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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桃夭 飞翼 24536 字 1天前

“求求陛下了。”赵妃哭着说道。

阿妧看着这哭哭啼啼的赵妃,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丫有阴谋!

第226章

所以,阿妧就一门心地盯着哭哭啼啼的赵妃。

皇后就笑了笑。

她觉得赵妃在自己面前唱作俱佳,到底给自己带了些乐子。

只是叫七皇子来自己的面前晃,那就敬谢不敏了。

“七皇子到底是陛下爱子,难道出宫之后,这宫中就不能回来了不成?”她就对皇帝温和地说道,“且赵妃这样想念七皇子,陛下也该体谅她的慈母心肠。就叫七皇子回来小住几日,只是也不必在我这宫中。就叫七皇子去赵妃宫中母子团聚就是。”她笑得很温和,皇帝侧头看着一脸和气宽容的皇后,动了动嘴角,还是点头说道,“朕明白。朕也没说不叫七皇子回宫。”

只是他这些日子刻意冷淡七皇子也是真的。

并不是怕太子容不得七皇子,而是用冷待的态度叫太子明白,他可以宠爱七皇子,却不会给七皇子更多的东西了。

就比如皇位。

或是王爵。

他冷着七皇子,若七皇子聪明,自然会在太子面前恭顺安分,等来日他驾崩太子登基,看在他与世无争,新君总是会给他一个安稳的爵位。

这是皇帝的爱子之心。

盛大的宠爱,或许如今风光至极,可是等来日,只怕会令七皇子凄凉。

新君又不缺弟弟,为什么要容忍一个从前和自己相争的弟弟呢?

可是见皇后对七皇子并无芥蒂的样子,皇帝一面心中不知怎么不是滋味儿,一边又放了心,就对皇后忙讨好地说道,“皇后说得对。既然这样,就叫七皇子去见见赵妃就是。”他想到七皇子的身上不好,又见赵妃哭哭啼啼的,就提醒说道,“等小七的身子骨儿好些了的。你可不要急着命小七入宫,再叫小七的身上越发坏了。”他提醒了赵妃,顿了顿,就问道,“你还有别的话么?”

“娘娘这么不想见到七皇子么?为什么不召见七皇子,反倒叫他来臣妾的宫中?口口声声一视同仁,原来皇后娘娘也不过如此。”赵妃就仰头看着皇后说道。

反正在皇帝面前已经暴露了,她为何不能咄咄逼人?

“你这是什么话!?”见赵妃含恨看着皇后,皇帝就不悦地皱眉,他觉得赵妃如今愈发放肆了,就沉着脸说道,“皇后为你们母子考虑,不叫小七奔波辛苦,难道还错了不成?皇后一向一视同仁,想当初小七时时在生病,也是皇后命太医院时常诊脉,不吝啬最好的药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不知感恩,却说出这样的话?”皇帝对赵妃简直就不是失望这一句能形容的了。

因此,他就带着几分冷淡地看着赵妃。

赵妃心里一慌,迎着皇帝不喜的目光,急忙分辨道,“陛下,臣妾不过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你就能指摘皇后?那这宫中还有没有法度可言?从前朕当你安分守己,一直对你十分信任,可是如今看来,你竟然是这样刻薄,不知感恩。”

皇帝不想再看赵妃了,反正这美人他往后就叫她在宫中继续锦衣玉食,也不枉费她跟了自己一场也就算了。他偏头,避开了赵妃楚楚可怜的目光,摆手说道,“你冲撞了皇后,就会宫中好生思过。朕就罚你禁足三个月……小七,三个月之后,朕再叫他入宫。”

他有些心烦意乱,站起身就带着大皇孙卫熠走了。

“陛下,陛下!”赵妃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竟一句话说错,就被罚了三个月的禁足,她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由心如刀割。

想当年她盛宠的时候,就算是做错了事又怎么样呢?

皇帝也舍不得对她这样冷酷的呀。

“赵妃,你可以走了。”皇后继续招呼阿妧用膳,见小姑娘乖乖地靠在自己的身边啃点心,就也不再在意赵妃幽怨的目光,拿手拍了阿妧的小爪子一下笑着说道,“正经吃饭,点心回头再吃。”

她将一碗碧粳米饭放在阿妧的面前,看她乖乖地端起来吃了,这才满意地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笑道,“从前胖胖的多可爱,如今你越发地消瘦了,可见是不爱吃饭。”其实皇后最想念的还是阿妧想当初圆滚滚一团时的样子。

胖嘟嘟沉甸甸,油光水滑,叫皇后说,那简直就是阿妧颜值巅峰。

如今虽然生得美貌许多,可是摸起来却没啥手感了。

“我爱吃饭。只是生得美,怎么吃都不胖。”阿妧却觉得自己如今美极了,很得意地炫耀道。

她翘着尾巴就跟炫耀自己皮毛的狐狸似的,皇后就看着她笑了。

赵妃见皇后对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儿的在意,眼底不由露出几分怨恨,也不告退,转身就走了。

“娘娘小心她,我觉得她一定没安好心。”阿妧对赵妃充满了警惕,就格外对皇后殷殷地劝说道,“都说狗急跳墙呢。如今她光脚儿不怕穿鞋的,闹出什么来,只会叫娘娘吃亏。而且,我觉得从前她护着七皇子的时候,恨不能远远把七皇子跟娘娘隔开,唯恐您要害了七皇子似的。可是如今却非要叫七皇子来娘娘的面前。我觉得可怪了。她如今什么都做得出来,那么坏,您一定要盯紧她。”

“你啊,这时候又机灵上了。”阿妧一向呆呆的,竟还知道防备赵妃。

皇后就笑眯眯地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笑道,“你放心,我防着她呢。”

她自然是防着赵妃生事的,只是阿妧还觉得有些不保险,又忍不住出了宫就往最聪明的霍宁香的府里去了,只是谁知道她才上了谦侯府的门,就见从前总是云淡风轻,宛若画卷一般闲坐的霍宁香霍美人,此刻正脸色带着几分冷峻地和林三老爷对持。

他的脸色铁青,那从前的优雅从容全都不见了,甚至多了几分恨色。阿妧见霍宁香这样恼怒,不知怎么心中就担心起来,急忙跑过去抱住了霍宁香的手臂。

“伯伯别生气,气大伤身。”霍宁香身子弱,一旦动怒,那定然会勾动虚弱大病一场。

霍宁香此刻的怒意,是阿妧从未见过的。

他几乎是在用仇人的目光看着对面的林三老爷。

更叫阿妧觉得奇怪的是,林三老爷的脸色带着几分失魂落魄,总之他一向在霍宁香面前很平等的,这一回却仿佛矮了霍宁香一头。

仿佛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不论你如何想我,我是真的不知情。”霍宁香在阿妧进门之后,就努力压抑住了怒意,甚至都不肯再说方才的那些话题,林三老爷俊秀的脸苍白极了,许久方才声音干涩地在霍宁香压抑的目光里艰难地说道,“我的确是……只是我从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话充满了令人疑惑的地方,阿妧歪了歪头,听不明白,可是却觉得霍宁香和林三老爷都这样不开心,就急忙劝道,“三叔和伯伯都不要急。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咱们慢慢儿来呀?”

“呵……”霍宁香就看着林三老爷冷笑了一声。

他闭了闭眼,许久,方才露出几分清冷。

“我会给你找回来,你放心。”林三老爷突然轻声说道。

见霍宁香一愣,他的目光之中又充满了严厉地说道,“只是我也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不是谁都能容忍你做的那些事。这回是林家理亏,因此我认了。可是下一次,霍宁香,你再敢做这种事,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他的目光落在霍宁香的手上,阿妧突然就嗅了嗅自己的小鼻子,就发现霍宁香那双养尊处优优美无比的双手上,虎口处却都各自都被磨出了一个十分刺目的血泡来。

“伯伯干重活儿了?”霍宁香是个很精致的人,一向优雅,莫非去种田了?

“的确是个重活。”林三老爷就冷冷地说道。

“不然,也不知你林家竟然是这等货色。”霍宁香就看了看自己的虎口,淡淡地说道。

林三老爷又郁闷地闭嘴了。

“到底是怎么了?”阿妧就觉得今天仿佛不大顺利,总是遇到各种隐瞒还有阴谋什么的。可是霍宁香虽然盛怒,却显然没有叫阿妧跟着烦心的意思,他只是无声地垂头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方才温和地说道,“这是伯伯和你三叔的秘密。”

他的眉宇之间都带着阴郁与压抑。阿妧从未见过这样的霍宁香,哪怕是在他提及与平宁公主的感情的时候也没有。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露出几分顺从。

长辈们不想叫她知道的事,她一向都不会想去知道。

“你可以走了。”霍宁香就对林三老爷下了逐客令。

林三老爷动了动嘴角,看了霍宁香几眼,仿佛不敢置信这世上还有霍宁香这样没脸皮的人。

难道先动了歪心眼儿的不是这谦侯大人?

不能说这因林家更理亏些,就把霍宁香干的缺德事儿给一笔勾销了不是?

只是林三老爷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气得眼前发黑,这才转身走了。等他走了,霍宁香方才疲惫地倒在了身后的竹椅里,见小姑娘怯生生地靠过来,就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带着几分温煦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莫不是又在宫中叫人给气着了?”他仿佛是因阿妧的陪伴,因此心情好了几分,阿妧恐他想起不开心的事儿,急忙将赵妃在宫里头干了什么给说了,这才扒着霍宁香的手臂问道,“伯伯,你说是不是她有阴谋?”

“还好。”霍宁香就温声说道。

“可是她到底有什么阴谋呢?”阿妧就觉得猜不透赵妃的心了。

霍宁香就笑了笑。

七皇子在赵妃的心里已经成了没用的废柴,那对于废柴最后的使用办法,不过是……

“叫皇后娘娘不必烦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必特意防备她。为了一个赵妃就叫自己胆战心惊,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味。”

见阿妧歪着小脑袋纠结地看着自己,霍宁香就和声说道,“不过是狠下心就好了。当年女主武氏,不掐死自己的小公主,也拉不下王皇后,又哪里会得到皇帝更多的怜惜与珍重呢?”他觉得赵妃这一招儿还是很有当年南朝皇族的风范的。

叫七皇子死在皇后的宫里头,然后借此求皇帝的怜惜和同情,想再生个健康漂亮的皇子?

再把皇后与太子踩下去?

办法挺好,也很有想法。

不过赵妃是不是忘了,她这么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

别死了七皇子,又再生不出个皇子来,就满盘皆输了啊。

霍宁香哪怕心情如今不悦,却依旧生出了几分兴味来。

“虎毒不食子,这不能够吧?”阿妧就觉得自己听懂了,简直要为赵妃这壮士断腕给吓坏了。

再如何,赵妃也看着一向温温柔柔的,谁知道竟然这么狠心,想要拿七皇子当踏脚石?

而且,若七皇子真的死在皇后的面前,那皇后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可怎么办啊?”阿妧可不知道赵美人对她亲姑母干了什么好事儿,只当赵妃这要是踩下去皇后再生个皇子,那还不上天了,急忙拉着霍宁香的手臂慌乱地说道,“可是,可是就算防的了这一回,下一回她换个招数再去陷害皇后娘娘,那咱们也措手不及呀。”她担心极了,想到皇后对自己一向都疼爱有加,就对霍宁香拱着小爪子央求道,“伯伯想个法子吧,不要叫娘娘被她陷害。”

霍宁香就挑了挑眉尖儿。

“叫人给七皇子传个话儿就好。”

阿妧一愣,急忙问道,“您的意思是要告诉七皇子赵妃要他的命?”

“这些不过是我们之间的妄加猜测,如何能当真?若当真将之前的那些怀疑防备都对七皇子去说,我们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谦侯大人一向是朵儿漂亮的白莲花,见阿妧茫然地看着自己,就和声说道,“只将赵妃娘娘的那一番慈母之言告知七皇子,叫七皇子心里也熨帖些,这才是咱们应该做的。”当然,七皇子那么聪明,会不会猜到赵妃想干什么,那就跟谦侯大人无关了。

他可是什么都没说过来的。

阿妧就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小脑袋,觉得她伯伯真的很善良。

善良到叫自己动容的地步,善良到连宁国公大人对谦侯大人也十分仰慕,知道闺女去了谦侯府,就决定也去找谦侯大人玩儿。

一脸怒色,白皙的脸都给气红了的林三老爷气势汹汹进门的时候,就见宁国公正眉开眼笑地要往谦侯府上去。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见宁国公摇头摆尾的,林三老爷就很不顺眼了。他一向不动声色,可是也因霍宁香彻底破功。

这世上见了霍宁香不呕血的真是少见。

“我去跟宁香一块儿说说话儿,回头叫他来吃个饭。不然他一个人在侯府里多寂寞啊。”宁国公见林三老爷脸色怒意不同以往,就眨着眼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恼火?瞧着怎么跟叫人刨了祖坟似的。”

他觉得这句从前在阿妧嘴里听过的俏皮话儿很有趣儿,自己傻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有了应景儿的时候,然而捂着嘴笑了两声,却见对面脸色恼怒的弟弟,突然沉默了下来。

“谦侯就这么干了。”林三老爷嘲讽道,“你真当他是个好人呢?”

第227章

弟弟的表情太可怕了,宁国公大人夹着尾巴就跑了。

他有些不明白林三老爷的话,就急忙去跟自己的保护神宁国公夫人抱怨。

宁国公夫人就皱了皱眉头。

“三弟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杀气腾腾的,吓坏我了。”国公爷就拼命往媳妇儿的怀里钻,钻着钻着就哼哼道,“本国公好害怕啊!”他就贼兮兮地伸出手来环住了宁国公夫人的腰,把自己的大头心满意足地埋进了媳妇儿的衣襟里去。

见他这样黏糊糊地赖着自己,都老夫老妻的了,宁国公夫人就笑着点了点他的头顶无奈地说道,“你真是不害臊。”只是她心里头却又生出几分欢喜来。

丈夫喜欢粘着自己,她觉得很欢喜。

年轻的时候,众人都不能明白,为什么她会下嫁宁国公。

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觉得,嫁给宁国公有什么不对。

不是心思百转地想到了各种的好处,觉得宁国公对于自己来说做丈夫的好处更多一些,她才会嫁给他。

而是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她喜欢他的心胸,哪怕面对弟弟们的优秀,也从不怨天尤人,也不嫉妒。

也喜欢他目光干净,与自己初见的时候用力张大了一双眼睛,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围着她讨好打转的样子。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好处,这么多年,心也从未改变过。

“你啊。”宁国公夫人就笑吟吟地把这很平庸的国公大人给护住了,想了想就柔和地安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三弟一向为人精明,就算与谦侯之间有所不快,也不会伤及无辜。”

她笑着说起无辜二字的时候,宁国公大人的眼睛里就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宁国公夫人心里一软,之后就想到霍宁香的蹊跷,犹豫了一下就和声说道,“谦侯也不是会迁怒的人。他平日里一个人也寂寞,你多寻他去说话不是很好?”

“你也去。”宁国公就急忙讨好地说道。

宁国公夫人沉默了。

这国公爷很有自信啊。

真不担心她爬墙是吧?

“最近这么忙,我也歇歇,还是算了。只是三弟这话怪得很。难道谦侯当真是挖咱们家的祖坟了不成?”不过霍宁香挖林家的祖坟做什么?他再恨林家,也该去找南阳侯算账才对。然而宁国公夫人想到之前的旧事,想到阿妧之前说起的上坟,顿时心中一凛,压住了宁国公的肩膀脸色阴晴不定。

宁国公见媳妇儿的脸色变了,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探头探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宁国公夫人一顿,就和声说道,“我不过是随便猜想,若是想错了却告诉你,难免误导了你。我再问问三弟,也知道一些来龙去脉才是。”

“行。宁香为人好,三弟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们做朋友多好,怎么总是互相看不顺眼呢?”宁国公也就将此事交给了妻子,自己没心没肺地一门心地窝在媳妇儿软乎乎的怀里。

他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隐忧了,然而宁国公夫人却表情有些忧虑,她想了想,到底没有惊扰嘴巴比蚌壳还紧的林三老爷,只叫了靖王来,避开了阿妧方才忧心忡忡地说道,“恐阿妧担心,因此我不能当着她的面儿多问问她。那天上坟……谦侯可有什么不对劲儿?”

“他挖林家祖坟了?”靖王就挑眉问道。

要不要问得这么犀利啊?

宁国公夫人就无语地看着这格外聪明的靖王殿下。

“他是不是去翻阮姨娘的坟了?”若不是因为这个,霍宁香与林三老爷也不会翻了脸,只是宁国公夫人想了想就带着几分迷惑地说道,“若我是阮姨娘的表哥,只怕也不会愿意自己的表妹以妾室的身份葬在别人家的祖坟里。更何况你是知道的。当年二弟得了阮姨娘的手段,本就不那么干净。”

靖王命人专门儿去探听过南阳侯身边的事之前,宁国公夫人为了阿妧曾听说一二旧事府中的说法儿,都说阮姨娘竟然是叫南阳侯强抢回来的。

他在街上看见了美貌慌乱的姑娘,抢走了她,赶走了她的家人,却又不大喜欢她,在南边儿的时候甚至都不叫她留在自己的宅子里给她一个正经的名分。

直到阮姨娘在外头生了阿萝,才终于有资格进了南阳侯的后宅,不再是个低贱的外室的身份。

一想到当年南阳侯干的混账事儿,想到阿妧只差一点儿就做了外室之女,那比妾生的还低贱些,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与靖王叹气道,“按理说,我是做嫂子的,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当年我也得二弟这事儿做得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十分喜欢阮姨娘,那何必强占了她?可若是喜欢她,又怎么会将她放在外室,那样薄待她?”

南阳侯那个时候在南边儿收了不少的妾室美人儿,光是生下了孩子的就好几个,如才出嫁的庶女四姑娘五姑娘,还有乐阳郡主生的七姑娘阿妤,都是那个时候生的。

可见那时,南阳侯也不缺女人。

又为什么一定要将阮姨娘给……

虽然南阳侯论起来才算是宁国公夫人的小叔子,至亲,可是宁国公夫人在这种事上,天然同情作为女子的阮姨娘。

更何况,她还知道了更多的事。

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之事,都豁然开朗。

如阮姨娘的身份,霍宁香的身份,还有阿萝的……

她就叹了一口气对靖王说道,“若说从前你什么都没有说破,大家懵懂,只当二弟那些说辞都是真的,不过是觉得二弟霸道了些,无辜害了阮姨娘的一生。可是你后头又打听出来……我如今,竟不知该同情谁了。”

她有些莫名的伤感,摆手说道,“只是叫我说,这里头只二弟并不无辜。他做的那些事,也得亏只是叫我知道了,也或许还有三弟。那样的事,无论用什么来妆点掩盖,也只有一个本质罢了。”

“不过都是披上了美好外表的伤害。二弟真是个混账。”

“别跟阿妧说这些。”从前的旧事那么难过,靖王不愿叫阿妧知道。

他喜欢看阿妧天天开开心心的,而不是伤心怨恨,或是生出更多的愧疚与难堪。

“我舍不得叫阿妧知道这些。”宁国公夫人就揉着眼角低声说道,“只是若霍宁香当真挖了阮姨娘的坟,他又在和三弟计较什么?这事儿林家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把阮姨娘一个妾室好好安葬在祖坟享受后人的烟火,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她总觉得这是个事儿,然而突然有一天就听到宫中传了话儿出来,说是皇后点头,叫七皇子与六皇子一块儿进宫来自己面前说话。她知道皇后竟然叫七皇子到自己面前,几乎惊得握不住手中的账本子,倒是阿妧听见了,就呆呆地小声儿说道,“母亲不是都跟娘娘说谦侯的猜测了么?怎么娘娘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皇后知道赵妃要拿七皇子来陷害自己,又为什么要叫七皇子入宫?

这不是给了赵妃机会么?

因此,当阿妧与宁国公匆匆进宫之后,又听到了一个天打雷劈的消息。

赵妃有孕了。

“不可能!”阿妧顿时就慌了。

虽然她很嫌弃皇帝,还觉得皇后不理睬皇帝很解气的样子,可是阿妧却更不愿意看到皇帝明明都在跟皇后在慢慢地和好,却一下子又去宠爱别的妃嫔了。

还宠爱的是赵妃。

“你啊,怎么你倒哭了?”见阿妧的眼眶红彤彤的,声音都嘶哑了,皇后就笑了笑。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见她一下子就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抽抽搭搭地为自己难过起来,不由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抱着阿妧的小身子就和声说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因此,我也不会觉得失望。”她明白阿妧为什么为自己伤心。

可是皇后却觉得,其实这样很好。

皇帝去宠爱别的妃嫔,她就和皇帝做一对儿举案齐眉的天家夫妻,平静安乐,守着儿子孙子,无悲无喜,不是更好?

男人会背叛,可是自己的孩子们却永远都不会。

“往后,往后我再也不喜欢陛下了。”不带说话不算数儿的。

阿妧就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皇帝深深地伤害了。她趴在皇后的怀里抽噎,赌咒发誓往后再也不理会皇帝了,然而比她更绝望的乃是皇帝。他才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儿,却听见皇后已经在这样平静地说着习惯了,往后再也不会失望的话。顿时慌了,急忙大步进来,几步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皇后你听朕解释。”他几乎语无伦次地说道。

“赵妃有孕,这是喜事,陛下又要解释什么?”皇后就抬眼笑问道。

她如今的地位这样稳固,且皇帝宠爱妃嫔天经地义,还解释个啥?

难懂皇帝每宠爱一个女人就要跟皇后报备?仿佛没有这个规矩啊。

“不是的,皇后,你听朕说。朕真的是……”皇帝看见皇后对自己温和地微笑,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他急忙和皇后坐在一块儿,想要去抓皇后的手,却叫一只小姑娘红着眼睛狐胆包天地给拍开。

看那小姑娘张牙舞爪,眼睛都哭红了,皇帝就真的觉得很愧疚了,磕磕绊绊地说道,“朕真的没有。”他顿了顿,方才低声对皇后说道,“太医院跟朕说,她不知怎么伤了身子,往后都不能有孕了。”

见皇后诧异地看着自己,皇帝就继续垂着头说道,“还是前些时候,她说她难受,想吐,因此太医院就去给她诊脉,就发现她的身子伤了。她也没有怀孕。”

皇帝想到太医们战战兢兢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其实并无触动,不过是曾经谦侯在自己面前轻叹过一句话,叫皇帝觉得赵妃有些可怜,就对皇后说道,“小七的身子骨儿本就弱,可你也知道,小七是她……是她的命根子。朕就想着,不如给她个希望。往后从哪里给她寻个失父失母小姑娘来,就叫她当做自己的孩儿养,也叫她不要日日为小七伤心。”

“陛下的心真的是……”十分复杂和纠结,反正这里头的各种操作,皇后是没看明白。

她就笑了笑。

“朕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法子。”皇帝棋艺乃是世人未见的一绝,这出个馊主意,非要说一个生不了了的妃子有孕往后给她抱个女孩儿来养也是叫阿妧醉了。

她也没想明白皇帝这复杂的操作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她就是不哭了,就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小声儿说道,“可是赵妃娘娘怎么也相信自己有孕了呢?”不能说皇帝说你有孕就有孕了不是?这到底有没有承宠过,赵妃心里难道没个数儿啊?

“太医把日子往前推了推,因此她信了。”皇帝干巴巴地说道。

再把日子往前推,那时皇帝还没有为了皇后神魂颠倒呢。

他……就不说啥了,反正想必面前的几个女人都懂。

他就羞愧地垂了垂自己的大头。

“陛下想必还有别的缘故,是不是?”赵妃早就失宠了,皇帝也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为了宠妃往后不能生孩子,还心疼地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

那不成昏君了么?

那赵妃不是成了奸妃了么?

“皇后你真是明白朕啊。”皇帝就厚着脸皮往皇后的面前蹭了蹭。

皇后就笑了一笑。

“朕想把小七过在李嫔的名下。”见皇后一愣,皇帝就垂着眼睛低声说道,“只是只怕赵妃是绝不肯的,又要闹起来。小七担心他母亲,也大概是不愿意的。”

见皇后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起了这个心思,皇帝就握紧了皇后的手轻声说道,“小七再病弱,再退让,可是也有野心家想拿小七的出身做文章。他是南朝公主之子,这血缘朕没法儿抹去。可是朕却想哪怕是名义上的,也叫小七再也跟南朝皇族无关。更何况六皇子一向照顾小七……李嫔又老实本分,他记在李嫔的名下,往后或许会更轻松。”

到时候,七皇子是不是就不必再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了?

赵妃这所谓的有孕,就叫众人将目光都从七皇子的身上转移开,重新生出对赵妃这一胎的期待,赵妃想必也是一样的。

她会珍重这个孩子,于是就不会再对七皇子那样握紧在手中不放。

七皇子知道母亲有孕,也不会再拒绝被过给李嫔,皆大欢喜。

且皇帝还想看看,借着这一系列的变故,谁会跳出来,叫他真正地看清楚。

南朝旧臣,当年归顺了他的麾下的太多,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一两个心怀不轨的?

谦侯说得对。

借着赵妃这次有孕,或许他能够看清楚很多的人,很多的事,贤良忠奸,他也能看的明白。

赶着他活着,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都彻底拔除。

留给太子一个干净的,安稳的天下。

他看着皇后沉静的眼睛,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用赵妃一个,来试试这天下。

赵妃只怕这一回,是做了皇后的挡箭牌。

可是他竟然完全没有后悔。

第228章

阿妧的小脑袋瓜儿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想明白皇帝的这波操作了。

她觉得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显然皇后也是这样觉得。

“陛下,孩子们长大了,就不该将他们放在平稳的地方。不经历风雨,如何成长为真正的储君?”皇后觉得皇帝这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甚至她都觉得,皇帝这突然心眼儿这么多,简直都叫她不认识了。

她揉了揉眉心,在皇帝期待的目光之中和声说道,“且何必横生枝节?如今的生活,我觉得很好,若赵妃当真没有怀孕,陛下也不要将这件事做得这样复杂。”她没有兴趣对赵妃使出这种手段来。

她顿了顿,就温声说道,“且陛下说的那种带个女婴入宫,这是混淆了皇家血脉,万万不必如此。”

“可是,朕想为太子多做一点事。”

“若太子当真不能服众,那哪怕是陛下再为他扫清障碍,日后也会闹出乱子来。我对太子有信心。”皇后就笑着说道。

“阿香说过的……”皇帝就小声儿哼哼。

阿妧觉得她家伯伯只怕又把马屁给拍到了皇后的马腿上。

她纠结得不得了,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

“这回你不会不理朕了?”见阿妧又对自己甜甜地笑了,皇帝就小声儿哼哼了一声。

只是见皇后仿佛并不赞同自己拿赵妃往外钓南朝的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他就小小地犹豫了一下就对皇后试探地问道,“那明天,朕就叫赵妃小产?”既然皇后不喜欢他这样做,那皇帝就不这样做好了。比起霍宁香这可爱的人,皇帝更想听皇后的话。他点点头,就决定了赵妃的肚子。

阿妧就觉得赵妃的心里一定可郁闷了。

“那陛下明天一定要和赵妃娘娘说清楚。”可别叫赵妃把自己这狗屁小产赖在皇后的身上。

“行,你担心什么,朕都明白。”皇帝就痛快地应了。他应了这件事,可是赵妃却不知道。她这几日几乎是惊喜地摸着自己尚未有任何起伏的小腹,只觉得自己终于否极泰来了。

她已经多少想不起皇帝最后一次宠幸自己的时候,可是既然皇帝说是,那就一定是。这个孩子对于赵妃来说是一个护身符,甚至是她未来的希望。她白皙的手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露出一抹阴沉之色。

皇帝叫七皇子与六皇子明日入宫。

且皇帝昨儿就跟她说了,既然她又有了,只怕照顾不过来七皇子,那不如将七皇子过给李嫔,叫她安心养这一胎。

若她没有怀孕,哪怕七皇子令她十分不喜,可是赵妃也绝对不会放弃七皇子。可是如今她又有孕了,身体状况与当年有孕如出一辙,只怕还是个皇子,这就叫赵妃的心中生出几分野心来。她一时想到已经没用了的七皇子,一时想到了皇后。

只要七皇子死在皇后的手中,那谋害皇子,就算是皇后也绝不可能被宽待,太子与靖王都要被牵连,到时候皇子之中还剩下了谁?

与生母卑微的六皇子比起来,她肚子里这个,才是最尊贵的。

赵妃的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

她一夜好梦,第二日,就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皇后的宫中,只是走到了半路,却见赵美人等着自己。

赵美人的目光有几分奇异,这种古怪的目光叫赵妃心里不痛快。她如今愈发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因此也不敢跟赵美人拌嘴,只叫人护着自己匆匆地去了皇后的宫中。一进了宫中,就只觉得殿中暖意如春,空气里弥散着的是淡淡的果子的香甜之气,令赵妃有些遗憾。

若换了是一些香料,她就要捂着自己的肚子喊一句皇后要陷害自己了。

皇帝和皇后都在上座,目光还带着几分闪烁。他们的下手,正坐着靖王阿妧,还有一个病怏怏的李嫔。李嫔衣裳简单素雅,并没有十分装饰,神色安然却有些疲倦。

对面,却是阿妧都许久不见的六皇子与七皇子。

“给陛下请安。”赵妃得意地抚着自己的小腹,上前柔柔地给皇帝与皇后福了福,带着几分柔顺地说道,“臣妾身子重,近日有失礼之处,请皇后娘娘宽恕。”

她最近仗着自己的肚子就敢不给皇后请安,皇后也随便她。见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皇后就笑了笑,平淡地说道,“再失礼也都是宫中妃嫔,陛下面前不必如此。七皇子才病好了些,你是做母亲的,去看七皇子吧。”

只是赵妃怎么肯。

她高龄有孕,本就虚弱,七皇子七灾八难的,若是过了病气给她,难道还要她再生一个病秧子?

“七皇子虽是臣妾的孩子,却一向被娘娘疼爱长大,臣妾也不是十分担心娘娘怠慢了七皇子。”

赵妃转头对七皇子柔柔地一笑,见那俊美清逸的青年抬眼对自己露出一个苍白温煦的笑容,就垂了垂眼睛,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坐下,在皇后的身边十分恭顺地说道,“且妾身如今身子重,实在是顾不得七皇子了。娘娘不知道,这孩子来得娇气,才多大,就知道折腾人了。”

她隐隐露出一个炫耀的表情。

阿妧就觉得很牙疼了。

她觉得皇帝,阿不,应该是她家伯伯,这可真够坏的啊。

这叫赵妃唱这种独角戏,回头叫皇帝告诉了她真相,这真是好尴尬啊。

也太扎心。

不得要了赵妃的命啊?

“小七,你明白母亲的,是么?”赵妃还去问七皇子。

“母亲说的是。”七皇子今日穿了一件很干净的八成新的衣裳,脸色苍白如如纸,俊美白皙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笑容。

他看着赵妃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只是阿妧却不知怎么,就觉得七皇子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的表情里有一点黯然,又有几分释然,还是六皇子在一旁对七皇子和声说道,“皇弟,你该喝药了。”他面容清雅,一向温柔,可是阿妧却觉得六皇子心里没有怎么把七皇子放在心上。

六皇子清冷,他或许会愿意在皇帝的要求下照顾七皇子,可是大概却不会对七皇子有多么的真心。

阿妧就远远地对六皇子笑了一下。

六皇子就勾了勾嘴角。

“多谢皇兄。”七皇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带着清苦香气的药丸子来,纳入口中闭目养神。

“要不然,七皇子多喝点水吧。”赵妃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这会儿才看见一个宫人端着一杯茶颤巍巍地进门,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见七皇子将茶捧在手中,就笑着劝道,“多喝些水,身子也舒坦些。且外头冷,喝点儿茶水暖暖身子不好么?”她一番慈母的美意,关切地看着七皇子,七皇子压在这茶杯上的手顿了顿,在赵妃猛地屏住了呼吸里拿在手中把玩,放在嘴边片刻,就笑了笑说道,“太烫了些,儿臣一会儿再喝。”

“不烫的!”赵妃都急死了,眼瞅着七皇子手中的茶杯起起落落就是不喝,就忍不住催促道。

她已经买通了皇后宫中的侍婢,这杯茶只要七皇子喝下去,那皇后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是不必了。”七皇子就温声说道。

他安静地看了面露紧张失望,恨不能掰开自己的嘴把这茶水灌进自己嘴里的母亲。不知怎么,就生出几分无奈来。

太蠢了。

皇后的宫中一向严密得跟铁桶似的,赵妃怎么可能买通皇后的人,有机会给自己下毒?

这杯茶一定没毛病,可是他真是不忍心打碎赵妃的希望。

哪怕知道谦侯是在挑拨,因此才将那一日赵妃的许多话叫人原原本本地讲给自己听,可是七皇子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听进去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最需要防备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之前的那么多年,他为了赵妃竭尽全力出谋划策,仿佛成了一场笑话。哪怕是被赵妃这样轻轻松松,在她那所谓的有孕都不知是男是女就抛弃,可是七皇子却到底干不出将生母置于死地之事。

可是就算是对赵妃心存挂念,然而七皇子也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成全赵妃。他一向惜命得很,若不是贪生怕死,他早就和太子死磕了,又怎么会在封太子之后安静得跟鹌鹑似的。

虽然他愿意叫赵妃得到她想要的,却没有想过要自己去奉献。

此刻看着赵妃越发变得明显的异色,七皇子就笑了笑。

他虽然已经长大成了一个男人,可是却难免在心中伤心失落。

他看赵妃的样子就知道,她并不吝啬将自己送给李嫔。

他本以为她是爱着自己这个儿子的,谁知道,他不过是她手中的工具。

不好用了,就撇开再也不要。

被生母抛弃背叛的痛苦与伤感,不是七皇子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开解了自己的。他的心如刀割,可是脸上却还是要摆出一副谦和的表情来,赵妃却不大喜欢看七皇子这副认命的样子,慢慢地在心中诅咒了一下,这才将目光从七皇子的身上转移。

她心中冷哼了一声,又对皇帝露出了一个混合着仰慕爱慕妩媚的笑容,见皇帝飞快地转移了目光,就在心中怨恨了一下。

在皇帝的心里,她莫非还成了草,一文不值了不成?

“今日叫你们进宫,是有一事。”皇帝给七皇子挑个所谓的养母也是煞费苦心。他是真的觉得赵妃如今的状态不好,这为了个太子之位简直就像是疯魔了似的。

皇帝可以冷落厌弃赵妃,可若七皇子一天是赵妃的儿子,就一天要听从于赵妃,与赵妃捆在一条船上。因此皇帝决定叫七皇子与赵妃彻底做一个分割。只是养母的人选叫他挑了很久,恐那些北朝贵女出身的妃嫔有了七皇子就如鱼得水,因此皇帝才将七皇子给了出身不高又安分守己,还对皇后十分忠诚的李嫔。

更何况李嫔还有六皇子,也不差七皇子这一个皇子。

“七皇子多病,朕瞧着很心疼,不过前些时候六皇子时常照顾他弟弟,朕就觉得六皇子有做兄长的样子。就想着不如把七皇子给了李嫔,往后六皇子也好继续照顾他。”

皇帝飞快地,干巴巴地说完了这些话,就侧头去问赵妃道,“赵妃觉得如何?你是做母亲的,若是舍不得,那朕也不逼你。”他的表情带着几分关切,赵妃却早就不想要七皇子了,然而犹豫了一下,就含泪说道,“陛下,七皇子是臣妾十月怀胎而生,怎么能舍弃呢?他就是臣妾的命啊!”

她低低地哭了一声,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只是臣妾如今身子重,又无法出宫照顾七皇子,到底是六皇子更用心些。既然这样,那陛下若说过继,臣妾再舍不得,也是要点头的。只要对七皇子好,臣妾什么都愿意做。”她就在阿妧震惊的目光里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阿妧简直要被她的演技给惊呆了,然而下意识地看向七皇子,却觉得他那俊美的脸仿佛更加苍白了。

他明明是在微笑,可是却仿佛要落泪一般。

“既然这样,你可别反悔啊。”皇帝就急忙说道。

“臣妾不悔。日后七皇子就是李嫔的儿子!”赵妃恐皇帝又反悔,急忙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的声音刚落,就听见七皇子一声低低的叹息。

“母亲。”

赵妃当做没听见,又对一旁虚弱无力的李嫔含泪笑道,“日后,就请妹妹为七皇子多费心了。”

只是李嫔愿意接收七皇子,泰半原因不过是为了皇后与太子的地位稳固。不然她自然也没有兴趣叫儿子一直照顾病弱的七皇子。她就笑了笑,对赵妃声音十分虚弱单薄地说道,“娘娘日后不要后悔就好。”

虽然她不知道赵妃有孕是皇帝在搞鬼,可是叫李嫔说,一个真正的做娘的,哪怕儿子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哪怕将自己拖累到死,也决不能放开儿子的手。

这是做母亲的基本底线。

可是赵妃却这样轻易地就将儿子给抛弃了。

七皇子如今也大了,又一向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赵妃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自然也知道,母亲是抛弃了自己。

虽然七皇子此刻的模样十分可怜,可是李嫔却没有同情七皇子的意思,盖因她虽然为人良善,却并不是一个圣母,看谁可怜都同情谁。

哪怕是被生母抛弃,可是七皇子的日子也过得很不坏了,还有什么好同情的。

她的眉目清冷了几分,见对面,阿妧咬着手指纠结地看着自己,就忍不住弯起眼睛笑了。

只是,李嫔也从不会对六皇子说什么“你是哥哥,要好好儿照拂弟弟。”

照拂七公主与阿妧,是李嫔愿意,六皇子自己也愿意。可是七皇子……若不是皇帝开口,六皇子压根儿就不会往跟前去。只是李嫔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上手赵妃正满心欢喜激烈,明明要哭泣一声伤心儿子被送走,却最后只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哀哀的表情,之后就不咋关心七皇子了。

倒是皇帝,见七皇子咳嗽了一声倒在了身后的椅子里,不由咳了一声就对赵妃露出诚恳的表情。

“爱妃,朕跟你说个事儿。”

第229章

面对皇帝的一声“爱妃”,赵妃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打从被帝王冷落,她多久没有被皇帝这样深情地呼唤过了?

可见,还是有孕,能给皇帝生孩子才是真的好。

这不,这一有孕了,连皇帝的态度都变得温柔了起来,也仿佛更看重她了。

他又重新爱她了。

“陛下。”赵妃一声柔弱的,含着深情的呼唤,对着皇帝就来了。

此刻赵妃娘娘是有身孕的人,自然也不会将什么皇后李嫔的放在眼中,她目中无人,只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去看皇帝,旁若无人的样子,仿佛别的女人都不是皇帝的女人了似的。阿妧就龇牙小小地哼了一声,却见上头的皇帝仿佛更纠结了,咳嗽着说道“你先听朕说完。”

他是真的不愿再叫赵妃拿那样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因此,他就对赵妃直白地说道,“你没有怀孕。”

赵妃的表情该定格在一个温柔与深情的表情上,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说了啥。

片刻,她才呆呆地看着皇帝。

“陛下?”什么叫没有怀孕?赵妃娘娘每个字都能听懂,可是混合在一块儿怎么叫她听不明白呢?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巨大的恐惧,本带着几分欢喜的心,在皇帝歉意的目光里直直地落了下去,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心里猛地窜出来,叫她忍不住手足冰冷不能自已。

这是一种很可怕,甚至叫赵妃觉得,若是自己听明白皇帝的话之后,就会失去一切的恐惧。可是她想要装傻,皇帝却没有给她机会,许久方才看着她轻声说道,“朕骗了你。你并没有有孕。”

他说到最后,虽然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可是却并没有后悔。

当赵妃在方才急着将七皇子塞给李嫔的时候,皇帝就觉得赵妃在自己心目中最后的形象都彻底崩塌了。

这还是当年那个含泪握着病重的七皇子的手,和他一块儿守着七皇子的那个慈爱的母亲么?

原来都是做给皇帝看的?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地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

当最初的美好在赵妃方才的迫不及待之后寸寸地龟裂,皇帝突然就不觉得自己是害了赵妃了。

他觉得自己作对了一件很对的事情,因为他或许将七皇子从这样一个母亲的手中拯救出来,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此刻他用力摇了摇头,方才看着捂着自己的小腹开始哆嗦的赵妃十分诚实地坦白道,“朕不过是想看看,若你再有孕,会将小七置于何地。爱妃……”他口中说着爱妃,可是眼底却再也没有半分爱意。

“你真的叫朕很失望。”

将七皇子就那么给抛弃的时候,她竟然还在装模作样。

可是她这一次,却连皇帝都骗不过了。

“不,不是的。”赵妃见皇帝竟然承认骗了自己,却依旧不能相信,苍白着脸疯狂摇头,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怎么可以对臣妾说这样可怕的话?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她急忙扑上来,在皇帝诧异的目光里将皇帝的大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上流泪说道,“殿下不要说这样的话,臣妾受不了。陛下忘记了?太医是在陛下面前亲口说过的呀,说臣妾这一胎……”

是了。

她有了有孕的反应,太医都认证过了,可是皇帝回过头来却不认了?

“陛下是怕皇后娘娘不喜,因此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么?”赵妃就看着皇帝指责道,“因为皇后娘娘嫉妒了,陛下不愿叫娘娘伤心,因此就要放弃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来博取皇后一笑?”

她一双眼里充斥着泪水,转头就看着面无异色的皇后流泪道,“皇后娘娘,臣妾从未想与娘娘争夺过什么。如今太子已经册封,娘娘的地位稳固,谁都不能动摇。臣妾在娘娘眼中微不足道。可娘娘为什么容不得臣妾与臣妾的孩子?!难道娘娘就这样容不下我们母子?”

她的声音凄厉,伤心欲绝,几乎是在疯狂地质问。

当然,阿妧就觉得赵妃其实还是在给皇后下套。

这要是传出去,那皇后的名声不定得多坏。

看看这破皇帝干的破事儿。

“你自己承没承过宠,自己没数儿啊?”七公主不知从什么时候溜进来,正坐在六皇子的身边卡西,此刻就翻了一个白眼儿。

见皇帝嘴角抽搐地看向自己,七公主就不耐地说道,“父皇,这女人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怨天尤人,今日都敢指责皇后娘娘了。有孕没孕的,自己当真没数儿?我是个公主都知道,有的女子希望有孕心切,因此身体上也会有一些有孕的征兆,太医误判了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一会儿叫太医们都来……”

“皇后娘娘面前,谁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呢?”赵妃的意思就是太医们不敢说真话的。

“谁说叫太医们来诊脉了,”七公主就不耐地说道,“一会儿等太医来了,我踹你两脚。若是你小产,那就是有孕,到时候叫父皇给你赔罪。可是若你什么征兆都没有,也不流血啥的,赵妃娘娘,你也别把什么黑锅都往别人的头上扣。”

她顿了顿就嗤笑道,“你自己身子骨儿不争气,生不出皇子来,难道还要妄图指责皇后娘娘?若娘娘当真是善妒的女子,那之前你怎么能生下七皇兄呢?七皇兄平安到了如今,就足以证明皇后娘娘的仁慈。”

“父皇,您说是么?”她就去对皇帝问道。

皇帝还能说啥?

都是祖宗。

自然只有说好的份儿。

倒是阿妧,恐七公主若真的踹了赵妃一脚往后叫人诟病,这毕竟是她未来二嫂,是必须要维护地,就在一旁怯生生地小声儿说道,“一会儿叫太医们都来,叫赵妃娘娘藏到帘子后头去,再叫几个与娘娘年纪相仿的宫女嬷嬷来,混在一块儿诊脉。太医大人们也不会知道帘子后头的哪位是赵妃娘娘,这自然会秉公决断。这样的话,若诊断娘娘不是喜脉,是不是娘娘就无话可说了呢?”

“婠婠这主意好,”七公主就急忙对皇帝说道,“比我的周全些。”

赵妃惊慌地看着这些一门心地要叫自己重新诊脉的人。

她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只觉得满心的惶恐与不安。

因为七公主有一句话真的说对了。

她真的记不清之前皇帝最后宠幸自己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多么悲凉?作为一个宠妃,她都记不清皇帝何时宠过她。

“就这么做吧。”皇帝就微微颔首。

“不,我不诊脉!”赵妃仿佛是被巨大的打击给压垮了一般,她就伏在皇帝的面前流泪,紧紧地抓着皇帝的大手央求道,“陛下不要对臣妾这么残忍。当年陛下答应过臣妾的,好好儿待臣妾,可是为什么陛下如今变了,变得这样无情?”

她想到曾经自己的那些得宠与春风得意,想到曾经自己才是被皇帝维护的那个女人。那个时候皇帝维护她就如同维护如今的皇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因一心想对一个女人好,因此就格外显出了对其他女子的冷酷与残忍。

当年赵妃享受皇帝为了自己将所有的女子,包括皇后都踩在脚底下。

可是当她被皇帝这样踩下捧起皇后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了。

她伏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来,可怜楚楚。

可是皇帝却真的看出了更多的一切东西。

她恐惧的,不是自己这个孩子是假的,而是在恐慌这孩子若是假的,那她的荣华富贵的美梦,就都要化作泡影。

对抚养了多年的儿子都会那样无情,毫不在意地抛弃的女人,又怎么会在意肚子里那一块儿尚未成型的孩子?

对他们的孩子都不在意,那对皇帝陛下只怕就更有限了。

皇帝就闭了闭眼,到底去叫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过来,听了婠婠的话,又为了叫赵妃无话可说,甚至叫一个最近有孕的宗室女眷进宫,一块儿混迹其中叫太医给诊脉。

这些宫中的太医自然都是真材实料,一一诊脉之后,统一地挑出了那个有孕的女眷,赵妃就很绝望地发现,太医们都在诊断她的时候摇头,且还有更耿直一些的,就坦言她被狼虎之药强力地伤过身子,只怕日后都不会再有怀孕的希望。

赵妃听了顿时就厥过去了,自己又幽幽醒转,伏在地上大哭。

“陛下,为什么,为什么要哄骗臣妾?”她哭着问道。

“朕都说了,是为了看看你对小七的心。”皇帝见她绝望得不得了,就坦言说道,只是在听到七皇子的时候,赵妃的眼睛顿时就又亮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孕,那么七皇子就是她唯一的血脉。虽然说日后若是等宫中再有皇子降生抱养也是好的,可是那种隔着肚皮生出来的皇子,又怎么与贴心的七皇子一样儿?赵妃叫皇帝提醒了一下,急忙转头就哭着往七皇子的方向看去。

她后悔了。

七皇子却在这个时候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昏倒在了六皇子的怀里。

六皇子垂了垂眼睛,扶着七皇子就对皇帝说道,“皇弟又病了,父皇,儿臣先带皇帝出宫修养。”他招过两个侍卫,背起七皇子撒腿就跑,可是赵妃的动作比六皇子的还快,她一下子就扑到了六皇子的面前尖声见到,“谁敢动我的七皇子!”

七皇子最喜欢病遁,赵妃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含着几分伤心的目光看着在侍卫的背上伪装昏迷的七皇子问道,“小七,如今你都不愿看母亲一面了么?”

“娘娘,如今我已经记在李嫔娘娘名下,母亲这两个字,不要再提,免得令彼此尴尬为难。”七皇子许久方才睁眼,扶着侍卫落地站好,柔和地说道。

他俊美的脸是那么苍白,一双眼明明是在笑,却透着叫人恐惧的距离感。

赵妃只觉得心里拔凉。

七皇子在说些什么?他管自己叫什么?

“小七,母亲方才只不过是……”

“您不过是觉得我没有用了,因此不愿再我的身上继续耗费心血,趋利避害,人之常情。”赵妃的选择并没有错,若是换了立场,一个病弱胆小不听话的儿子,与或许会很健康的从小儿可以重新教导的儿子比,会选择后者的才是大多数。

七皇子看着脸色惊慌,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赵妃,哪怕心里不愿意,却还是要承认,霍宁香这太狠了。他先给了赵妃希望,叫她抛弃七皇子。又算准了皇后不会同意这个提议,因此又叫皇帝亲口将这件事给揭开。

这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丈夫在哄骗自己,而她亲手丢开了自己作为依靠的儿子。

霍宁香都不必再揭穿她想要在皇后宫中毒死自己的事。

甚至七皇子还要承认的是,哪怕他知道霍宁香是有意挑拨他与赵妃之间的母子之情,要断了赵妃最后的依靠,可是七皇子却心甘情愿跳了坑。

他绝不愿意再回到赵妃的身边。

因为他是真的怕死。

可是赵妃不仅是要抛弃他,甚至想要毒死他,来构陷皇后。

如今七皇子想一想都觉得满头的冷汗,他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十分光明正大的正义的人,因此对于和赵妃母子反目,也不需要什么伤心和抵触的情绪,而是很平静地就接受了。

见赵妃颤抖着想要摸自己的脸,七皇子淡淡地退后了一步,让开了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触碰,只淡淡地说道,“娘娘好好将养身子。或许日后,娘娘会得偿所愿。”他更感激赵妃在今日与自己彻底做了个切割。

在皇后面前,他们之间从再也不能回转,七皇子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怕死。

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希望活着,没有尊严也无所谓。

只要叫皇后知道,自己已经下了赵妃这这艘船,那日后七皇子宁愿自己老老实实地地当个透明人,只求自己平平安安。

至于赵妃……

七皇子自己尚且管不了,又怎么有时间去管赵妃的闲事。

好好儿发梦,去再生个孩子好了。

他对赵妃笑了笑,这才在赵妃惨白且绝望的目光里微微颔首,带着几分药香与赵妃擦肩而过。

“别再找我了。娘娘。”他淡淡地说完,承认自己卑劣地说道,“我怕死得很,我也感谢娘娘将我过给李嫔,放我一条生路。”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子显然是皇帝心坎儿里的人,赵妃却不知夹着尾巴做人,那就是往死路上走。七皇子就不奉陪了。他最后的这句话仿佛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妃动了动嘴角,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嘴里呕出大口地呕出血来。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出来,也不知是皇帝对自己的伤害更深,还是儿子给自己的伤害更深。

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仿佛一夜天变,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就仿佛什么都失去了呢?

丈夫,儿子,荣宠,光辉,都失去了。

一无所有。

第230章

赵妃因此事大病了一场。

更叫赵妃绝望的是,在她生病,在她失宠又失去了七皇子因此落魄凄凉的时候,赵美人给了她致命一击。

看见赵妃半边头发都白了,虚弱地靠在床边期待地看着自己,赵美人突然笑了笑。

“阿暖,到底是你有心,还知道来看我。”赵妃既然已经失宠,失宠之前还闹出了那么多的事儿,这后宫嫔妃们幸灾乐祸之余,却不敢亲自来赵妃面前落井下石,唯恐沾染了赵妃的晦气。

因此赵美人此刻前来简直就跟雪中送炭似的,赵妃满心的欢喜,见赵美人笑吟吟地携着一缕香风而来,那香气还是自己熟悉的香气,她就顾不得这些了,感动地拉着赵美人的手含泪说道,“姑母这一次是跌落谷底,只怕陛下再也不会理睬我。阿暖,往后恭侯府,只有你来兴盛了。

“陛下如今冷落后宫,只讨好皇后一人,更何况当初我年轻都不能有孕,如今又能如何呢?”赵美人就婀娜地说道

她一双潋滟的美眸,就看着赵妃。

她就给她姑姑最后一次机会。

若她这个时候能回头,告诉她真相,叫她往后不要再熏香,她就原谅她。

反正她也已经害了她了,彼此伤害完,其实互相原谅一下也无所谓。

赵妃的脸上陡然僵硬了,许久,她的表情就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对赵美人柔声说道,“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大把的机会。陛下如今对皇后是一头热,可花无百日红,皇后怎么可能会专宠呢?陛下也不是守身如玉的人,总是会找别人。如今我失宠了,可是你却得陛下的喜爱,陛下会去眷顾你的。待时日久了,你总是会有个孩子。”

她绝口不提熏香之事,不说提醒赵美人不要再熏香,甚至还鼓励地说道,“你多熏些香料,陛下最喜欢女子香了。”

赵美人看着竟然还对自己露出慈爱温柔表情的赵妃,只觉得心中恨意顿生。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就挠花了赵妃那张虚情假意的脸!

她怎么还可以在对她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之后,在她不顾宫中冷落还来看望她雪中送炭之后,还对她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可是赵美人想到曾经自己是因柔顺可人因此才在皇帝的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也知道皇帝最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单纯,因此也不急着跟赵妃厮打,就抚弄了一番自己乌云一般的青丝,怡然自得地说道,“姑母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到底年轻美貌,远远不是姑母这样年老色衰能比得上的。姑母失宠,自然是因你老了,红颜白发,陛下觉得不喜欢了。可我还年轻,陛下怎么会舍得丢开我呢?”

这些话,老扎心了。

想当初赵妃还曾经笑话人家成妃年老色衰,还因此宫门都叫七公主给踹破了,可是她如今听见赵美人竟然对自己做出这么个评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那里已经染上了霜白,只叫她满嘴的苦涩与伤心。

还有一点点被赵美人看不起的刺痛。

舍不舍得无所谓,赵美人也是满嘴胡说,然而看见赵妃被自己刺激得不轻的样子,她又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纤腰摆动,侧坐在了赵妃的身边,就对赵妃笑吟吟地说道,“姑母别担心,反正我才入宫的时候姑母不就是说过,我们姑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往后我在陛下面前有体面,就是姑母有体面。姑母哪怕再也不得陛下的爱惜,可是有我这个做侄女儿的,断然不会叫姑母日后晚景凄凉。”

她笑吟吟地说话的时候,赵妃已经快要厥过去了。

她觉得赵美人这不是看望自己安好的。

这是要送她上西天啊!

“你,你!”

“对了,只是我得告诉姑姑一件事儿。”她正恼怒的时候,肺腑之间都沾染了血气,却见赵美人甜甜蜜蜜地凑上来,美貌的脸上都是笑意与亲近,仿佛她与她本就是最亲密的一对儿姑侄,压在赵妃的耳边脸上带笑地说道,“我早就知道陛下是骗着姑母玩儿的。您怎么能有孕呢?我亲自给姑母灌下的绝育之药,恐姑母往后再调养好了身子骨儿,还专门儿用了狼虎之药,效果超群的。”

赵妃听见赵美人细细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中,只觉得呼吸都停止了。

她惊骇莫名,震惊地想要转头去看赵美人,却叫这侄女儿一把就抓住了手臂,声音里多了几分憎恨。

“您放心,那药跟姑姑给我的熏香一样儿,都是出自南朝后宫。姑母长在南朝后宫,应该知道,从宫里头出来的东西,一向都很厉害,从不会叫人失望啊。”

赵美人的手用力地抓着赵妃的手臂,她想要挣扎,却叫赵美人一下子轻飘飘地就摔在了床铺里,她奋力挣扎着抬头去看赵美人,却见这美貌的侄女儿脸上已经泫然欲滴,对赵妃含泪说道,“姑母的意思,我明白了。往后我定然会离姑母远远儿的,再也不来碍姑母的眼!”

她捂着脸哭了一声,之后转身就冲出了赵妃的宫殿。

就仿佛她好心来看望姑母,却被赵妃冷言冷语地挤兑走了一样。

她何时竟然有了这样的心机?

且……哪怕赵妃对赵美人至今心存不良,可是当赵美人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受到了触动与欢喜的。

她本以为夫君儿子都靠不住,娘家人尚且给力的时候,赵美人却最后在她本已经燃起的希望之上重重地踩了一脚,叫她再一次失望与绝望。她想到赵美人的话,哪里不明白自己之前做的事竟然被赵美人知道了呢?

再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恭侯夫人进宫的时候总是神色冷淡,赵妃的心一下子就彻底地冷了。

恭侯府知道了。

知道她对赵美人做了什么。

恭侯是赵美人的兄长,哪怕赵妃是亲姑母,可是做兄长的,谁能忍受亲妹妹被这样陷害,一生都会凄凉无子?

只怕日后,最恨她的就是恭侯府了。

娘家……也没了。

赵妃想着想着,直觉喉咙之中腥甜,一垂头,华美的被面儿上就绽放了点点的鲜艳的血花儿。

她这一次当真是有些不好了,阿妧在宫外知道赵妃重病的消息,虽然不知短短时间被连续打击的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吐了血,可是她不觉得同情,只觉得迷惑。

霍宁香一直都深恨南朝皇族,阿妧是知道的。

可是霍宁香这一次出手,太直接,一点儿都不委婉,叫阿妧觉得很干脆,又很直接。

这是一种迫不及待送赵妃去死的感觉。

可是霍宁香却笑眯眯地否认了阿妧的话。

“不,我是要叫她活着,好好儿地在宫中活着。”好好地活着,在丈夫儿子都背离她,在她的母家亲人都怨恨她,在她怀着自己再也不能有孕,再也不能翻身这样的绝望之下活下去。

就如同当年,这个女人在南朝皇帝面前笑吟吟地挑唆了两句,就叫那狗皇帝命人打断了平宁公主的腿,将她丢到破败的冷宫,众叛亲离,身边一个安慰的人都没有,还要置身在即将被皇家,被父亲舍弃的恐惧里。

赵妃当年那样伤害过平宁公主,于是霍宁香如今,将一切悉数奉还。

她也如当年的平宁公主一般,一无所有。

可是平宁公主有节烈的名声,可是赵妃,却连这一点点的名声都不会有。

就这么苟延残喘好了。

只是霍宁香多少是遗憾的。

他本想一口气连七皇子与恭侯府送去死,只是七皇子过于狡猾聪明,见事情不对立刻就夹了尾巴,令霍宁香找不着机会去收拾他。至于如今的恭侯……却是因太过蠢笨,竟一事无成,叫霍宁香没法儿找出毛病来。

哪怕恭侯有些野心也是好的,可是那么一个废物点心,文不成武不就,于是安心在家吃自己,这可怎么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谦侯大人就揽着小姑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只是就算赵妃活着,往后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往后不必见她总是在眼前晃,也挺好的。”

阿妧很擅长心满意足,就对霍宁香很满意地说道。

赵妃都这样儿了,皇帝和七皇子都不理睬她,那往后赵妃没法翻身了。

且这次重病,据太医说伤了赵妃的根基,她只怕要常年缠绵病榻了。

宫里少了一个赵妃,阿妧就觉得美滋滋的。

“没错儿。讨厌的人,就不该叫她还出现在咱们的面前。”谦侯也笑了。他看着笑嘻嘻地对着手指头眉开眼笑的小姑娘,就觉得心里的烦心事儿全都给忘了,因此就满意地说道,“往后,伯伯就只管着你和你姐姐,再也不……”再也不在皇帝面前兴风作浪了。

只是霍宁香也知道自己这回又没有抱上皇后的腿,不过可喜可贺的是,谦侯如今抱着太子的腿。这抱得可比他家这小侄女儿要紧密多了。

至少太子殿下没说要给扒一下这美人的狐狸皮来的。

他看着欢欢喜喜的小姑娘,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哪怕心中尚且有一件锥心之事,不过霍宁香却觉得,林三老爷大概不会敢骗自己。

他说过,要替自己去搜索阮姨娘的尸骨。

没错,谦侯大人干了的事儿就敢承认,他的确是在那日去挖林家的祖坟了。

不过别人的坟头儿美男子没兴趣,也没体力去挖,他只挖了一个阮姨娘的就受不了了,不仅累得半死,连养尊处优的手都磨得全都是血泡,谁知道千辛万苦地挖了坟,里头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就叫谦侯大人很愤怒了,不仅自己活儿白干了,甚至她表妹的尸骨不翼而飞,更叫霍宁香感到愤怒。

他觉得林家……不,该是南阳侯,竟连阮姨娘的尸骨都不放过好生安葬,简直就是个畜生。

他抢走了阮姨娘的人,于是当她死了以后,连块安稳沉睡之地都吝啬地给予。

霍宁香只恐南阳侯对阮姨娘没有多么喜欢,将阮姨娘怠慢着,将尸身胡乱地给丢了。

这年头儿,勋贵之家对妾室们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往乱葬岗一扔。

他立逼着林三老爷去调查阮姨娘的尸骨到底叫南阳侯给扔哪儿了,林三老爷满口答应,只是这件事他竟然茫然不知,一查数年,询问他二哥南阳侯无数次,恨不能连笔都给写烂了,南阳侯却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忘了”。

仿佛一个早就已经不大得宠的妾室到底死去了哪儿,对于南阳侯来说也不大怎么在意。

只是林三老爷什么不知道?他气得半死,想不到南阳侯竟然连自己这个弟弟都要瞒着。

于是林三老爷决定不再将南阳侯当自己的好二哥。

然而这几年,他叫霍宁香逼得有苦难言。

谦侯大人的眼中,林三老爷就是那帮凶。

可是林三老爷这一回是当真冤枉,他真的对阮姨娘的尸骨去向不知情。只是林三老爷孑然一身,竟连个倾吐自己内心郁闷的人都没有。

这人一憋着,憋着憋着就容易变态,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来的,林三老爷不是个自取灭亡的性子,因此,他今日又在霍宁香面前碰壁之后,沉着脸回家,就见远远的一只柔媚多情的小美女看见了他,竟一缩脖子,抖着小身子就要跑。

“站住!”见阿妧要跑,林三老爷顿时冷哼了一声。

十姑娘就在当听不见与送上门挨抽的选择之中挣扎。

许久,她小小地哼了一声,转头对林三老爷露出了一个十分漂亮乖巧的笑容来。

“三叔。”她好不容易在自家伯伯与三叔这可怕的夹缝之中战战兢兢地长到十五岁,一见她三叔的脸色就知道一定是又跟霍宁香掐起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几年霍宁香与林三老爷的争端是什么,可是目前看来,显然心虚的是她三叔。

林三老爷心情不好真是太可怕了。阿妧及笄之后越发娇美可人,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上挑露出几分与霍宁香仿佛的风情,林三老爷看见这表情就胃疼,竟看都不能再看这小美人一眼,摆了摆手,捂着嘴叫她可以走了。

十姑娘再次刷脸保平安。顿时就抱着自己的狐狸尾巴高高兴兴地走了。

今天她家大姐姐阿姣来了,还带着她家很可爱的小外甥。

不知是什么缘故,顺昌侯府三公子元英那样严肃刻板的性子,却生出了一颗胖嘟嘟很讨喜的团子儿子来。

白嫩嫩的,一笑俩酒窝儿,和阿妧特别投缘。

虽然靖王不知怎么转了性子,竟不知何时起不怎么喜欢这种胖嘟嘟软乎乎的团子了,可是阿妧却觉得自己发现了团子们的美。

她喜滋滋地就往太夫人的房中去了,却见门口儿一只圆滚滚的团子在滚来滚去,不远处,却是她家大姐姐,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哀愁地看着儿子玩耍。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见阿姣看起来不大欢喜,阿妧急忙凑过去小声儿问道。

阿姣一顿,就轻叹了一声。

她要怎么说?

元英他大哥,顺昌侯府大公子,这一回又真爱了。

可是叫人疑惑的是,一贯对大公子的真爱看不顺眼,总是棒打鸳鸯的顺昌侯夫人,这一回不仅依旧把鸳鸯们给抽得鸡飞狗跳的,还突然往宫中去了。

她跟皇后说,长子无能轻信愚蠢,为免顺昌侯府衰落,她要换个侯府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