。林如海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而后转头看向少年沈严。

沈严倒也不惧,给林如海见过礼后,沈严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任林如海端详打量,无惧无畏。

林如海仔细端详片刻,见这少年玉面青袍、身姿挺拔。配上那干净的眉眼,清朗的气质,果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浊世佳公子。林如海从前见他时,性子还有些跳脱,现在瞧着倒是稳重了些。瞧着比之三年前又增色不少。

紧跟着,林如海又开始考较起了他的功课。沈严少年盛名,基本功铁定扎实,林如海也不问他那些基础记忆的,只管挑那有深度的经世致用的问。这样的问题对沈严这般少年其实是有些深了的,林如海也不指望沈严能给他多么好的文章回答,他想考察的不过是沈严的思想深度。结果,自然也不负他的期待,沈严的回答很是叫他满意。林如海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经过这一番打量、考较,林如海觉得这少年是真不错。光心里觉得好还不行,面上还得好好夸啊。顶好能夸出一片天来,不然怎么叫沈鼎这厮满意?林如海朗声夸赞:“不错不错,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果真一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学识又如此厉害,年轻一辈里面,倒是甚少能找出跟严儿比及的!沈兄养了个好儿子!”

林如海虽然吐槽沈鼎嘴欠、心不厚道、只人家这子女缘确实很厉害,生的儿子都很不错。林如海心里还真有些羡慕。人家嫡长子已经成才,如今小儿子也是非常优秀,可是后继有人了!

林如海和沈鼎一贯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故而,沈鼎知道林如海是故意的调侃,倒是也不见怪。反倒顺着杆子往上爬:“那是那是,我儿子就是好。”沈鼎厚着脸皮顺杆爬,一旁的沈严有些囧迫,经不住两人的调侃,被夸得脸色泛红很有些不好意思。

他着实有些受不住这称赞,再一个,父亲带自己专程来扬州一趟,所为何来他早就知道了。先前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这两日脑海里面老是不由自主地闪过前天灯会碰见的那个手软软的还很有才的姑娘,一时便有些动摇,竟然暗暗生出希望林叔父千万看不上他之心了。

偏生事与愿违,他刚想着表现地差一些,那边就听父亲和林叔父商量道:“有如海兄的教导,那自然是非常好了。在科举学识上我哪里及得上探花郎?那就让这孩子在府上呆一段时日吧,我和他母亲先回京述职,等我下个职缺出来了再来安排他。”

林如海回道:“你只管忙你的去,便是你之后不拘是留在京城还是要继续出京,严儿都不须你管了,只管在我这里好好呆着。若是看得上我,就叫他给我做个弟子,不成就做个一般的朋友子侄来看待也成,我定会好好教导他,哪里需要你来安排?”

沈父哈哈大笑:“好,果然好,严儿,还不快过来拜见你的老师?”

沈严:……

不过这么点儿时间,自己不仅多了个老师,还要在老师家住一段时间,沈严想哭。并且,他只想哭不想留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