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年纪小, 你不要和她置气。有什么不痛快,你冲朕来!”皇帝就很和气地说着大无畏的献身发言。
“我为什么要和阿妧置气?”七公主觉得自己喜欢胖团子还来不及。
“那你怎么那么看她?”皇帝正迷惑呢, 就见胖团子听到自己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一见这团子胖嘟嘟的小脸儿, 皇帝可还没瞎呢,顿时脸色就变了, 上前将阿妧从皇后的怀里给抱出来坐在皇后的身边, 将这胖嘟嘟手里正扭着一个平安符的小东西放在膝上,托起她的小下巴颏儿看了一会儿,急忙问道, “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阿妧雪白娇嫩的脸上还带着几道子刺目的划痕。
虽然看起来已经结疤,并不十分严重,可是这伤在脸上, 顿时就叫皇帝的心里生出后怕来。
这伤疤浅浅的也就罢了,若是再抓得重些,那还不破了相啊?!
“谁干的?嗯?!你跟朕说!”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冲着阿妧伸爪子。
不知道这胖团子是皇帝陛下罩着的么?!
“没事儿,不疼了陛下。”阿妧扭了扭手里的平安符,才不要说那些叫自己不高兴的事儿呢,见皇帝很紧张自己的样子,就撇开小脑袋哼哼道,“都赖陛下。陛下喜欢我了,我就出名儿了。您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她呆头呆脑地凑到皇帝的面前,皇帝见她憨态可掬,急忙也凑过来一些,就看这胖团子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儿说道,“都说人红是非多。这说明我很红,特别红。”
皇帝一愣,侧头看着格外想得开的阿妧。
“你,你不跟朕告状啊。”皇帝就失落地问道。
“陛下想我跟陛下告状么?”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自古以来,只有最亲近的好朋友,才会彼此告状,叫对方为自己撑腰。”皇帝就侧头很失落地问皇后道。“皇后肯定知道是谁干的了,是不是?阿妧一定告诉皇后了。”
看起来胖团子还是跟皇后更要好一些,皇帝就哼哼了两声,大头垂了下来。皇后见他一脸萎靡,就含笑安慰道,“我的确知道。只是不是阿妧对我说的,是妹妹对我说的。”她看了宁国公夫人一眼,嘴角就露出几分无奈。
“这小东西倔强得很,说是不要叫长辈为她担心。”
“看她这可怜的模样,朕怎么能不担心呢?太懂事了些。”
“父皇,我知道!”七公主早就沉不住气了,见胖团子揪着皇帝的衣摆不肯说,就急忙跳了出来,对皇帝大声说道,“还不是魏阳侯府的周玉!这丫头片子,当众在诚王府里骂阿妧和她姐姐是狐狸精,是妖精!”
见皇帝一呆,她就挽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说道,“这死丫头真是不想活了!往后我不收拾她,我就不是七公主!”七公主方才听说阿妧被周玉欺负,肺都要气炸了,恨不能立刻就点齐自己麾下的宫女儿们杀去魏阳侯府。
不过阿妧将她给拦下来了。
“你就是太心软。”七公主就对阿妧抱怨道。
“有公主对我的心意,我觉得可高兴了。一个小丫头罢了,抬抬手放过就好了。”
阿妧对周玉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她的确讨厌周玉,可是她也不愿对她依依不饶,她根本就不想把周玉再放在心上。且家里人都给她找回场子了,魏阳侯都被揍了,她很大方地摆了摆手,见皇帝正凝神听着,就急忙讨好地拱了拱小爪子说道,“陛下也别放在心上了。我也打她了,打得她眼睛黑黑的。”
“这不是一个小丫头的事儿。而是家教和见识问题。魏阳侯怎么回事儿,从前朕见他还算不错,怎么还教出这么个闺女来?”
满京城贵女多了去了,皇帝不知道周玉是谁,只是听七公主的意思,显然是跟阿妧年纪差不多。
这差不多的年纪,阿妧娇憨可爱,可是周玉却可以口出恶言?他心中十分不悦,冷冷地说道,“这事儿不行,没完!魏阳侯在家就是这么说话的?嫌弃阿妧和她姐姐?连朕都说过,南朝北朝日后都是一家,无分贵贱,他就敢在府里说出三六九等的话?就是因有他这样的人,因此才有了这许多的纷争不能和睦。还狐狸精……”
“陛下这话说得有理。阿妧只当是寻常女孩子的口角,只是我却想着,这乃是魏阳侯夫妻的见识偏驳。”
皇后从前还觉得魏阳侯夫人蛮恭顺,还想着为靖王迎娶她家的长女,谁知道内里竟然是这么个货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且令皇后恼火的是,她早就对外叫人知道,自己是承认了阿妧这个外甥女的,可是魏阳侯府依旧敢看不起阿妧。这要是不杀鸡儆猴一番,回头谁都敢踩阿妧的脸,也敢不将她这个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到底是亲母子,这一刻,皇后和靖王顿时心有灵犀了。
胖团子都得默默怜惜一下魏阳侯这只鸡。
“皇后说的没错!叫魏阳侯进宫来,朕非好好儿收拾他不可!”
“陛下,您忘了?魏阳侯被庆阳伯给打断了肋骨,如今正卧病在床呢。”一旁的心腹内监见皇帝已经露出怒容,显然对魏阳侯厌恶至深,就急忙赔笑上前说道,“前儿御史不是还上本子参了庆阳伯一本?您忘了?”
话说庆阳伯那钵大的拳头当真不是盖的,几拳头下去,魏阳侯就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这等无力反抗的侯爷,庆阳伯揍得更开心了,三下五除二,侯爷就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太医说了,躺着吧。
“朕想起来了。只是怎么是庆阳伯动的手?”
“魏阳侯在京中冲撞了庆阳伯,因此挨了打。靖王殿下还很遗憾。”遗憾的不只是靖王,连宁国公都失望透了。
这二位坐在魏阳侯府上唧唧歪歪半天,就是想等魏阳侯回府就扑上去来给围个殴。谁知道这第一滴血却叫庆阳伯给得了去,更令人郁闷的是,庆阳伯跟阿妧这事儿没有一点关系,不过是大街上遇见了,看魏阳侯不顺眼就下手揍了。这把靖王和宁国公给郁闷的……
“就这么简单?”皇帝觉得有些怪怪的。
“就是这么简单。”那内监也觉得魏阳侯这是仇人满天下的节奏。
这想揍魏阳侯,还得排队赶早儿呢。
“这真是……算了不必叫他入宫了。朕出一道圣旨!”皇帝觉得就算魏阳侯挨了揍也不能叫自己生气的感情有半点儿缓和,叫人上了笔墨,舔了舔笔尖儿就往面前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大骂魏阳侯治家不严无德无才目无皇帝心思狭隘等等等等,愤怒地写了一大张纸,方才意犹未尽地将这旨意丢在那内监的怀里哼了一声说道,“你去他府里宣旨,用最大的声音念!然后告诉他,病好了就给朕滚到宫里来!朕跟他没完!”
胖团子仰头呆呆地看着这格外霸气的皇帝陛下。
这是专程写了圣旨去骂魏阳侯啊?
那魏阳侯岂不是很丢人?
“是为了我么?”阿妧扭着小身子很胆怯地问道。
“一半一半儿,总之不能叫你受委屈。这帝都里的人呐,都张了一双势利眼!你若是没有人撑腰,就得挨欺负。”
皇帝就对阿妧循循善诱地说道,“朕给你撑腰这一回,往后他们就该知道,动了你,就是在朕的面前挂了号,往后谁还敢对你大小声?还有,也是朕的错。若朕没有,没有对你姐姐刮目相看,也出不了后头的那些事儿。”他明白那些人怎么想的,可是皇帝得凭良心说话。
阿萝还真不是狐狸精。
若当真是贪慕荣华的狐狸精,当皇帝露出喜欢的模样,阿萝就入宫了,何必跟着显荣长公主去吃苦?
那是多么单纯可爱,赤诚温柔,忠心为国的好姑娘哟。
皇帝觉得自己的爱慕都跟玷污了这美好的姑娘似的。
胖团子陡然在皇帝陛下变得荡漾憧憬的目光里打了一个寒战。
“都是朕的错。对不住你们姐妹了。”皇帝见阿妧抖着小身子看着自己,就含笑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
“这就完了?”七公主等了半天,就很失望地问道。
“那你还想咋地啊?”皇帝被七公主搞得很疲劳,连在军中跟部将学的方言都出来了。
“那个周玉怎么办?就这么放过她?”七公主顿了顿,左看看右看看,又凑过来眯着眼睛说道,“还有诚王世子妃呢!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阿妧,父皇你能想象那画面么?阿妧叫人千夫所指,她们没有一个愿意对她伸把手的!要不是有卫瑾,阿妧在诚王府就被欺负死了!”
最叫她讨厌的就是诚王世子妃了。
关心自己的外甥女儿可以有,可是阿妧才多大,据说那时世子妃疾言厉色地指责阿妧。
那哪里是对一个小姑娘的态度?
“她的日子就是过得太清闲了,才喜欢想这个想那个的。父皇,你给她赏两个美人儿!我就不信她还顾得上什么外甥女儿!”七公主就给皇帝出馊主意。
皇帝的嘴角就抽搐了起来。
“你,你这话叫人听见,还想不想嫁人了?!”皇帝个天哪,这往后谁敢娶七公主这么一个祸害哟。
皇帝都为未来驸马全家深深地担忧了一下。
“这有什么的,我可是皇家的公主,往后实在不行,我娶个听话的回来就是。”七公主高高地仰着自己的小脑袋,见皇帝迟疑,就急忙说道,“要不父皇你去呵斥她也行,总之得叫她知道,往后不许对阿妧那样不好。父皇,你说过的,阿妧可是你罩着呢。”
只是她也知道诚王是皇帝最喜欢的弟弟,这要是当真斥责世子妃,就相当于打了诚王的脸。因此也犹豫了一下。
“朕治不了她,有人能治住她。”皇帝就冷哼了一声说道。
“谁啊?”
“母老虎呗。”皇帝继续翻白眼儿。
“谁?!”
“就是你婶子。”皇后就在一旁笑着说道。
皇帝指的就是诚王妃了。
别看诚王妃泼辣,人家还当真是个十分讲理正义的女子,这要是知道世子妃干了什么,只怕诚王妃非拿鞭子抽死世子妃不可。
且想到诚王妃因送显荣长公主去了江东,皇后就对皇帝温声说道,“前两天阿玄命人八百里加急,将阿妧受伤之事传信儿给了显荣和她那两个姐姐。陛下,弟妹该也是知道了。”她顿了顿,垂下了眼睛继续说道,“且我也要跟陛下讨个旨意。最近这一年,我不想再在宫里看见世子妃了。”
也就是说,这一年之中,世子妃是别想入宫了。
这对于入宫在皇后面前有一席之地才会荣耀风光的这些内外命妇来说,来自于皇后毫不掩饰的厌弃和排斥,哪怕不打不骂,也几乎能逼死人了。
“这……”
“陛下,阿妧是我的外甥女,亲的。”皇后沉声说道。
“那倒也是,既然她都叫你不高兴了,那就别叫她进宫了。”皇帝就用力点头。
“多谢陛下。”
“她下了你和阿妧的脸,也是自作自受。”
皇帝这轻飘飘地说完,完全没有把世子妃未来的苦楚当回事儿,反而和阿妧玩耍起来。
他见阿妧眉开眼笑的,心中完全没有半点儿被薄待的阴霾,也更喜欢这天真纯善的小团子一些,因已经许久没有和自己的小友下棋,就兴致勃勃地叫人上了棋盘来和胖团子面对面地对弈。皇后一见这要大战八百回合的架势起身就带着宁国公夫人逛园子去了,倒是七公主扒着棋盘看这两位棋圣对弈厮杀,时不时大呼小叫一下。
六皇子错过了跟皇后离开的最好时机,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这复杂多变,看多了能令人产生幻觉呕血发狂而死的玲珑棋局们。
“你的棋艺大有进步啊!”皇帝一边艰难地放着棋子,才开口夸了胖团子一下,却见外头有内监来高声道,“魏阳侯求见陛下!”
他一愣,随手叫魏阳侯进来,却见迎面就滚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哭着扑到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陛下救救臣的儿子!”魏阳侯哭哭啼啼地抱住了皇帝的腿,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颗胖团子正对自己探头探脑,越发悲从中来。
“林家两个丫头在军中殴打臣的长子,联合双打,按着饭点儿打他啊陛下!”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第117章
“不是, 你不是重病在床,肋骨都断了么?”
都去了半条命还敢来宫里,也是拼了。
皇帝就踢了踢脚下的魏阳侯。
那个什么……叫美人儿如花抱着大腿那叫情趣, 可是叫一个大老爷们儿抱着自己的大腿,皇帝陛下就很为难了啊。
特别是还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这种。
“陛下, 生死关头,臣哪里还能在床上躺的住啊!”魏阳侯抬头忍着胸口的闷疼看过来,就见一张棋盘的两端正亲亲热热地坐着皇帝和那只团子, 顿时就泣不成声了。
魏阳侯大人心里苦,苦得都跟地里的小白菜了,盖因前儿才挨了庆阳伯一通暴锤, 正在床上挺尸的时候,就得到了被寄予家族厚望的儿子被打, 还有宫里皇帝下旨骂得他狗血淋头的各种苦逼之事了。
他伤心得不得了, 撑着病体就进宫想要和皇帝喊冤。
只是进宫一看, 还喊个屁的冤枉。
那只胖团子正开开心心跟皇帝玩儿呢。
显然皇帝的心里是当真喜欢极了这小东西,喜欢得不得了, 甚至愿意为了她下旨喝骂勋贵, 不论魏阳侯心里怎么觉得这团子是个狐狸道行了,只是他此刻是真的不敢再招惹这惹不起的祖宗,甚至在心里都埋怨了爱女周玉一回。
这周玉明知道阿妧得宠, 怎么还跟阿妧起了冲突?若不是这样儿,魏阳侯哪儿可能上街就挨打呢?当日挨庆阳伯暴打的时候,魏阳侯清楚地记得他没晕过去前听庆阳伯嘀咕了一句什么。
“叫你打他闺女!”
他只听了这一句, 当日不明所以,如今想来,只怕是庆阳伯在为了亲家出头了。
听说庆阳伯要娶南阳侯的嫡女,这给人家出个头再平常不过了。
魏阳侯觉得冤枉,也深深地明白了周玉的这种行为叫什么。
就是坑爹了。
这坑爹货!
“陛下,臣管家不严,无论陛下骂臣什么如何将臣治罪,臣都无话可说。可是,可是臣的长子是无辜的啊!”
魏阳侯都心疼死自家长子了。作为侯府未来的继承人,那长子都是魏阳侯的心肝儿,如今心肝儿还未到江南就在路上叫人天天往死里打,这谁能受得了啊?魏阳侯气得直哭,见皇帝一脸茫然,就抽噎地控诉道,“就是林家的三姑娘和六姑娘,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喜欢的人,那嚣张跋扈……”
“显荣治军极严,不会允许军中有人仗势欺人,私下武斗。怎么会如此。”
“那两个丫头狡猾着呢,知道长公主军中不许私斗,因此频频在长公主命人比试的时候只挑臣的长子上台和她们对练。陛下,臣的儿子苦啊!”
要不是受不了了,魏阳侯长子也不会顶风作案用八百里加急的军用通道来往家里写信。据说林家那两个丫头,林家三女也就罢了,武艺寻常挨两鞭子就过去了。那个林家的阿萝不知是吃了什么长大的,那一身的力气唉呀妈呀……据说第一次一拳打在他儿子小腹上之后,儿子都看见了佛陀接引他驾鹤西去。
还有元秀郡主,明明是世子妃的小姑子,是魏阳候府的姻亲,却给林家两个丫头摇旗呐喊,拦着与魏阳候长子交好的那些年少的子弟不许他们去救人,谁敢上前就一鞭子给抽成陀螺儿。
“我姐姐没有受伤吧?”胖团子紧张地问道。
魏阳侯抬头呆呆地看着这只团子。
这问的是人话么?
有事儿的是他的长子好么?
“哦,正常的比试啊。你儿子技不如人,连两个女孩子都打不过,还好意思八百里加急?朕都替你臊得慌!”见魏阳侯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都惊呆了,皇帝陛下就翻着眼睛憧憬地说道,“没想到阿萝的武艺也很利落,当真是难得的姑娘。”
他一收回目光,看向魏阳侯的表情就跟晚娘似的,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跟朕说你长子是个青年才俊?!两个姑娘就把他给试出来了!滚滚滚,叫他继续挨揍!什么时候不会被打了,他才算是历练出来了。”
“陛下!”魏阳侯哭着叫了一声。
“教女教子你都不行,你叫朕怎么信任你,嗯?!”皇帝就觉得魏阳侯不怎么样了。
“可是臣的儿子……”
“打着打着习惯了就好。朕跟你说,这还是在显荣的军中。就你家那个个废物点心,若是丢到从前,上了沙场就是炮灰的命!日后若是他能活着从江东回来,你得感谢林家的两个丫头。没有她们天天操……操练你家那废物,他还是个炮灰的命!”
皇帝一脚将魏阳侯踹到了地上,见这脸色苍白的中年趴在地上哭得可怜极了,就不耐地说道,“显荣回来的真是没错儿,这京里……想当年这种玩意儿,朕早就一鞭子抽死了!”
他冷哼了一声,叫人将魏阳侯给拖出去。
魏阳侯撑着病体来了皇帝陛下面前告状,却没告成,真是心灰意冷,伤心地被拖走了。
“我姐姐一定是为了我。”胖团子就很炫耀地仰着小脑袋说道。
“是呀。”皇帝陛下的目光又开始发飘。
能干掉魏阳侯府大公子,阿萝简直文武双全啊。
“嘿嘿嘿……”胖团子梦幻地握着小爪子笑了。
“嘿嘿嘿……”皇帝陛下流着口水搓着大爪子笑了。
七公主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俩,就不耐地问道,“你们还下不下棋了?”
“哦哦哦,这局看起来是朕赢了。”皇帝陛下急忙收回了愚蠢的笑容,垂头拿手指点着自己面前的期盼,数了数,果然就发现还是自己的棋子儿更多,见胖团子心情很好,并不因一时的输赢就难过啥的,就竖着大拇指称赞道,“荣辱不惊,胜不骄败不馁,很有大将之风!”
他上一次还夸自己蕙质兰心,这一次竟然又夸了自己,胖团子就很不好意思地摆手说道,“马马虎虎啦。”
“对了,我有好东西给陛下。”胖团子的小脸儿一下子就神秘了。
“是什么?”皇帝陛下和七公主的脑袋顿时都凑过来。
六皇子立在不远处温和地看着。
“看!我送给陛下的平安符!”
胖团子的手里就露出一白玉平安符来。
皇帝看着这平安符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很眼熟,很仿佛是靖王殿下从皇帝这儿抢走的那一波儿。
“这是……”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平安符,抬头看着胖团子,想到了靖王对自己与对后宫妃嫔们造成的心灵上的不可磨灭的伤害,突然知道自己最近那噩梦是怎么来的了。
打从靖王抢走了自己的许多的平安符,皇帝陛下就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不知是什么缘故,天天就梦见一只胖嘟嘟毛茸茸的狐狸翘着胖尾巴得意洋洋地趴在许多许多的平安符上打滚儿,小爪子扒拉平安符扒拉得哗啦哗啦地。
那时皇帝陛下还以为自己叫哪路狐仙给相中了,差点儿叫法师进来驱邪。
如今再看看自己面前得意得抖耳朵的胖团子,皇帝就继续沉默。
自己被抢走的宝贝又叫人借花献佛,这种滋味儿很伤的。
伤身伤心,就不多说了。
“送给陛下!”阿妧很大方地说道。
皇帝努力了许久,方才捏着这平安符收起来,憋出两个字来。
“多谢。”他心情别提多郁闷了。
“不客气,我跟陛下谁跟谁。”阿妧就羞涩地垂下了小脑袋,小声儿说道,“陛下对我好,我也对陛下好。”
哦……
用陛下的东西来回报陛下,原来这就是团子们的感恩之道啊。
皇帝吭哧了一声。
“皇后娘娘有,陛下有,七公主殿下有,那六皇子殿下也给一个。”在皇帝抽搐的目光里,胖团子豪迈地掀了掀自己的小袄子,就露出了一串儿的平安符。
她一个一个地分了,又举着一只平安符送给含笑接过的六皇子,见皇帝陛下一脸纠结地看着自己,就歪了歪小脑袋问道,“怎么了呢?”她很茫然也很无辜,可是皇帝陛下就忍不住了,呆呆地指着她腰间的平安符们问道,“你知道宫里头,各宫嫔妃想要一个都不可得么?”
阿妧呆了呆。
“阿玄那小子作孽啊!”皇帝其实叫各位祖宗抢走了平安符之后,也没剩多少存货儿,还要去赏给外头自己得力的臣子,等到了后宫这一块儿……
皇帝就剩下仨了。
又给了皇后一个,给了赵贵妃一个,还有一个被七公主抢走给了成妃,就没了。
宫怨甚重啊。
“我这儿也不多了!”胖团子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袄子。
“没打算抢你的,你当朕是阿玄那野蛮人呢。”皇帝就叹了一声,想着等显荣长公主回了江东,再跟大师们多念念经啥的给赶制一批出来,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笑得可怕极了,阿妧哼哼了两声,急忙从他的对面滚下来。见她一副要往外头玩儿的样子,皇帝就急忙问道,“朕带你去玩儿吧?”他的目光憧憬极了,阿妧就迟疑了一下。
“与其带着阿妧儿瞎玩儿,不如父皇你多教阿妧一些武艺,回头她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七公主就在一旁认真地说道。
“她姐姐能揍得魏阳侯府的小子满地找牙,阿妧往后也可以的。”
皇帝一愣,垂头看着跳在地上没心没肺的胖团子,捏了捏她的胖腮,怔忡了一会儿。
“叫她开开心心地玩儿,不要叫她习武。”皇帝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她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不是有你保护她?有你一个霸王就足够了。”皇帝说了大实话,大脸上顿时就挨了七公主一记王八拳,惨叫着倒在了椅子里,却掩饰住了脸上一瞬间的伤感。
他就想到,若当年那个时候,三公主说要习武的时候,他也叫她和阿妧一样儿什么都不必去努力,或许三公主就不会死在那么还未盛放美好的年纪。他死了很多的亲人,可是只有三公主令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年幼的小小的身躯被许多的刀剑刺得破破烂烂,她的手里却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战刀。
那样的三公主,有一个就足够了。
“快走快走,不跟父皇玩儿。”七公主一顿,就拉着胖团子和六皇子出来。
她父皇又流眼泪了,一定不愿意叫他们看见的。
“回头儿再跟父皇一块儿玩儿,啊!”七公主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看向阿妧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怀念,她很喜欢阿妧,就牵着这团子往御花园走。
胖团子是一只很懒惰的团子,走了一会儿就累了,赖在一处凉亭里不肯动。她吐着舌头喘息了一会儿,就对跟自己和七公主走过来的六皇子小声儿说道,“前儿我得了嫔娘娘的一个荷包,娘娘真心给我绣的。我没有别的能感激,因此有一个平安符……”
她小声儿说道,“我想亲手送给娘娘表达我的感谢,所以那天没有叫殿下帮我送。”
说起来她早就该进宫了,要不是脸叫周玉给抓花了,又何必躲了这许多天?
“那你怎么先给我了?”七公主就搭着这团子的肩膀问道。
“因为公主一定想立刻就看见我的心意。且嫔娘娘是长辈,应该亲手送。”
六皇子就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小东西。
许久,他浅浅的眸光之中泛起了一点温和。
“多谢你。”他觉得阿妧很有趣,因在宫中只见识过七公主这等后宫小霸王,还有七皇子那种心思多变的家伙,因此这纯良单纯的小东西就叫六皇子感到格外的可爱。
他看她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觉得这个笑容干净到了极点,就捏了捏她的耳朵温声说道,“母亲知道,也会很开心。”他那总是仿佛隔着什么清冷剔透的眼睛里,提到李嫔的时候露出几分暖意。
“走吧。”六皇子就领着阿妧去见李嫔。
胖团子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六皇子认真地走路,完全一副不担心六皇子把自己给领别的地方去卖掉的样子。
见她撇着小胖腿儿摇摇摆摆地跟着自己,六皇子就笑了笑。
多个这么单纯的小妹妹,倒也不错。
他们一路就走到了一处很僻静的宫殿,宫殿不大,且仿佛是在后宫的偏远的地方,连满宫的宫女什么都在这里都少见了许多,清冷清幽,透着几分格外的凄冷。
可是六皇子却似乎并不在意,亲手推开了宫门领着七公主和阿妧走进去,阿妧就见这宫殿里头也不大,高高的宫墙掩盖住了半片天空,宫人不多,也不见殷勤地往来,此刻在外头,李嫔正坐在一处藤椅上悠闲地看书。
仿佛无宠和寂寞,都令她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咳嗽了两声,听见响声看过来,见了立在院子门口的几个孩子,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公主来了?哟,还有十姑娘?”
胖团子回头看了看七公主,见她对自己笑嘻嘻地眨眼睛,这才羞涩地走到李嫔的面前举着平安符小声儿说道,“送给嫔娘娘,平安如意呀。”
她仰起头的小脸儿在窄窄的天光之下熠熠生辉。
李嫔一愣,之后笑了起来,伸手将这平安符系在了腰间,探身将阿妧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我很喜欢,多谢你。”
胖团子就悉悉索索地偷笑起来。
六皇子见她和李嫔亲密且并无鄙夷地靠在一块儿,清冷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真心的弧度。
☆、第118章
“多谢娘娘送我荷包。”
阿妧觉得每一份善意, 自己都应该感恩地接受然后回报。
李嫔跟自己也不大熟悉,可是却愿意给自己绣了很漂亮的荷包,这叫她的心里感到很快乐。那是一种被人放在心上的快乐。
比起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还是李嫔这费心了的荷包更叫她感激。她蹭了蹭李嫔的衣襟,见她愣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就觉得仿佛是在自己宫中的缘故,李嫔比在御花园自在了许多。六皇子送阿妤回了宁国公府的那一天,他和七皇子一块儿走了, 她才听靖王告诉自己,李嫔是怎么入的宫。
她只是南朝很平凡的女子,本可以有一份平安的人生, 只嫁给寻常人,粗茶淡饭却波澜不惊地度过一生, 却因生得美貌且地位寒微不能影响到赵贵妃的地位, 因此被南朝皇族送入宫中。
她并不得宠, 皇帝本不过是偶尔临幸了她几回,就叫她生下了六皇子。可哪怕是看在六皇子的面子上, 皇帝也只封了她一个不高不低的嫔位, 就此丢开了手去。她并不在宫中争宠,却聪明地侍奉皇后十分恭敬,因此得了皇后的庇护, 虽然没有帝宠,却依旧能和六皇子生活得很好。
这宫中宠妃,有赵贵妃, 赵美人,还有从前的很多的女子,总是在改变。
可是李嫔的生活却是一成不变的。
她身上病弱,因此就安心养病,其实比那些在后宫争宠的女子活得更久。
这宫里死过多少的宠妃,只怕连皇后和赵贵妃都数不清了。
“你若是喜欢,那往后我再给你绣。”李嫔只是抱了抱阿妧,就叫她坐到别处去。
她侧头咳嗽了两声,六皇子就将一件披风抖开,小心翼翼地披在她羸弱的肩膀上。
阿妧就默默地看着。
“我这身子骨儿一向不康健,你年纪还小,别叫我过了病气儿给你。”见阿妧轻轻点了点小脑袋,李嫔就苍白地笑了笑。她微微一顿方才对阿妧问道,“你的脸怎么受的伤?”
她探出微冷的手指压在阿妧的脸颊上片刻,迟疑了一下,叫六皇子去自己屋里取了一个红色的玉盒,打开来,里头是泛着薄红的薄薄的一些油脂,她递给阿妧就含笑说道,“这是我自己闲来无事调出的养伤疤的膏子,干净得很,给你擦脸倒也是好的。”
“干净?”阿妧就歪了歪小脑袋。
“不要用和你不熟悉的人送的东西。”李嫔就温声说道。
她这种事见识得多了,因此就格外有经验。
“怕别人往里头放东西么?”
“你怎么这么机灵?”
胖团子那也是见识过宫斗剧的有见识的团子,那什么舒痕胶不就是这玩意儿么?她得意地哼哼了一声,郑重地谢过李嫔,就东张西望地看这小小的宫殿。
她觉得这宫殿静悄悄的,可是李嫔却似乎很喜欢清净的样子,就急忙闭上自己的小嘴巴当一颗安静如风的美团子。她憋得够呛,李嫔见她憋得直扭自己的小身子,不由轻笑了起来,柔声说道,“我很喜欢热闹,不必拘束。”
“骗人。”明明宫里很清净。
“在这宫里头不过是清净惯了,只是我从前入宫之前,也是喜欢热闹的。”
李嫔顿了顿,靠在一旁喝茶,掩住了嘴边的几声咳嗽。
“那等回头,我来寻嫔娘娘说话儿,您不要嫌我烦。”阿妧见李嫔不过是说了两句话,招呼了一下三个人就累得不成样子,仿佛病得比从前更严重了一些,就急忙起身说道,“今日就不打搅娘娘安歇,回头,来,来日方长。”
她见六皇子轻轻地扶住李嫔对自己微微一笑,笑若清风,就也将小爪子放在身前给李嫔福了福,这才拉着七公主一块儿出来。见她和七公主走了,李嫔就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母亲喜欢她?”
“这宫里肮脏的事儿和人见得多了,谁会不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李嫔就握住了儿子的手,见他懂事地坐在自己的身边,柔声说道,“皇后娘娘的眼光从来都没有看错过的时候。她喜欢这小姑娘……”
“阿妧。”
“她喜欢阿妧。”李嫔就含笑看着提醒了自己的六皇子,轻声说道,“那就说明阿妧是个极好的女孩儿,不然谁能逃得过皇后娘娘的眼睛呢?她这样的孩子,也只有贵妃那种人才会不喜欢她。可是贵妃……”
李嫔就轻叹了一声,目光有一瞬间的冰凉轻声说道,“贵妃和皇后娘娘不同的是。贵妃没有心胸,只会利用人,却从不会真心待人。你以为她对赵美人又有几分真心?可是皇后娘娘不一样。若不是当年娘娘救了我,咱们母子就是一尸两命了。”
“儿子明白,母亲放心,儿子会听皇后娘娘的话。”
“娘娘也没有将你当奴才使唤的意思,你和豫王靖王两位殿下是兄弟,手足情深就够了。”
“儿子懂的。”六皇子就柔声说道。
他看着李嫔对自己微笑,就低声说道,“谁对儿子好,儿子都知道。”
“那多带着阿妧玩儿,护着她一些。”李嫔就继续说道。
一说到胖团子,六皇子眼里的笑意就真切了几分,点了点头应了。
胖团子还不知道李嫔和六皇子提起了自己,又开开心心地往成妃的宫中去,眉开眼笑地向成妃娘娘敬献了自己无往不利的平安符。
成妃得了孝敬就越发欢喜,腰间垂着两只平安符,只觉得自己是这宫中最富有的妃嫔,越发待阿妧如珠如宝,一边抱着阿妧骂了一回魏阳侯府,一边叫人去取了好几斛的名贵的珍珠给阿妧回去擦脸。她和阿妧玩笑了一会儿,待到了用膳的时候,方才叫七公主送了阿妧回皇后的宫中。
此刻皇后的宫中灯火通明,繁华热闹,皇帝和皇后端坐上首,下头是豫王和靖王两位皇子。
阿妧一路滚着回了宫里,见了靖王顿时眼睛亮了,熟练地滚过去抱大腿。
滚到一半儿,见到了沉着脸的豫王殿下,胖团子想到这位殿下为自己背了黑锅,顿时就老实了起来。
豫王淡淡地扫过这胖团子哗啦啦七八个平安符响起的腰间,垂头喝茶,若无其事。
“送,送给殿下!”胖团子战战兢兢地掀开小袄子解开了那七八个剩下的平安符,两只胖爪子恭恭敬敬地托着平安符对豫王殿下送上了自己的买路财,默默祈祷日后豫王殿下尚且记得今日自己如此上贡,不要因为一点小小的黑锅就扒了狐狸的皮当围脖儿。
见她特别恭敬,一副狐狸上贡的样子,豫王的嘴角勾了勾,挑了那平安符在手中,淡淡地说道,“这本就是阿玄给本王抢的。”
胖团子滚进了靖王的怀里瑟瑟发抖。
她又胆小了起来。
靖王就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团子的小身子。
“听说魏阳侯府的丫头给你吃了委屈?”豫王觉得这么好些平安符贡上来,足够自己垂问阿妧一回了,且见阿妧茫然不觉,想到在前朝林珩是专门儿跟魏阳侯一家杠上了,那魏阳侯的兄弟侄儿如今有在朝中办差的,哪怕是个芝麻绿豆的小蝼蚁,林珩都铆着劲儿地核查这几个的差事,但凡被拿住了错处,定然就要挤兑人家。
豫王都觉得魏阳侯府最近惨了点儿,待知道都是为了团子,他又有一种格外理所当然的感觉。
“还好还好。”这最近每个人都在询问自己这个问题,阿妧觉得回答得都要呕血了。
是不是满京的人都知道自己被挠了个满脸桃花开了?
“红颜祸水。”豫王伸出手指头点了点胖团子的小脑袋。
“啊?!”阿妧觉得这肯定不是在说自己吧?
“你,红颜祸水……团子祸水。”豫王觉得手感不错,点着阿妧的大脑壳儿还有几分惬意,托腮淡淡地说道,“往后有委屈不必隐瞒你大哥。有你大哥在,你也不会吃委屈。”
林珩可没有给熟人脸面的意思,之前他还求自己想要用军中的八百里加急,乃是亲笔写了一份十分真情实感,对诚王府感到深深担忧的书信,加急送去给了诚王妃,表达了一下对王府世子妃和未来的担忧之情。
简称告黑状。
据说如今诚王妃已经顾不得女儿了,快马加鞭正往回来呢。
豫王都能想象得出来,诚王妃这要是光火地回了京,诚王世子妃这回准得完。
“别怕,祸水是夸你人见人爱。”豫王见胖团子叼着胖手指迟疑地看着自己,就戳着她的额头继续说道。
“住手!”靖王最近很郁闷,毕竟想要收拾魏阳侯,这家伙竟然就怂得躺在床上装死,竟令靖王无从下手。虽然将阿妧受伤之事告知了尚在往江东去的路上的阿萝,可是靖王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为阿妧撑腰。
此刻将豫王的手指打掉,自己就伸手给阿妧揉着额头,见上头有鲜红的印记,他不悦地看了豫王一眼,将胖团子往怀里揣了揣,抬眼就对皇帝说道,“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魏阳侯自己的家里都教导不好,父皇,他如今……”
“你还想怎么着啊?”皇帝对阿妧招了招手,见她就一门心地窝在靖王的怀里做窝,就不开心地问道。
“他重伤卧床,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是不是叫他歇着,手里的差事先交出来?”豫王就在一旁插嘴。’
他正有好几个心腹门人要出头,正好儿顶上魏阳侯的位置。
“也行,你看着办吧。”皇帝就对豫王很信任地说道。
他当年征战的时候都是豫王在监国,豫王一向都监国监得不错,因此皇帝很信任豫王。
且要皇帝陛下说句老实话,叫皇帝杀人放火没问题,可是要安安稳稳地一整天坐在龙椅里看奏折,这不如杀了皇帝更痛快一些。他很喜欢将不大要紧的活儿都推给豫王,自己只看一些重要的折子。
魏阳侯在皇帝的心里自然就是“不大要紧”的那一款,丢给豫王完全不需要啥负担。
“儿臣明白。”豫王的眼角就露出几分满意。
可算跟林珩有个交代了。
不然,豫王殿下拿什么回去和宁国公世子交待?
“不过说起来,魏阳侯府的家教不怎么样,往后指婚宗室或是皇子,他家的姑娘还是算了。”皇帝就侧身对皇后说道,“不然再来这么一个管人叫狐狸精的,谁受得了?还敢动手,没准儿他们家的年长的姑娘,都能练九阴白骨爪了!”
一想到那样儿,皇帝就不寒而栗,觉得皮肉儿疼。他觉得胖团子曾跟自己说过的九阴白骨爪这门武功听起来还蛮帅气的,就剽窃了一下。
皇后一脸茫然地微笑,完全不知道啥是九阴白骨爪。
“那可是要用人头练功的,皇后,晚上朕给你讲讲。”皇帝就神秘地说道。
他凑在皇后的身边表示晚上要给皇后娘娘讲睡前故事,显然就忘记自己在这儿之前还撩拨了一下心爱的贵妃。此刻赵贵妃等他等得全都是眼泪,却不见皇帝回来,再叫人打听,听见这皇帝竟然和皇后母子一块儿用膳了,顿时就气得不轻。
她想到从前皇帝从不曾将自己撒开手就忘在脑后,不由急忙凑到银镜之前,去看自己银镜里的美貌容颜,待看到雪白的香腮处还有一道虽然已经浅浅的却醒目极了的血痕,她就用力咬了咬牙。
这道伤疤她已经用南朝宫廷最好的祛疤的香膏来涂抹,可是到最后还是有了痕迹。
虽然并不明显,却白玉微瑕,令人心生遗憾。
一想到自己这道伤疤要面对皇帝一辈子,赵贵妃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用力拿起一旁的珍珠粉,一边诅咒显荣长公主,一边往脸上拍着雪白的粉末,却见那道伤疤还是会浅浅地露出痕迹。这令她有些绝望,看着那银镜之中依旧美丽却不再年轻了的自己,她用力握了握双手,起身就往皇后的宫中去了。
待走到皇后的宫中,见皇帝正带着一颗胖团子围着一个火锅儿开开心心地涮火锅儿,那胖团子还时不时地吧嗒着小嘴儿往外吐火锅里的枣子核儿,赵贵妃的眼睛就红了。
“陛下!”见皇帝和胖团子正比着谁能吐得更远,显然把自己给忘了,赵贵妃就哀怨地唤了一声。
只是唤了这悲悲戚戚的一声,她又恢复了善解人意的表情。
“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没想到见到了陛下。”赵贵妃见皇后端坐不动,眯了眯眼睛,就急忙走到皇帝的身边仰头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容。之后就美眸含泪,低声说道,“见到陛下和娘娘欢聚会饮,臣妾就忍不住想到了臣妾的侄女儿。陛下,她已经知道错了,看在她年纪还小,不懂事的份儿上,您饶了她这一回吧。”
她的年纪大了,那就把赵美人这年少却没有脑子的丫头给推上去。
有赵美人这般任性的美人在前,皇帝总会想到她柔顺解语的好处。
赵贵妃一边想着,一边垂泪,且笃定皇帝会放了赵美人出来的。
皇帝本就不是一个严厉的人。
只是这一回,皇帝却有点儿不乐意了。
“年纪还小?最近朕怎么总是听见这么一句话?讨厌得很!”
“话说阿萝比她还小呢,阿萝多可爱啊。”今日听了满耳朵的阿萝,皇帝就忍不住说道。
阿萝?
赵贵妃一怔,之后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看住了傻笑的皇帝,只觉得心里冰凉。
☆、第119章
皇帝其实觉得很不高兴。
最近这陛下经常听到有人拿年纪小说事儿。
年纪小就可以猖狂任性, 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不将满宫的嫔妃放在眼里?
年纪小就可以指着比她还年幼的孩子骂狐狸精?
难道还想叫皇帝陛下称赞这种行为一声真性情,再给竖一根大拇指啊?
不知怎么, 皇帝就想到从前赵美人屡屡犯错的时候,赵贵妃总是说年纪小娇气, 叫皇帝宽容一二。那时皇帝虽觉得有些不舒坦,只是却没有想到有什么问题。
如今,想到阿萝小小年纪却能跟着显荣长公主去保家卫国, 他垂头,又看了看胖团子的小花猫脸儿,顿时就生出几分厌倦。
见下方赵贵妃美目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 皇帝到底是个待贵妃有几分感情的人,不愿大庭广众给她没脸, 缓和了几分方才勉强说道, “她年纪小不懂事, 你做姑姑的就得叫她懂事起来!这宫里那么多的妃嫔,谁家不是在家中受尽宠爱的?怎么就偏她长不大似的?你哥哥就没有教她懂事点就叫她进宫来?”
“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算再小, 也是陛下的妃嫔, 这身份本就不同,不能再使性子。”皇后就在一旁温声说道。
“皇后说的是。她还不及阿萝和阿妧懂事呢。”皇帝就摸着胖团子的小闹到说道。
此团子正眉开眼笑地从火锅里夹嫩嫩的肉吃,听见了这个就茫然抬头, 一脸懵懂。
“不能吃辣的,你正吃着药呢。”靖王见这胖团子贼头贼脑要把碗里的肉去蘸皇帝碗里的辣椒,就伸出大手扣在皇帝的碗上。
“父皇, 她不能吃辣,你为什么还要吃?”
“哈?!”皇帝顾不得赵贵妃了,同样很茫然地看着将阿妧提到自己面前给她喝果子汁的靖王,垂着大头看了看碗里的辣椒,再看看靖王,一时可怜极了。
见他这一脸呆滞的样子,靖王就不耐地说道,“阿妧不能吃辣,父皇你偏偏要吃,这不是馋她是什么?你就不能忍忍?这一回不要吃了。”靖王摆手,就有一个赔笑的内监来,就给皇帝陛下放了很简单的调料。
“共患难。”胖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动了动嘴角,许久,同样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靖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
可是赵贵妃却不满意了。
她柔弱如春柳的娇躯在颤抖,见皇帝已经第二次提及阿萝,显然是将阿萝给放心里去了,甚至大概是爱屋及乌,连阿妧那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
皇帝想要吃什么,莫非还要顾忌一个臣女的心情?
这团子不能吃辣的,皇帝就不能吃?
这不是臣女,这是祖宗吧?!
“陛下,”只是赵贵妃也知道皇帝喜欢温柔懂事的人,迎着皇后温煦的表情,她就急忙伏在地上请罪,抬眼泪眼朦胧地说道,“都是臣妾的错。只是陛下知道的,暖儿……”
这暖儿就是她的侄女儿赵美人了,见皇帝竟还真的吃着没滋没味儿没辣椒的火锅儿还时不时给阿妧捞些新鲜的,还要注意不要叫阿妧吃鱼虾等物,她指尖儿都是凉的,就哀哀地说道,“是臣妾想着,暖儿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中,因此才想对她好一些,叫她不要因想念家中就难过失落。”
她说得可怜极了,皇帝却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朕也觉得可怜。”他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忍。
赵贵妃惊喜地抬头。
皇后就笑了笑,看着赵贵妃那温柔柔弱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对阿妧招了招手儿。
胖团子正在观察赵贵妃呢。
见这个在前些时候挤兑自己姐姐的坏人,此刻虽然脸上白皙温润,可是却依稀能看到从嘴角开始,一道浅浅的红色的疤痕蔓延在了脸颊处,她心里可高兴了,又觉得自己大概憋不出,急忙扭着小身子从靖王身边跳进了皇后的怀里,拿皇后身上尊贵的衣料掩饰住了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
她胖嘟嘟一团,软软地依偎在皇后的怀里,皇帝就羡慕了一下。
“起来吧。”他就对赵贵妃叹了一口气。
“给贵妃设个座儿。”
豫王沉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你不吃了?”皇帝急忙问道。
“饱了。”高大强壮的青年拿怀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随意地将帕子就丢在了桌上,抬眼看了风姿绰约地坐在皇帝身边一副温柔可怜的赵贵妃片刻,就霍然起身说道,“儿臣还得回王府去陪王妃回娘家,父皇,儿臣告退。”
他真是看见赵贵妃那么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就恶心。
他也不明白皇帝这什么审美,怎么就能对这么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下的去嘴,不觉得身上全是鸡皮疙瘩么?
他起身干脆告退,皇后就露出几分无奈,与下方的宁国公夫人对视了一眼。
宁国公夫人就笑着看豫王大步离开的背影,侧身对皇帝笑着说道,“殿下到底年轻,正是和王妃恩爱的时候。这一刻都离不得,连回娘家都要一块儿,夫妻和睦,臣妾真是羡慕得很。”
她为豫王回转了一番,见赵贵妃只是乖巧柔顺地坐在皇帝的身边,目光微微一动,却不再说话了。皇帝却是对儿子儿媳感情好喜闻乐见的,闻言就拍腿笑着说道,“和睦才好。往后多给朕生几个小皇孙,这就是他的大功一件!”
赵贵妃的笑容就有些难看了。
她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豫王膝下已经有了儿子。
七皇子还小,想要大婚生子入朝还有很多年,可是到了那个时候,豫王只怕儿子的儿子都有了。
这争夺皇位,子嗣也很重要,皇帝总不能将皇位传给一个后继无人的皇子,那不是要生出乱子来么?
可是豫王这年纪……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脸上却依旧是柔柔的表情,抬手为皇帝斟酒就笑着说道,“殿下和王妃感情好,这自然是极好的。陛下儿孙繁茂,这是皇家兴盛之像。”见皇帝果然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她就急忙笑着说道,“只可惜六皇子七皇子还小,不然陛下膝下会更热闹。”
她本想说想挑选两个南朝的美人送给豫王,只是又想到豫王一向厌恶自己,自己举荐的美人,只怕到了豫王府就是一个失宠的命。
她就垂了垂眼睛,露出几分深思。
若豫王……看上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美人,会是什么样子?
豫王妃出身高贵,乃是出身豪门顺国公府,若是豫王移情别恋,那凭豫王妃的傲气,只怕立刻就会决绝。
她早年就因这种办法吃了许多的甜头,甚至想到自己的堂姐妹乐阳郡主,也是因南阳侯府夫妻反目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因此就越发在心中忖思了起来。
皇帝被赵贵妃几句话给哄得眉开眼笑的,就感慨笑道,“爱妃说得对。豫王妃也是个好的,平日里爽利贤惠,豫王交给她照顾,朕很放心。儿孙满堂……”他就很不满地看了一旁正将火锅里的吃食挑出来晾凉的靖王,哼了一声。
“看我作甚!”靖王就不悦地问道。
皇帝就沉默了。
“你何时娶亲啊?”他简直愁死这个儿子了。
豫王也是到了年纪就痛快儿地成亲,怎么到了靖王这儿,老大不小的还打光棍儿。
“呵……”这一回靖王的目光就扫过了关切看过来的皇帝皇后这两位,冷冷地说道,“因儿臣信不过父皇母后的眼光。”
“这怎么说?”皇后就觉得自己躺枪了。
“之前不是母后觉得魏阳侯府大小姐适配儿臣?”见皇后也尴尬地不说话,靖王就冷淡地将长长的腿舒展开来,英俊的眉目越发不耐地说道,“在外头一个一个无比贤良温顺,内里不知道都是什么花花肠子。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她们家里的小丫头绷不住骂了阿妧,儿臣竟然都不知道,在外光鲜,内里就是在家中如此教养!”
那魏阳侯府的大姑娘,在外也有几分美名,想必在皇后面前也很美好。
不然皇后也不会动了心思。
可是当魏阳侯府非议阿萝阿妧什么狐狸精的时候,这位大姑娘可会说一句公道话?
或是当年幼的妹妹跟着家人学的时候,会高阶她不该这样去侮辱两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她大概什么都没有做,因此,周玉才觉得,骂人狐狸精并没有什么不对。
靖王一想想都觉得烦得很。
这世家豪门之中,自然是有很好的女孩子,就比如宁国公府的几个,勉强还都算不错。
可是靖王还是觉得,自己得再看看。
“虽然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还得是殿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往后在一块儿了才快活。”
赵贵妃如今最不愿意的就是叫靖王大婚,她心里一顿,见皇帝闻言就点了点头,就转移话题笑着问道,“殿下方才说什么可怜?若是殿下觉得暖儿可怜,她能入宫服侍陛下,哪怕离开家中心中害怕委屈,可是为了陛下,也是甘之如饴的。”她此刻眼角微红,梨花带雨之后的脸上美丽动人,用充满了爱意的目光看着皇帝。
“哎呀,你不说朕都要忘了。”皇帝就对自家爱妃笑了笑,急忙就说道,“暖儿在宫里有你这个亲姑母,这算什么可怜?朕从前还不觉得,如今想来,跟着显荣离京的那些女孩子,也都小小年纪就去吃苦去了。”
见赵贵妃的脸色僵硬,他就低声叹息道,“远离父母,她们也很害怕。”她们本该在京中安享风光尊荣,得到父兄的宠爱快活地盛放自己最美好的年纪。
可是却都去投军了。
“陛下说得也是。不如就赏赐她们吧?”皇后就笑道。
赵贵妃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
皇帝能想到这里,只怕都是为了那个阿萝了。
她一想到阿萝那张秉绝色姿容的脸就觉得心里烦乱,也数不清这是皇帝第几次提及阿萝,她只觉得心里突突直跳。
到底是皇帝多年的枕边人,她自然是知道,阿萝这是叫皇帝给放在心里了。这种难言的,被另一个女孩子云淡风轻地打败的滋味儿,赵贵妃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宫中来来去去那么多的宠妃,可是赵贵妃却觉得自己竟然怕了那个甚至都没有进宫来和自己争宠的阿萝。
因为别的宠妃不过是新鲜,不走心,可是这一个,皇帝却惦记极了。
惦记之外,还有些小心翼翼,甚至不敢亵渎冒犯的样子。
想当初,皇帝待她也没有这般谨慎。
就比如此刻,若没有阿萝,皇帝难道还会想到那些离京的贵女离家的可怜?
赵贵妃的心里就忍不住疼了起来。
若说这么多年,她对皇帝没有一点的真心,那才是骗人。
当年她为了活命,也为了自己往后的荣华富贵爬上皇帝的床榻,那个时候是没有真心的。
可是当她享受了这十几年的盛宠,当皇后的风光都不及她,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对皇帝没有半分感情?可是就在她对他有了感情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开始装进去别的女子了。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那少女的美如昙花,盛开在皇帝的心底,就再也没有了一点的不美好。
她甚至感到,皇帝喜欢那个阿萝,却根本没有想过叫阿萝服侍自己。
不然,凭皇帝的地位,早就将阿萝给扣进宫里来了。
赵贵妃只觉得嘴里发苦,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撑不住,勉强点了点头,许久,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
她带着几分冰冷地看了下方和皇后对饮,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宁国公夫人。
宁国公夫人乃是皇后的亲妹妹,阿萝又是阿妧的亲姐姐,当看到那么美丽的少女,宁国公夫人的心里会有想到什么?阿萝就是靖王给举荐到显荣长公主面前的!
赵贵妃只觉得一切的浮光掠影都串联在了一起,顿时就在背上生出了细密的冷汗。她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后在背后谋算,不过是用一个美貌绝色却不贪慕虚荣模样的少女,就将皇帝的心从这里给拉了出来。
她依旧一副端庄大气,母仪天下的风范,从不嫉妒。
可是手段却这样厉害。
赵贵妃迎着皇帝兴致勃勃地说着要赏赐那些贵女什么,眼前微微发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
显荣,是不是也故意伤了她的脸?
她们果然都是一伙儿的。
可笑她被皇帝宠爱了这么多年,竟然相信了皇后的退让和忍耐,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不过是皇后在麻痹她,想要一击即中罢了。
她不再年轻,于是就想要将更年轻的给捧上来叫她失宠?
赵贵妃就冷冷地看着那颗躲在皇后怀里偷笑了半晌的胖团子正眉开眼笑地围着皇帝也跟着提议赏赐什么,心中忌惮更甚。
若说阿萝是勾引皇帝的,那这颗团子是来勾引谁的?
对了……
七皇子最近在她面前,怎么提了好几次这林家的阿妧?
☆、第120章
经过和皇帝陛下的一番讨论, 胖团子心满意足地出宫去了。
虽然她觉得赵贵妃看自己的眼神儿有点儿怪,可是她没把赵贵妃放在心上。
因为皇帝陛下这一回没跟赵贵妃走,吃了饭就留在了皇后的宫里, 口口声声要给皇后讲故事。
见赵贵妃明明气得不轻,却还要柔顺地离开, 阿妧就觉得心里开心。
“入宫就叫你这么开心?”见胖团子美滋滋地勾着七公主离宫之前赠送给自己的小簪子把玩,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温柔地摸着小东西乖乖扬起的小脸蛋儿,就觉得今日带阿妧入宫是带对了, 这有了皇帝处置了魏阳侯府,往后就不会再有人会当面看不起阿妧。
她心中怜惜女儿,垂头见阿妧又美滋滋地从怀里摸出李嫔送给自己养伤的药, 就拿出来嗅了嗅,笑着问她道, “娘娘喜欢你么?”
“人见人爱。”胖团子厚着脸皮说道。
“六皇子呢?”
“殿下对我很好, 娘娘对我也很好。”阿妧就有些迷茫地问道, “母亲为什么问这个?”
“你猜?”宁国公夫人就揽着女儿的小身子笑着说道。
“您怕娘娘利用我啊?我觉得娘娘与世无争,不是个坏人。”胖团子就给李嫔说了一句公道话, 见宁国公夫人含笑点头, 就小声儿垂头说道,“比,比世子妃可爱多了。”
她最近玩儿得不错的小伙伴儿里, 七公主的生母成妃很温柔,六皇子的生母李嫔也很温柔,只有卫瑾的母亲诚王世子妃……她知道自己出身不好, 虽然记在了宁国公夫人的膝下,可归根到底却只是个庶女,因此世子妃不喜欢自己很正常。
可是她还是很失落的。
她大概被宠坏了,一点儿不喜欢,都会叫她有些难过。
“往后咱们不去诚王府了。”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
“可是诚王殿下,王妃娘娘还有阿瑾是无辜的呀。”阿妧就纠结地板着胖手指小声儿说道。
“就算去了,只怕也不自在。往后你要见阿瑾,就下帖子请他来府里。你大哥哥去了诚王府,若带着你,你们就在前院儿,不必去后院儿见她。”
见阿妧乖巧地点头,宁国公夫人就露出了笑容。她想到今日见到贵妃的样子,就嗤笑了一声,揉着小闺女的小脑袋瓜儿低声说道,“真是龌蹉。”当她看不出来赵贵妃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可真是恶心的人才会想恶心的事儿。
只是这些话她不会污了阿妧的心,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回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最近就很热闹忙碌了。
不仅是阿姣阿馨的婚事,还有南阳侯即将离京,宁国公太夫人心里总是过不去。
哪怕南阳侯这儿子确实很令人生气,然而此时此刻,太夫人秉性坚强却依旧十分伤心。阿妧哪儿也不去了就留在太夫人的身边陪着她,团团转着讨太夫人的喜欢。
太夫人就看着这胖团子卖力地不是举着小拳头给自己捶腿,就是扭着小身子在眼前耍宝,还磕磕绊绊地要给自己“讲故事”,倒是心里熨帖了几分。她面对阿妧的态度就越发温煦,看着胖团子在自己面前乱滚,就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太夫人就叫宁国公夫人张罗明日的家宴,第一次叫南阳侯把乐阳郡主和乐阳郡主身边那个丫鬟袖鸾都给带上。
听到太夫人竟然主动叫自己去国公府,乐阳郡主都惊呆了。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能入国公府被太夫人承认,令她名正言顺,乐阳郡主已经想了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恨不能把太夫人给捧到天上去,太夫人却对她无动于衷,就是不愿理睬她。这对于乐阳郡主就是很大的打击了。
如今被召唤去国公府,乐阳郡主哪怕是叫阿萝给踹掉了半条命,却爬都要爬到国公府去。她满脸都是惊喜,美目流转,病病弱弱地撑着去了南阳侯的书房就要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和苦尽甘来。
只是还未进门,她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女子柔媚的声音。
半开的窗子顺着往里看去,就见一个年轻清秀的丫头正侍立在南阳侯的身边,面容娇羞可爱,怯生生的。
那可怜楚楚的样子,顿时就叫乐阳心里酸了几分。
这就是她给了南阳侯的通房袖鸾了,因恐南阳侯当真喜欢上,因此她还特特儿挑了个不怎么娇艳,容色不过是清秀的。
然而这袖鸾仿佛很得南阳侯喜欢,这些天南阳侯大多留宿在书房,也多半都是袖鸾在服侍她。这书房在前院儿,后宅的女子的手伸不到这地方来,倒是袖鸾因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妾室,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因此才能在书房进进出出的。
乐阳郡主一想到这么多天竟是袖鸾在服侍南阳侯,南阳侯本是盛年,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就恨不能一把抓花袖鸾的脸。然而她想到袖鸾到底是自己手中出来的,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来。
也罢了,与其便宜了那些不好拿捏的妖精,不如叫这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袖鸾上前。
反正不过是个丫鬟,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不过是新鲜两天,南阳侯就会丢开手去了。
“你来做什么?”见乐阳郡主扶着一个小丫鬟,披着一件长长的衣裳婀娜地走进来,南阳侯正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他做在书桌的对面,那袖鸾怯生生地立在另一端给他研磨,倒是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样子。
见了乐阳郡主进门,袖鸾急忙上前给她毕恭毕敬地请安。见她穿戴都是十分新鲜华丽,雪白的耳边一对儿红宝耳环微微摇曳,乐阳郡主就笑了一声说道,“今日妾身得了老太太的话儿,说叫妾身去国公府,妾身心里欢喜,因此才来想跟侯爷说说话儿……”
“你如今也不是普通丫鬟了,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儿,不必多礼。”她还温柔地将袖鸾给扶起来。
这清秀胆怯的丫鬟抬眼对她欲言又止,可是动了动嘴角,目光看向身后,见南阳侯正睁开了一双狭长的眼冷淡地看过来,雪白的脸顿时白了,垂头不语。
“既然母亲叫你去,你去就是。”
“妾身只是感到欢喜。这么多年老太太终于看见妾身的努力,明白了妾身对侯爷的心。”见南阳侯嗯了一声,沉默地看着书桌上的一张空白的宣纸,乐阳郡主就急忙拧着腰肢走到南阳侯的身边,依偎在南阳侯的怀里。
她柔软地缠绕这这个强壮的男子,可是却见南阳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俨然是一副被女子早就喂饱了的模样。这府里除了袖鸾最近也没有人服侍过南阳侯,乐阳郡主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袖鸾不过是清秀,南阳侯怎么对她这么喜欢?
喜欢到如今府中都有流言蜚语,说南阳侯要将袖鸾给提拔到姨娘的位置上。
这不是和她平起平坐了么?
不管乐阳郡主在外是多么风光,还叫人喊着郡主郡主的,那也只是一个姨娘,一个妾。
可是一个从她手底下献出来的丫鬟,也要和她一般称姐妹了!
这一刻,乐阳郡主将脸埋在南阳侯冷硬的怀里,不知是该怨恨妨碍了自己正妻之路的南阳侯夫人,还是更怨恨春风得意的袖鸾一些。
“老太太叫妹妹也去呢,想来是知道这丫头得宠,要和侯爷一块儿走,因此想要叮嘱她几分。”哪怕心里恨得流血,可是在南阳侯面前,乐阳郡主永远都是温温柔柔的贤良美好的模样,她笑吟吟地看了那袖鸾一眼,见这丫鬟竟敢看着南阳侯说不出话来,就在心里一紧,只恨自己眼睛瞎,竟没有看出袖鸾竟然是怎么一副狐媚子的模样。
这柔弱无助,早年都是她乐阳玩儿剩下的。
“嗯。”南阳侯就简单地应了。
“侯爷……去国公府给老太太请安,可不可以带上阿妤?”乐阳郡主就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阳侯不在府中,她更希望阿妤能讨了太夫人的喜欢,日后能留在国公府里。
“她前些时候那样轻狂地跑回来,母亲正烦她烦得很,你带上她,不过是自取其辱。”
南阳侯将乐阳郡主从怀里给推出来,起身将面前的空白的宣纸胡乱地团成一天丢到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母亲恼火起来一向不给人留体面,你不怕阿妤被母亲呵斥颜面无存,大可以叫她跟着去。”
他一起身,那袖鸾就急忙上前老老实实地给他披上了外衫,竟比乐阳郡主还恭敬几分。
乐阳郡主伏在桌子上,恶狠狠地看着这大丫鬟。
袖鸾吓得浑身发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含着眼泪垂下了头。
乐阳郡主哪里肯叫南阳侯看见这丫鬟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且见袖鸾明明已经服侍过南阳侯,却依旧如同未经人事一般地可怜羞涩,年少妩媚,就愈发地在心底记恨了几分。
她急忙自己垂泪,秀手握着南阳侯的衣摆低声道,“可是老太太设了家宴,说是叫太太和大小姐二小姐都去。大家都去了,只阿妤不去,那阿妤的心里该多难过呀侯爷?她不是也叫人笑话么?”
她顿了顿,就迟疑地说道,“不然就叫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府里陪……”
“四丫头五丫头也没去,都是一般的庶女,阿妤不去,也理所当然。”南阳侯就淡淡地说道。
乐阳郡主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
四姑娘阿月,五姑娘阿欢,这两个南阳侯的庶女已经被人遗忘多少年了?
南阳侯一向眼里都没有这两个庶女的,怎么突然提起了她们?
且……阿月和阿欢,如何能与阿妤相提并论?
“可是,可是……”阿妤哪里是一般的庶女?她是乐阳郡主生的呀!
叫阿妤竟然和这两个小透明儿的庶女排在一起,乐阳郡主心里越发不甘。
南阳侯见乐阳郡主只是拧着帕子流眼泪,顿了顿就淡淡地说道,“阿姣和阿馨很快就要出嫁,母亲自然要她们过去。你日后不必再说,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你日后不要再提阿妤之事。”
他这个时候提及什么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乐阳郡主的脸都僵硬了起来。早年,南阳侯宠着她的时候,眼里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嫡庶有别的。她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几分惶恐,见南阳侯脸色淡淡的,突然用力抓紧了南阳侯的衣裳。
“侯爷,可是阿妤若不得老太太喜欢,她的前程……”
“她还小,日后再议不迟。”南阳侯就沉声说道。
“可是……”
南阳侯却不想听她说什么,只叫袖鸾去跟南阳侯夫人传话儿一同去宁国公府,又目视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知道他一向谨慎,若自己不在书房之中,就断不会叫别人也在其中,只好跟着他小步走出来。
立在阳光底下,她侧头看着南阳侯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了忍方才低声说道,“侯爷,前些时候阿妤回家,是六皇子与七皇子两位殿下专程送她回来。妾身过些日子想带阿妤去宫里,亲口感谢两位殿下。”她仰头,颤抖的睫羽上滚动着晶莹的泪花,美丽到了极点,央求地看着南阳侯。
“嗯。”南阳侯就淡淡地应了。
他并未阻挠阿妤的前程,乐阳郡主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雪白的脸上越发光彩。
可见南阳侯待她们母女,倒是是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乐阳郡主这份满意的心情,直到到了宁国公府,见到了太夫人,顿时就被太夫人砸了个粉碎。
唯恐太夫人挑剔自己狐媚,因此乐阳郡主今日不过是穿了一件八成新的裙子,颜色也并不鲜艳,低眉顺眼反而将一旁的袖鸾给衬托得水灵灵的秀致。
她小心谨慎地给太夫人请了安,就见太夫人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年少清纯的袖鸾,将她召到自己面前端详了片刻,不知怎么突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南阳侯一眼,沉默了很久,太夫人方才摸着也好奇地看着那袖鸾半天啥也没看出来的胖团子淡淡地说道,“是个老实丫头。”
阿妧趴在太夫人的怀里,就见袖鸾不知怎么吓得满头是汗,仿佛下一刻就能给太夫人跪下。
她的祖母很吓人么?
胡说!
明明可慈爱的一位老人家了。
阿妧就对了对的胖手指。
听说这个袖鸾如今可得宠,可怎么没有得宠的气势底气?反而胆子这么小?
想当初乐阳郡主得宠的时候,那据说是真不把大家放在眼里的呀。
只是阿妧却对南阳侯后院儿里小妾的情况不怎么在意,只是太夫人看了袖鸾两眼,就不再开口,叫这个轻轻松了一口气的通房退到一旁,目光这才落在乐阳郡主的身上,见她急忙上前露出柔顺的笑容给自己请安,就淡淡地说道,“这丫头日后要服侍你们侯爷,日后你们也是姐妹,好好儿相处吧。”
她顿了顿,见乐阳郡主恭顺地听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表情。
“听说她是你的丫鬟?”
“是。”乐阳郡主急忙表示自己的贤惠。
“她的身契呢?”
“身契?”
“拿来。谁家妾室的身契是在另一个妾室的手里?把她的身契拿来,交给你们太太保管。”
太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就叫乐阳郡主的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