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妃本觉得锦乡侯府的沈青极好,毕竟锦乡侯夫人温柔慈爱,对七公主的印象很好,且沈青比林琰可好拿捏多了,她觉得七公主喜欢林琰有些辛苦。可看着七公主那欢喜的模样儿,成妃也就丢开手去,只等着锦乡侯夫人下一回入宫就跟她嫂子说个明白。
“我可等不及了。一会儿我就去锦乡侯府,跟舅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也别耽误了她家里头的宝贝。”
“公主仿佛不怎么喜欢沈青啊?”阿妧就好奇地问道。
七公主虽然看不顺眼很多人,可是对亲近的人家的小辈却都很不错,哪怕母家的几个表哥都被揍得哭爹喊娘的,可是若是有外人来欺负他们,七公主也会为几个表哥出头。
阿妧难得见到七公主会不喜欢母家的表兄,想到那沈青很软弱的脾气,就抓着头小声儿说道,“若不是有我家二哥哥珠玉在前,那沈青其实也还算不错了。脾气那么软乎,往后公主还怕他咸鱼翻身啊?”
“你见的人少,不明白,越是这种蔫儿了吧唧的人,心里越有自己的主意,犯起糊涂来,九条牛都拉不转呢。”七公主就摇头说道。
她想了想,就皱眉说道,“就比如我那时在宫中轻薄了他,换了爽快的人,要么恼怒,要么如你二哥似的登徒子。可是他却只躲着藏着,眼睛都躲躲闪闪不敢跟我接触,我瞧着不大好。”
她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阿妧呆呆地听了,就觉得七公主仿佛比自己更会看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就急忙点头听着。且见七公主一定要去和锦乡侯府说明白了,她就犹豫了一下,看着七公主不吭声。
“怎么了?”
“我还跟着去么?”阿妧就怯生生地问道。
“去啊。咱们这样好,你自然是要跟我在一块儿的。”
见阿妧欲言又止,七公主就凑过来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想起你二哥挖了锦乡侯府的墙角儿,怕人家仇杀你啊?”
她这一脸坏笑的样儿,还真跟林琰有了几分夫妻相。
“你们真是绝配啊。”阿妧一噎,就对这好讨厌的七公主深深地感慨道。
坏一块儿去了。
☆、第186章
“是不是?我也是这样想。”
七公主都美上天了, 觉得阿妧就是在夸她。
夸她还不行, 还得夸她心上人。
这么厚的脸皮,阿妧算是败了,她一下子就惊恐地想到若来日七公主嫁给林琰了, 这俩双剑合璧一块儿欺负十姑娘,那她还有活路么?
巨大的惊恐就叫阿妧有点儿惊慌了。她哼哼了几声, 决定赶在七公主嫁给林琰之前就赶紧先嫁人, 往后有了靖王给自己当靠山,就再也不怕七公主了。因想得挺美,阿妧捧着雪白的小脸儿嘿嘿地笑了两声,憧憬着往后自家殿下再多做点儿禽兽的事儿。
论起来, 她和靖王也蛮绝配的。
“你跟我去看看, 不然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七公主就拉着阿妧笑嘻嘻地说道。
“那先送个拜帖吧。”阿妧是个守礼的人, 不告上门这种事总是会叫人嫌弃没规矩。
打从这京中开始流传林家十姑娘勾引靖王的传说之后,阿妧就格外重视规矩一些。
她觉得自己被黑惨了。
哪里是她狐媚勾引呢?分明是靖王心怀叵测。
“也好。”七公主叫阿妧写了拜帖,又说笑看了一会儿皮影戏, 见阿妧虽然和自己说话, 可是一颗心却都没有在自己的身上,七公主就撇了撇嘴, 等了一会儿就拉着阿妧往锦乡侯府去了。
锦乡侯府此刻正有些热闹,本一向慈爱温煦的锦乡侯夫人正铁青着脸端坐在上房的上首的椅子里,她的面前正跪着一个垂头不语,带着几分可怜的俊秀青年。锦乡侯夫人看见儿子这么一副无声的样子就来气。
“你,你是不是疯了?!”她看了跪在沈青身边低声哭泣的丫鬟一眼, 猛地拍案骂道,“不过是一个丫鬟,怎么她是你的祖宗不成?叫她去打扫后头的院子,我亏了她了?她是千金小姐,都不能动个手儿了?难道这锦乡侯府里头,我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不成?!”
她只觉得气都冲到天灵盖上去了,盖因今日一早,她就叫儿子房里这丫鬟去后头打扫院子,谁知道儿子一下子就冲出来了,语无伦次地不许叫这丫鬟去干活儿,跟她要害了这丫鬟性命似的。
锦乡侯夫人都懵了。
因心里念着尚主的想头儿,因此这些年沈青身边的丫鬟,她一向都不敢挑选那些美貌淘气的,只选了个容色寻常,瞧着笨笨的不大机灵的,就是恐儿子被这些心思大了的丫鬟给勾搭坏了去。
更何况,锦乡侯夫人与成妃姑嫂情深,心里想要迎娶七公主,那就不是嘴上说得好听,而是当真要把七公主当闺女待的。她就防着儿子在大婚之前闹出和丫鬟的不好看的事儿来,叫七公主伤心。
她想得挺美。
可是千防万防,竟没有防住竟然有人钻了空子。
看了看跪在地上那丫鬟,哪里有七公主的端贵美貌,锦乡侯夫人一瞬间都怀疑儿子瞎了眼。
“兰心,兰心才病着,她身子弱,哪里能干那样的粗活。母亲饶了她,叫她就在儿子房里笔墨侍候吧。”
沈青迎着锦乡侯夫人的怒气,就伏在地上低声央求道,“她,她本服侍儿子很好,母亲,她也不是能做粗活的人。”他虽然反驳了锦乡侯夫人,可是却因畏惧母亲而微微颤抖,此刻就霍然抬着脸央求道,“咱们侯府里的粗使丫鬟婆子还少了不成?做什么一定要折腾兰心呢?”
说起兰心二字,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柔情。
“呸!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丫鬟,还做不了粗活,我买她来做什么?别人能干的活儿,她偏偏干不得,这是谁给她的体面底气?我折腾她?她一个小丫鬟,也配叫我这个当家主母折腾她?你也得看看她能不能配得上!”
见儿子瑟缩了一下,却咬着牙不吭声地将那个歪跪在地上的丫鬟给护住,锦乡侯夫人看着他这蔫巴巴却还主意很正的样子就来气,突然心中生出几分不祥的感觉,眯着眼睛问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吧?”
沈青抿唇不语,越发不吭声了。
锦乡侯夫人顿时心中一凛,哪里还顾得上这什么丫鬟,立刻就探身用力握住了儿子的肩膀。
“你,你和她?!”
“本是想着日后再跟母亲禀告的。兰心已经服侍了儿子起居,日后,日后……”沈青就吭哧吭哧起来。
听了这话,锦乡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话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
她儿子有了屋里人!
只觉得多年的心血与警惕防范都一朝完了,锦乡侯夫人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儿来,见沈青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就尖声质问道,“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叫你不许沾染府里的丫鬟,你是不是跟我保证得好好儿的?!孽障,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不成?你,你做下这样的事来,我怎么和成妃娘娘交代?!”
成妃之所以愿意这门婚事,乃是因锦乡侯夫人这个做婆婆的明理慈爱,另一则就是她保证说沈青并没有姬妾通房,日后也不会沾染二色叫七公主碍眼。
如今没有,往后也不会有,会待七公主一心一意。
因此成妃才点头。
不然这京中世家豪门林立,不知多少的勋贵子弟,凭什么皇帝最宠爱的七公主就要下嫁锦乡侯府?
真以为是仁者无敌啊?!
听见锦乡侯夫人要尚主的话,沈青的眼底带了几分痛苦。
他一想到霸道跋扈的七公主,想到这最近在帝都的种种关于七公主横行的传闻,就觉得满心的苦闷。
他不喜欢七公主这般霸道的性子。
只是他却不敢说,也不敢反驳母亲的热乎劲儿,因此只能默默地跪在母亲的面前。
反正兰心已经是他的通房,木已成舟,事已至此,哪怕七公主要下嫁,他既然对兰心做下事来,也必须要负责任的。
见儿子不吭声,锦乡侯夫人越发地恼怒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进狗肚子里去了?公主千金之躯下嫁,那是阖府的荣耀,你当勉励侍奉于公主驾前,不能有一日的懈怠。”
她努力地摁着胸口喘了一口气儿就冷冷地质问道,“难道你心里不愿意?公主那样的风姿,你竟然还不愿意?宁愿要一个这么卑贱的种子?”这名为兰心的丫鬟何止差了七公主十倍百倍,简直一个十天一个是地。
更令锦乡侯夫人气愤的是,她大话都说出口了,回头七公主发现她说了谎,那得怎么想她?
会不会以为她是个骗婚的?
“你,你当日我在娘娘面前提及通房之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若沈青那时说实话,还算是有些承担勇气。
哪怕成妃不喜,可是锦乡侯夫人也能回转回来。
如今她都在等着成妃的决断了,这胆小懦弱,却翩翩要做下一些叫人为难的事的小子,却闹出了这个。
锦乡侯夫人给成妃负荆请罪的心都有了。
“母亲,兰心服侍儿子多年,一向温柔体贴,儿子离不得她。若是母亲要送走她,那儿子不能允许。”
见锦乡侯夫人眼底带着几分阴沉地看着瑟缩在自己身后的兰心,沈青聚秀的脸上就露出十分的难过来,他膝行几步抱住了锦乡侯夫人的腿央求道,“儿子愿意听母亲的话尚七公主。可是兰心是无辜的,儿子喜欢她。求母亲网开一面,饶了兰心吧!”他顿了顿,就抿唇说道,“她服侍儿子日久,许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会对公主好的,也求母亲容了她……”
他才说到这里,迎面就叫锦乡侯夫人唾了一口。
“你说的这是什么无耻的话?!尚主委屈你了?还用得着你来那尚主来做交换?还愿意听我的话尚主?宫里头娘娘公主看没看上你都是两说,你倒是自己封了自己是驸马了!”
锦乡侯夫人声音尖锐,哪里还有素日里的温柔宁和,一把就将看着自己呆滞了的沈青给用力推倒在面前,看着那兰心“大爷”“大爷”地叫着扑过去扶住了他,就冷笑道,“好一对儿同命鸳鸯,勾引了主子,还说自己是无辜的?若你当真自己不愿意,难道他强迫了你不成?!”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锦乡侯夫人一下子就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两个东西,若是日后锦乡侯府尚主,只怕就是倾门之祸。
七公主若受了委屈,皇帝哪有不为爱女出头的道理?
沈青这么愚蠢,到时候只怕跟显荣长公主那驸马一个倒霉下场。
那没准儿还是轻的呢。
“母亲,公主……”
“尚主的事儿,你别再想了。这京中多少的好人儿,七公主非要下嫁你这么一个不干净的?睡了个心爱的丫鬟宠着护着来碍她的眼的?你当公主都是贱得慌是么?”
锦乡侯夫人一开始的惊怒,再慢慢想到这里之后就变得沉稳了起来。她想到干脆爽快,十分硬朗的七公主,心中暗叹了一声无缘,就垂目淡淡地说道,“回头我进宫就跟娘娘说,尚主之事是我家不堪,就此一笔勾销,就当做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她苦笑着看着面前依旧十分温润的儿子。
“今日你做了这糊涂事,断了这姻缘,往后你也不要后悔。”
若她不是成妃的亲嫂子,成妃怎么会考虑将爱女下嫁给这么一个文武都不成的废物点心。
成妃下嫁七公主,其实也有补贴娘家的意思。
只要七公主在,锦乡侯府五十年内都不会衰落。
就连皇帝也会看在七公主的情分上,对沈青另眼相看。
可是沈青却都不愿意。
她更担心的是,沈青是这样一个性子,日后锦乡侯府总是要落在沈青的手上,那时锦乡侯府只怕要完。
锦乡侯夫人心底充满了悲凉之意。她觉得自己太累了,虽然都说她嫁入锦乡侯府,进门就是侯夫人,是一等一的外命妇羡慕她,可是内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丈夫就不是一个成器的,偏却没有自知之明,明明是个废物点心,却始终觉得自己的才华没有被人用到点子上,辗转地方为官不知干了多少缺心眼儿的破事儿,走一个地方得罪一群同僚上官,这灰溜溜地回京之后,又削尖了脑袋往朝中专营。
锦乡侯夫人就在锦乡侯身后收拾乱摊子就已经累得白了头,难免忽略了儿子,可是她却想不到一向安静本分,不过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儿子,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觉得这一生算是白活了一般。
疲惫得什么都不想再管,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罢。
“母亲,真的可以不尚主么?“沈青难以压制眼中的喜悦,突然开口问道。
锦乡侯夫人揉着眉心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虽然不说话了,可是沈青的脸上就难以压制地露出喜色。他回头看了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安心笑容的丫鬟,伏在地上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也知道母亲为他筹谋七公主是为了锦乡侯府,可是七公主的脾气,他实在是不喜欢极了。且如七公主那般霸道,若当真成亲,又怎么可能饶得了与自己感情深厚的兰心呢?他既然宠了兰心,就不能做一个睡过就算,不将兰心当人看的那种不负责任的男子。
不然,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既然这样,母亲,求母亲给兰心一个名分。”见锦乡侯夫人呼吸一窒,这俊秀的青年压低了身子轻声央求道,“兰心的身份到底与别的丫鬟不同,若她没名没分,那些个丫鬟不知如何在背后嘲笑她。儿子知道母亲为难,可是母亲一向是菩萨心肠,就允了儿子这一次吧!”他顿时就给锦乡侯夫人给磕了三个响头,抿了抿嘴角,这才沉声说道,“儿子只任性这一次!只要母亲认了兰心,日后……儿子愿意娶任何一个母亲要儿子娶的贵女。”
他只能以兰心为妾。
他用正室之位,来换取锦乡侯夫人对兰心的宽待。
锦乡侯夫人却看着他一副绝世情种好男人的模样,简直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蠢货在说什么?!
给兰心名分,叫她现在就开脸儿?
无论是做妾室还是做通房,这明晃晃地摆个屋里人在房里,往后儿子还怎么说亲?
他还想娶个贵女来做正妻?
哪里贵女愿意嫁给这么一个货色?!
锦乡侯夫人瞪着这个人头猪脑的儿子,许久,只觉得后槽牙都痒痒到了极点,憋着心中的怒火,突然开口说道,“正室之事,先不急。”
不然这糊涂东西再在人家面前说出这么一通蠢话,这哪里是结亲,分明就是要结仇。
因此,锦乡侯夫人这一刻,不知怎么,竟忍不住看了看那名为兰心的丫鬟的肚子。
丈夫儿子都不中用,她往后是懒得管他们的死活了,那么孙子呢?
她亲自教养,绝不会叫孙子也长歪了。
只是又不能祸害人家好女子,又要有一个身份体面些的孙子,很困难啊。
☆、第187章
锦乡侯夫人头疼死了。
只是她已经不准备叫儿子尚主了。
若是七公主在锦乡侯府出了半点儿差错, 那日后她跟成妃的关系就算是完了。
还会触怒皇家。
因心中有了这样的忌惮, 锦乡侯夫人拿到来自宁国公府的拜帖的时候,心中就一醒,抓着这帖子就对儿子冷冷地说道, “你不必担心日后,尚主之事就此作罢。一会儿七公主过来, 你不要说什么蠢话令公主对你不快。”
她的目光落在那丫鬟的脸上, 见她听见沈青不会尚主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心里一时都不知该对这个有眼无珠的儿子说什么好了,摆手说道,“你带她下去。”
这丫鬟她抬抬手就能给灭了。
只是灭了之后呢?
她儿子只怕还得上别的女人的当。
还不如叫她儿子就在这兰心的身上糊涂着, 日后若能回转, 发现这丫鬟的真面目就此多长几个心眼儿呢。
“多谢母亲!”沈青俊秀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感激。
他听到自己不必尚主, 只觉得天都亮堂了。
七公主那么骄横,那么无礼,日后她下嫁过来, 那沈青这当驸马的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且不仅是兰心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
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想到了被宗室公主幽禁了一生的那位显荣长公主的驸马。
尚公主有什么好的。
见沈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锦乡侯夫人什么都不想说了,叫儿子滚蛋,这等了些时候,果然就见七公主与阿妧联袂而来。
如今阿妧已经赐婚给了靖王,日后板上钉钉儿的靖王妃, 锦乡侯夫人一面感慨这小姑娘的好运气,一面就越发亲近慈爱,待七公主含糊地说起了婚事的问题,锦乡侯夫人就十分愧疚地对七公主说道,“早前,咱们不自量力,本想高攀公主。只是如今我回头想来,阿青那性子豆腐似的,提不起放不下,没的给殿下丢人。若殿下愿意,往后就护着您表哥一些。别的……”
她就叹气说道,“他如何配得上公主呢?”
七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头和阿妧对视了一眼。
怎么听起来是婚事作罢的意思。
“都听舅母的。”她本想说自己有了心上人,只是再想想,却没有多生事端,见锦乡侯夫人面上难免疲倦,七公主就笑着说道,“舅母瞧着精神不好,可是这段时间刚回京中累着了?且歇一歇。舅母来往的这些人家都是亲戚,最亲近不过的,难道还能挑舅母的不是不成?只有心疼你的。”
因这婚事锦乡侯夫人很识趣,七公主也不吝啬对锦乡侯夫人这位舅母亲近些。
到底是成妃的娘家,七公主格外给面子。
见她明理,且还十分尊重自己,锦乡侯夫人心中越发后悔。
她只后悔没有教好儿子,不然若能尚七公主,这门婚事该是多么的令人喜爱呢?
然而心中虽然难过,锦乡侯夫人的面上却越发温煦,和七公主说笑的时候不动声色。她一边与七公主说话,一边也并未冷落阿妧,见她小小的女孩儿坐在七公主的身边,虽然妆容简单,可是却年少美貌,容色濯濯。
这样美貌的年少的女孩儿,嘴角含笑如同春风,目光清透见底,又进退有据,也叫锦乡侯夫人就觉得阿妧这能成为靖王妃,叫一向对女子都不大在意的靖王相中,也不是没有道理。
“前些时候你赐婚给靖王殿下,我都没有来得及贺你。”锦乡侯夫人就对阿妧说道。
七公主就低低地哼了一声。
叫她说,还不如赐婚给六皇子呢。
她已经将自己的公主府的地方给找好了,犹豫了许久,未免和靖王住隔壁回头恶向胆边生放火烧了靖王府,因此还是和六皇子的皇子府放在一块儿。
然而想到六皇子今日得皇帝的吩咐去看望七皇子去了,七公主难免心里骂皇帝偏心。想当初六皇子生病的时候,皇帝不过是叫太医给好好儿看,可这七皇子一病,那就跟捅了皇帝的心窝子似的,明明六皇子还是做兄长的呢,却要去服侍宽慰弟弟。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您为我欢喜的心,我都明白。”阿妧就笑嘻嘻地说道。
因有了多年的八卦经验,她总觉得锦乡侯夫人这是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且前一次锦乡侯夫人在成妃面前那样热情地想要尚主,可是一转眼,这就缩了头,叫阿妧冷眼瞧着,不定沈青是犯了什么事儿呢。
一个男人,又能犯什么事儿,竟叫锦乡侯夫人都不敢尚主了?
十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跟七公主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才和锦乡侯夫人说说话儿。
正说到这京中的几家贵女前些时候请愿于皇帝,说自己长大了,也该去侍奉显荣长公主,把从前的那几位年纪已到了嫁人年纪的女孩儿给换回来,锦乡侯夫人就十分感慨地对阿妧说道,“我只恨膝下没有个女孩儿,不能为陛下与长公主尽忠。只是这为家国往南边儿去,倒是满身忠贞……我记得你有两个姐姐也在江东?”
“我家三姐姐阿宁与我姐姐阿萝。”阿妧就很得意地炫耀道,“听说如今在长公主麾下也很受重用。”
“巾帼英雄。”锦乡侯夫人就笑着说道。
她见阿妧生得美貌娇俏,娇滴滴的漂亮,就知道,她的两位姐姐该也是美人儿。
说起这个,锦乡侯夫人就忍不住想到曾经京中有传闻,说是南阳侯的一个庶女生得倾国色,仿佛连皇帝都一见钟情,爱慕非常。
还听说这庶女虽然在江东,可是最近两年京中要娶她的人家把宁国公府的门槛儿都给踏破了。
锦乡侯夫人一点儿都想不明白,这要娶南阳侯的庶女,踩人家宁国公府的门槛儿做什么。南阳侯夫人不才该是那姑娘的嫡母么?
只是她想到这里,又想到阿妧方才的话,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得很。然而她到底不知阿妧的来历,不过是面子情,因此就笑道,“这样的女孩儿叫我说,比如今那些只知道学什么琴棋书画,柔柔弱弱捏着嗓子说话的女孩儿可爱得多。可惜了的。”
好姑娘那么多,她一个都不敢给儿子娶回来。
不然岂不是作孽?
可是不娶好姑娘,那好孙子又该怎么来?
“舅母怎么今日格外不舒坦的样子?”七公主就关切地问道。
“还不是阿青,这孩子的婚事真是叫人操碎了心。”见七公主微微颔首,显然对沈青没啥兴趣,锦乡侯夫人多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对七公主低声抱怨道,“论理,我本不该说这些令公主烦心。只是阿青这个孩子天真单纯,容易被人蒙蔽。又优柔寡断,不是个自立家门的性子,我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日后该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儿。”
她为沈青的婚事头疼,七公主一点儿都不觉得心疼啥的,就很没有诚意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儿什么时候,表哥自个儿就给舅母相回来个姑娘呢?”
她这话竟是一语成谶。
只是此刻锦乡侯夫人还不知儿子能糟心到什么程度,揉着眼角就叹气道,“借公主吉言吧。”
七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这话当真不是祝福来的。
就沈青那倒霉样儿,自己相中的媳妇儿不定怎么令人操心呢。
然而她对沈青没多少感情,也没有兴趣,不过是简单地宽慰了锦乡侯夫人也就算了。然而这一回最令她感到安慰的,就是锦乡侯夫人自己就提出婚事的问题。她得了锦乡侯夫人的准话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一头就往宫中去了,去告诉成妃这个好消息。
阿妧不愿意在外头闲着无聊,也想着入宫没准儿还能偶遇一下自家靖王,就跟着进了宫。到了成妃宫中,成妃知道了这婚事锦乡侯夫人推拒了,想了想就叹气说道,“也该是你们的缘分。”
这大概就是七公主和林琰之间的缘分了。
不然七公主跟别人的婚事怎么总是不成?
容玉,沈青,这成妃娘娘给相看的,或是上杆子来求娶的,七公主都没有什么缘分。
“只是我瞧着舅母有憔悴之色,母亲若当真与舅母好,就记得多请进宫来宽慰宽慰。”因锦乡侯夫人不觊觎自己了,因此七公主对锦乡侯夫人又有了几分好感,见阿妧在一旁对自己眨眼睛,就急忙说道,“大概是因沈青表哥的缘故。不过母妃你说,这至于么?不过是个儿子,不好了,打打骂骂,实在不行就叫他滚蛋就是了,何必为他费心。”
“你知道什么?你舅母只他一个儿子,自然爱若珍宝。”成妃嗔怪地瞪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七公主一眼,又将此事记在心中。
她心里也明白,这婚事上只怕当真是沈青出了差错,然而锦乡侯夫人如此明理,并没有说瞒住沈青之事非要尚主,就叫成妃对着嫂子更多了几分好感。这外头天气真好,闺女的婚事又有了着落,因此成妃就带着七公主与阿妧一块儿往御花园里来了。
她更喜欢和阿妧在一块儿说笑,见七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就没影儿了,就拉着阿妧坐在了一处临湖的亭子里。
“看什么呢?”见阿妧眼巴巴地四处东看看西看看的,成妃就笑着问道。
“我想看看我家殿下会不会突然出现。”阿妧虽然平日里怯生生很乖巧,可是论起表达自己的思念和爱慕,那是相当彪悍。
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叫别人知道自己对靖王的想念,大大方方地对成妃说道,“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殿下了。娘娘不知道,这天天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快活。可是殿下不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不踏实。”杀千刀的豫王殿下,简直把靖王当骡子使。
前些天靖王再忙也好歹能在晚上抽空看阿妧一眼。
可是如今忙得据说都睡在东宫里了。
因太子封得太迅速,从前朝臣都没想过皇帝如此干脆,也没说个叫群臣商议,一块儿议论个半年一年的才众望所归推举出一位太子来,因此虽然东宫从前就有,可是里头破破烂烂简直完全不能住人,短时间的修缮整理,还有各个宫室的处置修复,简直叫人忙得飞起。
豫王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插兄弟两刀了,使唤起弟弟来完全没有半点儿愧疚心里。阿妧心疼坏了,就小声儿说道,“起码也见一面,我好好儿给殿下松松筋骨啊。”
她给靖王捏捏腿儿什么的也好不是?
成妃见她一副喜欢靖王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个时候年少清纯的女孩子的心中的爱恋,是最美好真诚的,她想了想就笑道,“不然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七公主带你去东宫瞧瞧。”
“那不是添乱么?”听说东宫如今人仰马翻的。
“这叫什么添乱?若靖王当真是觉得你去添乱了的,那才是没良心透了。”见阿妧看着自己懵懂地点头,成妃就温声说道,“男人都是不能惯着的。你一心为了他什么都柔顺懂事,他又要觉得不必在意你的心思想法,因为你不是很柔顺很懂事,一定会明白他的不得已么?何必还费心哄着?”
见阿妧点了点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成妃就拧了拧她的小脸蛋儿笑道,“你得叫他知道,你虽然懂事,不会令他为难,可是你的心里是难过的,是想念他需要安慰的。这样他日后才会将你的心情放在心上。”
这有点儿高深,阿妧就艰难地理解着。
得叫男人知道自己懂事乖巧,还得叫他知道自己不那么懂事乖巧。
“懂了么?”
阿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看着成妃无奈的表情,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当不成狐狸精了。
只是十姑娘觉得自己不是一只狐狸精,可是在外头,沸沸扬扬的,暗地里倒也有人将狐狸精这帽子给扣在了无辜的十姑娘的头上。
特别是这些话,还叫阿妧都给听见了。
“我就说,靖王殿下一向不近女色,为人刚正,怎么偏叫她得了这好处去。”昭容长公主又设宴了,又宴请了七公主和阿妧,不过这一回显然长公主殿下顾不得要顾忌七公主与阿妧的心情,也早就叫儿子给气糊涂忘记谁是这俩小姑娘的大仇人了,将满京的贵女,年纪差不多跟幼子容玉匹配的请来了不少。
要不咋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呢,人一多,自然就有各种的拉帮结派,有亲近阿妧的,自然也就有讨厌阿妧的。
如今这一圈儿就是看不惯阿妧的了。
十姑娘就抓着头站在一处园子花草的后头,听着前方几个女孩儿在低低地说笑。
其中一个就冷笑说道,“你们不常见她,自然不知道,这丫头惯会狐媚的,手段厉害着呢。不说靖王殿下,就是,就是……”
“总之,她就是一只狐狸精!”她顿足恨说道,“都赐婚了,还叫别人丢不开手去,心里想着她。当真祸害极了!”
☆、第188章
阿妧就默默地听着。
她对这种流言蜚语, 其实不怎么放在心上。
嘴长在别人的身上,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她也左右不了人心。
更何况她都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叫人家说两句酸话又算得了什么?
靖王才是最重要的。
这世间女子谁不想要成为尊贵体面的靖王妃呢?偏偏叫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抢了好处, 那心里的羡慕嫉妒恨的,她都可明白了。
因此, 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怎么生气, 反而有点儿兴致勃勃的。毕竟,十姑娘是只狐狸精什么的,这是对她的认可。当这世间人都能成为狐狸精呢?唯一叫阿妧觉得有些疑惑的,却是说自己坏话儿的这位, 这不是魏阳侯府的周玉么。
这姑娘从前因为对自己口出恶言打了一架因此闹得满城风雨, 卫瑾因这件事都不爱见她了, 如今还没完?
嘴巴总是这么坏,还喜欢说她的坏话儿,卫瑾日后还能对周玉有半边儿喜欢?
“你是不知道她。”周玉哪里知道后头还躲着一个宁国公府十姑娘, 她心中恨极了阿妧, 见几个手帕交都听得兴致勃勃的,就仰头说道, “打小儿我就看出来她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才多大啊,就知道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的!表哥……”
她想到卫瑾对自己的冷淡,眼眶一红,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几分倔强地说道,“叫她给迷惑得晕头转向的, 眼里心里都没有别人,为了她,还和我姨母母子之间都生分了!”
“姑娘,这是在长公主府里,隔墙有耳,别再说这样的话吧。”一旁一个丫鬟听着有些不像,急忙低声劝道。
“怕什么,难道她还说不得了不成?长公主在前头和人说话儿呢,这儿只有咱们几个,莫非还能叫别人听了去?更何况她既然都做出来这不要脸的事儿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了不成?”
周玉早年因阿妧吃足了苦头,不说因她与阿妧打架,如今诚王世子妃都被皇后厌弃不许入宫给皇后请安,只说魏阳侯府,那魏阳侯叫庆阳伯几下子就打断了肋骨,回头差点儿就没打断周玉这败家闺女的腿。
她这些年在京中过得不好,因七公主一心护着阿妧,常常在外呵斥周玉,因此她在贵女之中的人缘儿也不怎么样。
毕竟,不是谁都会顶着七公主的厌恶,来跟一个得罪了皇后与宁国公府的周玉交好的。
不过都说秦桧儿还有两三个好朋友呢,看阿妧不顺眼的,这京中也有不少,因此周玉也蛮和人有共同语言的。
听见周玉这么说,就有人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姑娘,回头咱们太太与侯爷……”
“你别说了。母亲和父亲怕宁国公府,我却不怕。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养出那么一个狐狸精来,莫非还不许人说了?”
周玉从前只以为阿阮是想跟自己争夺卫瑾,可是她没有想到,阿妧竟然连卫瑾都没看上,直接奔着靖王去了。
哪怕是心里喜欢卫瑾喜欢了这么多年,可是周玉也得承认,比起来还是靖王的权势与地位更高一些。毕竟卫瑾再如何显赫金贵,不过是个诚王府的长孙,上头还有父亲,还有祖父,想要继承这王位,还得有了几十年。
可是靖王却不同,他已经是亲王,如今大权在握,在前朝之中都很被人尊重,阿妧这嫁给了靖王,就会被人称一声尊贵的靖王妃,而不是什么见了鬼的长孙妃。
这世道,哪里还有长孙妃这玩意儿呢?
“早前小小年纪就在靖王殿下谄媚,你们是没看见,才多大,就知道和靖王殿下挨挨蹭蹭的,天天往男人的怀里钻!”
周玉真是想不到阿妧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一想到阿妧日后必定比自己强了,又想到自己苦恋卫瑾多年没有结果,诚王府压根儿都不理会她,无论她怎么孝顺懂事,可是诚王提起她就摇头,就越发恨在了心上,对那几个听着自己说话的手帕交就冷笑说道,“那时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果然,你们看看,靖王殿下可不就叫她给狐媚了?叫我说,她也不知背后使出了什么手段了。”
这后头一句话就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几个女孩儿都羞红了脸吃吃地笑了。
“不然,靖王还能看上她?”周玉越发不屑地说道。
阿妧就抓了抓自己的小脑袋。
原来她是这么有心机的姑娘。
挺好的。
不过她不高兴这些话是从周玉的嘴里说出来。
周玉的恶意叫她觉得,若是她再往外这么胡说八道,那自己的清誉不算什么,靖王的清誉就完了。
莫非靖王就是一个叫团子挨挨蹭蹭就起了坏心的禽兽不成?!
她觉得不能忍了,抬脚就走出来,看着脸色微微一变的周玉抬了抬下颚,慢吞吞地说道,“我都不知道我使了什么手段,倒是你知道的不少,来跟我说说,回头我也在别人面前学学啊?”她还未等周玉开口,一步上前一把就将周玉给推倒在了地上。
她本是一个软乎乎没啥力气的小姑娘,可是却没有想到为了靖王,自己的力气一下子竟然把周玉给推翻了,自己也是愣了一下。
下一刻,十姑娘就抬脚把要起身的周玉给踹得爬不起来了。
她动了脚,自己也呆了呆,似乎不能相信,竟然会踹人的竟然是自己。
“你!”周玉被一脚踹在心口,只觉得心口剧痛,看着歪头看着自己的阿妧尖声喝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她不提,阿妧就算是忘了,可是周玉一尖叫,十姑娘顿时趁着这个大好机会使出了连环脚来,一脚一脚踹在周玉的身上,她用力一指一旁一个急忙上前要护住周玉的丫鬟,冷笑说道,“你家主子不要命,你也不要命了?!我可是赐婚过的未来靖王妃!”
见那丫鬟一下子就给自己跪下了,阿妧的眼前却出现了的是很从前的时候,自己和周玉第一次打架,所有的奴婢还有世子妃的目光都关注在周玉的身上。
她们把她一个人丢在一旁,没有人理睬她。
阿妧不得不承认,那时自己的心情是无比的害怕和委屈。
可是如今,她却觉得不害怕了。
有靖王做靠山,她们再也不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说我是狐狸精,我只当成是赞美,反正我的确能嫁给我家殿下了,素日里你随口说说,我也由着你。可是你凭什么议论靖王?皇子也是你能动嘴的?你的家教,就是在背后非议皇子的言行?我是挨挨蹭蹭了,可是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呀。当年才多大,哭着喊着要嫁给阿瑾的难道不是你么?”
阿妧见周玉伏在地上不敢爬起来看自己,就撇了撇嘴角认真地垂头问道,“殿下喜欢我,是因我如今生得好看,漂亮,还懂事乖巧,和我当年有什么关系?当年殿下还说要给我找婆家呢。你用这样龌蹉的心思想想也就算了,你还敢在外头说出来,想必魏阳侯大人把你给放出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人话,你听不懂,就是你的过错了。”阿妧脸色一冷,看着用一双怨恨的眼看着自己的周玉,突然嗤笑了一声。
“我欠你什么了,你要在后头说我的坏话儿?你非议别人的时候,难道你自己就清白干净了?我且跟你说一句金玉良言,你觉得你说得痛快了,却不知旁人听了一个热闹,回头也一样儿看不起你。这世家里谁会要娶一个长舌妇,还是敢非议皇子招惹大祸的长舌妇?往后你也就是这么个形象了。”
阿妧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方才笑嘻嘻听着的女孩儿,也不去在意这都是谁家小姐,淡淡地说道,“这事儿没完。回头我就告诉我家殿下去,到时候叫他去跟你们家里的长辈说道说道。”
“你自己干了不要脸的事儿,难道还不许我说了不成?!”周玉几乎是破釜沉舟地说道,“靖王殿下一向对女子不喜,怎么就看上了你?你上杆子……”
她才说到这里,就见一旁突然一道人影如旋风一般卷了过来,俯身,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非议皇族,这是大不敬!本公主看阿妧真是待你太温柔了!”七公主不知何时过来,听见周玉这样大叫,脸上气得发青。她几乎是顾不得了,转头就对身后姿态万千而来的昭容长公主大声问道,“这就是姑母请来的女孩儿?莫非是冲着我和阿妧来的?!”
见长公主气得不轻,七公主就回头看着叫自己一耳光抽得喘不过气的周玉冷笑道,“我跟你们说,为什么王兄别人不喜欢就喜欢阿妧,那是因为阿妧招人喜欢。你们一个个儿的觊觎王兄这么多年,还赶不上一个小丫头,废物!”
“还有脸笑话阿妧,只看看你们这不中用,连个小丫头都比不上,莫非还有脸笑话别人?不如先反省自己没用无能。”七公主就冷笑说道,“原来幼年时挨挨蹭蹭就是龌蹉?既然如此,你们小时候谁没有在父兄的怀里打过滚儿?原来你们都不是清白干净的呢。”
见那几个女孩儿都给自己跪下了,七公主一把将阿妧给扣在自己的身边,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早前,阿妧心宽,也仁厚,从不因你们冒犯她又什么不快。如今我倒是觉得这些规矩很应该立起来!不然,这简直要翻了天了。堂堂亲王妃也是你们能在背后非议的?你们就都该送到天牢里去,才知道皇族不容冒犯!”
“公主,我们再不敢了。”一旁一个女孩儿就知道这是给家中招惹了祸事了。
靖王无论和阿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他能爱听外头的传闻?
他们非议靖王,那靖王日后怎么可能放过她们的家族?
如今豫王已经要做太子了,靖王的地位越发水涨船高……
且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也决不能容忍臣下非议宗室。
“再不敢了?你们之前不是挺敢的么?不过是欺负阿妧和气罢了。”七公主就冷笑说道。
阿妧一向柔和,也不怎么爱计较,因此都拿她当个软柿子。
若不是今日她一脚踹翻了周玉,这别人还当阿妧是谁都能说道的。
“一个一个儿的,你们都别想跑得了。”七公主一指这几个女孩儿,回头扫过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昭容长公主,声音变得冷酷了起来,冷冷地说道,“这件事儿,我会去和父皇说。无论父皇如何处置你们家里头,只说我。”
她顿了顿,目光慢慢地变得充满了威势,沉声说道,“日后有我的地方,就不能有你们。你们可明白?”日后,选择七公主,就代表拒绝了这几个女孩儿在世家之中走动的资格。
“公主饶了我们吧。”那几个女孩儿又去央求阿妧道,“求十姑娘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要。”阿妧就摇了摇小脑袋。
杀鸡儆猴,一劳永逸,她觉得自己从前都想错了。
一再的宽容,原来不过是叫人得寸进尺罢了。
雷霆手段之后,有了这几个倒霉蛋儿,往后才不会有人再来说靖王如何如何对她一个小丫头下手的话。
“既然如此,捆了她们送回府上去,也把今天这事儿好好儿跟她们家里说明白了。总得叫人当个明白鬼。”
七公主出宫带的人自然不少,见十几个宫女将那几个女孩儿给捆起来了,这才眯着眼冷笑说道,“当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呢?只听着这丫头说人是非,你们听着却不吭声不出言附和,就以为跟自己没有关系?在我眼里,你们这样的人更可恶!”她们的态度,其实激励了周玉这样喜欢说人坏话的人,本也不怎么清白。
见那几个女孩儿已经吓得哭了起来,七公主却无动于衷。
“谣言猛于虎,你们不是不知道谣言逼死人,却一再纵容她。”若阿妧心里过不去,因这些污言秽语的揣测不定怎么难过呢。
“至于你……”摆了摆手,叫宫女押着那几个女孩儿走了,七公主才走到了畏惧地看着自己的周玉面前,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构陷阿妧?你凭的是什么?”
她蹲下了身子,看着周玉那张十分美艳的脸孔,伸手就掐住了她尖尖的下颚,眯着眼睛森然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这种人呢?无论说了什么,一句‘心直口快’‘无心’的,就想遮掩过去?摆出一副直爽的样子,你把恶心的话都说了,反倒成了你无辜?”
见周玉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七公主就挑眉笑了笑。
“你知道处置你这样‘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不过是看不顺眼随口说说’的姑娘,应该怎么做么?”论起来,周玉不过是传播了一些是非,罪不至死。
这才是最恶心人的。
处置重了反倒会叫周玉被人同情。
毕竟,不过是些口舌官司。
于是七公主决定换个方式。
“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送你去诚王府,叫卫瑾知道知道你干了什么。你不是喜欢他么?”在周玉惊恐的目光里,七公主微微一笑。
“我给他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啊?”
☆、第189章
周玉一下子就知道七公主要干什么了。
她是要断了她和卫瑾之间那本就十分渺茫的希望。
若卫瑾知道她是一个这样喜欢在外面说人是非, 非议的还是阿妧的女子, 不必七公主将她如何定罪,可卫瑾日后是绝不会再理睬她了。
“你不能这样做!”
“你能说阿妧的坏话,嘴里不干不净, 我就能做我想做的事儿。”七公主抬头,看了一眼正因此地争执因此纷纷看过来的那些世家贵女, 突然冷笑了一声, 起身扬声说道,“我也告诉你,我爱慕宁国公府二公子,往后是要做阿妧二嫂的!当着我的面儿你欺负我的小姑子, 还想叫我饶了你, 做梦呢你!”
她的这句话放出来, 顿时令人震惊到了极点,也不知是该震惊七公主心狠手辣,还是该震惊宁国公府这是要上天啊!
怎么七公主都要下嫁宁国公府?
还给不给人喝口汤啊?
“阿妧和我王兄论起来是表兄妹, 虽然年纪差了些, 可是到底也算是青梅竹马。”七公主就扫过众人慢慢地说道,“谁家表兄妹不是亲近几分, 这世家豪门,表兄妹成亲的还少了不成?亲上做亲罢了,怎么,若阿妧嫁给王兄不对,只勾引人, 那你们一个个儿的,是不是也不清白?只要跟表兄成亲就是有了苟且?!”
见围观的人脸都黑了,七公主就嗤笑了一声,侧身对一个宫女吩咐道,“去,去告诉王兄去。他干的破事儿,凭什么叫阿妧给他背黑锅?!”
嗷嗷叫着非要娶阿妧的不是靖王么?
怎么外头都是阿妧不堪的传言?
所以她早就说过,嫁给靖王还不如嫁给六皇子呢。
若嫁给六皇子,阿妧这哪里会被人说道成这样儿。
“公主。”阿妧就揪着七公主的衣摆不撒手。
她觉得在七公主身边格外满足。
见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周玉的眼睛都红了。
阿妧这么一副柔柔弱弱,离了别人就不能活的样子,和那些令人厌恶的南朝女子有什么分别?
那些女子不也都是一个眼波,几滴眼泪,怯生生地躲在别人的后头就把别人的心给拉走了么?她从前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副痛快干脆的脾气,因在魏阳侯府里,魏阳侯也有几个南朝妾室,都是这样一幅小白花儿的样子,如今见了阿妧,她心中恨意顿生。
她就是用这个样子,抢走了她的心上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卫瑾那么聪明的人,却看不清楚眼前这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丫头。
她虚情假意,捡高枝儿飞,有了更好的就把卫瑾给撇下了。
“别怕。闹出来也好。今日说开了,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七公主揽了揽阿妧的肩膀轻声说道。
阿妧的确软乎乎的,可是她却有勇气在方才跑出来不顾自己的名声给了周玉几脚。
她也从未想过还害人。
对于七公主来说,这就是很好的姑娘了。
“姑母,扰了姑母的雅兴,是我的不是。”七公主咆哮完了,这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回身走到闭目不语的昭容长公主的面前赔罪道,“小七给姑母赔不是。过些日子,我请姑母来我的公主府里,好好儿给姑母赔罪。”
她的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容玉的身上,见这青年俊俏的脸上露出几分愕然,撇了撇嘴,这才对微微颔首的长公主说道,“姑母也别生阿妧的气,这事儿,阿妧更无辜些。都说先侮辱人的更混账,这几个就是了。总不能叫阿妧委委屈屈地听着不反驳,是不是?”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丫头,我就不叫她来了。”昭容长公主就张眼含恨看着周玉说道。
都说了,周玉这两年在京中的风评不错,都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没心机的爽利姑娘。
昭容长公主从前不大在意过,这为了儿子娶亲挑挑拣拣的,突然就发现周玉的条件其实很不错。
她是魏阳侯嫡女,也是世家贵女,性子据说也很不错,不是如从前那阿妤一般矫揉造作的白莲花儿,而是长公主更喜欢的泼辣些的。
更何况魏阳侯虽然这两年不大得皇帝喜欢,可是根基还在,这世家的架子没倒,自然也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周玉长大了,已经是嫁娶之龄,昭容长公主冷眼看了两三回,就觉得周玉花容月貌,举止也还算有度,与容玉也很相配。
她已经从成妃的态度看出来成妃是不愿将七公主下嫁给容玉的。
因此她觉得周玉人还不错。
至少比那些穷门小户儿的女孩儿强多了。
因打算着相看的目的,她这回就请了周玉过府,想着叫儿子看一眼。
容玉如今对女子有些心结,甚至都说出来往后不想成亲的话了,长公主就想叫他看一看这世上也还有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的姑娘。
且一个容玉,一个周玉,若当着能有缘分,这也是天作之合不是?
如今……她儿子是看见周玉了。
可这传说中心直口快的单纯女孩儿,一转眼就成了个包藏祸心的长舌妇,这叫长公主情何以堪?!
她急忙回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却见因知道她的一点心思因此知道周玉是何方神圣的儿子,那张俊俏的脸已经苍白了,这青年捂着嘴一副被恶心到了极点的样子,甚至连看身边的女子都带了几分惊恐,显然这遭遇到的几个女孩儿那人前人后不同的面目叫容玉给吓坏了。
他想到曾经温柔柔情的阿妤是个心机女,又看到眼前这爽快明丽的周玉竟然是个背后论人是非的恶毒女子,一时就觉得茫然起来。
他一瞬间都有看破红尘的意思了。
“母亲,我先回去了。”容玉喃喃地说道。
“阿玉……”长公主就唤了一声。
阿妧看着容玉摇摇晃晃地走了,仿佛被打击得不轻,其实觉得这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就是闲的。
受到万般宠爱,因此什么事儿都经不起。
这样的家伙,就该塞到显荣长公主的账下,天天打顿顿打,然后往战火连绵的地方一塞,到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也就好了。
容玉这就叫富贵病。
若长公主还是这样宠着护着,这病只怕没得好儿。
“瞧他那样儿。”七公主是看不上容玉这副样子的,
容玉也已经是弱冠之年,却这么不中用,简直叫七公主不能说他别的了。更何况七公主如今也顾不得容玉,见昭容长公主担忧地频频看向容玉的方向,就拱手说道,“我还要为阿妧去做主,姑母,我和阿妧就先告辞了。”
她痛快地叫人拖了周玉就走,走到了外头,叫人都上了车,这才对阿妧不屑地说道,“慈母多败儿。若姑母还是这样宠着容玉,他日后不能立业,谁会嫁给他。”
若昭容长公主薨逝,容玉失去依靠,他可怎么过日子。
“若长公主狠狠心,将他丢到军中去……”
“姑母舍不得。那可是她的心肝儿。”叫七公主也说,这一回听说又有贵女要出京去补充昭容长公主麾下的空缺,还要换回来些年纪大了该成亲的女将。
若当真是为了容玉着想,叫他一块儿跟着去,几年时间就能磨砺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来。她还好心跟皇帝提了一嘴,想着若容玉改好了也能治好长公主的心病。然而昭容长公主如今还没有回应,显然是舍不得的。一想到这,七公主就摇头说道,“且见了容玉我就来气。当初他是不是喝骂过你的姐姐?”
见阿妧点头,她就不屑地笑了。
“那你说说,他和周玉又有什么不同?周玉造谣,可他指责你姐姐们,不也是因他‘心直口快’?我都快不认识心直口快仗义执言这八个字了。”
见阿妧看着自己笑了,软软地靠过来靠着自己,七公主就顺手一揽她柔润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都是因为你!你若是嫁给六皇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端?王兄本就是个香饽饽,你嫁给他,不知多少人恨你。”
靖王这些年不近女色,可是哪怕知道他性子乖僻,想要嫁给他的也不少。
要不靖王殿下怎么不大入宫了呢?
这一入宫,就有许多贵女想要各种在皇后宫中,在御花园,在各处偶遇他什么的。
如今阿妧一个小丫头片子把靖王给抢走了,谁心里不骂她啊?
“我其实随便儿别人怎么说的,反正她们的话也伤害不到我。便宜我捡了,人我得到了,随她们说去呗。只是她不该攀扯靖王殿下,说他的不堪。我觉得可生气了。”
阿妧就趴在七公主的肩膀上含着一点点笑意低声说道,“明明殿下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我的缘故叫他蒙羞呢?”她拱了拱七公主的肩膀,见她哼了一声垂目不语,就低声说道,“公主今天为我出头,还说是我的嫂子,我很开心。”
“我护着你,可不是因你哥啊。”七公主就急忙说道。
“我知道。因为公主都是为了我。”阿妧就点了点小脑袋。
见她对自己很温顺地笑起来,七公主也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头轻声说道,“你心宽是好事儿。只是叫我看,别人不能非议王兄,却也不能拿你做话柄。”
她养在深宫之中,一向欺行霸市的,因此后宫之中也没有交心的姐妹,虽然有个六皇子,只是六皇子一向习惯照顾这个妹妹,哪里如阿妧一般依赖她呢?七公主不得不承认,南朝女子的柔顺与温柔,的确会令人的心中生出想要守护的责任感来。
她也觉得保护阿妧,这是她的责任。
“日后再听到这话,你就大耳瓜子抽过去。宁国公府不是软柿子,你不必担心为家中结仇。”七公主叮嘱了两声,见阿妧软软地应了,这才心满意足。
见她仿佛若有所思,阿妧也不吵闹她,一块儿来了诚王府里。对于诚王府,阿妧本是不大愿意多来的,毕竟前一回诚王世子妃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叫阿妧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诚王府上下。只是她今日来,是因她知道,七公主闹得鸡犬不宁,也都是为了她。
只有露出对她的重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才会明白阿妧是有人护着的,才不敢对她那样轻视。
“你怎么来了?”诚王妃今日在家,见七公主和阿妧来了顿时就笑了。
只是看见从后头扯下来捆得结实,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的周玉,诚王妃的脸就抽搐了一下儿。
她觉得准没有好事儿。
“王婶。”七公主对诚王妃还是十分尊敬的,这位曾经十分彪悍的女子是七公主的偶像来的,且这事儿其实诚王府十分无辜,七公主再霸道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急忙笑着说道,“我来叨扰王婶了,实在是今日遇到了事儿叫人气不过,我又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暴躁脾气,忍不得。因此上门。阿瑾可在?”
她一进门就要找卫瑾,诚王妃虽然也是个强势的女人,也也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
“自然是在的。阿瑾的性子一向不大外向,你且等等,我叫他过来。”
诚王妃看都不看周玉一眼。
她很早之前就被周玉给弄得很烦。
接二连三地给她送什么荷包衣裳帕子的,诚王妃当真是不想要,因此拒了很多次了。
周玉的心,她很明白。可是她却从未想过叫周玉给自己做孙媳妇儿。
她也早就不能容忍世子妃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非要联姻魏阳侯府,拿自己爱孙的一生来成全她的那点心机。
因此,诚王妃就当没看见周玉被捆了起来似的,拉着七公主与阿妧就进了门,叫人上茶之后就侧身问阿妧道,“你嫂子最近待你可好?她在军中久了,总有些丘八的脾气,若是伤了你,你只管来跟我说,回头我骂她。”
她这问的就是元秀郡主了,显然在诚王妃的心里头,元秀郡主比周玉要紧多了。阿妧也不是个爱跟人结仇的性子,就也笑嘻嘻地说道,“嫂嫂挺好的。在家孝顺母亲,对大哥也很体贴,有一天大哥哥出门忘记穿厚衣裳,还是嫂嫂给送去了东宫。”
林珩作为豫王的好表弟,也在天天干活儿。
从这儿就能看出豫王殿下的偏心眼儿了。
林珩就有空儿回家跟媳妇儿恩恩爱爱,靖王殿下却被当骡子使唤,天天儿不着家。
阿妧都恨不能去给东宫贴豫王偏心的大字报儿了。
靖王可是他亲弟弟呀。
“这叫什么体贴,这是本应该的。”诚王妃就笑了。
她含笑看着阿妧,见她笑容纯美干净,一点小小的好处就能感激得不得了,心里只叹了一声。
这本是她先相中的孙媳妇儿,本以为两个孩子小,不必说破反倒叫他们不自在,左右青梅竹马地长大,除了卫瑾,阿妧还能嫁给谁?
可谁知道却冒出来个靖王。
都能给阿妧当爹了。
这禽兽。
☆、第190章
诚王妃就在心里默默地郁闷了一下。
她大好的水灵灵的孙子, 竟然败给了靖王这老菜帮。
“这到底是怎么了?”虽然一开始没有理会周玉, 可是此刻周玉的样子格外狼狈,诚王妃就对阿妧皱眉问道,“她又冒犯你了?”
因阿妧要嫁给靖王, 因此诚王妃对阿妧都多了几分看重。
“她在外头说阿妧的坏话儿,叫我给抓了个正着。”七公主见她问了这个问题, 就在一旁有些不悦地说道, “王婶,我倒是不知道,咱们皇族的事儿,竟然有人敢在外头随意地评说了。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吗?”
见诚王妃犹豫地看着周玉, 七公主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 见诚王妃勃然变色, 这才慢慢地说道,“若是我送这丫头回了魏阳侯府,想来魏阳侯府不过是小小地骂骂她, 叫她赔罪也就完了。”
谁能对亲闺女下得了重手呢?
“你说得也对, 不过你叫阿瑾过来是为了什么?”
诚王妃问完一顿,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好, 就在这儿做个了断。”叫卫瑾跟周玉说明白,往后不要再妄图攀附她家的爱孙。
诚王妃是真的不大喜欢周玉,也不喜欢周玉这教养。
无论阿妧这赐婚是怎么来的,可是周玉也不过是尚在闺中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龌蹉的话来?
她简直就是在毁阿妧的清白。
日后阿妧顶着这样的名声嫁给靖王, 只怕也会被人轻视,可是周玉这种所谓的随口说说,害了的或许是阿妧的一辈子。
到时候,莫非这是周玉一个无辜的眼神,或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歉就能弥补的么?
诚王妃也能想得明白周玉心里的想法,只是因越发知道,所以才会十分不悦,乃至对周玉的人品生出几分厌恶来。她也不吝啬叫卫瑾看清楚周玉的真面目,省得卫瑾心软,日后叫周玉给拿捏住,追悔莫及。
只是见阿妧并未十分恼怒,反而带着几分平和,诚王妃就在心底暗暗地赞了一声,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看着自己流泪的周玉的身上,淡淡地说道,“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性子。”
“王妃,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莫非逼死了阿妧,你才是故意的?!”七公主就不屑地问道。
“那又怎么样?我是为阿瑾抱不平呀!”周玉见诚王妃都用漠然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也觉得十分委屈。
她出身高贵,生来就是侯府嫡女,因是幼女,因此受尽万般宠爱长大,本身也生得漂亮明艳,因此一直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她习惯了什么都得到最好的,什么都可以占据上风,因此当阿妧出现的时候,当她轻轻松松就夺走了卫瑾的目光的时候,周玉才会那么厌恶阿妧。
凭什么呢?
阿妧又不是宁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
说起来,不过是小猫小狗儿似的,叫宁国公世子带回家给宁国公夫人解闷儿的小庶女,可是为什么这世间的荣光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过是个矫揉造作的丫头罢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诚王妃脸色顿时一变。
阿妧既然已经赐婚,那她就再也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卫瑾和阿妧有所牵扯。
这不是往她孙子头上扣屎盆子么?
且日后靖王对卫瑾存了心结,对卫瑾来说也不是好事。
“难道不是么王妃?当年她那样勾引阿瑾,王妃都是亲眼看见过的呀!”见诚王妃皱眉看来,周玉忍不住哭着质问道,“难道就因为阿瑾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么?我为阿瑾委屈极了。”
她挣扎着滚到诚王妃的面前,努力抬起头来看着诚王妃流泪说道,“我从小儿就喜欢阿瑾,想要嫁给他。我想看见阿瑾快乐,可是她却叫阿瑾那么伤心!她凭的是什么,怎么可以辜负了阿瑾,自己反倒转身去嫁别人了?”
周玉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也都是心机之言。
她从七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七公主绝不肯将此事善了。
既然已经闹到了诚王妃的面前,她就只能抓住她是为了卫瑾才这样做的这句话。
诚王妃再如何,总不会还向着阿妧,而来斥责一心一意为了卫瑾的自己吧?
卫瑾也要念她的好吧?
果然,诚王妃一向神采飞扬的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疲倦。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苦笑。
周玉还口口声声是为了卫瑾,那么周玉又是不是知道,就是因她和世子妃的缘故,因此卫瑾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阿妧?其实她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计在里头,可是她们却只当做不知道,然后在她的面前振振有词。
在京中生活了多么多年,诚王妃什么人没有见过,周玉这样的心机在她的面前完全不够看、她只是垂目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这才淡淡地说道,“你不是诚王府的姑娘,我不能处置了你。”
见周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诚王妃的脸色就越发冷淡。
“只是日后,你不要再来王府了。”
“王妃?”
“无论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都不会许你进门。死了心,另嫁他人吧。”诚王妃冰冷地说道。
“不,王妃!”周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竟然都不能感动诚王妃。
“我只恨当年,为什么没有早把你给拒绝在外头,生生地害了我家的阿瑾。”周玉这种激烈的脾气也叫诚王妃敬谢不敏了。
她抬眼见卫瑾无声地进门,只觉得为爱孙心酸,抬手叫卫瑾走到自己的身边,将方才的事儿说了,这才对脸色平静的卫瑾问道,“阿瑾觉得如何处置?”她见卫瑾怀里抱着白兔,正把白兔毛茸茸胖嘟嘟的小身子塞进阿妧的怀里,见阿妧抱住白兔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越发在心里难过。
多么般配的两个孩子。
“她不是王府的人,如何处置与咱们无关。”卫瑾看着阿妧逗弄白兔,目光落在周玉的身上一瞬,就偏开了目光。
“只是她非议靖王叔,非议皇族,又叫咱们都听见了,且送到大理寺去关着。”
“阿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周玉没有想到卫瑾竟然一张嘴就要把自己送去大理寺,整个人都懵了。
她艳丽的脸上全是眼泪,伤心地说道,“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无情?”
“你若是当真喜欢我,就该知道,我和阿妧青梅竹马长大不假,却清清白白,从无不可告人之事。”
卫瑾垂目,一双清透的眼睛看住了周玉,后者只觉得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自己的私心无所遁形,他声音清淡地说道,“你不喜欢阿妧,又多少是因喜欢我,又有多少是因嫉妒阿妧压过了你的风头,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明明知道我看重阿妧,偏偏在外头用流言蜚语诋毁她,那个时候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将你的自私隐藏在你口中对我的喜欢上,我觉得不合适。”卫瑾客气地说道。
周玉却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卫瑾刨开袒露在众人的面前。
“可是我喜欢你啊。这种心情是真的。”周玉带着哭声控诉道。
“喜欢我的人很多,可那都和我没有关系。”卫瑾坐在阿妧的身边,见她只垂头摸那翻白眼的兔子,仿佛不知该用什么面孔来面对自己,就平静地说道,“我才多大?为什么这个时候就要有喜欢的女子?喜欢一个人需要缘分,需要时间,且……”
他顿了顿,声音轻轻地说道,“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心思这样狠毒却偏偏要装作自己光风霁月的女孩子。”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周玉。
“你为家里闯了祸,却只是在我的面前哭你的私情,全然没有想过害了你的全家,魏阳侯府阖府该如何自处。”他的脸上十分安静,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照出来的是周玉那张扭曲的脸。
“阿玉,你觉得我对你处置狠毒,可是你却不明白,害人清白令人百口莫辩,才是真正的恶毒。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送你去大理寺,难道你是无辜的么?”
他的声音并不激烈,可是周玉却只是看着他流泪,许久,卫瑾方才带着几分温和地说道,“当初你和阿妧打架,我命人送你回家的时候就与姨母说过,一定不能宽纵了你,就是恐你得不到教训,日后越发逾越自己的身份,祸及家门。”
只是显然魏阳侯夫人完全没有将他的劝告当做一回事儿,依旧宠着周玉,并未舍得呵斥责罚她。
这就叫周玉觉得,无论做什么坏事,都会被家人庇护,越发地有恃无恐。
她被娇宠得过了头,因此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要将我置于死地罢了。”周玉仰头看着自己喜欢的这个少年,他生得那样俊俏漂亮,端贵翩翩,哪怕只是就这样坐着,却依旧叫人觉得打心眼儿里生出爱慕来。
她一滴眼泪就落下来,抽噎地说道,“若是我今日嘲笑的不是她,你也会将我送到大理寺去?阿瑾,你真的好偏心啊。”微微一顿,周玉就怨恨地看住了阿妧,冷笑着说道,“今日我输了,却并不是我犯了错。而是你……”
“对,我是狐狸精。”阿妧就无趣地说道。
她都自己认了,可以放过她了么?
她不喜欢自己为了这些事就和周玉这样争执,仿佛自己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子。
“以退为进,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你吃了委屈,却自己不出头,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觉得你受了委屈怜惜你。”
周玉一双赤红的眼睛落在阿妧那张美貌娇艳的脸上,突兀地冷笑说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听见我羞辱你,你明明可以跳出来和我对持,可你偏不。摆出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叫七公主来为你出头,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的心机?只是你也要记得,既然心机深沉,你总有被人揭穿的一日!到时候大家都看到你的真面目,就绝不会再爱惜你!”
“哦。”阿妧就简单地应了。
她顿了顿,方才叹了一口气。
“我不和你计较,并不是因我以退为进,而是觉得我不爱搭理你。我是未来靖王妃呢,难道还为了你,就降低身份跟你说个明白?那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见周玉用一种切齿的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阿妧犹豫了一下,这才诚恳地看着周玉说道,“我是很讨厌你,这点我从未隐瞒过。你讨厌我,说我的坏话儿,顶多我再和你打一架,可是你不应该去抹黑我家殿下。他很好,我也想用我自己的力量来维护他。”
靖王一直在保护她,因此,她也想保护靖王的清誉。
靖王要娶一个小姑娘做王妃,她也知道外头有人是怎么说道靖王的。
可是阿妧觉得很无聊。
彼此喜欢,年纪身份地位,这些都不应该是问题。
她和靖王之间的感情,那些说笑轻视的人什么都不明白,甚至平常都跟他们没有接触,为什么要随意地评说呢?
他们不过是喜欢彼此,仅此而已。
“你的确不是唯一一个说坏话儿的人,只是谁叫你叫我撞上了呢?算你倒霉。”阿妧就决定自己恶毒一点儿,就看着周玉眨着眼睛说道,“大理寺卿是我家三叔,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叫我三叔好好儿收拾你。”
她对周玉笑了笑,就把雪白的小脸儿埋进了白兔毛茸茸的绒毛里。卫瑾侧头安静地看着阿妧,许久,方才低声说道,“你还是难过了。”他抬手,迟疑了一下方才摸了摸阿妧的头。
“别哭。”他轻声说道。
“我没哭。”阿妧小小声儿地说道。
卫瑾抿了抿嘴角,想说他听见她的心里在哭,却始终不能开口。
说了,就逾越了他和阿妧之间那青梅竹马的关系。
“我明白,你喜欢王叔,王叔也喜欢你,简简单单,并没有其他。我觉得很好。”卫瑾就低声劝慰道。
“我不过是想嫁给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听到别人的嘲笑呢?”阿妧就有些不明白。
“因为他们嫉妒你。”卫瑾看着今日格外安分,哪怕被阿妧埋绒毛都没有大怒的白兔,伸手奖励地捏了捏它的耳朵,这才对阿妧轻声说道,“你得到了她们求而不得的人,因此才会有人嫉妒。别怕,我……王叔会保护你。”
他见阿妧从白兔的背上偏头,对自己怯生生地笑了一笑,只觉得时光流转,还是当年那颗胖团子从父兄的衣摆后头,偷偷儿呆呆地看过来的样子。
一点儿都没变。
“多谢你开解我,阿瑾。”阿妧就感激地说道。
卫瑾安静地看着她对自己笑得格外信任亲近,许久,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当真什么都放下了。
“王叔也会为你做主的。”他轻声说道。
诚王长孙说中了,因不过是片刻之后,周玉还没有被押到大理寺去,就听到了一个格外令人震惊的消息,
靖王带着王府侍卫,公然围了魏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