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母亲, 不必惶恐。”
见赵贵妃已经六神无主,吓得几乎要跌倒在地了,七皇子勉力扶住了她。
他就见一向在后宫之中风光至极的赵贵妃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仿佛叫显荣长公主给吓破了胆。
就跟长公主一句话就能左右人家皇帝的决断, 就能决定恭侯和赵贵妃的生死似的。
只是七皇子垂了垂眼睛,只觉得显荣长公主心机深沉, 看似爽快干脆,其实心里真不是个东西。
她根本就知道,赵贵妃和恭侯这对兄妹早就无力翻天, 也知道哪怕是有反贼高举恭侯的旗帜,其实也不能撼动如今的天下,更知道皇帝陛下心慈手软, 也不会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反贼就寒了那些南朝如今入朝的朝臣的心一定要弄死恭侯和赵贵妃才能安心。
他的这位父皇是个英雄,英雄一向光明磊落, 且一向都会有自信, 哪怕这些南朝皇族活着, 也不会动摇皇帝的统治。
可是显荣长公主这个时候一封书信昭告天下,就是居心叵测了。
她没想过一封信就能逼死赵贵妃和恭侯。
她将赵贵妃和恭侯高高地竖起来, 再一次提醒的, 其实根本就是那些北朝勋贵。
若是昭贵妃的儿子登基,那么日后这天下,是南朝的天下, 还是北朝的天下?
就在江东出现反贼京中世族人心惶惶的时候,显荣长公主就往赵贵妃母子的身上丢了一把火儿,一不小心, 只怕就得烧得他们尸骨无存。
并不是因那些反贼。
而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七皇子刻意地避免出风头,低调病弱行事来缓解北朝勋贵对自己的忌惮,然而显荣长公主却用这一种简单的方式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提醒起来了。
在七皇子就已经开始准备大婚入朝的时候,她把七皇子竖在了众人的对立面上。她信中没有提及七皇子一个字,可是她提及恭候赵贵妃,却意在七皇子。这简直就叫七皇子措手不及,甚至他都想着,显荣长公主怎么会突然……
虽然长公主一向擅长谋算,可是这一次却几乎要了赵贵妃母子未来的命。
这手段总是叫七皇子觉得与长公主的不大相似。
偏阴柔,偏暗算,却直抵人心。
七皇子甚至庆幸那些个反贼造反是以恭侯的名义,若直接推出七皇子,他就真的就只能去死一死了。
他垂了垂眼睛,忍耐着心中的疑惑,只低声安抚赵贵妃。
“那该怎么办呢?”七皇子自幼聪慧绝伦,且有过目不忘之才,乃是最优秀的皇子,赵贵妃一向倚重这个儿子的,抓着七皇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已经六神无主了,甚至都想着往皇帝面前反口告显荣长公主插手皇帝后宫之事一状。
然而七皇子就看着颤巍巍双目无神的赵贵妃低声说道,“母妃,你闭门待罪吧。”他声音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就太吓人了,赵贵妃呆呆地仰头看他。
这个时候若把自己关了禁闭,那不是找死吗?
“可是……”
“母妃这个时候越慌乱,就越会被人挑剔。不做不错,少做少错。”七皇子垂头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因激烈的咳嗽变得绯红,在赵贵妃含着泪水晶莹的目光里虚弱地说道,“母亲闭门,做给父皇看,叫父皇知道母妃的心就是。更何况父皇不会对母妃和舅舅出手,若母妃懂事自己思过,父皇会怜惜母妃,会可怜母妃的。”
他垂了垂眼睛,突然笑了笑和声说道,“风雨飘摇,母妃能依靠的不过只有父皇一人。父皇……会喜欢这样的母亲。”
当赵贵妃将命都系在帝王的喜怒之间,皇帝会心存爱怜。
英雄怜惜弱小,这本是从古至今的道理。
当年,他的母亲赵贵妃不就是在这柔弱无助的时刻,才被皇帝一见倾心?
“可是外头那些权贵……”
“就算他们想要母妃的命,可是只要有父皇在,只要母亲握住父皇的心,都不算什么。”别人再想弄死赵贵妃和恭侯都无所谓,赵贵妃只需要叫皇帝护着她就好。
七皇子笑了笑,勉力将赵贵妃颤抖着扶起,俊美的脸上就露出几分病态的潮红,喃喃地说道,“儿子这也要再病一病了。”他虚弱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身姿修长优雅,对赵贵妃低声说道,“避其锋芒才是活命的道理。母亲,日后叫表姐争宠,你退一步吧。”
他口中的表姐,自然就是赵美人了。
虽然赵美人是赵贵妃的亲侄女儿,可是她如今同样侍奉皇帝,若赵美人更得宠,赵贵妃不是就失宠了?
赵贵妃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自在来。
“你表姐这两年也改过了些,只是还是一副任性骄纵的脾气,陛下宠宠她,又时不时地冷落她。若我不侍奉陛下,只靠着她一个,只怕不能拢住陛下的心,到时候我们母子还有你舅舅只怕全都要完了。”
见七皇子安静地用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自己,赵贵妃抿了抿嘴角,尚带泪痕的美丽脸上就露出几分不愿。见她显然不愿意失宠,七皇子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不再劝说她。
他只是垂了垂眼睛。
“那母妃记得日后多给皇后娘娘请安。”他轻声说道。
“妃嫔就要有妃嫔的样子,皇后娘娘到底是六宫之主。”
这话其实赵贵妃也不怎么爱听,只是她一向不敢违抗病弱的儿子,唯恐他操心,就含糊地应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在皇后面前低头了。
“若可以,靖王兄也该大婚了。”七皇子喃喃地说道。
他电光火石竟然想到了这么多,赵贵妃简直都惊讶极了,只是待听到儿子的这句话,赵贵妃简直都要震惊了。
“不行,他如今不婚不嗣的,正合我意!”豫王如今都生了三个儿子了,这简直远远地把七皇子给撇在身后,赵贵妃看着病弱无力的七皇子就觉得头疼得很,只担心儿子这身子骨儿日后子嗣上会艰难。
既然豫王儿子一堆,若靖王再生许多的儿子,只凭拼儿子这一样儿,那在皇帝面前七皇子也没有立锥之地了。赵贵妃的心里火烧火燎的,美眸之中闪过明亮的泪光,握着七皇子的手臂低声说道,“我恨不能他一辈子都不成亲!你大皇兄已经强势逼人,往后若再有他,那咱们娘儿俩还活不活?”
她的心里自然也充满了野心。
她生来尊贵,身为南朝的公主得享尊荣,只是当初做公主的时候常常十分遗憾。
因为她出嫁之前是皇族显贵的女子,可是哪怕是她再优秀,也无法成为最显贵,万人中央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母仪天下,那才是女子最风光的地位。
公主可以有很多,可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却只有那么一个。
如今她不再是公主,却有机缘幸运地成为了皇帝的后宫,那她就只希望自己日后能够成为自己曾经梦想的那个尊荣女子。
哪怕是她做不了皇后,她也要做太后,将这天下的荣光都汇聚在自己的身上。
“母妃,您还是不明白。”
赵贵妃空有心机,却始终没有成算。
如今皇后两个嫡子在手中,又得皇帝敬爱,地位稳固。
赵贵妃和他的存在,不过是成为了豫王和靖王团结的一个靶子。
豫王当年监国,朝中势力遍布朝堂,是众望所归的太子人选。可是靖王自幼跟随皇帝征战天下,出生入死也得军中敬重。若说这天下打下来里头有靖王的那一份儿也并无不可,凭什么一定要将皇位拱手相让给兄长?
若是没有他这个得皇帝宠爱又出身复杂的七皇子,那豫王和靖王之间只怕早有争端。
皇位可不分亲兄弟。
只要他再退让一步,到时候靖王真的能忍耐那一步之遥的距离?
谁不想成为皇帝呢?
七皇子的轻叹之中,靖王半点儿没有感受到这异母的弟弟心眼儿还挺多,正带着自家小姑娘去了豫王府。
当靖王殿下进门的那一刻,正在豫王后院儿里装熊的一个小公子见了就惨叫了一声,打着滚儿抱头鼠窜,恨不能喊一句“狼来了!”。
见他见了自己就跑,靖王就冷哼了一声,他手里牵着正啃一颗小烧饼啃得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却见阿妧踮脚儿往那小公子的方向看了看,就小声儿评价道,“大哥儿怎么腿儿还是这么短?这跑得很慢啊。”
这姑娘没看见自己也是小短腿儿,却在兴致勃勃地评价人家豫王的长子,还对靖王小声儿说道,“大哥儿这跑了这么多步儿,殿下一步就能追上他啦!”她家殿下就是大长腿。
她还觉得挺得意的。
靖王就抬手给她擦了擦嘴角。
此刻王府后院儿,正快步走出来了一个美貌俏丽的女子来,手里牵着那一脸熊样儿的豫王世子,见了靖王和阿妧,就挑眉扬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阿玄和妧妧。”
她倒是一副和阿妧很亲昵的样子,垂头就见自己手中提着的长子虽然看向靖王的眼神畏惧极了,可是却红着一张小脸儿去偷看他王叔手里握着的那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想到长子比阿妧还年幼了几岁,却已经知道看美人儿,豫王妃顿时就无语了。
也不知长子这什么性子。
豫王端肃,她虽然活泼,可是也不大好色来的……
当然,王妃娘娘也蛮好色的,只是娘娘素日里好色的对象就是自家豫王殿下。
虽然在阿妧眼里豫王殿下生得不及靖王英俊,不过王妃娘娘就喜欢这一款来的。
“多日不见,你仿佛长高了些。”阿妧娇滴滴地走过来给自己请安,虽然年幼,却已经有了弱柳扶风的风姿,只是豫王妃就见小姑娘对自己龇牙一笑,雪白的门牙上还有两粒芝麻,顿时就忍俊不禁了。
她松开了恨不能把地都给挖开钻进去躲避靖王,却因美貌的小姑娘站在一旁犹豫不决舍不得跑掉的儿子,觉得这儿子活该往后叫靖王欺负,拉着阿妧就笑着说道,“你这好几日不来,阿佑想你想得都不爱吃奶了。”
她的幼子阿佑如今尚在襁褓之中,说来奇怪,别的人都很寻常,却唯独亲近阿妧。
不提幼子,只说豫王妃的另外两个儿子,都和阿妧十分投缘。
这其中自然没有什么风流问题,不过是儿子们都很喜欢和阿妧一块儿玩儿。
这真是奇了怪了。
豫王妃在心里啧啧称奇,就觉得林家大概当真是他们豫王府的克星,一个林珩,一个阿妧,就拿他们绝对没辙的。
想当初因阿妧吃了委屈,豫王还得看在林珩的脸色去入宫给阿妧做主撑腰,这就是十分有趣儿的事儿了。她想到那位笑若春风,这两年来越发温润如玉,俊秀温柔的宁国公世子,再垂头看一看漂亮可爱,已经使唤着狗腿儿的长子去叫丫鬟给她上习惯喝的八宝茶,豫王妃就忍不住笑了。
她喜欢阿妧这样神气活现的小姑娘。
更喜欢的是,阿妧对她完全没有半点儿威胁。
虽然阿妧出身宁国公府,乃是皇后的外甥女儿,不过却也不是留给豫王的。
既然如此,豫王妃为什么会不喜欢阿妧呢?
见小姑娘因自己的善意就亲昵地蹭在自己的手臂上,豫王妃就越发地感到阿妧十分可爱。
不扭捏,又会顺杆儿爬,还娇滴滴软乎乎的,一时豫王妃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努力一下,下回生个闺女来跟自己撒娇。
没儿子的时候,豫王妃希望自己回回生儿子。
只是如今儿子就有三个了,满府的小子满地乱滚,这种心情不是一般人所能明白的。
真是要了命了。
“阿佑胃口一向很好,怎么还不吃奶了?”阿妧别看年幼,也很喜欢软乎乎的小婴孩儿,不提别人,就说她二姐阿馨家里的那只小团子,就被阿妧喜欢得不得了。
她和豫王妃当初也算是一见如故了,因豫王妃一向待她喜爱,她就投桃报李很亲近豫王妃,顺便努力在豫王面前刷好感,只希望这位殿下看在自己好虔诚乖巧,连他媳妇儿儿子都讨好的份儿上,把当年那点儿抢走厨子啥的往事都随风散去吧。
一想到这里,阿妧就急忙对豫王妃说道,“要不我去看看他。”
“他正睡着,一会儿醒了就给你带过来,你劝劝他。”豫王妃就调笑道。
幼子还是一颗抱着襁褓的小家伙儿,阿妧能和他一块儿亲近,仿佛还能鸡同鸭讲地说话,确实十分可爱。
阿妧就点了点头。
她正和豫王妃说话,顺便看着豫王世子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对这小子眨了眨眼睛,却见靖王一巴掌就抽在这小子的背上,叫这熊孩子哭着滚走了,就在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只是尚未笑完,却见外头匆匆地进来了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婆子,进门就急忙到了豫王妃的面前低声说道,“王妃,不好了。殿下在外头叫人给碰伤了!”见豫王妃挑眉,她迟疑了一番就轻声说道,“碰伤了殿下的,听说是个姑娘。”
☆、第142章
“姑娘?”
豫王妃一愣, 下意识地问道。
见那婆子为难的样子,她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姑娘?哪儿来的姑娘?”她沉声问道,“我不管什么姑娘不姑娘的, 殿下如何了?”
“殿下叫那姑娘撞伤了。”见豫王妃露出几分不悦,这婆子不由避开了豫王妃那双犀利的眼睛垂头匆匆地说道, “并不是侍卫不得力,而是殿下叫侍卫护着回府的时候,那姑娘突然从一旁的楼子里跳出来寻死, 正撞在殿下的马前,那马惊了,殿下就跌了马。”
见豫王妃霍然站起, 脸色紧张起来,她急忙继续说道, “殿下跌伤了头, 如今正有些不舒坦, 叫人护着回府,就快进门了。”
“叫了太医没有?”豫王妃心里, 豫王最重。听见豫王伤了, 她顿时就恼火起来。
且听豫王被伤了的来历,她就恼火得厉害。
一个姑娘要寻死,豫王当了垫背的?
当唱戏呢?!
“殿下呢?”
她正说着话儿, 却见外头已经有惊慌的人声传过来,顿时就越过了众人往外头走去。见她急得厉害,阿妧哪里还坐得住呢?急忙也跟着豫王妃的身后快步出来, 却见豫王捂着额头大步流星地带着侍卫们进门。
见豫王妃担忧地迎出来,这高大的男子端肃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柔情,握住豫王妃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只是碰伤了头。”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描淡写,然而阿妧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捧着小脸儿团团转。
这碰得不轻啊。
头上好大一块伤疤。
都流血了。
见这小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豫王就目视于她,叫她闭嘴。
十姑娘果断闭嘴,比蚌壳儿还紧,亦步亦趋地跟着豫王,狗腿儿极了。
她小小一只和豫王世子一块儿围着豫王转,哪怕豫王之前头没啥毛病,看着这两个熊孩子也要晕菜了。
他一手提着自家的熊世子,一边看了看弟弟靖王,却见靖王此刻上前已经将阿妧给拉在身边站好,顿时就觉得自己的面前消停了,遂满意地颔首说道,“并无大碍,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他甚至都不必身边的小厮搀扶自己,就自己陪着豫王妃走到了上房去坐好。
坐下的一瞬间,豫王就闭了闭眼睛。
直到到了家里,他才觉得晕的慌。
不晕不行啊,这叫阿妧说,从马上跌下来还碰破了头,少说也是个脑震荡。
“殿下,您没事儿吧?”她怯生生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之情,妄图在这个时刻给豫王在心里加深些印象分,往后也记得她是个关心殿下的人呢。
“快别动了。”见豫王还抬手去端茶,豫王妃急忙亲自效劳,嗔了一声就将一碗清茶亲手端着喂给豫王。她一双眼睛全都落在豫王的身上,哪怕身边还有讨喜的小姑娘和自己心爱的儿子,如今也顾不得了,见豫王微微摇头,就缓了娇俏爽利的模样儿,化作了绕指柔,柔声说道,“一会儿太医来了叫太医好好儿看看,也别碰到了头往后落下病根儿。”她就目不转睛地等着豫王回答阿妧的问题。
“没事。”豫王果然就看着豫王妃低声说道。
他此刻正见有侍女进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金盆和帕子,就叫她过来。
豫王妃亲自动手拧了个帕子给他擦拭额头还有脸上的痕迹。
“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婆子说得不清不楚的,我这听得也稀里糊涂的,怎么还仿佛是说有个姑娘?”
豫王妃问这姑娘的事儿,其实没啥更多的想法。她和豫王大婚多年,一向夫妻恩爱,膝下已经三个儿子了,哪里还担心豫王变心?这男人她最知道了,为人规矩且一本正经的,和她大婚之后当天洞房的时候就对她说过,对别的女人都不会感兴趣了,叫她安心给他生儿子。
打那儿之后,多少名门贵女,官宦千金,豫王看见了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儿的。
如今若是跟豫王计较一个姑娘,岂不是对豫王很不信任么?
豫王妃不过是想知道豫王到底怎么受的伤。
“我走过一家青楼。”豫王顿了顿,见豫王妃一双美目流转,毫无怀疑地看着自己,这才放心。盖因殿下也很冤枉,这满京城的青楼,开得到处都是,豫王殿下从下头骑马走过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不是?
且天可怜见的,就算是想破豫王的脑袋也想不出来,从天而降的不仅有馅儿饼,还有大姑娘呢?见豫王妃露出几分惊容,豫王就对此事带了几分不满地说道,“实在是混账。”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丫头为了葬父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卖去了青楼。谁知道到了青楼她又反悔了,口口声声从前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自己跳了楼要寻死。你说可笑不可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就敢把自己卖了?且那里头满楼子的花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豫王就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十分不高兴。
“父皇。”豫王世子蹭过来关切地看着他爹。
豫王摸了摸儿子的头,却见儿子正偷偷儿去扒拉自己桌上的点心,妄图偷运给一旁眼巴巴干坐着的阿妧小姑娘。
哪怕豫王是亲爹,可是他看着这年纪不大,还没人小姑娘高的熊儿子,都恨不能把他吊起来抽。
没出息!
他将点心塞进儿子的怀里,却见豫王世子已经撇开小短腿儿跑到阿妧的面前去献宝,完全没有想到老父此刻正伤身伤心,只默默地咬着牙齿,默默地记住了那只此刻正眉开眼笑拿小爪子抓点心的狐狸。
见这小姑娘对上了自己一双抑郁的眼睛一脸懵懂地看过来,仿佛在疑惑她方才已经那样讨好,可是豫王却似乎对她更记恨的的样子,豫王就揉了揉眉心不吭声了。
倒是靖王妃还知道叫没心没肺的豫王世子去看他爹,少围着自家小姑娘乱转。
这一回十姑娘的美色没抗住靖王殿下的凶煞,豫王世子默默地滚了过来。
“不过听起来很有一种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的意思。”这换个故事,那就可以叫天降奇缘,我的闯祸小娇妻,或是霸道□□,王爷和她不得不说的八百个小故事啥的。
阿妧哼哼着叼了一枚点心,就觉得这从天而降撞到了王爷,简直就是一个戏本子的开篇剧情,之后就可以甜宠虐恋的发展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她就缩在靖王的身边小声儿窃窃私语,听得靖王脸色不动,却默默地将这小姑娘往怀里带了带,修长有力的手臂护住她的小身子。
这要是叫豫王听见,那这姑娘往后准得完。
豫王目光沉沉地看着这扭着小身子偷偷儿乐的小姑娘。
这死丫头有的时候胆小得仿佛下一刻自己就把她给宰了似的,有时候却胆子大得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编排自己。
莫非这就是真实和磊落?
从不在人后说人坏话儿是吧?因为在人前都已经说完了。
“噗嗤。”见豫王额头上的伤口不大,如今已经完全止血了,豫王妃将他额头上的伤口给擦干净正在心底放松了一下,就听到了这一句,顿时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本是个明快的脾气,见丈夫没事儿,就笑得前仰后合的,豫王见了越发地脸色阴沉,就默默又记了阿妧一笔,等着日后自己若当真有机会登基成为至尊,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这死丫头捆到后宫之中最高的那一颗树上去往死里抽。
他眯了眯眼,就目视靖王。
靖王淡淡地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显然在兄长心情和自家小东西八卦娱乐之中,殿下选择了后者。
“好了好了。”见阿妧眉飞色舞的,豫王妃合掌笑了一会儿,却见外头已经有两个太医进门。
作为如今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也就眼前这屋里的人得了就不珍惜不将豫王殿下的千金贵体放在心上,不然若换了外头的人,就那么一块油皮儿被磕碰都得叫人哭得跟死了爹似的。只是豫王却更不爱那样的紧张张扬,摆了摆手就叫太医给自己看了看额头,又看着太医写药方子。
这年头儿,只要是皇族宣了太医,管他大病小病的,都得开个药方子。
不然太医们没法儿交差啊。
豫王本也懂得一些医理,侧头看去,见太医给自己开了的不过是活血化瘀,安神宁气的汤药,正在满意地颔首,却见外头又进来了方才的那个婆子。
这婆子一脸的倒霉相儿,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好,三番两次地来报叫人不高兴的事儿,只是她不知豫王的心思,想他竟没有治罪那个姑娘,竟不敢怠慢,瑟缩地看了正将详细的手臂搭在豫王手臂行的豫王妃一眼,就急忙低声说道,“殿下,方才那个姑娘在王府外呢。”
“谁?”豫王就皱眉问道。
“就是令殿下伤了的那个姑娘。”那婆子提心吊胆地说道。
她简直不敢去看豫王妃的脸色了。
豫王妃和豫王一向伉俪情深,可是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方才在门外一脸坚定地要求见豫王,要为豫王的伤势给个交代的那个年少的女孩子。
不过是比此时在上房里的那位林家十姑娘年长了两三岁,最是清纯娇嫩的时候,就算是此刻身上十分狼狈,可是却掩不住她那娇艳欲滴的模样儿。想到那水灵灵的小姑娘,再看看虽然美艳却多是风韵并不清纯的豫王妃,这婆子就犹豫了几分。
她想要讨好豫王,可是却猜不透豫王的心思,只是叫她想着,若豫王这等天潢贵胄,竟然在被冲撞之后并未治罪那女孩子,显然心里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的。
一想到这里,她就活泛开了。
若能讨好了豫王看中的姑娘,那她日后……
“莫非是请罪来了?”豫王妃什么没有见过,顿时就笑吟吟地看了垂目摸着额头的豫王一眼。
这可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豫王就皱了皱眉。
只是他想了想,又侧头对妻子说道,“这事儿蹊跷。”
“什么蹊跷?”
“怎么平白无故,竟有个丫头冲撞了我?”豫王那一颗心,天天儿都是阴谋诡计的,顿时就觉得这里头只怕是有阴谋。见豫王妃挑眉看着自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了妻子纤细的手指,这才对那婆子冷淡地说道,“叫她进来。”
见那婆子露出几分押中宝的惊喜大声应了就走,他就对豫王妃说道,“这不是个好的。日后叫她不必再王府当差。”揣摩上位者的心思固然可以理解,可是这为了自己仿佛能卖了主子的,豫王自然是不敢用的。
他都怕日后若有人冲撞家中,这婆子头一个放了敌人进来。
那婆子不知自己已经叫豫王给厌弃了,兴冲冲地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带了个柔弱美貌,虽眉目纤细,却神态坚强看起来颇有风骨的女孩子进门。
阿妧探头,就见这少女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纱衣,朦朦胧胧地透出了里头纤细婀娜的雪白身体,仿佛是自己并不愿这样穿着,这少女的身上还裹着一个单薄的披风,露出几分凛然不可冒犯的神色。
此刻她局促地立在众人的面前,抬头就看到对面那个正按着额头冷淡看来的豫王,抿了抿嘴唇,就露出几分倔强来,扬起了一张十分精致纤弱,细眉细眼却十分美丽的脸来说道,“今日我伤了殿下,既是我的错,我绝不敢推脱。殿下要对我如何,我任凭处置。”
“你得先跪下给殿下磕头呀。”见这少女生得美丽,仰头的那一刻坚强执着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肖似阿萝,阿妧一愣,继而就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阿萝也蛮喜欢装模作样的,可是却比这少女多了几分赤诚。
这姑娘怎么仿佛是阿萝的仿造品似的?
“磕头?我为什么要磕头?虽然殿下是皇子,我身份卑微,可是我也有我的骄傲!我的错,我来认,可是我却不能在殿下的面前那样卑微下贱!”
阿妧顿时就惊呆了,
她张了张自己的小嘴巴,看了看靖王,又茫然地看了看豫王。
给皇族磕个头怎么了?
想当初十姑娘在宫里,那也是给皇帝皇后都磕过头的。
难道她就卑微下贱了?
这姑娘蛮有“风骨”啊。
怎么她倒是像个反动派了?
“你,你……”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豫王却嗤笑了一声。
他修长的腿交叠着,脸色肃然地看着竟然在自己面前公然表达不该给自己跪下磕头的丫头,见她一副明明紧张得脸色苍白,却咬紧了牙关不要露出慌乱的坚强,看了她许久,目光在这少女玲珑的娇躯上掠过。
目光闪了闪,他这才垂目淡淡地说道,“本王不必一个青楼女子磕头,脏了本王的地界儿。今日叫你进来,不过是若你在门外叫嚷,饶了本王的清净。听说你是自己把自己卖进青楼,并不是被人哄骗。既然如此,你和本王无关。”
“送她回青楼里呆着,做生意都得讲诚信,拿了人家的银子却叫人家人财两空,你这么无耻,你那等你去葬了的‘爹’知道么?”
☆、第143章
“不过, 既然你来了,就不要走了。”
豫王就在阿妧目瞪口呆里说了这么一句十分邪恶的话。
阿妧呆呆地看着豫王,又迷茫地转着小脑袋看了看豫王妃。
这她要是豫王妃, 见夫君对别的姑娘说这样的话,非跳起来跟豫王拼了不可。
然而显然豫王妃没有阿妧的那种小心眼儿, 她微微一愣,继而去端详那少女,许久, 皱了皱眉。
“殿下?你在侮辱我吗?!”那少女叫豫王给骂得狗血淋头,几乎是要惊呆了,之后娇躯微颤, 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道,“我不是殿下想象中的那种人的!我, 我有苦衷, 只是我不要对殿下说!”
她努力露出了坚强的模样, 看着豫王含着眼泪质问道,“难道殿下的心中, 我是包藏祸心, 贪图殿下荣华富贵的女子?每个要上门给殿下赔罪的,殿下是不是都觉得对殿下心怀不轨?”她用力地摇着头,一张美丽的脸孔上都是纠结的难过。
“不是的。我只是单纯地来跟殿下道歉。”
“可你是自己把自己给卖掉的呀。”阿妧就不明白了。
若说女子可怜被无良的父母兄弟啥的给卖到青楼里去, 那跳个楼保住自己的清白情有可原。
可是这姑娘明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还把自己卖进去了,那在青楼里应该做个啥职业, 心里没个数儿啊?
等银子到手儿了又来反悔跳楼,有没有想过人家青楼主人的心情?
没人逼着她做这个呀。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只以为只需要去卖唱罢了。”这少女一顿,就慌乱地说道。
阿妧顿时就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她
“你把自己卖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你这卖唱的身价儿可真够贵的。”小姑娘从未见过外头如同这少女一般的女孩子,若不是上辈子见多识广,其实她还会觉得这少女的身上充满了勇气和与众不同。
她站在那里高高地仰着头的时候,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她漂亮得无以复加,令阿妧只觉得这少女的确有叫人家花五百两买回去的程度。只是有阿萝珠玉在前,这少女就有些装模作样了,这又不是她家里,阿妧随便问了两句,就不再好奇地坐在一旁吃吃喝喝。
豫王一双冰冷的眼正落在这少女的身上。
她倔强地不肯流泪,哪怕是在权贵的面前,依旧不肯弯下自己骄傲的脊背。
她很美丽,明眸皓齿,目光流转,令人一见倾心。
豫王突然冷笑了一声。
“就算是殿下,我也不会妥协!虽然我身若浮萍,可是却不是攀附权贵的女子。”这少女见豫王用一双冷酷的眼睛看着自己,越发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紧张地退后了一步仰着头说道,“因我的缘故,令殿下受伤,这段时间,我愿意照顾殿下,直到殿下痊愈。可是除了这一点,其余的,竟是万万不能!我要的只有自由!”她面对豫王的时候,就当真跟自己无论做什么,目的都只有照顾豫王的伤势一般。
阿妧动了动嘴角,有心想说人家豫王殿下王府里真的不缺奴才,更想问问这姑娘,那人家青楼的损失可怎么办呢?
然而她捏着靖王的衣摆,偷偷儿去看靖王的表情,无暇顾及那少女。
“怎么了?想吃什么?我叫王府里赶紧给你做。”
见阿妧怯生生地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靖王就垂头沉声问道。
“殿下,殿下会喜欢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么?”阿妧就低声问道。
这样与众不同,想往自由的少女,是阿妧在世家之中都很少看到的。虽然听着这些话是蠢了点儿,可是世家贵女,哪怕是北朝贵女,她们做得再出格儿,其实行为也都在框框里。
又如同阿妧这样儿只知道天天打滚儿玩耍每日里混吃等死的,性格里更加没有那些鲜明得令人眼前一亮的性子。她这样按部就班,总不会惊世骇俗的平淡的女孩子看得多了,靖王会不会觉得眼前这少女离经叛道,却很有趣儿?
想一想靖王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子,阿妧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认为本王会喜欢一个蠢货?”靖王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弹了小姑娘雪白的额头一记。
这么个满嘴胡说八道,看起来尊卑不分的女人,阿妧竟然觉得自己会喜欢这种女人?
靖王就特别想问问,在阿妧的心里,自己是不是也很蠢。
“多么与众不同的灵魂,多么骄傲明亮的眼睛……”小姑娘本托着小爪子在深情地吟诵,就叫靖王拿点心给堵住了嘴。她吭哧吭哧地啃着点心不说话了,却偷偷儿歪着小脑袋去看靖王的脸,见他对那少女冷淡到了极点,简直就是目中无人的漠然,她又莫名觉得快乐起来,开开心心地埋头吃靖王给自己的点心。
她和靖王在窃窃私语,一旁,豫王和豫王妃已经交换了一个眼色。
“真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姑娘这样的奇女子。”豫王妃含笑说完,见那少女的脸色缓和,却赶在她张口之前陡然将脸色给沉了下来,挥手命一旁的侍女道,“给我捆了!”
她霍然起身走到这被侍女们飞快按在地上挣扎的少女面前,冷笑连连道,“不知身份就敢大放厥词,谁给你的胆子?赵贵妃么?!”她口中的赵贵妃三个字一出来,那少女顿时惊慌了起来。
“赵贵妃?”
阿妧就一脸茫然了。
见小姑娘单纯得无以复加,豫王妃就一脸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难怪皇后总是不放心阿妧,因此一定要将阿妧留给温和清冷,却不大爱和人交际的六皇子。
这若不嫁到知根知底儿的人家儿去,就这小姑娘蠢蠢的样子,简直叫人给坑死都还帮人数钱。然而比起聪明人,豫王妃却格外喜欢阿妧这样单纯的姑娘。她对阿妧招了招手,见小姑娘贼兮兮地看了豫王一眼,见豫王托腮不语形同默认,这才眉开眼笑地滚到自己的怀里,不由噗嗤地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这世上怕我家殿下的很多,只是怕到你这个份儿上的却少见。”
且阿妧还有个特点。
欺软怕硬。
豫王不苟言笑,因此阿妧就十分怕他,然而若豫王露出几分善意,这小姑娘打着滚儿地顺杆儿爬。
“这是尊敬,我可仰慕殿下了。”阿妧抖了抖小身子给豫王拱了拱小爪子,却顾不得豫王殿下了,好奇地看那此刻因激烈挣扎鲜红的纱衣散落,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的少女,一脸茫然地问道,“为什么会提起赵贵妃呢?她什么地方暴露了自己是赵贵妃的人么?哦!赵贵妃可真坏!”
阿妧就想明白了,这明摆着是赵贵妃□□出来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因此来离间豫王夫妻感情来了。
豫王妃嫁入王府也已经多年,儿子都生了三个,如今也不怎么新鲜了,哪里有这少女娇嫩如花,水灵灵的动人心神?
且她是和豫王妃完全不同的类型,没准儿豫王也想换换口味儿呢。
“你看看她,一身儿的细皮嫩肉儿,生得比我还水灵。”不管怎么着,豫王妃觉得自己有必要教给阿妧一些心机常识啥的,别以后没心没肺天天就知道玩儿,往后整出来个家庭危机啥的,就拉着阿妧在那红纱少女惊骇的目光里摸了一把她雪白的膀子,觉得手感不错,豫王妃砸吧了一下嘴儿,又忍不住摸了一把,还捏了捏。
“咳!”豫王就看不下去了。
他还没死呢,这王妃是想爬墙咋的?
“那个什么啊,你看她这一身儿的肉皮儿……”豫王妃顿时抖了抖,急忙将自己的爪子从这少女的身上给收回来,赔笑对豫王微微颔首,这才拉着阿妧低声说道,“哪里是普通人家儿养的出来的?这般精心,花得银子只怕海了去了。既然这样富庶,还能自己过不下去把自己给卖了葬她爹,卖到青楼去混个区区五百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对于平民百姓的确不少了,可是对于她们这些皇族来说,算得了什么?
“所以很蹊跷,可是和赵贵妃又有什么关系呢?”要算计豫王的其实也多了去了好么?
“也只有贵妃才会干这么下作的手段。”豫王妃就嗤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只是这一回还知道独辟蹊径了。想当初殿下在外头踏青,都还有那小家碧玉在殿下面前扑蝶,可比这有意思多了。”
皇子的面前还有人敢闯上来,当侍卫们是死人啊?顿时小家碧玉就被扣住了,也不需要严刑拷打,只丢进柴房捆着饿了两天,就什么都愿意招了。一想到赵贵妃干的事儿,豫王妃就觉得恶心。
想要弄出来一个合豫王心意的美人儿来动摇豫王,叫王府后院儿失火,赵贵妃真是打错了算盘。
当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宫里的那好色的皇帝陛下呢?
“她可真坏!”阿妧顿时就捏着小爪子恨恨地说道。
妄图破坏人家家的感情的人,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人了。
一想到赵贵妃总是端着一副温柔静美的样子,阿妧就觉得厌恶极了。
她从没有比此刻更能感觉到,赵贵妃是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女人。
“你这小东西。”见阿妧竟仿佛比自己还要恼火的样子,气哼哼地小脸儿涨的通红,豫王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生得也很美貌,只是却美貌却有几分张扬 ,并不似南朝女子,甚至是阿妧那样柔和没有攻击性。此刻她伸手捏了捏阿妧的小脸蛋儿就笑着说道,“你生什么气呢?虽然她确实很讨厌,可是素日里也只当个乐子。只是这一次她千不该万不该,伤了我家殿下!”
这两年赵贵妃为了揣摩豫王的喜好,其实安排了许多性情不同的女孩子。
豫王妃平日里也没怎么当回事儿,甚至都不会在皇后面前抱怨。
男人一心为了自己,做什么还要如履薄冰呢?
只是这一回这少女竟然害得豫王从马上跌下来,豫王妃的眼底就露出几分残忍的冰冷,喃喃地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自卖其身,那本王妃就将你交还给你的那个楼子。”
她的眼底带着几分冷酷的凉薄,转眼之间却又消散无形,笑吟吟地回头看去,却见豫王正默许自己做任何的事儿。她的眼睛就温柔了起来,在阿妧呆头呆脑啥都没感觉出来,而那少女几乎吓得流泪中笑嘻嘻地说道,“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这突然发现,你还挺好看的么。”
那少女在豫王妃伸手摸了自己下巴颏儿一下之后,已经吓得飙泪了。
阿妧就觉得她实在胆子小。
豫王妃多么和善的人呐,为什么要这样害怕呢?不是应该去害怕豫王?
“要不我带你进宫,把你还给贵妃娘娘?”豫王妃就笑问道。
那少女头一歪,就厥了过去。
若赵贵妃知道她不仅失手,还把贵妃娘娘给供了出去,只怕她立时死了都是幸运。就凭赵贵妃的狠手,回头就能把她给卖去真正肮脏的地方去。
“没胆子的货色,关起来看好了,往后这都是贵妃娘娘的罪证。”豫王妃哼笑了一声,就将那少女丢在地上,见她软软地晕倒,就觉得没意思起来。
她先将很茫然简直没法儿抢救了的阿妧给送回座位里叫她继续没心没肺地自己玩儿,这才走到豫王的身边握紧了他的手。当豫王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上的时候,豫王妃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平静下来了,还对阿妧笑着说道,“过些天我要设宴宴请几家的夫人小姐,妧妧你若是有空儿,就来帮我待客可好?”
“可我亲近的人不多呀。”阿妧就为难地说道。
她素日里只在几家勋贵之中走动,还都是亲戚人家儿,别的人家也有时过去,然而却和那些贵女不大亲近。
如今这京中还有说她清高目下无尘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别人也就罢了,实在是还有诚王叔府上。”豫王妃见阿妧扭着小爪子很犹豫的样子,知道她一向不爱自己做主,就笑着对靖王说道,“阿玄你也知道,王婶儿和气,王叔也和气,只是阿瑾那小子这两年越发地不爱理睬人了,只有阿妧还同他亲近一些。我想着他们从小儿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这在一块儿有阿妧陪着阿瑾,阿瑾一则不寂寞,二则也不会叫人瞧着被怠慢了。”
她本觉得这种安排很好,就期待地看着靖王。
靖王一向鼓励阿妧和豫王妃交好的,为了什么,豫王妃也明白几分。
因为豫王是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皇帝的人,靖王在叫阿妧刷未来皇后的好感。
因此,豫王妃期待满满。
然而靖王本微微颔首,待听到宴请的是诚王府,突然冷哼了一声。
“卫瑾他母亲来不来?”
豫王妃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格外记仇的家伙。
“……来。”
靖王修长的大手就扣在了阿妧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揉了揉,继而慢条斯理地回应。
“那阿妧就不来。”
☆、第144章
“你, 你这还没忘呢?”豫王妃被靖王这往死里记仇的战斗力都惊呆了。
虽然当年诚王世子妃怠慢阿妧,对她十分不喜确实不对,可是这都多少年了?
多大的仇儿也该差不多了不是?
豫王妃不由想到当年诚王妃匆匆回京, 连闺女元秀郡主都顾不得了只回京来转圜此事,先抽了世子妃一顿鞭子, 便带着诚王往宁国公府来了,给足了宁国公夫妻面子,待阿妧也十分和善, 甚至隐隐表示她和儿媳不同,喜欢极了阿妧,已经透出了日后联姻的意思。
只是那时宁国公正生闷气, 觉得世子妃这对闺女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哪怕诚王妃怀着诚意而来, 可是宁国公依旧不怎么理睬。
至于叫阿妧给世子妃去做儿媳妇儿……
做什么美梦呢?
那不是把他白嫩嫩的团子往火坑里填么?
宁国公坚决不肯, 甚至十分激烈地表示, 自家闺女往后的婆婆,那至少也不能指着儿媳妇儿反倒帮着外人不是?
诚王妃觉得无言以对。
她也觉得宁国公说的是对的。
谁家的闺女不心疼呢?诚王妃就想着, 若她的女儿元秀郡主被人这样指责……这个, 大概不必王妃出马,郡主阁下早就把人抽上天了。她心里是过不去的,因此就在皇后面前提了数次, 只说是自家管教不利的错。
皇后和诚王妃一向交好,也知道诚王妃是诚王妃,世子妃是世子妃, 见诚王妃并未给世子妃求情,因此勉强算是忍了下来。这时间久了,众人都不将此事当一回事儿了,连阿妧都和卫瑾依旧亲近没有心结。
这些年里特别记仇的,就只有靖王一个了。
他比阿妧还记仇此事,从哪儿往后,就再也没上过诚王府的门。
诚王都恨不能给这侄儿给跪下了!
盖因王爷王妃好冤枉啊。
“不能忘,只有此事,绝不会忘。”靖王的手臂顺着阿妧的头发落下来,搭在她稚嫩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的面前带了带,就冷淡地说道,“你没有看到那时阿妧多么害怕。”
小小的团子小脸儿叫人挠得跟花猫儿似的,要哭不哭,想要忍着,可是大眼睛里却都是眼泪和害怕,只看了那样害怕的阿妧一眼,靖王就决定永远都不原谅世子妃。他见阿妧偷偷地拿两只小爪子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垂目冷冷地说道,“阿妧第一次直面恶意,本王哪里敢把她给忘了?!”
阿妧打从来了宁国公府,就一直备受宠爱。
每个长辈都在宠着她护着她,连皇帝都珍惜她,她从未遇到过会用那样厌恶和严厉的模样面对自己的长辈。
世子妃无论之后如何忏悔,都不能叫阿妧再快乐起来。
她已经被伤害了。
且靖王就觉得阿妧委曲求全十分委屈。
他自然明白,阿妧虽然受了这样大的欺负,可是还和诚王府十分亲近,一则是为了长兄林珩,一则就是为了卫瑾。
她总是对曾经善待过她的任何人都十分妥协,哪怕是委屈了自己个儿也不在乎。可是靖王却觉得阿妧可怜极了。他的大手抱住这小东西的两只小爪子,勾了勾嘴角,这才看着豫王妃说道。“若我不知道此事,来日见了她也就见了她。只是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想看见她。”
“总不能诚王府里的人都请了却不请她。她到底是阿瑾的生母,总是要看在阿瑾的面子上。”
其实这两年世子妃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在家中诚王妃时常看管她也就罢了,因皇后始终不肯召她进宫,她在皇后面前失宠的情况在京中简直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可说的?虽然世子妃是正妻,可是她头上到底压着个婆婆,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婆婆。诚王妃从前爱惜儿媳妇儿们,从不叫请安立规矩的,可是如今却天天叫世子妃站着服侍她。
诚王妃表示,这日子啊,一过得美满幸福,没啥事儿干,就喜欢瞎琢磨。
既然世子妃这么闲,还闲得对小姑娘指手画脚,那就来给婆婆天天立规矩呗?
这劳累些个时候,就想不到那些歪门邪道的了。
只是诚王妃说得简单,然而世子妃到底是长嫂,本是妯娌之中的翘楚,如今被婆婆这样折腾呵斥,在几个弟妹面前又该如何立足?
她本是个多心的人,就觉得连弟妹们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嘲笑鄙夷轻慢,总之就是不恭敬她了。这种心灵上的打击就叫她立时病倒了,时到如今还时不时地病上一病。想到世子妃的水深火热,豫王妃就叹气说道,“也是她自己作的,从前的日子多好啊?偏她不知足。”
“呵……”靖王就冷笑了一声。
“那妧妧那天就不要来了。”豫王妃可不是个会同情世子妃的人。
叫她说,阿妧多好啊,乖巧可爱没心机,天真纯良还讨喜,这样的小姑娘,也就是她儿子小了点儿,不然她也想娶这么一个儿媳妇儿。
“可是阿瑾怎么办呢?”世子妃在,阿妧也会觉得不自在,因此她并未拒绝那天不来的说法儿。
只是她倒是蛮可怜卫瑾的,这位诚王长孙如今越发不爱搭理人了,被他看在眼中能得一个真心笑容的,除了诚王一家之外,别家少得可怜。更何况,因这些年卫瑾日渐长大,想要给诚王长孙当个媳妇儿的小贵女当真不少,卫瑾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他如今越发成了个冷面的小公子。
然而漂亮精致的小少年,就算是脸色冷峻,也蛮招人喜欢的。
豫王妃就看着歪头一脸娇俏的阿妧欲言又止。
卫瑾俊秀,出身显贵,说起来比母家低微又不得宠的六皇子还要显赫许多。
叫豫王妃说,若不是世子妃作死,阿妧嫁给卫瑾,当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如今宁国公府想必是不能愿意的了。
想想宁国公那把阿妧捧在手心儿上的慈爱,豫王妃就觉得卫瑾大概没戏。
可是阿妧却是这几年下来,唯一能被卫瑾放在眼中时不时惦记的小姑娘了。
豫王妃就纠结呀,她觉得自己大概没有当红娘的天分,就一个阿妧自己都觉得婚事叫人头疼,更遑论别人呢?不过见到靖王能护着阿妧,豫王妃就很欣慰,她又笑着劝了阿妧几句,见小姑娘犹犹豫豫地点了头,表示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笑眯眯地叫人抱了自家才吃了奶醒过来的幼子。
小东西浑身奶香,阿妧自然喜欢极了。她终于明白靖王为何喜欢这软乎乎的小生物了,抱着豫王妃的幼子阿佑不撒手。
顺便还得摸摸豫王妃的那两个熊儿子。
熊儿子们为了谁能跟阿妧一块儿吃饭先窝儿里反了一把,在外滚成两只泥猴儿。
到底是豫王世子年长些,将个还穿着个奶兜兜儿的弟弟给打败,成功地占据了阿妧的身边,只是又见自家美丽可爱的小姐姐嫌弃自己浑身全是泥,也觉得自己满身都是泥水糟践了林姐姐身上漂亮精致的小衣裳,遂滚到豫王的身边,将浑身的泥水都滚到了亲爹干净的衣裳上去,还未待投奔他林姐姐,就叫头上缠着布条儿冷着一张脸的豫王给摁在座位里往死里打了一遍。
作为豫王世子,而且是已经隐隐知道啥叫自尊心的豫王世子,再看到他林姐姐震惊地看着自己竟然被亲爹给打了屁股,熊世子泪奔而走,直到阿妧回家也没见着这小子的身影。
阿妧觉得豫王是个虎爸,然而靖王却觉得打得好。
再不打,这熊世子都要上天了。
“我这好几回都避开了世子妃,殿下,是不是外头都已经有人非议我和世子妃不和了?”阿妧就担心自己太任性给家里带来麻烦,她叫靖王给送回了家,正一块儿坐在宁国公夫人的上房里等着宁国公回来,就有些担心地小小声儿说道,“我会不会叫家里觉得很为难?”扭了扭柔软的身子,见靖王托腮看着自己,她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不都说得八面玲珑的么?而且,就算是如今我任性,往后我嫁了人……”
为了夫家,也不能这样任性了。
“你嫁人还早。”靖王就皱了皱眉。
“操心太过,你比父皇还会操心。”皇帝最近为难啊,这江东的反贼真是要了皇帝的命了,他没法儿用给自己生儿育女的赵贵妃的性命来安这天下的心,可是他却更不能为了个女人,就叫这天下再起波澜。
皇帝这愁的,头发都恨不能愁白了。见阿妧扭着手指纠结地看着自己,靖王就冷笑道,“都是心软的人。”因皇帝心软,才无法对赵贵妃下手。因阿妧心软,因此才会对卫瑾依旧亲近,诚王府里只疏远了世子妃。
靖王看着这小东西,片刻,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所以方才的话,不必你说,我来替你说。”无论阿妧说什么,若说不喜世子妃,就会叫人觉得阿妧心胸狭窄。若是亲近世子妃,阿妧的心里又过不去。因此靖王将阿妧该说的都说了,就叫阿妧在世人眼中依旧是善良乖巧的孩子。
他眯了眯眼睛,见阿妧感激地蹭了蹭自己修长的手指,就哼了一声。见他脸色淡淡的,阿妧急忙殷勤地在地上打转儿,恨不能给靖王殿下捶腿捏背的。
靖王就越发地发现阿妧如今更加狗腿儿了。
他陪着阿妧等来了宁国公夫妻,这才告辞回了自家王府。
阿妧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回了宁国公夫人面前,却见宁国公夫人在对自己微笑。
“见了你大姐姐了?”
“见着了,母亲别担心大姐姐了,侯夫人对她可好了。”阿妧就把在顺昌侯府里发生的事儿给宁国公夫人绘声绘色地说了,见宁国公夫人露出满意的表情,就凑过来小小声儿说道,“真真儿没想到,侯夫人还反过来安慰大姐姐呢。我觉得大姐姐虽然有些遗憾,可也不是过得凄凉的人。”
她见宁国公夫人手里正拿着两封书信,就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啊?”看起来仿佛很重视的样子。
“你三叔给你四姐姐五姐姐挑了人家儿,我来看看可有什么疏漏。”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
南阳侯夫人无法面对庶女,因此将此事托给了嫂子宁国公夫人。
阿妧就动了动嘴角。
她突然很想知道,若从一开始就只是南阳侯的一个不得宠的庶女,那会有怎么样的亲事。
她探头看那两封书信上的男子的条件,却微微诧异了一下。
林三老爷给这两个隔房的庶出侄女儿挑选的并不是漫不经心,而是精心挑选,都是十分殷实富庶的人家儿,且看上头都是积善之家,子孙里都没有狂悖风流之徒,家风清正。
虽然不及南阳侯府显贵,可是却也都是官职不高的官宦门第,其中一家还是书香门第,更是令人羡慕。不知怎么,阿妧看到了这里,就觉得心里曾经有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落在了地上,她垂头抿了抿嘴角。
“既然生在林家,无论曾经有过怎样的苦难,可都不会被林家舍弃。”宁国公夫人明白阿妧的心思,就温声安慰。
或许那两个庶女在南阳侯府过得并不好。
可是林家也不会在婚事和她们的人生上磋磨她们。
“这样就好了。两位姐姐一定会很幸福顺遂的。”阿妧其实都没有见过那两个庶出的姐姐。
她本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孩子,虽然知道南阳侯府里有自己的庶姐,可是叫她看来,阿萝一个都叫她日夜惦念忙不过来,实在没有时间去交好那两个姐姐。更何况她一身荣宠,曾经和她们本是一样儿的人,那样显赫地去和她们结交,那算是炫耀呢,还是叫人非要嫉妒她呢?
阿妧顿了顿,就认真地说道,“等姐姐们出嫁,我可以给她们添妆的。”
“大姐姐二姐姐嫁人的时候我都送东西了,四姐姐五姐姐嫁人的时候,我也要送东西。”
“都由着你。”宁国公夫人就慈爱地点了点闺女的额头。
“多么善良的好姑娘哟。”宁国公就在一旁被闺女给感动得流下了两滴眼泪来。
宁国公夫人抽了抽嘴角,将手上这两个信封儿都放在桌子上。她信任林三老爷的眼光,既然林三老爷都说好,实在没有再去重新相看的必要,因此她对着两个女孩儿的婚事已经不再担心。只是想到了这,她就想到了和这两个庶女一样儿年纪的阿萝和比阿萝还年长一些的阿宁。
想到她们两个,宁国公夫人就有些忧虑地说道,“三丫头和六丫头这在江东多年了,这婚事……”
宁国公眨了眨眼睛。
“就阿宁和阿萝的那人品相貌的,还能少了爱慕者啊?”
的确不少。
至少,曾经和阿妧起了冲突的魏阳侯府,就收到了自家大公子的一封家书。
魏阳侯夫人看了一眼就厥过去了。
盖因她可怜的曾经被林家姐妹联手双打,打得哭爹喊娘的长子,一封苦苦央求的书信,想求母亲为他提亲。
他想娶林家六姑娘阿萝。
☆、第145章
“哎呀我的侯爷啊!”
魏阳侯夫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顿时就嚎啕大哭。
这不哭不行啊。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长子都鬼迷心窍了好么?
她一向将长子当成未来的依仗的, 也对儿子寄予厚望, 若不是长子实在是很出息, 那也混不到显荣长公主的跟前不是?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魏阳侯府就开始走背运,这跟宁国公林家不和之后, 仿佛不仅是魏阳侯府不顺遂, 就是魏阳侯夫人的幼妹, 诚王世子妃都开始倒霉。在魏阳侯夫人眼里,林家就是个要人命的存在, 可是她真是没有想到,素日里不怎么理睬林家也就算了,避开了还不行么。
长子却一头扎进了林家这坑里不肯出来了。
不过是一个南朝血脉的卑贱庶女, 到底有什么好呢?
爱女周玉那年在诚王府里吃了亏,魏阳侯夫人不讨厌林家的阿妧就见了鬼了。
在她眼里,这些南朝的狐狸精们都不是好的。
若阿妧没有勾勾搭搭, 那年为她说话儿的权贵怎么那么多?
她也实在想不明白长子到底喜欢那个据说妖妖娆娆的阿萝什么。
当初天天书信来求救, 哭诉命苦说都要被阿萝打死了的是他。可是如今哭着喊着要娶人家的, 也是这个儿子!
“早前你就说那是个狐媚子,果然是这样!你看看大哥儿,”魏阳侯夫人就跟脸色沉重的魏阳侯抖着手中的书信哭着控诉道, “都说出来娶不上那阿萝就不娶别的女人的话了, 这是一般的情分?可见那丫头的心机,勾搭得咱们大哥儿撒不开手啊!”她默默地流泪道,“生了一张狐媚的脸, 从前勾引陛下也就罢了,这在长公主面前也不消停。跟她的那个妹妹一个样儿!”
“你少说两句吧。”魏阳侯见妻子抱怨,突然觉得肋骨痛。
他真是一闭眼就想起庆阳伯的大拳头。
且他当年就已经被皇帝给吓着了,再不敢说阿萝的坏话儿。
说来奇怪,想当年入宫之后心情沉重地回府来叫长子往后离妖精远点儿的是魏阳侯大人,可是当魏阳侯被庆阳伯打断了肋骨闭了嘴,从那儿往后,却是魏阳侯夫人母女对林家女不依不饶起来。
说起这事儿魏阳侯就后悔坏了,早知道林家的那阿妧在陛下面前竟然能得宠那么多年,他还说什么坏话儿,只叫女儿周玉去跟阿妧做好朋友沾光儿了。如今看了这封书信,不知怎么,魏阳侯的眼睛就乱转起来。
说起来,如今阿萝在长公主面前的地位比他儿子的还高,在阿萝的面前,他儿子还得管人家毕恭毕敬地喊一句林大人。
这样的身份,生得还美,特别是这两年宫中隐隐有动静,说阿萝的妹妹阿妧是给皇子预备,往后是要做皇子妃的。
虽然这到底给谁做皇子妃尚未定数,可空穴不来风,只看皇帝并未遏制这种流言,此事就有点儿谱儿了。靖王老大一把年纪,面对花儿一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跟那老牛似的,自然不会是他的王妃。
余下的六皇子与七皇子年纪相仿,且出身在魏阳侯眼里,别管曾经是公主还是贫家女,如今这俩都差不多,都和阿妧匹配,只看皇帝最后挑中了哪一个罢了。魏阳侯的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毕竟,若阿妧做了皇子妃,日后起码也会是个郡王妃,那身份就很高贵了。
阿萝有个皇子妃的妹妹,又在长公主面前有体面,若是能嫁给儿子……
“什么皇子妃!一个野丫头罢了。”想当初魏阳侯夫人尚且没有十分恼怒,只是这两年下来,周玉在外头叫七公主给收拾了好几回,就叫魏阳侯夫人心疼坏了。
早前她有些恼火女儿骄纵任性肆意结仇,可七公主这不依不饶的性子也太过分了些。仗着皇帝宠爱她,她就帮阿妧出头,周玉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公主上爪子,正经吃了几次亏。一想到阿妧就是那祸头子,魏阳侯夫人就拍着床边儿哽咽道,“没规矩的,心眼儿那么小,还知道挑唆七公主,这样狡猾,有什么资格做皇子妃!”
若阿妧还能去做皇子妃,那魏阳侯夫人非呕死不可。
怎么这种心机深沉装模作样的白莲花儿,反倒越发风光显赫了?
“我倒是希望她去做皇子妃。”
“你!”
“若她不嫁给皇子,凭她和阿瑾的情分,咱们家的阿玉莫非还有半点儿指望?”魏阳侯如今头疼得很,他这两年仕途不大顺遂,不提宁国公总是在外头对自己冷嘲热讽,就都说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林三老爷从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为难,只是堂堂大理寺卿吃饱了撑的?侯爷家里一个佃农交不起租子吊死在侯爷家的大门前,这种破事儿难道也归大理寺管?
魏阳侯被林三老爷逼得很疲劳。
他揉着眉心就跟妻子说道,“若你但凡还有将阿玉嫁给阿瑾的心,你就赶紧求佛,叫林家那丫头嫁了皇子。不然……”
“可是妹妹不喜欢她。”魏阳侯夫人就迟疑地说道。
因阿妧,诚王世子妃简直是丢尽了脸,怎么可能还会喜欢阿妧?
她若不肯,那阿妧也嫁不成卫瑾。
“她是不喜欢,可是诚王府也轮不着她做主啊。”魏阳侯什么都不想说了,说多了也是白搭,就摆手说道,“你赶紧着,叫阿玉回头去多做些鞋袜,不拘十分精致,谁也不缺针线上的人。到底只为了心意。”
他到底很有心机,面对诚王妃对周玉的不喜,也不叫周玉去辩驳讨好,只是时不时叫周玉给诚王妃做些零散的女红。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持之以恒好几年,诚王妃的心就算是块儿石头也能给焐热了。
只要能讨好了诚王妃,这婚事就算成了一半儿了。
魏阳侯对卫瑾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
若她的闺女日后成为诚王妃,那尊荣显赫,也叫他面上有光。
“还有阿瑾处,多做些小荷包儿……”
“阿玉常做给阿瑾,什么荷包扇子套玉坠穗子的,不知做了多少,可阿瑾却不肯要啊。”魏阳侯夫人本不是个抱怨的性子,可是这时候却实在是忍不住了。
到底是叫儿子给刺激着了,她就越发地和丈夫流泪道,“阿瑾这无情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了。阿玉从小儿就喜欢他,为了他还跟林家那丫头扛上了,吃了怎么多年的苦说起来都是为了他。可是到头儿来,阿瑾还是这么冷淡。”一想到卫瑾的无情,魏阳侯夫人就悲从中来。
周玉生得娇艳明媚,性子也直率,如今长大了一些,也不似儿时的莽撞,可是卫瑾却始终不肯亲近她。
“你也别难受,阿瑾本就性子冷淡,你就看看这些年,他也没亲近过谁……”
唯一亲近的阿妧,魏阳侯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叫他说实话,这京中贵女之中,也只有周玉还勉强和卫瑾相配。
且魏阳侯对长子这个婚事也有了几分心动,因此就待林家多了几分亲近。这就叫宁国公惊讶坏了,他这一日从街上回来,本来仗着有靠山林三老爷在一旁撑腰,侯爷正拿大白眼儿去翻对面的魏阳侯,可谁知道魏阳侯从前都是掩面而走,这一次竟然对国公爷露出了一个十分亲近温柔的笑容。
这可把国公爷给吓坏了,摸了摸自己路人甲的脸,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老大年纪竟然冒出一颗烂桃花儿来。
以为对国公爷嫣然一笑就能叫国公爷动心呢?
简直就是做梦!
他骂骂咧咧地回来,就觉得魏阳侯这是吃错药了。
不幸听到了兄长怀疑的那些喃喃自语的林三老爷面无表情地跟着兄长回了国公府,直奔前院儿去洗耳朵去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阿妧听宁国公跟宁国公夫人抱怨魏阳侯的态度不对,就一边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卫瑾摸着雪白的白兔,一边撇嘴道,“父亲是威严的国公爷呢,能不溜须父亲么?我觉得这大概是想要讨好父亲,达成什么目的。”她用力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露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卫瑾在一旁看了,想了想,就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低声表扬道,“真聪明。”
十姑娘红光满面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儿。
“溜须我?哼!就算笑成二郎真君,本国公也讨厌他!”宁国公就狠狠地说道,“父亲很记仇的。”
“没错!”阿妧就在父亲身边用力握紧自己的小爪子。
这父女俩同仇敌忾,卫瑾就在一旁勾了勾嘴角。
他如今越发精致漂亮,且生得清贵安静,坐在一旁就令人不能移开目光。
见阿妧神气活现的,卫瑾白皙的脸上越发露出了几分柔和。
他怀里的白兔探头探脑了一会儿,不感兴趣地缩回了脑袋抱着一根青菜啃来啃去。
“只是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对父亲变了态度呢?”阿妧就蹲在地上小声儿怀疑。
“是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宁国公蹲在闺女的身边儿同样画圈圈。
两只蹲在地上,宁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就纵容地笑了。
“幸亏阿瑾不是外人,不然你们这么随意,都要叫人笑话你们。”她笑着对卫瑾说道,“阿瑾从小儿和这丫头一块儿长大的,也不知担待了多少。”
因豫王妃的宴请阿妧不去,因此阿妧今日就将卫瑾给请到了国公府里来一块儿玩儿。有些可惜地看了卫瑾片刻,宁国公夫人就笑吟吟地转移了目光。她如今就觉得六皇子当真是不错,俊秀温柔,对人都很温煦,如同清风一般。
且六皇子待阿妧一向用心。
为了闺女日后的幸福,宁国公夫人已经与李嫔成了闺中好友,自然不会再为闺女担心什么婆媳问题。
只是这些话,她却觉得不必和阿妧说起。
若在意了,反倒不如如今这般自然相处。
“阿妧懂事,我没有担待过她。”卫瑾就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下意识地在宁国公夫人的目光里顿了顿,就去看阿妧的方向。见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她小小一只地蹲在地上,雪白的手托着精致的下颚,天真懵懂,又乖巧讨喜,卫瑾就垂了垂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且我永远都不会笑话姑姑。”因他长大了,阿妧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当年的一些戏言都已经被改得差不多了。就比如说姑姑这个称谓,卫瑾已经许久不能在阿妧面前提了。
他觉得有些失落,漂亮的脸孔上就露出失望的颜色。
怎么不能提呢?
难道阿妧不是他的姑姑吗?
“你也是,往后也不要和阿瑾胡闹。”宁国公夫人见卫瑾生得漂亮夺目,此刻从容安静的模样儿倒是还有几分皇家气象,目光闪了闪,好容易才继续吊死在六皇子这歪脖树上没有爬人家诚王长孙的墙头儿,却见卫瑾已经对阿妧微笑起来。
他本喜欢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可是此刻突然笑了一下,却令宁国公夫人都觉得漂亮到了极点,这就更不要说更没有见识的阿妧了。
她都呆呆地看了卫瑾一会儿。
“回神。”卫瑾戏谑地捧着白兔凑到她的脸颊上,叫白兔拿毛茸茸的小身子去蹭了蹭阿妧。
白兔大爷恼了,一后腿儿就踹在十姑娘的小脸蛋儿上。
“坏啊。”阿妧叫这一踹给踹清醒了,顿时就委屈地看着卫瑾。
见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微微上挑的漂亮的眼睛里水光动人,卫瑾摸了摸淘气的白兔,伸出手来给阿妧慢慢地擦了擦脸。
当小姑娘细腻柔软的皮肤和自己的手指腻在一块儿,卫瑾只觉得自己触碰到了阿妧的地方都滚烫得令他心中慌乱。他有些不明白这种奇特的感觉,默默地收回手来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然而嗅到指尖儿上尚存的属于阿妧的甜甜的点心香气,他就抿了抿嘴角。
诚王长孙就觉得,这香甜的气息,叫自己实在很想咬一口试试。
当然,没准儿长孙阁下还能对被挨了咬的小姑娘很皇族地说一句,“你很甜。”
卫瑾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却不知道到底哪里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