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喜欢干这种坏事儿。
“你, 你在做什么?!”阿芝被泼成了落汤鸡, 实在想不到,从前还装模作样摆出一副只喜欢跟人讲道理,就算是打人骂狗也叫别人上的阿妧竟然会亲手泼了自己一脸。
她气得浑身发抖, 看着捧着脸盆咯咯笑的小姑娘尖声叫道, “你这个泼妇!靖王殿下真该来看看你的嘴脸!”她奋力尖叫, 阿妧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在意的,仰着自己的小脸儿开开心心地说道, “你跟人说去吧,我就是可坏了,可欺负姐妹们了, 可恃宠而骄, 可是个狐狸精了!”
“叫你们知道知道, 别以为我是个好性儿的。谁敢再觊觎我家殿下,下回泼你们鹤顶红!”
她就鼓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儿去看着那舅太太与三表姑娘的恶狠狠地说道, “还有, 不叫四哥哥娶你,就是我的主意!你从头到脚儿都好好儿看看,哪儿配得上我家四哥哥?当我家扶贫呢?!还跟八姐姐一条心, 这么愿意为八姐姐操心,我早就说过了,你有能耐娶了八姐姐到你们家去当祖宗去呀!”
她的声音稚嫩清亮,舅太太到底不及阿芝有底气, 竟不敢说话,瑟缩在一旁。
“给我记住了,别想攀扯四哥哥,你们那点儿小伎俩我可知道了。”阿妧就眯着眼睛哼哼着说道,“想要陷害四哥哥的事儿,趁早都给收了。你们可别忘了我三叔是干什么的,别为了一桩婚事,往后落得个抄家的罪过。”
她威胁了一下舅太太,见她眼睛都害怕地瞪圆了,这才看着阿芝淡淡地说道,“你说的那些可气的事儿,都是你心胸狭窄罢了。三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三叔?难道他对你还不够好?”
林三老爷对不住阿芝的,或许就是将她的母亲送去庄子上,母女分离。
可是阿妧得说实话,阿宁不在的这两年,林三老爷膝下只有阿芝一个嫡女,对她怎么可能不疼爱。
若林三老爷对阿芝不好,就阿芝那欺软怕硬的性子,也不敢爬到她父亲的头上去。
不过是摸准了父亲的脉,知道他舍不得。
“你!”阿芝的声音都变形儿了。
她气急败坏地站在水泊里,看着今日格外不同的阿妧。
“你往后也不必总是叫舅太太进来听你诋毁三姐姐。就算舅太太听了三姐姐一万个不好,把她当做这世间最坏的女子,可是在我们这些正经人的眼里,三姐姐是巾帼英雄。舅太太一家对三姐姐是什么看法,对我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也只有八姐姐你才把你舅舅当成一盘菜呢。”
见阿芝指着自己颤抖,脸气得苍白却说不出话来,阿妧就笑了笑,一把将水盆给丢在地上。
水盆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叫那舅太太与表姑娘都猛地吓得抱成了一团。
“你出去问问去,你是什么人品,我三姐姐是什么人品?你也配说三姐姐的坏话儿。”
阿妧冷笑了一声,侧头看着那舅太太。
“赶紧滚,想烧三姐姐这热灶,你们是别想了。我方才恍惚听见你还问三姐姐带回来多少的战利品?别做梦了,带回来多少都是三姐姐自己的,你以为都跟那傻子似的给了你们还把你们当好人儿,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你们不成?从前亲戚们一团和气也就算了,如今你们肖想四哥哥,谁还敢把你们当正经亲戚看。”
阿妧顿了顿,就听见阿芝尖叫了一声就往自己的身上扑来,正叫她一副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模样儿吓得退后了一步,却只见身边人影一闪,一道高大的身影拦在自己的面前,一脚就将阿芝给踹飞了出去。
她诧异地回头,却见靖王正脸色冷峻地立在自己的身边。
“殿下?”十姑娘默默地把脸盆往一旁踹了踹。
“殿下给我们做主啊!十姑娘也不知是不是疯了,这都是自家亲戚,竟然就对我们这样无礼,还炫耀猖狂!”
舅太太见靖王不知何时进门,顿时眼睛就亮了,顾不得自己满脸的脂粉都糊成了一团,急忙将身后眼底露出惊慌期盼的女儿塞到自己的面前伏在地上哭着叫道,“早前十姑娘还好好儿的,温柔懂事,如今赐婚了仿佛露了原形,越发不将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头,口口声声都说往后不是正经亲戚了!殿下,十姑娘志得意满,嫌贫爱富,我们说不出别的来,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人呀!”
她口中的阿妧,骄横得能上天。
靖王却只将大手压在阿妧稚嫩的肩膀上,许久的沉默之后淡淡地问道,“侮辱你怎么了?”
“……啊?!”舅太太正要控诉别的,听到这么云淡风轻的问题,顿时抬头傻眼了。
“殿下您说什么?”
“我家殿下说,侮辱你怎么了?我就可坏了,就侮辱你了。”阿妧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看着舅太太笑嘻嘻地说道。
十姑娘特别有小人得志的风范。
“滚。”靖王就看着舅太太冷声说道。
他这样干脆,不仅舅太太,连那脸上容光焕发的表姑娘都仰头惊呆了。
这靖王……好不讲道理啊。
“可是殿下您看看,十姑娘泼了我一身的水,她是小辈,怎么可以对长辈这样无礼?”
“你算个屁的长辈。她的长辈在宫里当皇后娘娘,哪里又多出一个长辈来。”
靖王见舅太太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不敢置信,就冷淡地说道,“她是本王的王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骄狂就骄狂,想无礼就无礼。下回她泼你水,你就给本王老实地站着等她泼!敢叫她不痛快,本王就抄了你满门!”阿妧正听得心里乱跳,见靖王冷着脸看过来,急忙攥着他的衣摆告状道,“她说要把女儿给你做妾,我才泼她的!”
所以她其实是个好姑娘。
“也不照照镜子。”靖王看了那一脸苍白的三表姑娘一眼,一脚踹在她的肩膀,将她踹在一旁。
“不然现在就抄了她家算了。”靖王觉得这舅太太给阿妧添堵了,就缓缓地说道。
很有一种天凉了该叫舅太太家抄家了的霸道王爷风格。
阿妧却觉得心里眼里都是小星星,叫这舅太太方才给勾出来的火气也全都不见了,用力摇着小脑袋说道,“不要了,殿下这样护着我,我就觉得可开心了。”
她想了想,见那女孩儿还在捧着肩膀呜呜地哭,显然被踹得不轻,就竖着手指头认真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了!往后你还敢回头去找四哥哥的晦气,我就叫我家殿下抄了你的家!你若是觉得为了你一个叫全家都倒霉,大可以去算计四哥哥!”
她耀武扬威的,把阿芝的屋子都当做是自己骄横的地方了。
阿芝捂着自己的小腹蜷缩在了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叫靖王给踹碎了,迎着靖王冰冷看来的眼神,她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她陡然想到当年靖王的那一脚的恐怖。
她一向都不觉得自己和阿妧之间有什么分别,可是如今看着靖王护着阿妧,只觉得满心的酸涩与怨恨。
明明她才是正经的林家嫡女,可是却永远都比不过一个庶出的小丫头?
阿妧当年被林珩抱回来的时候,那哪里是个世家小姐,分明就是如小狗小猫儿一样的落魄玩意儿罢了。
一想到从当年阿妧就踩着她得宠,阿芝就觉得满心的怨恨,可是她竟不能将这一切都说出口,不然如今护着阿妧的那些权贵,只怕来日都饶不了她。不说别人,只说之前的七公主,魏阳候府周玉惹了阿妧,这些年被七公主排挤得几乎站不住脚儿。
如今已经闹成这样,她就亲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舅母与表姐叫靖王带来的人给拖了出去,竟没有人敢在她的呼唤里去解救她们,一时就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在国公府里失势了。见她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阿妧急忙拉着靖王的袖子快活地说道,“我和殿下往前头去。前头锦乡侯夫人来了,我一会儿跟殿下说。”
她拉着靖王走在园子里,快活得翘着尾巴眼睛眯成一条缝儿。
见她白皙娇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靖王伸手捏了捏,觉得手感不错,就又捏了捏。
“至于这样开心?从前我送你首饰衣裳,可都没见你这样开心。”
这小东西开心的地方真是奇怪。
“比起首饰衣裳,殿下在任何时候护着我,就算我是错的也护着我,才更叫我开心。”衣裳首饰,这不过是些富贵玩意儿,阿妧虽然喜欢,却觉得与靖王旗帜鲜明地护着自己比起来,还是他对自己的这份维护更说明他的心意。
心里暖洋洋的,阿妧转身就扑进他的怀里,软软地拿手臂环住靖王修长有力的腰肢,把自己的脸埋进这充满了男子气息的胸怀里低声说道,“这代表在殿下的心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最重要的。”
“你自然是最重要的。”软软的小身子在怀里,靖王的声音一下子黯哑了起来。
他四处看了看,见此地无人,就声音低沉地说道,“放手。”
见小姑娘茫然地放开手,他伸手就掐着小姑娘的腰将她给托到自己的面前,一只大手将她紧紧地扣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就用力扣住她的脑后,将这尖叫了一声的小姑娘往自己的眼前压下。
他一口咬住她软软的,方才还会说很多漂亮话儿任性话的嘴唇,只觉得这柔软的触感甜美令自己生出难耐的折磨,舌尖儿微微用力,就探入她的口中攥住了她所有的呼吸。
阿妧猝不及防被他咬住嘴唇,直到强势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带着仿佛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凶狠与急迫,甚至感到她揽住自己的小身子的那只大手用力摩挲着自己的腰间,顿时就瞪圆了自己的眼睛。
十姑娘也看过不少的话本子了,可说到底就是个理论主义,完全没有实操经验来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甚至嘴巴都被啃得发疼,顿时就发出了呜呜的求饶的声音,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两滴眼泪来。
这青年急促的呼吸与坚硬的手臂,都叫她觉得自己软得仿佛一滩水一样。
听到她求饶的声音,靖王顿了顿,只觉得兴致更高,然而想到这是在外头,只能用力地咬住她的嘴角片刻,又将灼热的嘴唇往下蔓延,直到将嘴唇落在她雪白的锁骨下方,方才停下,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阿妧软趴趴地趴在他的手臂上,只觉得自己魂飞魄散了。
“再,再来一回。”只是她突然就觉出这种难以令人戒掉,明明很害怕,却会叫人事后回味无穷的感觉了。
面对小姑娘意犹未尽的眼神,靖王殿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提出这种要求的,不应该是靖王殿下么?
“往后离七公主远点儿!”七公主这最近正跟林琰打得火热,这俩都是没羞没臊的性子,那天天干的事儿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唯恐哪一天这倒霉公主再给自己蹦出个外孙来,皇帝陛下捏着鼻子给这两位赐了婚,不过是压在御书房的案头儿没有明发罢了。
阿妧这明显都是七公主给教坏的,虽然靖王知道这对自己是特别有好处的事,谁也不希望自己娶个小媳妇儿是个畏畏缩缩不爱跟自己这样那样儿的,只是靖王殿下深深地感受到了苦恼。
王妃热情如火这很好,可是这王妃目前不能嫁给他,还得叫他憋着……撩拨一团火叫人憋着,这是人干事儿?
“不要,我还有的学呢。”阿妧就大着胆子,决定投桃报李,伸出小舌头去舔靖王的耳尖儿。
“哎呀我的妈呀!不敢了,不敢了!”靖王的身体坚硬得如同岩石,他手臂微微用力,差点儿夹断了十姑娘纤细柔软的腰肢,阿妧顿时就求饶起来。
靖王叫她舔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心里都火儿一拱一拱的,又见她猫儿似的往自己怀里钻,眼睛都红了。
“真的不不敢了,我可正经了。正经姑娘。”阿妧也没想到靖王这舔一下就跟添了一把柴似的,也觉得自己好冤枉,举着小爪子求饶。
七公主跟她怎么说的来的?她舔了她二哥哥一口,林二公子那快活得要求多舔两口,还自己把自己的衣襟给拉开些叫她可以自由发挥呢。
怎么到了靖王殿下这儿,这都不好使了呢?
“正经姑娘?你是正经姑娘?”
靖王牙关紧咬,垂头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眼泪吧唧的软乎乎的小姑娘,见她一脸天真懵懂,偏偏眼角微微上挑,流露几分不自知的媚意,顿时就冷笑了一声。
靖王殿下突然就开始相信这隐隐听过的那些传闻了。
狐狸精。
九条尾巴的那种!
早前照妖镜竟然没照出来这只胖狐狸。
道行不浅啊。
☆、第207章
今天占了靖王殿下好大便宜的十姑娘翘着尾巴好得意地走在靖王的身边。
就跟才祸国殃民完回去狐狸洞跟狐朋狐友炫耀的胖狐狸似的。
见她仰着小脑袋十分高兴, 靖王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很喜欢?”
“喜欢!”阿妧说起来的时候, 眼睛都在发亮。
她喜欢这样毫无阻隔的亲密的接触, 唇齿相亲,那种美妙的滋味儿叫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小东西。”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还是一个不知道害臊的,靖王就摸了摸她的小小脑袋。
阿妧急忙把头往靖王的掌心蹭了蹭。
“真是, 我要快些长大才好呀。”她垂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开始有起伏变换的小胸脯儿, 小小地哀叹了一声, 又忍不住去抱着靖王的手背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小声儿说道,“殿下你等等我, 往后我就长大了,然后我一定快快地嫁给你。”
她觉得嫁给靖王,不过是从宁国公府里换个地方住, 就比如从前常驻宁国公府随便儿去靖王府住两天, 变成往后常驻靖王府时不时回娘家来住几天。
那一定都是一样儿的。
因为在阿妧的心里, 这都是她的家来的。
狐狸们的窝都多。
“我等着你。”靖王的声音有些黯哑地说道。
他掌心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不吃掉简直不是人!
连禽兽都不配做了!
只是靖王殿下没有在宁国公府给人看全套儿的想法, 就一门心思地拐带自家小姑娘去靖王府里好好儿吃吃她, 见阿妧仰头信任地看着自己,靖王就咳了一声说道,“最近这么忙, 我难免冷落了你。待过些时候,你来我的王府来,我什么都不做,就守着你, 好不好?”
阿妧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一贯冷峻坚硬的棱角都软和了,哪怕知道赐婚之后自己再大咧咧地去靖王府会叫人说道,却还是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去。
“好。”她软软地应了。
那些流言蜚语和她心爱的人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眼光,就因为赐婚之后的不自在,就离靖王远了?
“还有殿下,你帮我给三姐姐相看一个好人家吧。”见靖王垂头看来,阿妧窝在靖王的怀里,小爪子捏着他的衣角小声儿说道,“再,再给我姐姐也相看一个好男子。还有,等我姐姐回来,若是我姐姐不想嫁人也就算了。我希望若她想要嫁人,就要嫁给最好的男子。”
她垂了垂杨低声说道,“我觉得自己的幸福有罪过。我姐姐……”她把小身子往靖王的怀里钻,声音有一瞬间的嘶哑轻声说道,“三姐姐没有说我姐姐在南边儿过得不好。可是我想,一定很辛苦。”
“我知道,你不必为你姐姐担心。”
“大姐姐二姐姐都嫁给了好男子,殿下,我不是嫉妒两位姐姐。只是我总是想,这样好的男子,我也希望姐姐能遇到。”
阿妧坦诚自己心里的小阴暗。
她看着元英和孙词,就想着,她姐姐阿萝,其实也应该嫁给这样好的男子,被捧到天上去,幸福地,被丈夫珍重地过一生。
“我觉得这些话,除了殿下的面前,没有地方可以说。”
“你是我的妻子,自然都该跟我说。”靖王殿下的目光温情了一瞬,陡然又嫉妒起来问道,“你还想跟谁说?你姐姐们?”
“不不不!”阿妧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见靖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顿时抖了抖小身子,只觉得这男人嫉妒起来也蛮令人畏惧的。她心里小声儿哼哼,又觉得靖王对自己的在意令自己好得意,就越发痴缠着靖王要他陪着自己。
两个人一块儿在宁国公府的园子里亲近,宁国公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陛下面对七公主和自家二儿子时的那心酸的心情了,他就蹲在宁国公夫人的门口儿黯然神伤,神伤女大不中留,靖王这坏蛋还有心机叼走他闺女啊。
虽然他是路人甲,可是好大一坨蹲在宁国公夫人的门前,宁国公夫人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锦乡侯夫人已经走了,阿宁也回去见林三老爷,她一边弯起眼睛温柔地看着蹲在门口画圈圈的宁国公,一边对身边的南阳侯夫人笑着说道,“弟妹今日来是有事儿?我瞧着你心事重重的,莫非府里头还有人叫你不痛快。”
叫她说,如今南阳侯夫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虽然儿女们都没在身边,可是讨厌鬼的庶女们也都离开了侯府。四姑娘五姑娘都嫁人了,七姑娘阿妤叫林三老爷捆巴捆巴给送到了百越去跟她亲爹团聚,如今还有什么叫南阳侯夫人为难呢?
且叫宁国公夫人说,南阳侯夫人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她的女儿们都嫁到了好人家儿去,独子林唐如今在南边儿混得风生水起,也被赐了爵位,这在勋贵之中的小辈里头也是难得的。
这还发愁什么?
“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孙家对阿妧太好了。这心里不自在,想着和嫂子说说。”南阳侯夫人犹豫了一下就轻声说道,“虽然十丫头是阿馨的妹妹,这看在阿馨的面上,庆阳伯府对十丫头多几分刮目相看也是好的,起码是看重咱们阿馨,只是是不是也太过了?”
见宁国公夫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侧耳倾听,南阳侯夫人就皱眉说道,“前些时候仿佛还把伯府里的秋千给拆了,专门儿送到靖王府里去。”
“这倒是极便宜的,靖王府岂不是省了做秋千的功夫?”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可是他还把魏阳侯给打了!”南阳侯夫人就有些不悦地说道,“虽然魏阳侯府那丫头的确叫人不喜欢,可是庆阳伯这再三非要跟魏阳侯闹事做什么?”
虽然魏阳侯府在京中如今风评不怎么样,可那到底是累世的勋贵,哪里是庆阳伯这等暴发新荣之家能抗衡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魏阳侯府的联姻遍布京中,说起来,他和诚王世子还是连襟儿呢,这庆阳伯一再闹事,岂不是再跟人结仇?
换了别人家,南阳侯夫人也就不理会了,可阿馨如今是庆阳伯府的当家奶奶,日后生下的是庆阳伯府的继承人,庆阳伯得罪一圈儿勋贵,不是都落在了阿馨的头上?
“这有什么。”宁国公夫人就笑了,见南阳侯夫人忧心忡忡,垂了垂眼睛,伸手就握住了南阳侯夫人的手温煦地说道,“庆阳伯喜欢阿妧,这倒是难得的缘分。至于说你以为的结仇……前些时候靖王殿下把魏阳侯府都给抄了,就算结仇,也还有靖王顶在前头。且叫我说,明理的人都能看出魏阳侯的不对,庆阳伯这样做虽然鲁莽,可是弟妹也想想……”
她皱了皱眉,这才违心地对南阳侯夫人说道,“他为阿妧出头,虽然得罪了魏阳侯府,可是却与咱们林家更加亲密。你不要忘记,阿妧是我的女儿。”
“她是……”
“她是我的女儿。”宁国公夫人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的。”南阳侯夫人就轻叹了一声。
“谁家不喜庆阳伯府,也都有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宁国公夫人拍着自己的胸脯看着眼前面容骄傲的贵妇人,脸色认真地说道,“他得罪多少人,我给他补回来多少人。就算我这个皇后的亲妹子不行,还有阿妧她两个哥哥两个嫂子,还有靖王!这一水儿的人家儿加一块儿,不比魏阳侯的那些转折亲要强出许多?庆阳伯吃不了亏,只会叫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对他好感更甚,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依仗。”
魏阳侯府的姻亲算什么。
宁国公夫人在外头最不怕跟人比的就是姻亲。
她吃肉,汤都不给人喝呢。
“且阿妧是未来的靖王妃,庆阳伯不亲近阿妧,这不是傻子?”
“我只是觉得他对十丫头太好了一些。说起来,这林家的女孩儿多了,也没见他这么喜欢过别的丫头。”
南阳侯夫人见宁国公夫人笑而不语,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在嫂子面前说心里话,嫂子也不要怪我。只是道理我都明白的,只不过是觉得,觉得孙家对十丫头太看重了些。”仿佛是从庆阳伯第一次上门,他就对阿妧充满了与众不同的关注,那种关注令南阳侯夫人心生疑虑。
看着南阳侯夫人茫然的眼,宁国公夫人就宽和地笑了笑。
“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她含糊地说完,又岔开话题问道,“昨儿我见阿姣回门儿,仿佛人苍白了些,莫不是病了?”
“是给气着了。顺昌侯府里也不太平,她那个大伯子不知从哪儿又弄来一个身世可怜的丫头,说是什么家里头遭了难了,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做人奴婢,还很有志气地喊什么誓不为妾什么的。你说你既然不为妾,你正经做丫鬟的,怎么还总在人家大公子面前晃呢?那个大公子口口声声她是个冰清玉洁格外有风骨的姑娘,奉承得不得了,平日里都不敢叫那丫头拿针线的,就在一旁立着看着。”
“顺昌侯夫人可说了什么没有?”
“侯夫人也说那是个有志气的姑娘,既然这么有志气安心做丫头不做妾,唯恐府里的男人们坏了这姑娘的清高风骨,因此把这姑娘支使到城外庄子柴房里去,叫她好好儿清高个够儿。这两天正闹腾呢,阿姣这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见宁国公夫人叹气,南阳侯夫人就撇嘴低声说道,“若叫我说,顺昌侯夫人倒是个厉害的人,只是大公子是个不明白的,今天一个明儿一个的,这顺昌侯府往后可怎么办?”
“侯夫人自然有她的心思。”宁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就对南阳侯夫人柔声说道,“弟妹也叫阿姣安守本分,不要生事。她如今只一心服侍夫君,就是极好了。”
“这个我知道。可是嫂子,她怎么还怀不上呢?”南阳侯夫人就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们才多大。你若是总在阿姣面前露出这样的焦虑,只会叫她心思重,越发不好有孕。”宁国公夫人劝着南阳侯夫人,就觉得头疼极了。
她觉得和从前南阳侯在府里头的日子比起来,南阳侯夫人如今过的日子也够舒坦的了,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万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她劝了一会儿,见南阳侯夫人到底迟疑地应了,这才笑了笑,就见门口的宁国公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那我走了。”南阳侯夫人见宁国公进门,就侧身说道。
她和宁国公一向没有什么可说的话,一则是因她目下无尘,觉得宁国公这废柴实在叫自己看不上眼,一则也是为了避嫌。
到底,她曾经差点儿嫁给宁国公,若是与宁国公太亲近了,只会令宁国公夫人不痛快,影响人家的夫妻之情。
她自己遭受过被其他女人在面前碍眼的苦头,就不希望自己也膈应别人。
哪怕是她想多了呢,避嫌总是没有错处的。
宁国公也没有多看南阳侯夫人,仿佛有些气闷,宁国公夫人笑着送了人走了,这才见他窝在一个大大的椅子里仿佛生闷气,就上前弯腰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给咱们国公爷气儿受了?”
她笑容温柔,宁国公就把自己往妻子的怀里一塞不高兴地说道,“你说说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庆阳伯对阿妧好一些,碍了她的眼不成?她还不痛快庆阳伯为咱们阿妧做了什么,手也伸得忒长了!”
叫宁国公说,庆阳伯是个大大的好人。
给他闺女撑腰的都是好人。
“都是弟妹一番慈母心肠,咱们立场不同,因此心情也不同。你一心为了阿妧,自然是觉得痛快。可是弟妹为了阿馨忧心,这也是情有可原。”
宁国公夫人公允地说道,“她也是一心为了儿女罢了。只是庆阳伯既然敢这么干,自然是有所依仗,不然你看庆阳伯动手也不是一天两天,这陛下面前可有弹劾他的折子?庆阳伯并不是一个鲁莽只知道逞凶斗狠的人,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她觉得南阳侯夫人虽然不明白庆阳伯的心意,可是维护阿馨的心,却不能叫人忽视。
“就比如往后,靖王殿下为了别的小丫头去往死里打人,你心里会乐意?我心里会乐意?”
宁国公夫人就摸了摸宁国公的头。
“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的心情都是一样儿的。”
“可阿妧是二丫头的妹妹。”
“这么说,你乐意靖王往后为了阿静去打人?”
阿静是三房庶女,说起来,也蛮贴切的。
宁国公不吭声了。
“什么打人?”他正觉得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喜欢南阳侯夫人这两年对阿妧的冷淡排斥,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靖王冷淡的声音。
他牵着眉目精致可爱的漂亮小姑娘,立在门口微微抬了抬下颚冷淡地问道,“打什么人?”
“我们在说庆阳伯把魏阳侯又给揍了。”宁国公就急忙说道。
他就见本眼角流露出几分愉悦的靖王,慢慢地绷紧了自己坚硬的脸,开口问道,“庆阳伯?”
“他又打了魏阳侯?”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庆阳伯?
☆、第208章
靖王殿下心里, 就觉得特别地生气。
叫殿下说, 这世上怎么妨碍自己英雄无敌的家伙这么多呢?
庆阳伯又不是要娶媳妇儿, 要不要这么拼?
只是冷哼了一声,他垂头问阿妧道,“喜欢庆阳伯么?”
十姑娘觉得大事不好, 十分聪明地闭嘴当做没听见, 懵懂可爱地看着自家殿下。
靖王殿下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庆阳伯。
他冷哼了一声, 见小姑娘为了逃避自己的问题已经扑过去跟宁国公大人一块儿画圈圈了,默默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 见这父女两个不过是画了两个圈圈就开始头碰头地叽叽咕咕外头的八卦,他抽了抽嘴角,却竟然觉得这些八卦从自家小姑娘嘴里往外说还十分有趣儿, 竟立在一旁听了起来。
见他对阿妧这样包容, 宁国公夫人心里就安心极了。只是想到靖王曾经对自己说起过的阿萝的身世, 她就犹豫了一下,没有提起什么。
她不想知道阿萝的身世到底是什么样儿。
这孩子既然长在林家, 就是林家的女儿。又何必多生事端, 去追索往事呢?
难得糊涂。
或许糊涂些,更幸福些。
她垂头看着阿妧快乐的笑脸,目光就温柔了起来。
“殿下若是有空, 就多来看看阿妧。她心里想着殿下,你来了,她就快活得很。”宁国公夫人就对靖王和声说道,“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儿, 只是这份儿心却是难得的,殿下往后也不要觉得腻歪了,觉得她黏黏糊糊的。”
她伸手摸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宁国公也蹭过来,又摸了摸丈夫的耳朵,见这两只被顺毛儿了开心得凑在一块儿偷笑,眼里全都是星光。靖王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到底点了点头。
“我想回头接阿妧去王府。”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儿。虽然赐婚了,可是你们也不要太避讳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儿本没有那么许多的规矩。”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我明白。”靖王就看着阿妧和宁国公一屁股坐在地上,顿了顿就对宁国公夫人说道,“往后地上铺层毯子。”
“知道了。”宁国公夫人满心的笑意,就笑着说道。
她觉得有靖王在的时候,阿妧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明亮,心情都忍不住好了几分。只是见阿妧这样快活,她就想到了阿宁。
这锦乡侯夫人虽然没有将阿宁认作义女,可是待阿宁却格外有几分另眼相看的慈爱,这倒是对阿宁来说十分圆满。且以锦乡侯夫人的身份,也不至于是为了讨好一个大理寺卿才对阿宁百般宠爱,这对她这样好,大多就是发自本心了。她这想法儿就很贴近锦乡侯夫人的心意了。
哪怕宁国公府拒绝了认义女之事,可锦乡侯夫人今天的心情真的蛮不错的。
她对阿宁慈爱,阿宁投桃报李,就也对锦乡侯夫人十分尊重。
阿宁本是个快人快语的爽快姑娘,说话办事儿都大气稳重,言谈都很讨喜,为人也自尊自重,锦乡侯夫人多么希望自己有个这样的女儿啊?
不过如今也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和阿宁可以更亲近些。
更何况她听说阿宁的继母被送到庄子上去了?正好儿,给侯夫人腾地方儿了呢。
今日的心情不错,锦乡侯夫人就含着一点笑意回了锦乡侯府去,哪怕是进了这叫自己越发不痛快的家,锦乡侯夫人依旧没有折损半点儿心情。
其实说起来,沈家的日子过得不坏,虽然锦乡侯是个废柴,可是锦乡侯的弟弟们都很能干,妯娌们也都十分和睦,还有个小姑子在宫里稳稳当当地做她的成妃娘娘,还有个七公主傍身,这样的生活哪里还有半点儿不好的?锦乡侯夫人觉得除了丈夫和儿子,自己此生圆满。
她今天心情好,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叠声地叫人将成妃送给自己的难得的宫中锦缎都给寻出来。
见里头有几样儿各色不同的红色的锦缎,锦乡侯夫人想到阿宁一身红衣格外神气,眼角眉梢就多了几分笑意。
“这几块儿料子都给包起来。”她又想了想,将自己私房的一匣子上好的红宝叫贴身的陪房给找出来,想到阿宁若用上这样的宝石装饰点缀必定明艳照人,这才觉得圆满了。
“也只三姑娘才配得上这样的料子宝石。”陪房是当年跟着锦乡侯夫人嫁过来的,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是知道锦乡侯夫人的心意的,忙在一旁凑趣儿。
“可不是。”
“太太待三姑娘可真有心。”
“也不知是怎么了,阿宁就叫我这心里头放不下。你说也怪了,素日里我也喜欢七公主,还有弟妹家里的几个丫头,都是水灵灵性格可爱的,可是就阿宁,我这一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我就想着,是不是佛祖听见我的话了,因此将阿宁带给我?”
一想到自己是上香的途中见到阿宁,锦乡侯夫人心里就越发这样觉得了。她脸上露出笑容,都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都年轻了几分,感慨地说道,“若阿宁当真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若她有阿宁这样的女儿,她一定把阿宁宠到天上去。
那她还要儿子做什么?
这年头儿,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只可惜国公府……”
“人家说的也是对的。父母尚在,认什么义母?且若她出身宁国公府长房也就算了,偏她父亲虽然能干,却不过是寻常官身没个爵位,自然比不得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若认了我,那往后只怕会有人非议她看不上父亲的官位,攀附我这个侯夫人了。”
锦乡侯夫人又叫一旁的丫鬟捧过来些首饰,看了一会儿却都不满意,只觉得配不上阿宁的美貌鲜艳,就摆了摆手。
“什么攀附?这是在做什么?”她正叫人将挑剩下的料子拿去给隔房的几个侄女儿给她们也做两身儿新衣裳,就见锦乡侯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如今对丈夫已经无话可说,锦乡侯夫人的脸色就淡淡的。
她如今人过中年,锦乡侯晚上的时候早就不进她的屋儿了,既然无宠,她自然不担心在锦乡侯面前说错话做错事失宠。
“怎么乱七八糟的。”锦乡侯大人见满地的绫罗绸缎,首饰料子,目光就落在其中一匹大红的鲜艳极致的锦缎上,只见这娇艳的大红锦缎映照阳光仿若泛起了点点的珠光,灵动诱人,就笑着俯身摸了摸对锦乡侯夫人笑着说道,“这块料子倒是好得很,一会儿你给了五丫头吧。回头叫她做件衣裳,你下回入宫带着她去,叫皇后娘娘相看相看她。”他就又看了看那些首饰。
锦乡侯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带她入宫?”那不过是丈夫的一个庶女,哪里有资格进宫。
还带去见皇后?皇后怎么可能受这样的折辱。
丈夫是不是蠢?
“还叫皇后娘娘相看?”
“太子如今越发稳重了,只是他骤然封了太子,还有唐国公的脸面在,自然不好提姬妾之事。”
见锦乡侯夫人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自己,锦乡侯皱了皱眉就耐心地说道,“五丫头那姿色,自然会令太子妃不喜,走太子这条路,五丫头还不如去叫皇后娘娘瞧瞧。若娘娘相中了五丫头赐给太子,五丫头就是娘娘的人,太子妃就算是嫉妒,也不敢对五丫头做什么。且你想想,五丫头还是公主的表妹,这身份,日后若生了皇孙……”
那太子妃之下,就是他女儿的天下了。
锦乡侯对庶女有信心。
锦乡侯夫人的脸色却都变了。
“你还说这件事?!”锦乡侯把成妃都给坑惨了,竟然还有脸说送庶女去东宫的事儿。
这都多久了,打从锦乡侯干出这不要脸的事儿,成妃就再也没有踏出过自己的宫门半步。
她觉得自己都没法儿面对皇后和太子妃了。
“娘娘因为你,都臊得不敢见人,这满京里都是你的笑话儿。且你以为把庶女送太子为妾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不成?简直轻贱到了极点!”
锦乡侯夫人见丈夫不悦地看着自己,仿佛不喜欢自己的说辞,可是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一叠声地说道,“你快快住口,这件事绝对不行。勋贵之家,怎能献女媚上?我绝不带五丫头入宫,你死了这条心!”她气得不轻,抬手就抢了锦乡侯手里的锦缎冷冷说道,“这料子不合适五丫头,我不能给她!”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锦乡侯夫人没有回京之前,一向谦卑温和,可一回了京中却处处和自己对着干,锦乡侯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气,失望地看着冷笑了一声的妻子说道,“你的心也太自私了,虽然五丫头不是你生的,可到底唤你一声母亲。她有了体面,难道不是你有了体面?为了一点子嫉妒就断了五丫头的前程,你如今怎么越发不贤良淑德了?”
他就觉得锦乡侯夫人这是嫉妒庶女了。
锦乡侯夫人对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在意。
“我只问你,你要不要带五丫头入宫?”
“做梦呢!”
“你可别后悔!”没有了锦乡侯夫人,难道他就没法儿送庶女入宫去给皇后娘娘相看了不成?锦乡侯失望地看了妻子一眼,哼了一声,摔袖走了。
锦乡侯夫人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将手中料子上的褶皱给抹平了。
她正细心地整理自己要送给阿宁的东西,却见门口人影晃动,之后儿子沈青迟疑地走了进来。对这儿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里冷哼了一声,头也不抬专注自己手里头的活儿,却见沈青默默地坐在自己的身边,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来低声说道,“母亲,我听说,听说母亲要给我娶亲?”
锦乡侯夫人今日盛装出门,郑重无比,沈青虽然不知道,可是他心爱的丫鬟兰心却知道了。
因恐日后要服侍一个陌生的,或许还十分可怕的主母,兰心已经偷偷儿地躲在沈青看不见的地方哭了几场了。
这一哭,沈青就觉得心都碎了。
他恐锦乡侯夫人给自己挑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做妻子,日后再折磨死自己的心上人,就忍不住想要来问个究竟。
“我张罗着给你娶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心里莫非没个数?”锦乡侯夫人就觉得儿子不争气。
但凡有些能耐,早就能够成亲去了,何必叫她这样为难。
沈青本性软弱,动了动嘴角,本想瑟缩不提了,然而想到兰心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我听说母亲给我相中了宁国公府的姑娘。”
见锦乡侯夫人不置可否,他俊秀的脸苍白一片,带着几分央求地说道,“母亲,我听说这位宁国公府的姑娘刚从南边儿回来,是长公主军前大将,前些时候因功封爵,还是因剿匪斐然,是也不是?”这样的姑娘,手里的人命不知有多少,才能成就她的爵位。
沈青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杀人魔王睡在一块儿,就不寒而栗。
他都担心哪天叫这位三姑娘不痛快了,回头夜半被三姑娘给砍了脑袋。
他母亲怎么能给他娶这样的女人?
这样彪悍残忍的女人,兰心落在她的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自然如此。”锦乡侯夫人将阿宁当闺女,听到这样的成绩,顿时就露出几分傲然。
沈青的脸却都已经青了,双手冰凉,
那这姑娘还不如七公主呢。
七公主霸道归霸道,可也没见过血啊!
“母亲,你怎么不想想儿子,想想兰心?”见锦乡侯夫人眯着眼睛看来,沈青心里瑟缩,战战兢兢地说道,“兰心都吓得偷偷儿躲在角落里去哭,唯恐我看见难受,还要避着我……”
“她避着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小心看见的。”
锦乡侯夫人就勾了勾嘴角,懒得理睬这糊涂东西了。
“母亲!”
“你快住口吧!就你这么个蠢货,只配围着丫鬟转,还想娶人家正经的有爵位的女将?你瞧瞧你上上下下,哪里配得上人家阿宁。”
锦乡侯夫人满意了面前的东西,高声吩咐陪房将这些精贵的料子送去给阿宁,这才看着儿子惊骇的眼睛不客气地说道,“我也老实告诉你,十个你捆一块儿,都不及阿宁一根手指头,你还看不上她?叫你的丫鬟不必担心,我没想把阿宁娶来给你糟蹋。”
她哼了一声,懒得看失魂落魄的儿子,抬脚走了。
只是她虽然走了,可是沈青伏在一旁的桌子上却难免胡思乱想。
他觉得这是他母亲的缓兵之计。
先稳住了他,回头将活阎王给娶回来,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是拒婚……
那还拒个屁,只怕他得叫阎王给就地□□了!
锦乡侯府大公子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要赶在母亲为自己做主之前,就将自己不愿娶阿宁的心意告知阿宁,因此这一日,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洗干净了脖子,一咬牙,往宁国公府上去了。
☆、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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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怀着满腔的勇气而来。
只是他本心并不是很强势的人, 游走在宁国公府巍峨高大的门前,他又举棋不定, 不敢往林家去了。
林家三姑娘那是在南边儿拉弓射马的强势的姑娘,那可不是只知道在宫里刷刷威风的七公主能比得了的,他连七公主都畏惧得不得了,自然很担心自己这非要退亲什么的叫人家三姑娘把自己的脑袋给拧下来。
虽然爱情很可贵, 可是这生命价更高吧?沈公子俊秀的脸上都是为难, 又不愿意就这么回家去,因此就在宁国公府的角门儿边儿上转悠。他生得俊秀, 又穿戴得不错,又是远远的观望,因此也没有叫林家把他当蟊贼给拿了
正在他满心的忧虑, 不知该进退如何的时候, 宁国公府里头已经吵得翻了天了。
当阿芝知道锦乡侯夫人是来求亲的, 顿时就炸了。
她没有想到宁国公夫人痛痛快快地就拒绝了锦乡侯夫人, 而不是想一想, 她是不是还有个侄女儿待字闺中呢。
莫非阿宁不乐意嫁给锦乡侯府大公子,这婚事就不能成了不成?
做长辈的怎么能这么偏心!
“父亲!”阿芝不敢去找宁国公夫人理论, 盖因虽宁国公夫人一向都十分慈爱温柔, 可是阿芝却理智地感到她畏惧这位大伯娘。她害怕宁国公夫人, 却不怕林三老爷, 顿时抬脚就往林三老爷的书房去了。
此刻书房里正坐着三个人, 除了林三老爷, 自然就是阿宁和阿妧。十姑娘正绘声绘色地表示自己前些时候救了她三姐姐, 没有叫阿宁认了锦乡侯夫人,就趴在桌上对林三老爷眨眼睛说道,“三叔不知道,若侯夫人没有那么个夫君,那么个儿子,叫三姐姐认了她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只可惜锦乡侯太坑,沈青更坑,这往后若有了亲戚的名分,阿宁还不叫这两个拖累死?
若是这两个有个什么要求啥的,有了名分,阿宁若是不帮忙都成了凉薄。
“你做的很好。”林三老爷也知道这位锦乡侯大人。
最近朝中最大的乐子就是这位了。
早前有人提议太子广纳妃妾,充实东宫,皇后却站了出来说要将这些好姑娘给了皇帝陛下的时候,眼明的人谁看不出这是皇后不乐意太子身边儿有除了太子妃之外的女人?
她做婆婆的既然态度在这里,因此大家就都明白,想走皇后路线去刷太子妃,那是白扯,还不如合计合计太子的真爱路线呢。谁知道锦乡侯这时候没眼色地跳了出来,还想叫一个庶女入宫去给皇后相看相看……
……锦乡侯大人是不是觉得唐国公府是软柿子?
谁愿意在太子这桃子才熟就叫人贼头贼脑地惦记?
就冲着太子妃生下的那三个皇孙,唐国公府都记住锦乡侯了。
这货一出马就得罪了唐国公一系,这得罪的姿态太令人震惊了,说蠢货都没法儿形容,林三老爷是个聪明人,一向对蠢货退避三舍。
因此他觉得阿妧这回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摸摸。”小姑娘从那头儿的书桌上蹭过来,要求摸头鼓励。
林三老爷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这小姑娘和自家大哥都是什么毛病,为何酷爱被摸头。
莫非前世是……
“回去坐着。”他沉默地抬头,摸了摸阿妧毛茸茸的小脑袋,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摸,见小姑娘心满意足地恨不能在自己面前打滚儿晾肚皮,越发地抽了抽嘴角,抬了抬下颚叫她滚到一边儿去。
阿妧就笑嘻嘻地滚到了阿宁的怀里,抱着姐姐蹭了蹭,这才板着手指头说道,“前儿殿下还跟我说,说是这满城的勋贵子弟里头,有出息的不少,他给三姐姐列了份名单出来,三叔也看一看,瞧瞧里头有中意的人选没有。”
“殿下这样上心?”都列名单出来了?可见细心又在意,林三老爷就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就靖王那狗脾气,能好声好气儿跟人说句话都难得,竟然还如此用心。
“可不是,因为这是我求殿下的!”十姑娘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儿,在林三老爷审视的目光里强调了一下自己在靖王殿下心里的地位,这才翘着尾巴说道,“这才几天功夫,殿下就都整理好了,殿下是有心的好人呀。”
十姑娘显然也不知道,这名单如此详细,乃是想当初靖王殿下满怀郁闷地给自家小姑娘寻摸相亲对象来的。将这些家伙列在名单上,如今靖王看来,就是一份情敌名单。
他恨不能烧了算了,给了阿宁,叫靖王说,乃是祸水东引。
“你见着殿下的时候,代我多谢他有心。”林三老爷不是一个自命清高,只知道疏远冷淡的人,他温煦地看着捂着小嘴巴偷着乐的小姑娘,就和声说道,“殿下的心……多谢了。”
他其实还有一点私心,想瞧瞧这些好子弟里头,有没有合适阿芝的,因此也不会隐瞒阿妧,就说道,“若你三姐姐和八姐姐的婚事成了,回头三叔谢你。”阿妧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楞,就茫然地点了点头。
“三叔,你是不是担心我不喜欢八姐姐?”
“你自然可以不喜欢她。”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放着女儿不管。
“我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会恶意地想要她过不了好日子。一家子的姐妹,平日里拌嘴不和睦,这是人之常情,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来的。可若八姐姐不要想着算计三姐姐四哥哥,那我也不会非要只她一个沦落到不堪的生活里。我的心还没有那么坏。虽然我有点时候希望她走路的时候掉水坑里,在外丢点儿人什么的,可是女孩子的终身都只有一个。她坏,却不是我非要她一生不幸的理由。”
阿妧就对林三老爷大大方方地说道,“三叔再给九姐姐挑一个,她也是家里的姐妹。”
看着小鼻子小眼儿地说希望阿芝掉水坑的小姑娘,林三老爷动了动嘴角。
他这一回探身,主动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我做你的三叔,却没有你豁达。”见阿妧仰头对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林三老爷垂了垂眼睛就缓缓地说道,“只是我想来想去,你这样的心是好的,却是我没有周全。若拿着殿下的名单给她挑夫君,日后她自己把日子作得过不下去,只会埋怨你包藏祸心。”
阿芝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因此林三老爷轻叹了一声说道,“她的婚事,我亲自来挑选就好。至于殿下的名单……我帮你三姐姐和九姐姐相看相看。”
“好。”阿妧又不是圣母,林三老爷既然愿意这样周全,她断然没有说再为阿芝热情地求情一下的。
“你呀,小媒婆儿。”阿宁就抱着阿妧笑眯眯地说道。
“三姐姐和四哥哥都是我的第一批客人,等我在你们身上练出来了,回头就给我姐姐挑个好人家儿。”见阿宁一愣,美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忧虑,阿妧急忙回头抱着阿宁的脖子紧张地问道,“难道我姐姐在南边儿有什么不好?三姐姐,你这么看起来不大开心?”
她最紧张的就是阿萝了,顾不得会叫阿宁不自在,一叠声地问道,“她是哪儿受伤了,还是哪儿不舒坦了?三姐姐,南边儿有没有人照顾她?”
“瞧你。并没有什么,只是我瞧着阿萝不大喜欢亲近男子。”
“那女人也行。”阿妧犹豫了一会儿,就咬着牙齿说道。
“什么?!”
“只要能叫我姐姐开心,是男是女的我也不在意。”阿妧就扭着小爪子认真地说道。
她说得认真极了,阿宁本以为她还是如方才那般在开玩笑,到了最后,却几乎诧异地问道,“你说真的呢?”
“谁还说假的呀。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阿妧觉得经历过南阳侯那混账男人的姑娘,都得对男人有心理阴影儿。
那家伙据说刚刚成亲的时候,跟南阳侯夫人是众所周知的恩爱,要不也不能生了两女一子不是?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也是这家伙了,这后头宠着乐阳郡主宠上了天的,不也是这位南阳侯大人么?哪怕阿妧是南阳侯的亲闺女,也觉得这王八玩意儿把人家南阳侯夫人给坑惨了。
且她年幼的时候是个小傻子,也不大记得从前的事儿了,可是阿萝却记得的。阿萝仿佛提起南阳侯怎么待阮姨娘的,就总是露出一种十分悲戚阴郁的表情。
可见南阳侯这男人无情无义。
他后来不是又纳了个小妾,把乐阳郡主给丢在一旁了么?
因此在阿妧的心中,南阳侯是这个世界上最渣的渣男。
阿萝给他做了闺女,对男人绝望不信任一下,完全可以理解。
“你不要想太多了。”见阿妧如此“开明”,探头探脑板着手指头数跟她姐姐要好的女将,阿宁简直哭笑不得。她无奈地揉了揉阿妧的头发柔声说道,“你都在想些什么?胡思乱想。你姐姐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阿萝就仿佛天上雪,仰慕她的人很多,可是她的目光却永远只落在阿妧一个人的身上。那样的热切,就令人看得出她待别人的凉薄,可就算是这样,想要亲近阿萝的却依旧前仆后继。
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么多年,能立在阿萝身边的不过是她们的兄长林唐。
就这份独特,还是林唐用满身的重伤换回来的。
“好吧。”其实十姑娘已经默默地将姑娘家也列入未来给姐姐挑选的名单里去了。
她小脑袋贼兮兮地乱转,显然没打好算盘,阿宁就笑了起来,将她给提起来和自己坐在一块儿笑着问道,“原来我就是个练手儿的?你有没有准儿?若是真的有准儿,我的婚事就托付在你的身上了。”
她最近与几个同僚走动了一下,各家各府都在筹备相亲的事儿,就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得赶紧下手,不然好男子都被抢光了。”她们这一批回来的女孩子,素质都十分过硬,是北朝世家最喜欢的那等姑娘。
不过人不少,想要门好亲,真的得靠抢的。
“三姐姐,你信我!”小东西把小胸脯儿拍得作响。
林三老爷就看着女儿和侄女儿在自己面前嬉闹,只觉得自己一向冷清的书房都多了几分欢笑。这个书房他总是在这里看书,可是打从阿宁离京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热闹。
阿芝是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若不是当真有了什么事儿,她懒得来这里和自己的父亲亲近。至于林羽,也并不是个活泼的性子,父子在一块儿说话,亲近有了,然而却没啥欢声笑语。阿妧倒是爱笑,可是哪儿敢在她三叔的书房里笑呢?
还不扒了她的尾巴做围脖儿啊?
林三老爷正想到这儿,就见门口人影一晃,阿芝纤细婀娜的身影气冲冲地就进来了。
见阿妧正坐在阿宁身边咯咯笑,林三老爷纵容着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放肆,阿芝的眼睛都泛红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阿妧一眼,就谁都不理,径直冲到了林三老爷的面前去激烈地质问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委屈的眼底都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儿,呼吸都乱了,柔弱的身子在颤抖,林三老爷见她这样委屈,微微一愣,这才皱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儿受了?”
“父亲都不把我当人看,难道还能叫别人尊重我?”阿芝就咬着牙冷冷地说道,“父亲的心里,哪里还有我?我早就知道,就是我立时死在父亲的面前,父亲也只会嫌弃我脏了父亲的屋子!”她
越说越委屈,就流着眼泪捂着心口问道,“从前叫我不如一个庶女,如今我竟叫父亲提一提都不能了!当初魏阳侯府的婚事,父亲说是给阿萝那丫头的,你不为我筹谋,我并没有说什么。”
见林三老爷脸上的温和慢慢沉了下来,沉默地看着她,阿芝就越发地冷笑说道,“父亲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合适,不过是不想叫我得了好姻缘!魏阳侯府的婚事过去了也就算了,可是锦乡侯府这门婚事又算什么?三姐姐不愿意,难道就不能想想我?父亲给我挑的那等没根基没富贵的婚事,难道都比锦乡侯府的婚事强?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偏心?这门婚事,为什么你不肯为我想一想?”
“想想什么?想你进门就要吃妾室的茶?”林三老爷脸色紧绷地问道。
“都说锦乡侯夫人温煦明理,世家公子里头谁成亲前没有一二通房?成亲以后打发了就是,父亲何必用这个话来骗我。”
阿妧就沉默了。
阿芝提起她姐姐的时候全然没有半点恭敬之意,令阿妧完全没有想要劝阿芝锦乡侯府是个火坑的兴致了。
管她去死。
“侯夫人看中的是你三姐。”林三老爷觉得阿芝脸也太大了,这还把锦乡侯府的婚事当成自己地里的白菜了不成?
若不是相中阿宁,锦乡侯夫人哪里会联姻林家三房?
阿芝也太会做美梦了。
然而阿芝却仿佛从林三老爷冰冷的目光里看出了些什么。
难道她父亲并没有完全拒绝,他还想将锦乡侯这门亲事留着给阿宁?
她不服!
☆、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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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偏心你姐姐, 没有想过你的幸福?”林三老爷淡淡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
“我是你的父亲,你想对我如何埋怨, 我做父亲的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林三老爷脸上的笑意都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很疲倦,可是他却无法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来。
当年跟林三太太生了阿芝的是他自己,他如今难道还能抱怨什么?他满心的疲倦, 看着这个永远都不肯过明白日子的女儿, 许久方才面无表情地说道, “哪怕你恨我, 我也跟你说, 锦乡侯府这门婚事做不得。”
见阿芝怨恨地看着自己, 林三老爷就抿了抿嘴角。
“锦乡侯夫人先想尚主,又想要娶你姐姐, 可是七公主与你姐姐都不肯,可见锦乡侯府并不是良缘。难道公主与你姐姐放着好男人不嫁,却叫婚事落在你的头上?”
林三老爷恐阿芝犯糊涂,就对她温声说道, “他婚前就和贴身服侍的丫鬟海誓山盟,甚至闹到锦乡侯夫人的面前,一则是他自己就不是一个明白人, 另一则,也有那个丫鬟绝不是省油的灯。这自幼服侍大家公子的丫鬟, 最能拿捏公子们的心意, 比妻子更贴心些, 又有多年相伴的情分,若是嫁进门,只怕正妻都要避她的风头。”
“八妹妹,父亲总不会害你。”阿宁叹气说道。
在军中疏阔久了,她很不习惯姐妹相争的戏码。
“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见不得我好罢了。”
“那你就去嫁呗。”阿妧就坐在一旁悠然地说道。
“你说什么!?”
“你要是能叫锦乡侯夫人认了你这个儿媳妇儿,你大可以嫁给锦乡侯大公子。”这人犯糊涂绝对拦不住,且叫阿妧有信心地说一句,阿芝绝对不是锦乡侯夫人喜欢的儿媳妇儿的类型,就算自己找上门只怕都得碰壁。
她不想叫阿芝觉得大家都包藏祸心不想她有好婚事,只觉得得叫阿芝自己去碰个钉子,叫她知道,她不能得到这门婚姻的缘故不是家里人的阻挠,而是人家侯夫人根本看不上她。
知道了这个,阿芝才不会这样怨天尤人。
她就知道自己跟阿宁之间的差距了。
“这可是你说的话!”阿芝就看着阿妧眼睛亮了。
阿妧抽了抽嘴角。
她觉得阿芝这仿佛锦乡侯府大奶奶的位置唾手可得了似的。
只是只看锦乡侯夫人最近相看的儿媳妇儿就知道锦乡侯夫人的审美了,侯夫人不喜欢阿芝这柔柔弱弱弱柳扶风的款儿,喜欢的是直来直去,干脆利落的直爽姑娘。
“我说的怎么了?反正你别做梦了。你总是顶撞三叔,三叔哪一次对你真正地厌弃过?不如老实点,总是会有好姻缘。”
当然,阿芝的眼里,阿妧这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小姑娘自己赐婚给了靖王,就十分喜欢说风凉话。她鄙夷地看了阿妧一眼,就将目光落在了林三老爷的脸上,认真地问道,“若锦乡侯府来迎娶我,父亲,你会不会为了三姐姐,阻挠我的婚事?”
“这跟你姐姐没有关系。”林三老爷揉了揉眼角说道。
人家阿宁没有同意这门婚事不是?
阿芝的眼底却露出几分志在必得。
若说喜欢这门婚事,她的确是的。沈青据说是锦乡侯夫人的独子,日后是板上钉钉的侯府继承人,她嫁过去,等个几年,自己就成了侯夫人,不比嫁到穷门小户里去显赫风光?
且若她得了沈青,就是战胜了阿宁。
这婚事别看林三老爷再三否认,可必定是她父亲想要留给阿宁的。
她抢走阿宁的姻缘,阿宁就一辈子是她的手下败将。
一想到这样,阿芝的心里就生出了争强好胜的心来。
她正想着心事,却听见外头传来了一些丫鬟们的声音,阿妧听见隐隐约约提及了靖王,眼前一亮,也不耐烦在这书房里看不开心的事儿,顿时就往外扑了出去连声问道,“靖王殿下来了么?他去见了母亲是么?”
她眉开眼笑的,显然对靖王会来看望自己十分开心,那丫鬟自然也对阿妧未来靖王妃的身份充满了敬畏,不敢怠慢,急忙说道,“是殿下来了,正去了太太的面前。只是仿佛听说他还捆了个人进门,说是锦乡侯府大公子。”
这一回,连阿芝的脸色都微微一动。
阿宁跟她爹一样儿揉了揉眼角,觉得头疼极了。
她才婉拒了锦乡侯夫人,这位锦乡侯府大公子难道是觉得被自己扫了颜面,因此来抗议的?
“你不必去看他。你和他没有关系。”林三老爷就阻止女儿说道,“既然这婚事不成,就不要横生枝节,再有瓜葛,不然岂不是撕撸不开?”
他觉得累了,摆手叫几个丫头都出去,一时想到阿芝的性子只怕会害了那些好人家的家门,然而想要将阿芝丢进不堪的人家去,他却终究舍不得。他满心的愁苦,终于知道什么叫儿女都是债了,阿妧却顾不得她三叔的忧愁了,一门心地往上房去见靖王。
才进门,就见靖王坐在宁国公夫人的下手,下头地上给捆着一个俊秀的青年。
一脸惊慌畏惧,正是沈青。
阿妧就眨巴了一下圆滚滚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无视了沈青求救的目光,小裙子荡开了一个优美的弧度,从沈青的面前走过,没带走一点儿灰尘。
“这是怎么了?”她就和靖王坐在一块儿小声儿问道。
靖王抬手喝了一口茶,看了吓得几乎要喷泪的沈青。
“这小子在门口儿鬼鬼祟祟,我瞧着不喜欢,就捆了进来。”虽然靖王跟七公主经常掐架,只是说起来还是蛮将妹妹放在心上的。
无论七公主有没有看上沈青,可这小子明知道七公主要和他议亲,却硬生生地弄出来一个心爱的丫鬟,这显然没有将七公主放在眼中。靖王没开口,是没时间收拾他。如今沈青正撞在靖王的枪口上,不捆了他简直就是浪费,靖王殿下从不浪费。
浪费可耻,遭天谴。
“行了,你还不放开人家。”宁国公夫人觉得可尴尬了。
这怎么和锦乡侯夫人交代呢?
“大公子,你在我家门前晃悠是为了什么呀?”见靖王殿下跟自己越发默契地抬头当听不见,阿妧急忙蹲到了吓得脸色苍白的沈青面前,见这俊秀的青年秀美的眼睛里都是惊恐,就客客气气地问道,“我们家和侯府没什么瓜葛,你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们说么?”
她正觉得沈青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听见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阿芝惊慌的声音,且见阿芝一身华美的衣裳进门,脸上带着惊惧与不赞同。
“十妹妹,你在做些什么呀!”她捏着嗓子,竖着兰花指,婀娜地进门,看见了地上的沈青,就捂住了嘴角,一副不堪风雨的样子。
阿妧嘴角抽搐地看她。
这也太能装白莲花儿了。
“这位是……”她正纠结呢,且见阿芝已经弱柳扶风地走过来。
她本就是个美人,此刻眼底含着晶莹的泪花儿,满脸的纯洁单纯,还仿佛带了阿妧的几分天真懵懂,垂头看了仰头求助的沈青一眼,突然就羞红了脸颊,露出几分羞涩地转头,雪白的脸上一片红润地弱弱地说道,“无论是什么缘故,求十妹妹放开这位公子吧。我见他衣裳整洁,想必不会是个坏人,这样丢在地上,多么羞辱人呐。”
她就扭了扭自己腰间的玉佩。
阿妧才知道原来衣裳整洁就一定是个好人了。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阿芝。
都不是傻子,当然都看出阿芝是干什么的来了。
不过显然八姑娘的计策不错,沈青来了这可怕的宁国公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深陷狼窝的节奏,没有想到这偌大的国公府里,竟然是这么一位善良纯洁的姑娘为自己说好话儿。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逆着天光抬头,就见眼前的是一位姿容美丽纯洁,羞涩得仿若林间小鹿,看他一眼都要惊慌地转过头去的可爱的姑娘。这一刻,在这被逼迫摧残的时刻,有这样一位纯洁如仙子一般美好的女孩子从天而降,锦乡侯府大公子的心灵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见阿妧看着自己不动,阿芝心里一喜,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蹲下来,柔柔地对沈青一笑,之后颤抖的手压在了捆着沈青的绳子上。
“这是我家殿下捆的。”阿妧就提醒道。
敢解开,靖王非踹阿芝不可。
阿芝的指尖儿动了动,垂目,露出几分脆弱的美丽。
“解开吧。”她这点道行迷惑一下沈青也就罢了,宁国公夫人哪里看不出阿芝在做什么。她有心要劝阿芝不要在锦乡侯府上用心,可她再如何,也不过是隔房的伯母,若说得多了,许阿芝日后还要怨恨她。
宁国公夫人是真心不想管阿芝的闲事,又恶心她这当着长辈勾勾搭搭的做派,见她仰头对自己羞涩地笑了,柔弱可怜,十指纤纤,那哪里是她一贯在国公府里的面目呢?她心里叹气,脸上就冷淡了些。
阿芝知不知道沈家来跟阿宁提过亲事?
“公子,无事吧?”解开了沈青,阿芝还拿自己的绣帕来给沈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无,无事。”沈青见惯了七公主这样的霸王,哪里见过这样温柔可爱的少女,一时也怔怔的了。
兰心也很温柔,可是阿芝的温柔却是和兰心的体贴不一样儿的感觉。
她的笑容更纤细柔弱,也更天真无辜。
阿妧是真的不想管了,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就起身坐在靖王的身边。
靖王无所谓。
他看在成妃的面上,也确实不能把沈青怎么着。
“这位小姐是……”
“我出身林家三房,行八。”阿芝怯生生地看着沈青,雪白的脸颊微红,晶莹的眼睛里泛着点点的星光与潋滟,其实说实在话,若阿芝不要闹腾,那看起来当真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姑娘。她的眼里带着对沈青的一点点的喜欢,又带着几分羞涩,显然对沈青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青的心里不由乱跳,一时都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只看着阿芝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他的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位林家八姑娘看起来温柔柔顺,是个十分可爱,怜爱弱小的性子。
她这样的女孩子若是娶进门,必定不会为难他的兰心,会和兰心好好相处的。
且八姑娘出身不过是三房,并不是长房嫡女,就算日后有个什么纷争,三房到底不能如何强势。
沈家大公子显然忘记三房林三老爷的职业了。
因想到阿芝是这样合适自己的样子,沈青甚至觉得这就是冥冥中的良缘,若不是他满心纠结不愿娶林家三姑娘,又怎么会来了宁国公府,遇到了林家八姑娘呢?
虽然这位八姑娘与那三姑娘同出三房,可是看起来当真不是一样的性情。
一个霸道强悍,拧人脑袋当球儿踢,一个温柔柔顺,心肠好得令人热泪盈眶。
“所以我说,大公子你到底来干什么来了?”见沈青看着阿芝的目光带着几分喜爱与爱慕,显然是将阿芝给放在心里了。一瞬间阿妧都不知道是该先同情同情奋不顾身跳火坑的阿芝,还是这个一头往另一个火坑里栽的沈家大公子了。
就阿芝这柔弱的白莲花儿面具,叫阿妧说,能装个十天半个月不暴露本性都是奇迹了,这若是真的嫁到锦乡侯府去……阿妧觉得沈家大公子起码是保不住自己的心肝儿了。
“我,我就是来走走。”因心里格外喜欢阿芝的缘故,因此沈青竟不好说出拒婚的话了。
他目光闪烁,见阿妧怀疑地看着自己,又见阿芝红着脸羞涩不已,咳了一声急忙爬起来,尚且有几分玉树临风,讪讪地说道,“因母亲一再提及国公府,因此我想来走动走动。”
见他提及锦乡侯夫人,阿芝的目光就微微一闪。
原来这位沈家大公子是来相看阿宁的?
只是阿芝也看出来了,沈青的眼底都是对自己的喜爱,想必就算阿宁此时出现,也绝不会被放在心上。
她的嘴角就得意地微微勾起,心里踏实了几分。
只要沈青不愿娶阿宁而要娶自己,那锦乡侯夫人做母亲的再强势,也绝对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去。
这门婚事,是她赢了。
她想得也的确没错,这一日当沈青狼狈地从宁国公府这龙潭虎穴之中逃出来,就急切地走到了最近不怎么爱理睬他的锦乡侯夫人的面前,垂头低声说道,“母亲,儿子想要娶个姑娘。”见锦乡侯夫人好奇地看过来,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想通了,青年抬头,白皙的脸颊微红,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儿子想娶宁国公府的小姐。”
“都说了你配不上阿宁。”
“不是三姑娘。”见锦乡侯夫人皱眉,沈青急忙扶着母亲的手臂说道,“是林家八姑娘。温柔宁和,还善良和气,是个好姑娘!”
“母亲,我只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