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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桃夭 飞翼 24469 字 1天前

☆、第101章

满室皆惊。

换了谁都想不到, 阿萝这一翻脸, 就把乐阳郡主给踹飞了。

看着那柔媚清丽的女子,此刻正缩成一团疼得满地打滚儿,鲜血从她的嘴里喷出来,别说才跟阿萝熟悉了一些的阿宁, 只说南阳侯夫人都惊呆了。

想当年南阳侯夫人那也是飞扬跋扈的世族贵女,可是也没有阿萝这般嚣张,一脚就踹掉了家中姨娘半条命的。听见乐阳郡主哀哀地叫着, 仿佛疼得没有了生气, 南阳侯夫人终于明白为啥儿子劝自己善待庶女了。这要是给她身上也来这么一下儿, 她也得上西天。

“干得好!”

阿馨一蹦三尺高,只是一转眼见南阳侯夫人震惊地看着自己,急忙垂头做贤惠状。

“那个什么,我的意思是,太,太可怕了。”她捧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 背对着南阳侯夫人深深地忏悔着。

不过看见一贯在家中横行,总是用一双泪眼令南阳侯偏心维护的乐阳郡主竟被踹得差点儿废了, 阿馨就觉得快乐极了。

“二叔回来只怕是一场风波。”阿宁急忙拉着阿萝的手低声说道。

“怕什么。有能耐去宫里问长公主告状去啊。去国公府里抓我出来打我啊。”因南阳侯这镇山太岁不在家, 因此阿萝就格外抖了起来。

见南阳侯夫人屋子里的丫鬟们噤若寒蝉, 离自己八丈远,南阳侯夫人都傻了,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她哼笑了一声, 曼声说道,“更何况,她若是敢告状,我就去和父亲说去。”她袅袅地走到乐阳郡主的面前,将无人敢扶她起来的美丽女子一下子就提在手中,对上了她一双冰冷的眼。

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不必忍了,自然要跟乐阳郡主算算账。

“当初姨娘给我姨娘的那些好药,我一样儿没动,都白放着呢。你自然可以不承认那是你要谋害她的证据,只是姨娘,你惯明白人心,也该明白,有的时候不必有什么证据,只需要在父亲的心里留下痕迹,你就不再是清清白白的白莲花儿了。”她勾起了嘴角,露出几分刻意的温柔来和声说道,“如今你说说,你变丑了,变得不新鲜了,还有个给父亲带来耻辱的阿妤,父亲若不耐烦了你,换个人宠爱,也不是做不出来。”

南边儿的美貌女孩儿多了去了,南阳侯若是再收一个入府,乐阳郡主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府中都唤她郡主,不过是因南阳侯对她的宠爱罢了。

“你,你……”

“你害我姨娘,因此我打了你。你害我家妧妧,因此阿妤在庙里住着呢。姨娘,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还给你。”

阿萝绝美的脸上就露出一抹令人惊艳的笑靥。

可是乐阳郡主无力地叫她提在手上,却用力地张大了双眼,颤抖地看着她。

“你,原来是你!你这么这么狠毒!”她就说,怎么阿妤突然就触怒了昭容长公主,还和容玉撕破脸叫太夫人顺势就塞进了庙里去吃苦,原来这里头都是阿萝在捣鬼。

乐阳郡主只觉得阿萝的这一脚将自己的身子都踹碎了,疼得几乎喘不过气,一边惊怒,一边嘴里就漫出鲜血来。更何况叫南阳侯夫人在一旁看着自己被打的屈辱,令乐阳郡主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是你的妹妹呀!”

“除了妧妧,没有人是我的妹妹。”阿萝淡淡地说道。

“六丫头,六丫头,当我求求你。”乐阳郡主就觉得自己大概就剩一口气儿了,这种从未有过的伤害,哪怕当日里在显荣长公主手里的时候,人家长公主都没说碰她们一根手指头的。

她肺腑之间剧痛无比,喘息起来都是血气,此刻扫过靖王,残存的一丝希望叫她用力地抓着阿萝的手臂流泪道,“你不能冤枉我,我从未想过要害阮妹妹。而且,而且看在阿妤这么多年和你姐妹情深……你如今已经有了大前程,就放过阿妤,放过她吧!”

她混合着鲜血的眼泪在脸上模糊成了一片,又勉力转头央求道,“靖王殿下,阿萝最听您的话。您宽宏大量,请阿萝放过阿妤!”

若阿萝还拒绝她,就算拼个鱼死网破,靖王也该知道阿萝是什么样的女人了。

只要靖王对阿萝失望,她还有什么靠山?

“不要!”胖团子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靖王看都不看阿萝,垂头对阿妧耐心地问道。

“不要放过她,叫她在庙里住着。”胖团子扭了扭小身子,回头抱着靖王的脖子认真地说道,“可坏,可讨厌。她欺负我姐姐!”

阿妤曾经把阿萝当奴婢使唤,仿佛看见一个比自己美貌十倍的女孩子却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会令阿妤更加有满足感。阿妧想了想,就鼓着胖腮不高兴地坐在靖王的怀里小声儿说道,“落到今日的下场,是她自己活该。就恶毒了,就不原谅她。”

“十丫头你!”乐阳郡主震惊地看着这恶毒的团子。

她一双泛着血丝的美眸期待地看向靖王。

“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你不喜欢她,那就关着她。”靖王这话就很有被狐媚得很昏聩的意思了。

乐阳郡主听了这话,却几乎要厥过去了。

她才要尖叫,却叫阿萝用力地抖了抖,顿时就无力地软在了阿萝的手中。

阿萝也不再对她做什么。

她自己人知自己事儿,方才的那一脚,绝对能踹碎乐阳郡主的五脏了。既然如此,那阿萝就偏偏不要叫乐阳痛痛快快地死了。

她含笑看着乐阳郡主跌落在地上,这才拍了拍手,在南阳侯夫人警惕的目光里笑吟吟地说道,“我今日来,其实就是收拾收拾东西,日后不会再来叨扰太太。”见嫡母微微颔首表示允许,她抿了抿嫣红的嘴角,低声求道,“我姨娘还有几样儿贴身的物件儿,我也想要带走。”

“都带走也无所谓。”这府里少了个姨娘的东西,南阳侯夫人还巴不得呢。

她既然点了头,阿萝的脸上就露出感激的表情。

她一路带着众人就往阮姨娘生前所在的那个院子去了,走到门口,她顿了顿,努力平复了性情方才推开了这尘封日久的门,就见里头依旧是她和阿妧当日相见时的模样。

她就匆匆走进门去,随手摸了一件长长的被子当包袱皮儿,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能带走的,都没头没脑地塞进包袱里去。阿妧就从靖王的怀里跳出来,迈着小短腿儿歪歪扭扭地跟在姐姐身后当个小尾巴忙前忙后。

她小小一只,小爪子里抓着什么刺绣针线的就往包袱里塞,觉得自己可忙了。

“你啊。”见胖团子这憋着小胖脸蛋儿陪着自己,阿萝的眼里就露出笑意来。

她恨不能连窗户纸都给卷吧卷吧带走,待收拾了桌上的几张阮姨娘当初无聊时默写下来的琴谱,她又往梳妆台上看去,却突然轻轻地诧异了一声,皱了皱眉。

“怎么了?”胖团子撅着小屁股奋力将床上的一个漂亮的软绵绵的小枕头给塞进包袱里,她就觉得这小枕头一定是她的,这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下来,正躲在靖王的身边喝茶给自己缓口气儿,就见阿萝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她如今真是哪儿哪儿都有她的时候,扭着小身子上前,踮脚,胖爪子扒着梳妆台的边缘往上看。阿萝见她还没有桌子高,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前儿你在母亲房里看见的那白玉梳子……”

“我没拿。”阿妧急忙说道。

那天阿萝是给了她的,只是她总是想着这是阮姨娘留给阿萝的念想,又偷偷儿放回了桌儿上。

“不见了么?”她就急了。

那梳子乃是羊脂玉制成,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可是也价格非凡,且还是阮姨娘的遗物。

“确实少了几样儿。”阿萝一向心细,阮姨娘缠绵病榻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之间都是阿萝在照顾母亲,自然阮姨娘有什么她都会知道。

可是阮姨娘的梳妆台上却不仅少了白玉梳子,还少了几样儿阮姨娘时常戴在头上的首饰,其中有一对儿翡翠镯子,据说还是阮姨娘的陪嫁。然而阿萝细细地看了这梳妆台的盒子许久,方才低声说道,“奇了怪了。”此间世人更爱软玉超过硬玉翡翠。

若是有贼,为何会偷阮姨娘那不值钱的翡翠镯子,反而将另一对儿羊脂玉镯子好好儿地丢在梳妆台上?

且阮姨娘素日里素淡简单,戴在头上的那些首饰,其实并不是十分贵重。

“姨娘过世之后,这院子就封了,素日里母亲都不许别人来的。”阿姣的脸就红了。

“许是我当初随意乱丢,如今忘了放在哪里了。”阿萝见阿姣和阿馨的脸都涨得通红,恐她们多心,就笑了笑和声说道,“不过是几样儿不值钱的首饰。日后找着了再说。”

更何况阮姨娘的遗物不少,样样儿都可以怀念她,阿萝也恐夜长梦多,南阳侯回府见爱妾叫自己给踹了当真打断自己的腿,因此飞快地收拾了一番,就带着阿妧一块儿要回宁国公府。只是她走到南阳侯府的门口,摸着身后背着的大包袱,突然犹豫了一下。

阮姨娘的遗物,这对于她们姐妹来说自然是充满了纪念意义。

可是……

如今阿妧住在宁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这些遗物难免晦气。

她就举棋不定起来。

“怎么了?”阿宁告别了阿姣和阿馨跟着她出来,神色还有点儿恍惚。

三姑娘带入了一下自己和林三太太,突然觉得自己的腿也痒痒。

“这些东西放在国公夫人的房里,是不是不大合适?”阿萝不愿叫阿妧因为这些小事,就令宁国公夫人不喜。

阿宁一呆,看了看这硕大的沉甸甸的包袱,迟疑了一声便摇头说道,“实在不行,就求了大伯娘在园子里单独开个无人的屋子装它就是。”

“不如放在本王的王府。”靖王眯了眯眼,突然摸了摸咬着胖手指也很为难的团子的小脑袋。

“殿下?”阿妧眼睛就亮了。

“你在本王王府本就有个屋子,空荡荡的,装这些正好。”见胖团子感激得不得了,恨不能冲着自己摇尾巴,靖王心里就冷笑了一声,用冷傲的目光扫过一旁的阿萝。

这团子过世的母亲的遗物都在自己的王府,那团子还不天天儿往靖王府里来啊?他只觉得这未来实在美好得不得了,握了握阿妧的小胖爪儿,淡淡地说道,“而且,本王一向不怕忌讳。”他百无禁忌来的。

胖团子已经哼哼着拿大脑壳儿顶他坚硬的下颚。

“殿下,您真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她就玩儿命甜言蜜语。

“那是自然。所以,你要老实听话,知道么?”靖王许久没有亲近团子了,此刻见她无限依恋自己,顿时就得意起来。

阿萝看着这腻歪样儿,都觉得眼睛疼。

靖王这都多大了还爱跟团子玩儿?

童心未泯啊?

“那就叨扰殿下,给殿下添麻烦了。”靖王口中说起靖王府中还有阿妧的一间屋子,不知怎么,阿萝就觉得不自在极了。且见阿妧将靖王当成天大的好人,恨不能摇着尾巴被扒了狐狸皮还当他是好人类的那种,就越发地警惕了起来。

她决定去看看靖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厚着脸皮就对靖王露出了一个倾倒众生,皇帝看见了准晕头转向的绝艳的笑容。

靖王目光沉沉地看着这狐狸精,大手盖着自家团子的眼睛不给看。

“本王不是为了你。你不必道谢。”他冷冷地说道,“不要自作多情,本王对你可没有父皇的想法。”

他努力撇清自己,还侧头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胖团子温声道,“本王都是为了你。你知道么?”

靖王殿下如今想明白了,可不要做做好事不留名的傻蛋。

胖团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哪怕日后自己不能再胜任团子这门职业,也一定努力给靖王殿下再寻找一只团子来,绝不叫他孤单的。

“我可感激殿下了。”她胖爪合十,拱了拱。

这般虔诚,靖王就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团子十分知道好歹,一路得意洋洋地带着众人往靖王府中去了。

一进后院儿,就见一胖胖的馒头叔从后院儿里哭着滚出来。

“林姑娘,你可回来了!”馒头叔别看胖,那动作十分敏捷,转眼就滚到了阿妧的面前哭着叫道,“再不回来,这王府里天都昏暗了,我们不能没有你!”

他哭着打了一个嗝儿,突然就看见自己的面前,正站着一对儿美貌各异,却青春年少的漂亮姑娘,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您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您是这个!”

他抹了一把眼泪,贼兮兮地凑过来,给沉着脸的靖王殿下竖了一个大拇指。

要么就对姑娘没兴趣,要么一开窍儿,这就往王府里带俩!

“胡扯!”靖王迎着馒头叔猥琐的目光,顿时暴怒。

当他是他那好色的父皇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朕不好色”的皇帝陛下叼走了粉多霸王票哇咔咔~

☆、第102章

被儿子当场反面教材的皇帝陛下正焦头烂额。

其实皇帝一晚上都没睡好。

因赵贵妃的脸叫显荣长公主差点儿就给扯个大口气, 这哭闹了一个晚上, 皇帝陛下心疼宠妃自然睡得不踏实。

他就坐在赵贵妃的宫里头唉声叹气,当听太医禀告说赵贵妃脸上的伤虽然能好,可是却好不利索,就算神仙来了也还得留一条浅浅的伤疤在上头, 皇帝就头疼地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他倒不是嫌弃赵贵妃的脸被毁了,毕竟太医也保证那伤疤若不是仔细地查看就不大看得出来,而是心疼赵贵妃伤心。

然而再心疼, 总不能回去骂妹妹吧?

其实皇帝私心里也觉得显荣长公主做得没错儿。

显荣的性子本就是护犊子的, 她很中意阿萝, 可赵贵妃却再三排挤阿萝,且还妄图插手显荣军中决断之事,这简直是当面打长公主的脸,显荣能饶了她才叫见了鬼。

见一群脸色惨白的宫女们将一盆血水给端出来,皇帝陛下就越发无精打采了。

“父皇。”七皇子坐在他的身边低声安慰道,“母妃会没事的。”

“她都哭了一晚上了。”话说太医院是不是都是庸医?

怎么治了一晚上, 还没有出来?

当是女人生孩子呢?

皇帝心里焦急,见七皇子垂头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清隽的脸颊微微发青, 就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七皇子的身上叹气道, “你这身子……真是奇了怪了。你皇兄们可没有你这么羸弱。”

比如靖王,那生龙活虎的哟,天天跟皇帝陛下打架揭瓦的,没有一点有说累了的时候。虽然皇帝陛下常骂这个倒霉儿子, 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更喜欢靖王这种生机勃勃的儿子。

不然瞧着太心累。

六皇子也就罢了,虽文静,可是身子骨儿不弱,常去给李嫔跪经也没说跪出啥毛病来。

可是七皇子的身子就太弱了,前些年病得七死八活的,若不是有天下汇聚而来的好药滋补,七皇子早就去见祖宗了。

“叫父皇操心了。”七皇子是早产,本就身子虚弱没有长成,这么多年费心调养,可也只是勉强添补了身子,却不及别的皇子强壮。

他素日里又是个喜欢安静的性子,不喜习武,每日里都是在看书写字作画,困在屋子里久了,脸色就有说不出的苍白。他拢了拢自己身上尚带着皇帝体温的大氅,这才柔和地说道,“父皇不要担心。姑母今日伤了母妃的缘故确实是母妃的不是。只是母妃也是紧张父皇,紧张父皇军中的根基,难免多言,却不是有心冒犯姑母。我……”

他就笑了笑,长长的睫羽微颤,和声说道,“姑母如今只怕不愿见我。父皇,你见到姑母,替我与母妃给姑母陪个罪吧。”

“你就是这样懂事。”见他并未怨恨显荣长公主,皇帝就满意了。

显荣长公主到底是他妹妹,不管做错了什么,也不该受到七皇子与赵贵妃的指责。

“你母妃是个温柔胆小的人,因此这话朕素日里也不敢对她说。”见七皇子侧头对自己微微一笑,皇帝就叹了一口气,英武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来说道,“今日你母妃的确有些咄咄逼人。这世家勋贵都在眼前,她到底是……到底是为人忌讳,怎么还敢高声评论国事军事?且朕本以为,那叫阿萝的小姑娘身上有南朝血统,你母妃总是会亲近几分,可是谁知道,她竟然那样逼迫她……”

“母妃也是嫉妒了。”七皇子就笑着看了皇帝一眼。

在儿子了然的目光里皇帝老脸一红,却还是摇头说道,“就算是嫉妒,可若是在后宫相处,朕由着她的性子嫉妒,这也是夫妻相处之道。只是你也叫她看看场合,那是她能吃醋的地方么?”

说起这,皇帝心中就十分不满,且想到胖团子本亲亲热热地趴在自己的膝上,这因赵贵妃,好么,一扭屁股就出宫去跟自己拜拜了。一颗团子尚且如此,皇帝都不知人家勋贵们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了。

他就叹了一口气。

七皇子温柔地听着,只是一双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就是因爱惜她,因此朕只当听不明白,没有当场呵斥她。不然她哪里还有半点脸面?”

皇帝见七皇子顺从地点头,苍白俊美的脸上并没与恼怒,就越发温声说道,“她也是想多了。就算她毁了如今的美貌,难道朕还会嫌弃她不成?”

这曾经的惊艳,历经多年过去,早就不是当初炙热的感情。

皇帝却努力在善待赵贵妃,希望她和她的儿子能在自己的后宫之中生活得更幸福些。

“儿臣都明白。只是父皇,您也要明白。您不嫌弃母妃,可是母妃深爱您,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不完美出现在您的面前。由爱生忧,由爱生怖,因心里深爱父皇,所以母妃才会患得患失。她才会这样爱惜自己的容貌。才会畏惧得父皇青眼的女孩子。”

见皇帝脸上生出几分动容,七皇子就轻叹了一声,泛着淡淡紫色的薄唇轻启,垂头说道,“所以儿臣只求父皇,若日后母妃太过紧张您失了进退规矩,求您看在她的心意,多多容忍她。”

“朕,朕当然会这样。”皇帝就叫七皇子给感动了。

他见七皇子释然地对自己微笑,精致秀美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红晕,就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七皇子默默地往一旁侧歪。

“对不住,对不住。朕当是在拍你皇兄呢。”

皇帝陛下拿拍靖王的力道去拍七皇子,没把七皇子拍进地里去就已经很收敛了,七皇子就苦笑了一声。

他微微摇头,低声说道,“不怪父皇,是儿臣的身子不中用。”

“往后没准儿就好了。”皇帝正安慰儿子呢,就见赵贵妃宫中那几个太医总算满头是汗地出来了,急忙将太医们叫到面前关切地询问,待知道赵贵妃已经喝了什么止痛的汤药睡下了,他心里突然生出来一种不必面对赵贵妃的哭闹的轻松。

这种轻松,是无论七皇子怎样为赵贵妃说话,待得知赵贵妃不会折腾自己时他都会有的轻松。他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叫太医们下去。

“你陪着你母妃,朕得上朝去了啊。”

这要是敢君王不早朝,他不得叫人骂成昏君啊?

皇帝就甩了甩袖子,心酸极了。

“父皇若见了南阳侯大人,也可以问问大人。”见他火急火燎地换上朝的衣裳,七皇子就在一旁温声说道,“问问大人愿不愿将昨日那位阿萝姑娘送入宫中。父皇,儿臣虽然在意母妃,可是也希望父皇能真正地欢喜。”

皇帝对阿萝的喜欢,眼睛不瞎的都看见了,七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单薄地拢着大氅微笑着立在一旁,皇帝忙里偷闲地听了,眼睛一亮,之后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朕瞧着她一心扑在你姑母的身上,何必勉强她。”

这年头儿,哪怕他是皇帝,也没想过抢个自己不愿意对自己没啥心思的姑娘入宫。

那不成了强盗了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来的。

七皇子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

“且你不知道,我冷眼瞧着阿妧也不大乐意。这小丫头,还跟朕怄气呢,你是没见朕没给她姐姐说话的时候给她气的,一副要跟朕恩断义绝似的。”

胖团子那对自己翻白眼儿啥的,皇帝其实都看见了,见七皇子愣住了,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朕当真强迫她姐姐入宫,她往后只怕再也不会理睬朕,不会进宫来了。”那团子当真能干出这种事儿。要是往后不进宫,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想念阿妧的。

也怀念和胖团子下棋时的酣畅淋漓啊。

“阿妧?”七皇子薄唇之中,就缓缓地念了念这名字,许久,方才笑了。

“这倒是个好名字。”妧,有美好优美的意思,只是七皇子想到那颗胖嘟嘟的小团子,想她小胳膊小腿团成一颗球的样子,就忍不住在眼角眉梢泛起笑意。

“可不是。”皇帝就点了点头笑道,“你不知道,这小东西招人喜欢得紧。”

他忙里偷闲地跟七皇子说了两句话,又叫七皇子自己去休息,这才匆匆往朝上去了。

七皇子喃喃地唤了两句这名字,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这才抬脚往赵贵妃的宫中去了。他的身子本就虚弱,因赵贵妃的伤因此一夜没睡陪着皇帝守着自己的母亲,如今知道赵贵妃平安,就自顾自地休息。

只是这年头儿谁都能休息,只皇帝忙碌得跟老蜜蜂儿似的,上朝之后就往皇后的宫中来了,见皇后和显荣长公主正面对面地下棋,他探头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两位还是跟从前一样儿,臭棋篓子。

皇帝陛下都觉得那棋盘单薄得厉害,左一块儿空了,右一块儿空了的。

“往这儿放。”他就立在妹妹的身后指手画脚。

显荣长公主沉默地看着才被皇后提走三枚棋子儿的空虚的位置,斜着眼睛看这皇兄。

“陛下,观棋不语真君子。”皇后饱受荼毒都习惯了,因此此刻还能微笑出来。

“显荣这棋下得不行,还不及阿妧呢。”阿妧姑娘可是皇帝的手下败将,皇帝间接地吹嘘了一下自己,可把显荣长公主给恶心坏了。若不是胖团子天真胆小,长公主当真怀疑这是胖团子有心眼儿故意让着皇帝。

她忍耐了片刻,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贵妃的脸包扎好了?叫她好好儿地养着,往后也把她几条烂尾巴给收了。再叫我知道她敢对前朝后宫指手画脚,皇兄,下一回,我就宰了她。”

“不会了,不会了。”皇帝点头哈腰地替赵贵妃做保证。

他顿了顿,就急忙说道,“七皇子还说这事儿赖贵妃,因此……”

“可不是赖她么?不是她嘴贱,难道我不知她是皇兄后宫嫔妃,打了她就是打了皇兄的脸?若不是忍无可忍,我不会当众收拾她。”

显荣长公主探头一看,见皇后的江山是一片大好,自己这一局明显要完,顺手就一推棋盘满意地看见棋盘上棋子儿乱七八糟的了,顺势就挑眉哼笑道,“且我就知道她不会怨恨我。皇兄,既然她什么都明白是她的错,那我也没抽错她,是不是?”

“可是你怎么划她的脸。”从前不是掐着脖子往死里打的么?

“她逼得林家小姑娘差点儿自毁容貌,皇兄,她以为她是谁,竟然这样猖狂?”见皇帝哑口无言,显荣长公主就含笑道,“皇兄,你下回再见到她,就替我跟贵妃说一句,千万别再招惹我。不然,下回我再回京,我就拿江南的美人把皇兄你这后宫给塞满了。”

她坐镇江东,什么最多?江南美人儿最多。

赵贵妃凭着的不过是温柔柔顺,长公主要是急眼了,给皇帝塞一后宫这样的女子。

“那你不成了奸佞了么?”皇帝顿时就震惊了。

这给皇帝进贡美人儿,只有奸臣才这么干来的。

“那又怎么样。”显荣长公主自然是不在意自己名声的。

“可朕也不是昏君啊。”皇帝就失落地垂着大脑袋小声儿说道。

自古只有昏君在一屋子的美人儿乐不思蜀呢。

“呵……”长公主阁下就意味深长地笑了。

皇帝围着这位妹妹团团转了许久,好话儿说尽,却见妹妹只顾着和皇后下棋,一下子就怀念起自己的小伙伴儿胖团子了。

他也知道这段时间那倔头倔脑的团子只怕是不肯入宫了。那当时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更何况皇帝还舍不得自己即将再次离开的妹妹,就耐着性子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地看着妻子妹妹一块儿下棋。

看了一会儿,皇帝陛下就觉得昏昏欲睡。

他一晚上没有休息,此刻困倦起来,就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了。

显荣长公主将手中的一枚黑子点在棋盘上,侧目,见皇帝的大脸朝天,睡得哼哧哼哧的,就哼笑了一声。

“还紧张了赵贵妃一晚上。”她就摇了摇头。

就赵贵妃那假模假样儿的货色,她死在她面前,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只是显荣长公主就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问道,“安国公府有人来叨扰皇嫂了?”

“来了。只是我说,当年既然尚主,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勾连别家女子,活该被休被圈禁。”皇后就好整以暇地说道。

她再次点出了一枚棋子,提走长公主的几枚棋子。

长公主殿下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会儿,又咳了一声笑问道,“皇嫂倒是坚决,也叫我省了许多的麻烦。”

“那混账,跟你皇兄一个样儿。只是我素日里没法儿骂他休了他,因此,看见你休了那混账,就觉得仿佛为我报了仇。”

皇后笑吟吟地看了依旧呼呼大睡的皇帝一眼,挑眉笑了。

显荣长公主闻言一愣,清秀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一双眼如春风化开寒冰,看着皇后也笑了。

☆、第103章

皇帝醒过来的时候, 皇后和显荣长公主还在下棋。

一看这两位还在下,皇帝陛下差点儿又睡过去。

他觉得这两位的棋艺简直不能直视。

“皇兄醒了?”显荣长公主戏谑地看着这睡得满脸口水的皇帝陛下,见他讪笑, 就挑了挑眉尖儿,继续垂头和皇后下棋顺便耍赖外加悔棋一万年。

皇后也由着显荣长公主的性子, 她笑眯眯地看着显荣长公主在自己的面前难得露出几分曾经当年的稚气,笑吟吟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京?”她的眼里露出几分不舍, 却只笑着温声道,“雄鹰总是要飞在自由的地方,我不能拘束了你。只再三和你说, 一定平平安安。”

“过几天就出京。”显荣长公主顿了顿,见皇帝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 就笑问道, “皇兄答应给我的世家子弟在哪里?”

“今日早朝已经有人联名将子弟的人选给报上来了, 朕跟你保证,都是最好的精英子弟。”皇帝想了想就满意地说道, “朕欣赏的那几个里头, 除了元英非要娶媳妇儿,别人倒是都不着急婚事,可以跟你走。”

见显荣长公主不置可否, 他急忙凑过来对她说道,“还有南阳侯。你知道吧?他闺女可水灵的那个。”一说起阿萝,皇帝陛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却勉力忍耐道,“南阳侯连独子都舍出来给你了。一个儿子换个女婿,你也蛮划算。”

“南阳侯独子?”显荣长公主一愣,不由问道,“他舍得?”

“连闺女都舍得,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皇帝就感慨道,“南阳侯说了,为了朕,他什么都愿意献出来,连他自己都求朕,要离京为朕镇守边关去。他真是朕这一生难求的忠臣啊。”

他说得摇头晃脑,眼睛里都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儿,显然被南阳侯这份对自己的忠诚之心感动得不轻。他虎目含泪,握着嘴角抽搐的显荣长公主的手感慨地说道,“打从天下承平,当年追随我的那些个家伙都享受荣华富贵,为了朕如此用心愿意忍耐苦寒的,只有南阳侯。”

“呵呵……”显荣长公主跟南阳侯在皇帝账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同僚,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个高尚的品格呢?

“他要跟我下江东?”

“怎么可能,他是那样安于享乐的人不是?再往南点儿,他要去百越。”

“百越?!”

显荣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百越乃是百族聚集之地,远在江东之南,如今还混乱得一塌糊涂,虽然说是在皇帝的治理之下,可是连年动乱。

南阳侯疯了?

就算是想要讨好皇帝,可是也不应该选择百越。

西蛮,江东,这有的是地方可以选择,怎么选择了最危险,一个不小心就要死无全尸的百越?

为了升官发财讨好皇帝这是不要命了?

“所以朕才说,南阳侯是个大大的忠臣。”这真是为了为皇帝尽忠不要命了,皇帝此刻都恨不能再给南阳侯升一升爵位了。

只是南阳侯寸功未立,他担心朝中有人非议南阳侯,因此勉强忍耐,然而还是忍不住对皇后说道,“南阳侯这份心,朕得承他的情。这些年……朕得承认,最忠心于朕,愿意为朕赴汤蹈火的,南阳侯是其中之一。皇后,前朝朕只能夸赞他,这女眷方面……”

“臣妾明白。”皇后就笑着说道,“臣妾会赏赐南阳侯府女眷。”

只是她想到南阳侯夫人,想到宁国公夫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南阳侯夫人的苦楚,忍不住怜惜了几分。

这南阳侯去了百越,若是南阳侯夫人同行,那也太遭罪了。可若是她一个人留在京中,却放南阳侯带着妾室出京,那岂不是也是锥心之痛?

这些男人,什么忠心,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顾不得别的罢了。他们的眼里又哪里有女人的眼泪和寂寞呢?她顿了顿就对皇帝劝道,“早年南阳侯陪着陛下打天下,南阳侯夫人就独守家中数年,操持里里外外,为南阳侯侍奉母亲,照顾幼子,当真是辛苦极了。”

“那你多赏赐她一些。”皇帝就没有明白。

这些男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女子的心。

皇后目光暗淡了几分,却还是笑着说道,“臣妾明白了。只是南阳侯格外体面,陛下也该多给他些格外的风光。臣妾听说南阳侯夫人膝下两个嫡女,都到了花嫁之期。陛下,不若到时陛下或臣妾亲自赐婚,给叫南阳侯府风风光光的,可好?”她一向敦厚,皇帝就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也能叫南阳侯放心家中,急忙点着头用力说道,“好的很,好的很!”他握着皇后的手深情地说道。“有皇后在朕身边,朕就觉得万事周全。”

显荣长公主就笑吟吟地看着,顺便在心里恶心一下。

“皇嫂不觉得恶心啊?”她见皇帝眉飞色舞地往御书房去想赏赐南阳侯什么护身铠甲兵器什么的,就笑着问皇后道。

“恶心也得忍着。”皇后就挑眉笑道。

她和显荣长公主百无禁忌,显荣长公主顿了顿,也握住皇后的手捏着嗓子笑吟吟地学着皇帝道,“有贵妃在朕身边,朕觉得可恶心了。”

“你!”皇后指了指她,两个人一块儿笑了。

只是因有了皇帝的话儿,因此皇后就往南阳侯府里赏下了许多的赏赐,珠宝首饰布料古董,不一而足,简直令南阳侯夫人受宠若惊。

然而待知道这些赏赐都是用什么换来的,她竟一时看着满目的华彩动弹不得。许久,她才摇晃了一下身子,眼前眩晕,勉力支撑着摇摇晃晃起身就木木地往外走。阿姣和阿馨今日正看了一场好戏,乐阳郡主叫阿萝一脚踹得直接躺到床上去了,正偷偷地说笑。

见南阳侯夫人脸色不对,阿姣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母亲。”她不明白,南阳侯去边关就去边关好了。

这个父亲,这个丈夫,他在的时候和不在的时候,又有什么分别?

“你父亲要走了。”南阳侯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母亲别慌,父亲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母亲不必担心。”阿姣对阿馨使了一个眼色,却见妹妹正挤眉弄眼,显然并不在意南阳侯去什么地方,要去几年。

她见南阳侯夫人怔怔的,骄傲的脸上褪去了色彩,就知道,哪怕母亲口口声声对南阳侯再也没有感情,可是,若无爱,又哪里来的怨恨呢?她只觉心中酸涩,眼眶就湿润了起来,有心劝母亲不要将心放在无情的父亲身上,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事儿兹事体大,母亲得去禀告老太太啊。”阿馨就在一旁说道。

南阳侯夫人怔怔地点头,看着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仿佛回过神儿来一般,又急忙扶着阿姣往宁国公府去了。

当她将此事跟宁国公太夫人说了,苍老的妇人端坐在上首,突然皱了皱眉,喃喃地说道,“怎么这般突然仓促?从前他没有提过啊。且我怎么觉得,这其中另有缘故?”

她觉得这件事儿透着古怪,也知道次子的心性,惜命得很。哪怕想要去刷皇帝的好感值,可是也不会自己要求去百越那种要人命的地方去。她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见南阳侯夫人咬着嘴唇坐在自己的身边,又觉得愧疚极了。

“男子汉为了建功立业,就顾不得自己的妻儿。说起来,他这一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

“母亲,我……”

“你可别说要陪他去。阿姣阿馨,还有阿唐。你儿女闺女们都要你操心,且我也舍不得你去吃苦。”

南阳侯心性凉薄,就算是南阳侯夫人跟着他去了百越,这王八羔子该宠爱妾室还是会宠爱妾室。宁国公夫人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南阳侯夫人的手低声说道,“这混账东西你不要也罢。不过我猜想,他既然要去百越,陛下必然会赐下荣光体面。两个丫头的婚事该会赐婚了。”

“这倒是十分风光。”南阳侯这突然来了这一下子,也算是成全了阿姣和阿馨。

宁国公夫人见南阳侯夫人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劝着说道,“弟妹可不要心软了。”

“我气他,可是他突然要走,我又……”舍不得他。

南阳侯夫人就垂泪说道。

“这世间的感情,哪里说得清呢。”这真是……当初说不在乎南阳侯了的是她,这如今又说舍不得的也是她。

宁国公夫人就觉得南阳侯作孽极了,她到底是女子,哪怕此刻南阳侯夫人有些不争气,可是女子总是偏心怜惜女子几分的。她什么都不能说,只好握住南阳侯夫人的手给她安慰。待胖团子开开心心地叼着一朵儿开得可漂亮的花朵儿跟姐姐们回了宁国公府,就见这府中的气氛不对。

南阳侯已经下朝,此刻正端坐在太夫人的面前。

见阿妧圆滚滚一团地从门槛上爬进门,一头熟练地滚到太夫人的面前,南阳侯一双凉薄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后笑吟吟进门的阿萝的身上。

阿萝见了南阳侯脚下一顿,之后想到太夫人如今也算是自己的靠山,就笑了笑,昂然进门。

她爹就算知道她踹翻了乐阳郡主,莫非还能把她怎么着不成?

“你真是官迷心窍了!”太夫人抬眼看了阿萝一眼,嘘嘘嘘地把跟自己撒娇的胖团子给撵走,一手握着胖团子送给自己的满是口水的花朵儿,一边冷冷地看着南阳侯说道,“少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基业世间承平的。你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怎么着,别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只你是个英雄,只你知道为陛下尽忠不成?还有阿唐,你疯了?!林家已经出了两个女孩儿,你还要把阿唐也塞到江东去?!”

她愿意林家出许多为人称赞的少年英雄,可是却不能容忍这些建立在南阳侯的算计上。

这王八羔子,真是什么都能舍出去。

“你当年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冷落了一家子,我不去说你。总想着你留在京中,哪怕是从前糊涂宠爱一个妖精,总有明白过来的一天。你也算是戎马半生。前半生你给陛下尽过忠了,后半辈子你就不能学着爱护你的妻子儿女?都说忠孝节义,可是叫我说都是狗屁!”

宁国公太夫人就撑不住自己那张素日里口口声声万死以谢君恩的虚伪嘴脸了,对垂目不语的南阳侯冷冷地说道,“一个男人,连自己个儿的小家都不爱,对子不慈,对妻无义,你也配说尽忠这两个字?!”

“二叔要去哪儿啊?”胖团子就茫然地在一旁问道。

南阳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啊?二弟,这回我都不能帮你说话儿了。你这到底怎么想的啊?南阳侯这爵位还不够显赫不成?你也得想想弟妹侄儿侄女儿吧?”宁国公就急忙护着阿妧说道。

“儿子这么做,就是为了叫她们日后有更好的前程。”南阳侯就对锤着胸口觉得肝儿疼的太夫人低声说道,“百越虽然混乱,可是却容易赚取军功。儿子越荣耀,她们岂不是也跟着受益?”

“本末倒置啊你!”太夫人就骂道。

“如今儿子已经和陛下说过,陛下已经允了,此事再难转圜。”南阳侯沉默地看了上房目光茫然的妻子一眼,顿了顿方才说道,“夫人就留在京中,替我尽孝。”

他说完了这些话,霍然起身就扬长而去,太夫人连声叫他,他却没有回头,只将太夫人气得恨不能流泪道,“真是鬼迷心窍了!”她当然知道儿子走了是去干什么去了,必然是去见乐阳郡主去了。

她为儿媳感到难受,可是心里却忍不住生出几分恶意。

就乐阳郡主那窈窕柔弱的模样儿,若是去了百越,只怕立刻就要去见阎王。

若乐阳郡主死了,儿子是不是就能转圜了心意,回来和儿媳好好儿过日子了?

当然,太夫人的美好愿望乐阳郡主肯定是不知道,她此刻正低声□□着躺在床上,疼得瑟缩成了一团。

方才她掀开衣裳看了,只见自己雪白平坦的小腹上正印着一个醒目的脚印,那淤青都发黑了,只心中骂阿萝这丫头心狠手辣,又想着一会儿若南阳侯回府就去南阳侯面前告状。她正倒吸凉气疼得满头冷汗,却见房外有丫鬟请安的声音,之后南阳侯一挑帘子走了进来。

见了南阳侯,乐阳郡主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晶莹的泪光。

“侯爷。”她委屈地唤了一声,顺便将自己小腹上的淤青露出一些好给南阳侯看看。

出人意料,南阳侯却仿佛怀着几分忖思,并未留意她的淤青,只缓缓走到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英俊的脸上,此刻是一种令人畏惧的冷漠。

乐阳郡主叫他的脸色给吓住了,之后听到的下一句话,顿时就叫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这英俊沉稳,高大英武仿佛山岳一般可靠的男人,微微俯身看着她轻声问道,“陛下命我镇守百越。乐阳,你可要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关于南阳侯,渣翅膀儿不剧透,但是也不会洗白,该虐还要虐,有内情是真的,但是这渣没法儿洗远目o(∩_∩)o~

☆、第104章

南阳侯这句话问得特别直截了当。

乐阳郡主正要哭泣的脸一下子就僵硬了。

什么叫晴天霹雳?

眼前的就是了。

瞧瞧她听见了什么?

“百, 百越?”她脸色僵硬地问道,几乎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当年虽在南朝更习惯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可是却也知道这百越是什么地方。

那是要人命的地方,不仅百族混迹, 混乱不堪,最要人命的是那里气候湿热,百毒滋生, 身子弱一些的女人去了,只怕头一年就得起个坟头儿。哪怕是在南朝的时候,她也知道那是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迎着南阳侯那双冷淡的眼睛,乐阳郡主一下子就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

她当然不愿自己跟着南阳侯去送死。

可是若她拒绝, 南阳侯该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对他没有真心, 从此冷落了她?

“侯爷要去哪儿, 妾也愿意追随侯爷。”见南阳侯微微一愣,之后一双冷淡的眼睛慢慢地浮现出了淡淡的暖意, 仿佛是用一种最温情动容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乐阳郡主也不敢肚子疼了,吞了一口口水方才小心翼翼,留意着南阳侯表情地说道, “妾愿意和侯爷同生共死。可是,如今妾身却并不是一个人。侯爷……”她伸出柔弱的手握住南阳侯的手臂含泪问道,“若你我都去了百越, 那咱们的阿妤可怎么办呢?”

南阳侯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这双白皙的手上。

“阿妤?”

“她是我们的骨血,是侯爷给我的最重要的人。”乐阳郡主含情脉脉地看着南阳侯,那目光潋滟多情,仿佛南阳侯是自己这一生最深爱的人,柔声说道,“为了她,妾身什么都愿意做。侯爷,阿妤只是庶女,若是侯爷走了,连妾身都不能在京中庇护她,那她该怎么办呢?妾身一想要将阿妤留给太太,就……您也知道,妾身与太太之间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一滴眼泪就落在南阳侯的掌心。

南阳侯看着这催泪不已的女子,许久,沉声说道,“我可以带你们母女一同去。百越之中,我说了算,你不会再被人看不起。”

乐阳郡主的脸色就微微发青,只觉得喉咙地泛起了血腥气。

只是她勉力忍住心中的惶恐,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叹息道,“只和侯爷一家团聚,那当真是极好的。可是侯爷,阿妤如今也渐渐长大了,这婚事就在眼前。若她去了百越之地,那往后的亲事又该怎么办呢?”

她柔柔地看着垂目不语,眼里的一抹温存都消失殆尽,可是却没有推开自己的南阳侯,低声说道,“侯爷对妾身来说很重要。可是侯爷给我的阿妤,却更重要。”

她俨然一副慈母的做派。

南阳侯就抿了抿嘴角。

“阿萝与阿妤同岁,也会往江东数年。”

“她在长公主的麾下,谁会小看她呢?”

“阿妤在我的膝下,莫非就会被人小看?”

见乐阳郡主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南阳侯坚硬刚毅的脸上不再有什么表情。他安静地看着面前对自己万般柔情,好话说尽的美丽女子,看着她巧言色令,百般不肯与自己一块儿去那荒凉吃苦的地方去。

这么多年的宠爱,原来到了此刻,依旧没有什么真心。

他的嘴角勾了勾,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垂头将乐阳郡主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抚开。

“既然你愿意留在京中,那就留下。”

“侯爷,我不是……”

“我明白你。你我之间,不必多说。”南阳侯见乐阳郡主急了,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态度依旧从容,并没有恼火失望的意思,乐阳郡主心中就安心了几分,又恐南阳侯移情别恋,在外头再纳个温柔的美人儿什么的,就急忙柔柔地说道,“妾身不能服侍侯爷,却心疼侯爷无贴心人照料。要不,妾身身边的袖鸾是个懂事乖巧的丫头,就给了侯爷,服侍侯爷起居可好?”

她独宠多年,如今主动要把身边的丫头给南阳侯做通房自然酸得厉害。

然而比起叫她去百越送死,一个身契尚在她手中,生死都随她的丫鬟自然令她安心许多。

不然若南阳侯日后从百越纳回来个淘气妖娆的,敢跟她对着干的,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袖鸾在南阳侯身边,总是会一心一意地为她守住南阳侯。

“随你。”南阳侯顿了顿,收回修长的大手,这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乐阳郡主见他应了,急忙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急着问道,“侯爷,那太太去么?”她就见南阳侯虽然依旧给了自己一个背影,可是却漫不经心地背对自己摆了摆手走了。

想到南阳侯夫人也不跟着去,那自己混杂在其中就显不出自己的不乐意,她这才安心地跌回了床里头,一边忍着阿萝带给她的剧痛,一边盘算着如何□□好了袖鸾这个丫头,日后对自己更加忠诚。

隔了一日,她就将含羞带怯,不过十七八岁的丫头贤惠地送进了南阳侯的书房。

南阳侯笑纳之。

虽然见南阳侯并未反驳自己拒收这丫鬟令乐阳郡主心中一松,只觉得自己令南阳侯不会对自己再有心结,可是当南阳侯连续三日都将袖鸾留在书房之中宠爱,她又觉得气恼起来。这种气恼与担忧畏惧的心情交杂在一块儿,令乐阳郡主的身子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她的身份 ,如今南阳侯夫人并不许叫太医来看望一个姨娘,然而这请来的大夫给她用了药,却始终不见大好。

心中抑郁,且乐阳郡主也要避开南阳侯夫人如今的锋芒,因此就躲在房中装病。

南阳侯夫人虽一开始叫南阳侯离京之事镇住了,露出几分软弱,然而她到底是坚强的女子,见南阳侯不肯回头,虽心中酸楚,却也只傲气地过日子,不再卑躬屈膝地对南阳侯央求挽回什么。

一妻一妾都有几分冷淡,南阳侯素日里虽然也有几个妾室,可是这几个妾室却已经人老珠黄,因此如今最得意的就是乐阳郡主抬举起来的这个袖鸾。这丫头生得姿容不过是清秀,可是却因得宠,如今在侯府之中声势很盛。

虽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可是却已经有那趋炎附势的,上杆子唤她姨娘。

阿姣和阿馨觉得气闷不已,也见不得府里头一个妾室一个妾室地风光,因此来宁国公府散心。

当说到了这个袖鸾,阿馨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郁闷。

这姑娘一点儿都没有即将有个未婚夫君的羞涩,反正这是在宁国公府,南阳侯夫人又不在,她就抖起来了,靠在一张小小的软榻上,看一颗胖团子无精打采地垂着小脑袋从这头儿滚到那头儿,再默默地滚回来,掐了这团子的小屁股一把就对阿宁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个踩低捧高的小人,如今都顾着父亲的心肝儿呢。姨娘姨娘叫得可亲近了,简直笑掉我的牙!”

不过是得宠了几日,莫非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不成?

“不过是个要跟着去百越的通房,算什么呢?你也劝着二伯娘些,眼不见心不烦,左右没几日她就走了。”

阿宁那日当真没想到南阳侯夫人竟然还对南阳侯有情。

若换了是她,早就决绝,不管当初是多么深爱,一旦男人变心,她也就永远也不会回头了。

“我就是气不过。母亲……母亲做错了什么,父亲要这样冷待她?从前宠着乐阳,如今又宠着乐阳的丫头?她们连母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阿馨就叹了一口气,见阿妧垂头丧气地跟笑吟吟微笑的阿萝一块儿玩耍,就忍不住问道,“十妹妹今日怎么瞧着这样不快活?”这团子一向是颗生龙活虎的团子,天天儿在国公府里掐花折草,蹦蹦跳跳的,这一下子变成了安静的团子,令人很不习惯啊。

“二姐姐不知道,大哥哥最近可忙了。”阿妧听了这话,就转头很幽怨地鼓着胖腮说道。

“你是想大哥哥了?”最近林珩林世子一直都在和元秀在一块儿度过这最后的一段相聚的日子,阿馨也是知道的,因想到和元秀郡主即将分离几年的林珩,她就忍不住想到也没个心上人最近在家中百无聊赖于是又往宫中去了,美其名曰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林唐了。

她一想到林唐就急忙对阿宁说道,“三哥哥不是也要跟你们去江宁?你和六妹妹……”她面对阿萝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却在努力回转这种生疏,轻声说道,“若是你们有什么要事,三哥哥正好儿照顾你们。”

“ 二伯娘是不是很舍不得?”

“可不是。如今母亲眼里,只有三哥哥一人是宝,我和大姐姐都要退后了。”

她和阿姣左右都留在京中,南阳侯夫人如今最不舍的,自然就是林唐。

阿宁就笑道,“你放心,三哥哥我和六妹妹也会照顾好他。”她的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轻松,自然是因昨天夜晚,林三老爷回府里看望她的时候,她跪在父亲面前一通哭诉。

若刚开始还能勉强忍耐心中的伤心,可是当说起林三太太的那一件件从小刻薄薄待自己的事儿,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喷涌而出。抱着林三老爷嚎啕大哭。这一哭,仿佛将这些年的忍耐与难过都哭了出来。

林三老爷就抱着她静静地听着,听了整整一个晚上。

想到那个时候,阿宁的目光就怔忡了起来。

她仿佛是第一次看见父亲在自己面前哭了。

他抿着嘴角,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看起来很安静,可是又叫阿宁看起来,她的父亲痛苦得几乎要死去一样。

见阿宁娇艳的脸上露出几分伤感,阿萝一边把哼哼着依偎过来的胖团子揣在怀里头,笑眯眯地抚摸妹妹的小身子。

听小东西舒服地打着小呼呼仿佛一下子就忘记了林珩了,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昳丽多情的脸上光彩夺目,探身过来柔声说道,“三姐姐不必担心三叔。三叔做事一向干脆,你只等着瞧。”她其实曾经听南阳侯在乐阳郡主面前提过林三老爷几次,知道南阳侯非常看重这个弟弟。

能被南阳侯看重的人,林三老爷必定不白给。

大理寺卿,手段不凶残,寻常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我只是见父亲伤心得狠了。”阿宁就紧张地说道。

“长痛不如短痛。”阿萝十分不以为然。

“姐姐说得对。”胖团子已经成为阿萝的忠实小马屁精,只觉得姐姐说的话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她只觉得如今姐姐们都在眼前,虽然有各自的烦恼,可是却温馨极了。

把软乎乎的小身子往姐姐香香软软的怀里蹭了蹭,胖团子开心地揪了揪脖子上的一圈儿雪白的皮毛,就对阿宁很认真地说道,“三姐姐在外博前程,这都是为了叫三叔开心呀。不能叫三姐姐往后抛费光阴,还,还要流眼泪。”

其实叫她说,早就该告状了。

不然林三老爷虽然知道林三太太做继母的会偏心自己的女儿阿芝,却想不到人心这样狠毒,林三太太曾经那样欺负过弱小无力无法反抗时的阿宁。

当她听阿宁说林三太太都不许她管她叫母亲的时候,都觉得小身子被气成了河豚!

那女人到底记不记得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嫁进门的啊?

胖团子正窝在姐姐的怀里哼哼唧唧,顺便为阿宁抱不平,却陡然听到前头仿佛生出了些纷扰的乱子来。

几个女孩儿对视了一眼,听见那凄厉的哭声仿佛是林三太太的,虽然都对这搅家精十分厌烦,可是却还是都好奇地往外头去了。才到了外头,阿妧叫阿萝箍着小身子置于身前,就见此时宁国公府的后宅之中,来来往往的丫鬟下人都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惊吓模样儿。

一个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林三太太正缩在地上痛哭,另一侧远远的地方,阿芝正吓得脸色发白。

林三老爷穿了一件很平常的青色衣裳,脸色平静地立在林三太太面前。

“老爷,老爷饶了我这一回吧!”林三太太想不到林三老爷会跟自己询问当年薄待阿宁的旧事,哪怕她再三狡辩,可是林三老爷却哪里是来询问,不过是来直接治罪于她的。

她抱着林三老爷的腿就哭着叫道,“老爷,老爷……姐夫!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浑身发抖地承认自己当初对阿宁确实是有一些小小的不慈之后,林三老爷的那一个眼神,如今叫她想起都觉得浑身冰凉。

她叫林三老爷命人给拖出来,不打不骂,可是却知道自己完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在憧憬没有阿宁后一家欢乐的画面,林三太太就更加尖声哭了起来。

她要的,都已经触手可及,可阿宁这个狠毒的小丫头,却摆了她一道,陷害了她!

林三老爷就看着越发尖锐哭泣,引得众人纷纷看来的林三太太,许久,垂了垂眼睛,对一旁的两个束手侍立的小厮淡淡吩咐。

“堵嘴,带走。”

☆、第105章

这样干脆, 胖团子看得都惊呆了。

林三太太方才哭得她头疼,可是看见林三太太被利落地堵上了嘴,她又觉得这真的……

很痛快啊。

“三叔, 三叔,你要把三婶儿带去哪里呢?”虽然林三老爷一双眼总是会叫自己很害怕, 可是看见林三太太倒霉的快乐就叫阿妧忍不住了。

她见阿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急忙一头滚到林三老爷的面前,利落地抱大腿, 仰头,露出眼巴巴的表情咧着满嘴的小白牙儿问道,“莫不是要带去大理寺?”这团子的心黑啊, 真不是一般的黑。林三太太虽然挺不是东西的,也没罪过大到去大理寺报到的程度不是?

林三老爷就垂头看着这美滋滋, 摇头晃脑的胖团子。

“我送她去庄子上去。”他一顿, 就对不远处欲言又止的阿宁说道。

林三太太虽然被堵了嘴, 可是一双耳朵好使得很,听到这个, 顿时露出了惊恐。

这世家里头的规矩, 只有犯了事儿又不能休妻,却永远都不想见到她的那种女子,才会被送到庄子上关起来, 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奢华富贵的府中。

她用力挣扎,却叫两个小厮转眼就拿绳子给她捆住了,不由泪流满面, 露出了十足的央求看着自己的丈夫,林三老爷却并不看她,只微微偏头,露出白皙尖锐的下颚淡淡地说道,“若不是我命人查访当年旧事,竟不知道你竟然那样刻薄我的儿女。阿宁为你遮掩,是她的心胸。可我却不能眼看着你害了我的儿女。”

他缓缓走到林三太太的面前,垂头静静地看着她。

“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何娶你?”

林三太太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

她一贯喜欢华美的服饰,可是一身的绫罗绸缎却在方才的挣扎里免得泥泞不堪,头上的朱钗散乱在地上,狼狈得无以复加,精致的妆容都糊成了一团。

看着她这样狼狈,林三老爷的眼里无悲无喜,甚至没有厌恶的神色,低声说道,“我并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当年没有主意,耳根子又软,只听了一些话,就辜负了你的姐姐。”他凉薄的眼里慢慢地露出几分追忆的神色,压低了声音喃喃地说道,“最大的错误,都是因我造成。”

是他并不坚定,辜负了发妻,迎娶新人。

因此他的不幸,其实都是背叛她的报应。

可是他如何苦楚他都愿意,却不能再容忍发妻留给他的这双儿女,都要在林三太太的手中受磋磨。

若他休了她,那只怕阿宁就要落得个挑唆的恶名,更何况若休了林三太太,只怕太夫人为了弥补当初看走眼的愧疚,还会叫他续娶。

林三老爷的眼睛就闪了闪。

“阿芝和阿静是我的女儿,我不会亏待了她们。至于你,就好好儿待在庄子上,咱们日后不要再相见。”他的声音冷酷,仿佛是最后的判决,林三太太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这样决绝无情。

她也曾经和他朝夕相对,也曾在他的怀中撒娇游戏,哪怕他再冷淡,可是她也想着总有一天能把他的心给焐热了。可是这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就为了阿宁的几句话,就要把她赶到庄子上去?

就为了阿宁?!

林三太太转头看向阿宁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她是因自己要离京,因此在离京之前也要害她?

“拖走吧。”林三老爷见她死不悔改,还在怨恨阿宁,眼底就闪过一丝冰冷。

“父亲,我……”阿宁没有想到林三老爷竟然会如此干脆地将林三太太送到庄子上去。

想到这国公府里日后不会再有尖酸刻薄,总是含酸的林三太太,她心里为自己的兄弟高兴,只是看着林三老爷单薄的样子,就含泪低声说道,“我知道父亲都是为了我。父亲,要不,要不你休了她吧。再,再……”她想劝林三老爷再娶一个好女子,也不至于后半生都寂寞荒凉。

可是不知怎么,她竟说不出口。

“你乖。”林三老爷看着眼前高挑明艳的女儿,眼里就露出几分温和。

他摸了摸阿宁的头轻声叹息道,“若早知道你受过这样多的委屈,我不会一再容忍她。”他觉得自己的辩解是那么苍白无力,可是见阿宁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时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他顿了顿,白面无须,俊秀极了的脸上就露出一个平淡的表情,垂头看那颗挂在自己腿上当挂件儿,美滋滋甩不掉的胖团子吩咐道,“松手。”他动了动修长的腿,却看胖团子努力扒着自己的腿傻笑。

那傻笑笑的……

和他家国公大哥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喜欢三叔了。”胖团子蹭了蹭林三老爷的腿,四爪都抱着这三叔的大腿,美滋滋地说道。

林三老爷陷入了沉默。

就是在这国公府里,地点不同,对象也不同,可连一向不大回国公府中休息的林三老爷都已经听见这胖团子说过无数次的“最喜欢”了。这后头的人物儿都不带重样儿的,什么靖王宁国公宁国公世子宁国公夫人等等等吧,这令大理寺卿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许久,他俯身,用修长的手就拎起了这圆滚滚对自己傻笑的团子,抬手就把这小东西给丢进了阿萝的怀里去。

“父亲。”阿宁简直哭笑不得了。

怎么父亲突然嫌弃起阿妧来了。

“过于谄媚,实在失了风骨。“见阿妧软乎乎地趴在姐姐的怀里,对自己拱爪十分开心的样子,林三老爷的脸上完全没有什么伤感啥的,就跟送了继室去庄子上是一件很平常的样子。

他温和地看着眼眶发红的阿宁,将这少女眼前的几缕乱发都别在她的耳后,轻声说道,”你是我最优秀的女儿。你的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骄傲。”他顿了顿,见阿宁点头,目光就落在了躲到了一颗极宽大的树后的阿芝身上。

林三太太和他争执被堵嘴捆着拖走,可是阿芝却并没有为母亲站出来说一句话。

她就躲在树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没有胆子哪怕说一句话。

林三老爷垂了垂眼睛。

阿芝这样不堪,可是他却始终记得,这是他的女儿。管生不管养,他做不出这样的恶事。他最喜欢阿宁,可是也不会因阿芝的这种胆小而厌恶她,否定她。

他只希望没有了林三太太的耳濡目染,阿芝可以回到一个干干净净的环境,把那些令人看不过去的丑态都扭转过来。他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就振奋了精神对阿宁温声说道,“日后不要再有委屈只往肚子里咽,若在外有了委屈,就给父亲写信,父亲给你做主。”

“好。”阿宁就流着眼泪笑了。

她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突然轻声说道,“父亲,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若做得足够好,怎会令你吃委屈。”林三老爷就笑了笑,见此刻阿萝抱着阿妧,这姐妹俩就跟看乐子似的探头探脑去看林三太太消失的方向,就闪了闪眼睛。他并没有对阿萝说些什么,完全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带着几个女孩儿就去了宁国公太夫人的正院儿。

此刻正院儿里正是纷乱的时候,宁国公太夫人一脸凝重地听着一个丫鬟在耳边说话,待见了林三老爷,就叫那丫鬟退下问道,“我方才正听说你捆了你媳妇儿?”

“此妇不贤,儿子把她送到庄子上去了。”林三老爷就温声说道。

他就跟昨天多吃了一碗饭的平静表情说道。

太夫人顿时就沉默了。

许久,见林三老爷日渐消瘦的脸,太夫人自然是更心疼亲儿子的,许久方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问道,“这回可以回家里睡了?”

儿子天天睡在衙门里,这像是什么事儿啊?太夫人其实都心疼死了,越发懒得去问林三太太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了。她见林三老爷迟疑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方才对儿子问道,“你如今在外有没有服侍你的人?若是有,只要出身过得去的,就接到府里来。”

“没有。”林三老爷愣了愣,想不到一贯厌恶妾室的母亲竟然会主动说起这些,就摇了摇头。

“那……要不然给你纳个二房?”太夫人就想着,若给林三老爷纳一个温柔贤惠的二房,总是能照顾儿子的。

“儿子已经不想再纳新人了。”林三老爷见太夫人心酸地看着自己,笑了笑,低声说道,“儿子如今正是忙碌差事的时候,女人这种事,儿子没有想过。”

他拖走林三太太,可不是为了给什么所谓新人腾地方的。若不是他心中还有私心,其实他本是想要分家,彻底不要再叫自己房里的人觊觎宁国公府的一切。可是他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他位极人臣,风光显赫,可是论起尊贵,远远不及袭爵的宁国公。

他还有儿女,往国公府里娶媳妇嫁人,和在一个寻常的大理寺卿府中娶亲送嫁,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因自己的私心,因此林三老爷厚着脸皮依旧要留在国公府的。

然而他觉得自己脸皮很厚很无耻,宁国公却觉得满意极了,只觉得这没了林三太太的国公府是花儿都娇艳水都清了,很满意地抱着许多的蜜饯进门,拍着弟弟的肩膀递给他一块儿桃干儿来赞赏地说道,“你早就该这么干了。这败家货色,叫我忍得好苦。”他摇头晃脑了一阵,见林三老爷冷峻着一张俊秀的脸叼着桃干儿冷冷看着自己,就觉得弟弟可爱极了。

他还招呼闺女一块儿看。

一大一小两只凑在一块儿,头并头目光炯炯地围观大理寺卿大人啃咬桃干儿。

“大伯父啊……”阿宁就觉得亲爹的眼角青筋乱蹦,十分担心自家大伯父与堂妹活不过今晚。

这没准儿回头就得被拖进大理寺去!

“哎呀,到底是三丫头,就知道向着你父亲,真没趣儿。”宁国公就摇头晃脑地说道。

“偏心眼儿。”一颗胖团子就跟在爹爹身后摇旗呐喊。

三姑娘就觉得这俩不必等今晚了,这是活不过一炷香的节奏。

阿姣和阿馨本一块儿簇拥在了太夫人的身边,见宁国公和阿妧父女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都觉得有趣儿极了。

“这真是……”怎么这么蠢啊?太夫人都看不过眼去了,且见胖狐狸挥着胖爪子在人家老虎的面前作死,就冷哼了一声将这狐狸给唤到自己的面前来。

她细细地看阿妧今日的衣裳首饰,见都很精致,然而却都是宫中的样式,就眯了眯眼睛问道,“这哪儿来的啊?”见儿子笑呵呵地走过来捧着蜜饯孝敬自己,太夫人苍老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满意,犹豫了一下,拿一片蜜饯塞进胖狐狸的嘴巴里。

若是不给她,她又该哭闹打滚儿了。

“成妃娘娘和七公主殿下给的。”阿妧就美滋滋地叼着蜜饯说道。

成妃简直把七公主的衣裳首饰给打了包,送了阿妧许多,这些衣裳当初都是做给七公主的,自然样样精致华美,她还扭着太夫人的衣摆,因吃了蜜饯胖腮鼓鼓的,含糊地说道,“老太太看!连衣裳上都有珍珠宝石。我觉得自己是个,是个金娃娃。”

唉呀妈呀,这些衣裳上头金线璀璨,细碎的宝石剔透,流光溢彩,胖团子就觉得这衣裳比自己本身还值钱,顿了顿,骄傲地扬起自己的小胖脸儿。

“富贵逼人!”她炫耀地拿胖手指反指着自己叫道。

为了得到认同,她团团转了一个圈儿,用期待的眼神看大家。

“说得好!”宁国公顿时高声叫道。

林三老爷拒绝回应这么愚蠢的话题。

只有阿萝,美目流转欣慰地看着自家妹妹当真跟个金娃娃似的,绝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安详的笑容。阿宁几个已经笑成了一团。

“不要笑,说认真的呢。”胖团子哼哼了两声,扭着小身子郑重地说道。

她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可是却展露出了一些妩媚上挑,泛起了一点风情的眼角,阿萝笑眯眯地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见她一脸幸福地扑进自己的怀里,只觉得今生欢喜都在眼前。

她抱了阿妧一会儿,太夫人正想叫她撒手叫胖狐狸喘口气儿,却见外头有个一脸奇怪的丫鬟进门说道,“老太太,安国公夫人来了,说来和老太太说说话儿。”这勋贵去谁家,都得提前下帖子,可安国公夫人却不告而来,令人觉得失了礼数。

只是这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请进来的,太夫人就皱了皱眉。

她和安国公夫人素无往来,为何安国公夫人会上门和自己说话?

她想说什么?

这个问题,当安国公夫人扶着个自家的丫鬟进门,再看见一旁好奇看来的阿妧之后,有了答案。

“哟,这谁家的小仙女儿,生得这么漂亮啊?”

安国公夫人直奔胖团子而来,拉住她的小胖爪,在团子茫然的目光里慈爱地笑了。

☆、第106章

安国公夫人的年纪和宁国公太夫人的年纪仿佛, 看着慈眉善目的。

可是阿妧却觉得这位老夫人握住的小爪子陡然生出一种很畏惧的感觉。

她被安国公夫人这莫名的热情给吓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穿了一件宝蓝色刺绣衣裳,苍老的眼睛里仿佛还带了莫名神采的安国公夫人。

她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位老太太, 且都不知道安国公府是哪根儿葱,一时讷讷了片刻, 又不愿因自己的缘故给太夫人丢脸,急忙摇摇晃晃地跳到地上去,怯生生很规矩地说道, “给夫人请安。”她胖嘟嘟一团,圆润可爱,那安国公夫人就露出了笑容。

“到底是国公府里的小姐, 果然行事妥帖,举止端庄。”她就笑着对嘴角抽搐的宁国公太夫人称赞道。

这胖狐狸有个屁的端庄妥帖, 那满地打滚儿的时候是这安国公夫人没看见罢了。

宁国公太夫人动了动嘴角, 虽然和安国公夫人并不是十分投契, 然而到底同为勋贵世家,总有几分香火情, 就起身笑道, “这是她的本分。快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