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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桃夭 飞翼 24928 字 1天前

和谐王府你我他啊!

被靖王用力地揣进怀里,阿妧急忙抱住男人有力的腰来作为安抚,一抬眼,却见自家姐姐露出一个黯然的表情。

她急忙鬼鬼祟祟地躲在靖王的怀里,对不远处一双眼都落在自己身上的美人儿撅了撅自己的小嘴巴,飞吻之。

阿萝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却艳光四射的笑容。

靖王霍然垂头。

阿妧抬头,无辜且茫然真诚地看他。

目睹这一切的诚王妃:……

第266章

这看起来不像是病了。

反倒像是脚踩两条船, 船却要翻。

诚王妃就抽了抽嘴角。

“其实,其实也不是这样的。”见诚王妃一脸扭曲地看着自己, 仿佛是在看一个欺骗感情的狐狸, 阿妧就垂了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想叫大家都开心一点儿。真的。您信我。”她咳嗽了两声, 抱着靖王的脖子小声说道, “我都没事儿了, 殿下不要为我担心。”她一大病在床, 靖王那么冷酷的人, 却仿佛一下子就被击倒了。他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连朝都不去了。

阿萝也是如此。

阿妧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南阳侯还算个屁。

“那你快点好起来, 别叫我担心。”

阿妧一向心宽体胖, 从不大爱生病的。

就算是生病,也病得生龙活虎,不似这一次这般令人担心。

靖王就什么气儿都没了, 爱脚踩两条船也无所谓, 只想叫阿妧的病快点好起来。

他觉得心疼,垂头就亲了亲阿妧的额头。

诚王妃目光复杂。

哪怕是在为长孙可惜,可是看着此刻靖王将阿妧捧在手心儿上的爱惜, 她却觉得, 阿妧并未嫁错人。

“你们小两口儿感情好,叫人瞧着心里窝心极了。”诚王妃自己就是丈夫感情很好的。

不然,任凭女人再刚强强势,可是若是能说将一个堂堂亲王给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那就是全赖诚王对她的爱护与真心。

不然凭着诚王的身份,若当真想要一个女人,诚王妃哪里拦得住?

因此,虽然诚王妃恶名在外,可是在家中与诚王独处的时候,却一向都感情很好。

就如此刻的靖王与阿妧。

她更强势一些,可是阿妧用自己的柔软将靖王捆得牢牢的。

“才大婚完,若是感情就不好了,那可怎么整。”阿妧一下子就紧张了。

靖王垂头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急忙蹭了蹭。

诚王妃就释然地笑了。

“我请你去赴宴,本是想叫你帮我掌掌眼。”诚王妃就和声说道,“阿瑾也到了成亲的时候,我想着邀请几家勋贵女眷,好好儿给阿瑾挑一个好姑娘。”

诚王世子妃她是不准备挽救了,蠢人一个,日后就当诚王府养了一个闲人,也不放她出来得罪人就算了。也是因此,卫瑾的婚事就得赶紧的了,诚王妃就预备自己还能活动的这几年,带着卫瑾的妻子在外走动,日后直接将诚王府直接交给孙媳妇儿当家。

就越过儿媳,也越过了皇后的厌弃。

阿妧与卫瑾一向要好,知道卫瑾喜欢什么姑娘,卫瑾不好出来相见那些贵女,阿妧倒是可以给卫瑾相看相看。

诚王妃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却还是有几分私心。

卫瑾与阿妧青梅竹马,一向感情深厚,可是阿妧如今大婚,卫瑾日后就得避嫌。

不然不是给靖王添堵么?

卫瑾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最近和阿妧都疏远了几分。

然而知道阿妧大病,卫瑾在府中十分担心,哪怕是对自己曾经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儿的那纯粹的担心,可是卫瑾却不好入府来看望。

若阿妧能去诚王府,卫瑾知道阿妧病好了,也就好了。

“这个……我没什么眼光,且您知道的,我不大会相看。”阿妧这话是真心话。她素日里最呆的一个姑娘,虽然也有一二好友,可是平日里却不走心,最喜欢的就是关上门来过自己的快活儿小日子。

什么叫快活小日子呢?就是自己在家里刨个窝,舒舒服服地窝在窝里修仙,什么都不管。她为难地在诚王妃笑吟吟的目光里抓了抓头,觉得自己有点虚弱冷得厉害,急忙往靖王的怀里钻了钻。

“无妨。还有我呢。不过也是叫你来府里散散心。”

诚王妃就笑着说道,“你大婚之后还没有来诚王府,其实如今也该换了称呼。”阿妧嫁给靖王,往后自然该叫诚王妃一声婶子,管卫瑾……

卫瑾得管靖王妃喊一声婶子。

阿妧顿时就头昏眼花,趴在靖王的怀里无力地哼哼。

“您就不要笑我了。”她可怜巴巴地说道。

她因诚王妃在这里为自己排解,都觉得自己的身子轻松了许多。

诚王妃就大笑了起来。

她正逗弄阿妧说笑,就见外头有侍女进门禀告,说是宁国公夫人来了。

听见母亲来了,阿妧顿时就愣住了,急忙胡乱地往靖王的怀里钻妄图掩盖自己的病容,却叫正噙着笑意进门的宁国公夫人抓了个正着。见小姑娘顾头不顾腚地直在靖王的怀里扭,宁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探身过去将阿妧从靖王的怀里给挖出来,顿时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病了?怎么没人来跟我说?”

“不过是小病,不想叫您担心。”阿妧就心虚地小声儿说道。

“糊涂!”宁国公夫人的脸就沉了下来。

她伸手将阿妧抱在怀里,摸了摸她越发羸弱单薄的手臂。

“您别恼了,就这一回,往后不敢再瞒着母亲了。”阿妧见宁国公夫人看着自己不说话,就小声儿说道,“就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您不要为我担心,还有姐姐和殿下呢。”

她窝在宁国公夫人的怀里小小一只,宁国公夫人就叹了一口气,对诚王妃歉意地说道,“王妃原谅我的关心则乱,这孩子这样令人放心不下,实在是叫人头疼。”她嗔怪地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阿妧急忙讨好地蹭了蹭她。

“爱女之心人皆有之,元秀在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疼元秀的。”

诚王妃与宁国公夫人这对儿儿女亲家,一向走动得极好。

因宁国公夫人素日里从不插手元秀郡主与林珩的房中事,因此诚王妃对宁国公夫人就越发亲近和气。

宁国公夫人就笑了。

都是有闺女的人家儿,自然知道闺女是自己的心头肉,又怎么会去刻薄别人家的女儿?

别人家的女儿不值钱啊?

“不过有阿玄在,夫人也不必担心。阿玄照顾阿妧,还从未出过错。”诚王妃好生安慰了宁国公夫人,话锋一转就到了之后几日还要设宴邀请京中女眷贵女们来诚王府。诚王是皇帝最看重的弟弟,虽然如今有了太子,靖王的身份越发水涨船高,然而诚王到底是长辈,因此地位依旧不能被撼动。能嫁入诚王府,对京中贵女们来说,是极好的姻缘。若不是因此,当初卫瑾能从小时候就那么受欢迎么。

“阿妧就不去了,她才病了,得好好儿休息。”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她对诚王世子妃意见一直不小,想到阿妧要去诚王府,心里就不大甘愿。

知道宁国公夫人的心结,因此诚王妃也就不再相劝,说了两句话,就转了话题对宁国公夫人问道,“夫人可知道恭候府出了一件奇事?”

见宁国公夫人好奇地看过来,她就笑着说道,“想必夫人是不知道。恭候府上一个小丫头听说求了宫里头赵美人,进了宫给皇后娘娘磕了头,说愿为女官,入七皇子府中服侍七皇子起居,发誓此生居女官之位,一生都不嫁人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宁国公夫人只知道南阳侯府闹出的乱子,都不知道恭候府还有这样的奇事。

一辈子不嫁人,只做女官?

她就露出几分诧异。

“说起来,我倒是没想到恭候府上一堆软骨头的男人,反倒出了个刚强的女孩儿。”诚王妃想到了这些,就对宁国公夫人感慨地说道,“自古女子更多刚强,男子却做妇人之态。她竟然能舍弃年华与姻缘子嗣,只为了服侍七皇子,也是她的一片心了。”她隐约记得那少女名为赵倩,乃是恭侯嫡女。

前些时候赵妃被皇帝给贬成了庶人,沦落冷宫,几乎把恭侯给吓得在恭侯府里上了吊。

为了能叫自己的命继续安稳,恭侯就想叫嫡女入宫服侍皇帝。

这赵倩就断然拒绝,说断没有祖孙同侍一夫的,畜生不成?

只是她安享恭侯府十几年的荣华,也断没有当恭侯府风雨飘摇时,为了自己的一点自尊与私心就独善其身的道理。

她求了女官之位,立志守节,将一生忠心奉献给皇家,令恭侯府为人称赞,也令皇帝对恭侯府称赞有加。

而她入七皇子府中,却是因……

“早年我倒是听说赵氏想要给七皇子婚配赵家嫡女,只是七皇子不肯,说辈分不对,断断不行。”七皇子拘泥辈分,这在南朝风气日渐盛行的京中看,并无不妥。因论起来,赵倩还得管七皇子喊一声表叔。

这辈分就太要命了,诚王妃早年相中阿妧的时候不在乎这个,可是如今咂摸起来也不对味儿,只是还是有些感慨地说道,“只是这姑娘也太烈性了。这不能嫁给七皇子,难道就不嫁给别的男人了?”

“真是歹笋出好竹。”宁国公夫人听住了,就叹了一口气。

只怕这赵家女孩儿为七皇子的心不多,却是为了拿自己的一生护住恭候府。

入宫为妃为人诟病,又不知能不能得宠。不如就忠心耿耿为了皇家,拿女官之名,给家族一个护身符。

日后皇帝就算是看在她一生忠心,又服侍七皇子兢兢业业,多少会看重恭候府一些。

她就说,皇后怎么会突然心善,去赏赐了恭侯府女孩儿一个女官之位。

殚精竭虑若斯。

如今想来,只怕皇后也是见不得这样的女孩子被作践非要送入宫中。

“可不是么。”诚王妃不过是说了说京中的八卦,这才走了。

见她走了,宁国公夫人的目光就落在阿萝的身上。

阿萝知道最近南阳侯府遭遇了什么,见宁国公夫人目光关切,就急忙说道,“您不要为我担心,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找我的麻烦。”顿了顿,她的脸色有些异样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您对我这样宽容。”

她大逆不道,竟然挖了南阳侯的墙角,无论自己是谁的女儿,可是在外人看来也挺不是个东西的。林家的脸都叫阿萝撕下来往地上踩了,然而宁国公夫人却依旧对她这样温煦。

“往后这话就别说了。愧疚来愧疚去,感激来感激去,我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

阿萝本也不是一个拘泥的人,见她宽容,眼睛顿时就亮了。

“是。”

“你也是。这事儿完了,往后你们姐妹都是好日子,所以不许病了。”

“我听母亲的。”阿妧就小声儿说道。

她也觉得自己的病该好些了。

因她更加不愿意叫长辈们为自己担心,只是因她病了,阿姣与阿馨都送了帖子来说要探望。

阿妧捏着这两位姐姐的帖子犹豫许久,方才搁在了一旁。

“就说我病得不舒坦,要好生休养,两位姐姐就不见了吧。”

“你不是很喜欢大姐姐二姐姐?”阿萝就诧异地问道。

这样冷淡,都不像是阿妧了。

阿妧就垂了垂眼睛。

“不想见。”她知道这一切都不管姐姐们的事儿,她也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更不会在心中怨恨阿姣和阿馨。

可是若说叫她能如同从前那样心无芥蒂地跟姐姐们亲近,她也实在是做不到。她不会迁怒,可是却不想再跟一个小傻子一样,跟同样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姐姐们那么好了。既然她已经决定跟南阳侯府保持距离,那两位姐姐的面前,也不要再如从前那样。谁都回不到从前了。

“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了。”阿萝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两位姐姐很无辜,我知道。可是这世上无辜的人多了。姨娘是不是无辜?姐姐你是不是无辜?我呢?”阿妧就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不如相忘于江湖。”

往后不再亲密地走动,时间久了,疏远了,感情淡了,自然就再也没有联系。

叫她在对南阳侯府心存芥蒂的时候还要微笑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就连续拒了阿姣与阿馨的三个帖子。

窝在靖王府里养病,阿妧就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上很不舒坦。她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恹恹的,还觉得喜欢疲惫嗜睡。甚至连最喜欢的点心都吃得不香甜。见她用了许多的滋补的燕窝等物还是不怎么好,靖王就觉得越发担心,急忙又叫之前给她诊脉的太医来了。那太医匆匆而来,抹了躺在床上的阿妧的细细的小手腕儿片刻,就急忙转身对靖王说道,“恭喜殿下,王妃这是喜脉。”

他这话一出,靖王顿时震惊了。

靖王殿下的目前人生剧本儿里,完全没有儿女们的事儿啊!

他是想和阿妧多过几年悠闲日子再生儿育女的。

且他一向都很注意这个问题,那啥啥的时候,还那啥啥来的,绝对……

靖王突然脸黑了。

对了,他家胖狐狸一向痴缠,觉得没够儿,有的时候再三地跟自己讨要的时候,自己确实也有忘了的时候。

靖王陷入了深深的阴郁。

阿萝却在震惊过后,急忙问道,“大人,阿妧最近喝了许多的汤药。”

“那些汤药不过是去火调养的滋补之物,滋阴补品,燕窝更多些。老臣之前就恍惚觉得王妃脉象不对,因此不敢用药,大多是补身子的,并不碍事。”

这老太医人老成精,见阿萝紧张,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再三保证这一胎并无问题,不过最好静养,他就施施然地往一旁去写补身子的方子。倒是阿妧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小肚皮,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乱了片刻,就去捅一旁黑云压顶的靖王殿下。

“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洞房喜啊?”

第267章

靖王无言以对。

他想起了那段时间白天黑夜都被胖狐狸支配的恐怖。

阿妧还挺开心的。

她垂头摸了摸自己尚未有半点儿起伏的小腹, 眼睛都快活地弯起来了。

毕竟,她能有孕, 是多么的开心呀

能给靖王生好多好多的小团子。

这些都在阿妧人生的计划里。

她一边就握住了靖王的大手, 将他粗糙宽大的手压在自己的小腹上仰头期待地问道,“殿下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我希望是个男孩子, 他可以跟我大哥哥一样儿护着弟弟妹妹们, 老成持重一点, 然后我就什么都交给他。有他在, 我就可以放心自己玩儿的那种。”她觉得自己的大哥林珩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 林家长子, 那下头的弟弟妹妹们照顾得多好呀。

都说外甥像舅, 她儿子大概也跟林珩一样是个有担当, 会爱惜弟妹的人。

“都好。”靖王的目光柔软了起来。

“若是个女孩儿,那我就给她许多许多漂亮的小衣裳。”

阿妧觉得自己最近总算是遇到一件好事儿了。

打从南阳侯回京,自己就没有痛快过。

她只觉得自己一生的痛苦, 都因南阳侯而起。

“若是女孩子, 跟你一样可爱。”靖王本觉得这孩子来得太突然,然而想到若是日后有一颗圆滚滚的团子二号在自己面前打滚儿,靖王又觉得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靖王殿下是个喜新不厌旧的好男人, 虽然觉得儿子闺女都不错,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躲在自己怀里开开心心的这胖狐狸。他如今的心都安稳了,垂头抱了抱阿妧柔软的手臂,见她哼哼唧唧地缠上来。阿萝就在一旁含笑看着。

她坐在阿妧的床边,听着阿妧叫自己也去摸摸她的小肚皮。

“等往后孩子们再长大些, 姐姐就得可忙了。”阿妧就对阿萝憧憬地说道,“到时候姐姐你去管他们。我什么都不懂,怎么管教呢?”

她习惯地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给自己的姐姐,然而阿萝却只觉得当妹妹信任且将一切都交给自己的时候,满足得心口发烫。她的目光也柔柔软了起来,摸着阿妧的小腹柔声说道,“若这是个男孩子,我会教导他大道直行,做经天纬地的好男子。若是个女孩子,我还是希望……她像你一样。”

不要如她一样,机关算尽,有那么多的谋算,只需要与阿妧一样,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地快乐。

无忧无虑,傻傻的,却幸福得令人想要落泪。

不要被迫长大。

阿妧的孩子还是都不要像她一样心怀诡计,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做一个心思坦荡的人。

阿萝就笑了笑。

阿妧却觉得自己不能赞同姐姐。

“可是我喜欢像姐姐一样的人。”她小声儿说道。

靖王就冷哼了一声,见阿萝都要把妹妹给看进心眼里去了,就起身将小媳妇儿塞进阿萝的怀里,自己往门外去了。

因阿妧年纪尚小,才及笄就叫靖王迫不及待地娶回家,本就身量都没有长成,又是初次有孕,只怕这一胎会很艰难,因此半点儿都不敢怠慢,只叫人往宫中传信儿,又使人去了宁国公府传信。待阿妧再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自己的面前多了许多的人。

皇帝竟然都出宫了,带着皇后与太子贤伉俪。

大皇孙卫熠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婶子。

阿妧默默地往床里滚了滚。

“真是个好孩子,只是阿玄你也太禽兽了。阿妧年纪还小,你怎么就叫她有孕了呢?”皇帝就觉得阿妧这儿媳妇儿娶得极好,这才大婚多久就有孕了?

都说皇家的子嗣一向艰难,可是看看人家阿妧,多么有福气有实力,才大婚就能生孩子了。这一点连太子妃都不及阿妧了。皇帝想到阿妧年纪小,就急忙对阿妧说道,“你别起来磕头。就好好儿地歇着。回头朕叫人给你送个太医过来,就住在你们王府,专门儿看着你。”

“不好吧?”阿妧就小声儿说道,“太骄狂了些。”

“这是情有可原。你年纪还小,这头一抬的确得用心一些。”太子妃就在一旁笑吟吟地说道。

她都生了四个了,自然是经验丰富,阿妧就急忙点头。

卫熠趴在床边,痴痴地看着阿妧的肚子。

“做什么呢?”阿妧就急忙摸了摸大皇孙的脑袋。

“您这一胎,我希望是个妹妹。“见阿妧露出几分诧异,卫熠默默地躲了躲曾经深深伤害了自己少男纯洁心灵的欣荣伯,就趴在阿妧的耳边低声说道,”婶子您有没有看过戏?那戏里头说,我若是跟婶子您没缘分,那回头娶了您的女儿也是好的。”大皇孙觉得自己被治愈了,正憧憬着日后自己也能不必总是单相思了,就听见皇孙他叔冷酷地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就算是个妹妹,那也是你的堂妹。都是宗室,你做什么美梦?”

靖王就把顿时惊呆了的卫熠从床头扯开。

卫熠呆呆仰头,突然流下了眼泪来,泪洒衣襟,转身跑了。

太欢喜了,竟然忘记,这个是堂妹来的。

大皇孙如今迫切地需要表妹。

能给暗恋,往后能嫁给他的那种表妹。

“阿玄已经抢了朕的药材库房,因此药材什么的,朕就无能为力了。”皇帝最近的心情不错,今天打着看望阿妧的旗号出来,哄了阿妧几句叫她安心静养不必担心别的,这就图穷匕见邀请皇后跟自己独自二人相处,出去一块儿逛逛。

阿妧就抽着嘴角看着皇帝欢欢喜喜地走了,又感谢了太子夫妻一块儿来看望自己,待大家走了,这才放松了精神只把自己当一只小猪仔儿养,径直睡了过去。

她心宽体胖,没将皇帝来靖王府看望自己放在心上。

然而皇帝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代表了一种风向。

靖王妃一有孕,那皇帝一家就全都跑来靖王府,在外给人的刺激就太大了。

这得是多么的得宠,多么的被皇帝放在心上,才会有这样的荣耀?

谁家女人没有怀过孕?

可是人家靖王妃一有孕,却可以这么风光,甚至能令皇帝都大张旗鼓而来。

因此当南阳侯府,南阳侯夫人知道阿妧有孕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她也是世家勋贵女眷,自然知道,阿妧有孕皇帝亲自来看望,都舍不得叫阿妧乘车进宫去给皇帝瞧瞧,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极致的宠爱。

这份宠爱之下,谁还敢和阿妧对着干?就算她之前与阿萝闹着将自己的生母婚配了别的男人,去挖生父的墙角,那时虽有诟病,可是如今这种诟病全都没了。

真性情。

这就是京中见风转舵的一群王八玩意儿们给阿妧与阿萝最新的评价了。

南阳侯夫人心里气得半死。

她本就不大喜欢庶女,如今这庶女还是令南阳侯府动荡不堪的根源。

前些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林唐与南阳侯再次起了争执,就是在南阳侯的书房里,南阳侯当场就给了林唐一个耳光,直言不孝子。林唐脸都被抽肿了,却并没有对母亲抱怨什么,反而搬到军中去了。

虽然林唐恭敬地请母亲给自己相看个好姑娘,这已经转圜了从前可有可无的态度,可是南阳侯夫人心里是真的要呕死了。她隐约听书房外服侍的下人们来说,那些下人说南阳侯甚至连嫡子都打,都是因阮姨娘的缘故。

林唐仿佛觉得自己的父亲才是第三者。

人家阮姨娘跟未婚夫好好儿的,未婚夫死了也没想嫁人,南阳侯却夺走了阮姨娘,这不是小三儿是什么?

如今人家想要跟未婚夫重修旧好往后在地底下过日子,说起来,跟小三儿心情好不好关系不大不是?

阮姨娘又没有被明媒正娶,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因这个言论,南阳侯恨不能没把林唐给打死。

林唐就搬走了。

南阳侯府……越发冷清了。

“没有想到十丫头竟然有这样的福气。”南阳侯夫人听了阿妧有孕之事,再知道宁国公夫人已经住在靖王府里看护闺女,就忍不住有些为宁国公夫人抱屈,对今日来看望自己的两个女儿抱怨道,“只是你瞧瞧她,劳动你们大伯娘就跟理所当然似的。你们伯娘也是上了岁数的,怎么还叫她这样折腾?一有孕了,就跟泼天功劳似的,恨不能叫你们伯娘把她捧到天上去。如今还住在靖王府?哪里有这么做女儿的。”

阿姣就头疼地揉了揉眼角。

她公允地说道,“母亲您忘了?我与妹妹有孕的时候,您折腾得比大伯娘还欢。”

“那怎么能一样儿?”

“怎么不一样了?大伯娘爱惜十妹妹,这是母女情分。难道母亲曾经不是这样对我们的不成?更何况人家爱怎么折腾,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大伯娘都不觉得有什么,母亲又为大伯娘抱什么不平呢?”

阿姣见南阳侯夫人脸色苍白,就柔声说道,“我知道母亲与大伯娘妯娌情深,心疼伯娘。可是往后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这是大伯娘自己的家事,咱们插什么嘴?哪怕大伯娘把国公府搬给十妹妹,那也跟咱们没有关系。”

“我只说了这一句,你却说了这许多的话。”南阳府夫人就皱眉。

“我只是……”她顿了顿,没有说些什么。

她只不过是对阿妧有些心结罢了。

阿姣就笑了笑。

“十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大婚就有孕,这往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母亲,若您看不惯十妹妹……”她想到靖王府已经退了自己好几次的帖子,脸色就露出几分伤感来。这么多年阿妧一心为了她,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将阿妧真心当成喜欢的妹妹,如今因阮姨娘之事,阿妧明显就和南阳侯府生出了心结,只怕日后不会再有曾经的和睦了。眼眶发酸,阿姣就忍着心里的难过对南阳侯夫人劝着说道,“您就好好儿预备三哥的婚事。三哥如今出息得很,又前程光明,往后您也享享婆婆的福儿就好了。”

“阿唐的婚事……”

南阳侯夫人犹豫了一下方才有些烦闷地说道,“我不知该怎么挑选。”

“三哥怎么说?”

今日本该叽叽呱呱的阿馨格外安静,坐在一旁魂不守舍,阿姣就下意识地看了妹妹一眼。

“你三哥说,想娶一个贤德温柔的女子,容貌不必十分美丽,只要心性良善,宜室宜家就好。”

林唐的婚配计划很务实,也没有说非要娶回来个天仙儿供着的,因此南阳侯夫人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这年头儿好姑娘也都是抢手极了,南阳侯府才闹出这种惊天八卦,半个京中都在看南阳侯的乐子,这时候谁愿意把闺女嫁过来一块儿被嘲笑啊?南阳侯夫人就叹气,揉着眼角说道,“都是六丫头。偏要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好了,连累了你三哥的婚事。”

她觉得阿萝真是个祸害。

早年她恐林唐见多了阿萝的美貌,不能轻易喜欢别的女子。

如今……如今……

南阳侯夫人心中陡然一凛,用力抓住了长女的手。

“对了,我隐隐听人说,阿萝不是你父亲的女儿?他岂不是戴了绿帽子?他自己眼瞎,还连累了我们?”虽然南阳侯夫人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南阳侯那样冷酷无情的人,亲闺女阿妧都懒得养丢给自己的兄长,更遑论去抚养一个别人的女儿。

难道当真想当林三好,做好事说好话存好心啊?这完全不是南阳侯的道德品质好么?因此南阳侯夫人多少是不相信的。只是当初南阳侯与阿萝的几番争执,到底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南阳侯夫人的眼中就露出几分怀疑。

“那你说阿萝当初会不会对你三哥……”

“母亲!”阿姣忍无可忍。

见南阳侯夫人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

南阳侯府亏欠阿萝姐妹这么多,为什么南阳侯夫人还是要再三去跟阿萝作对?

“您抱怨阿萝做什么?”阿萝已经过继,阿姣就不愿再用那个屈辱的庶女六姑娘来称呼阿萝。她觉得自己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可是却觉得母亲说的话全都是错的,颤抖着声音,忍着口中的嘶哑哽咽低声说道,“这件事说起来,难道不都是因父亲而起?若说谁败坏耽误了三哥的姻缘,父亲才是罪魁祸首,与阿萝何干?且母亲为何要说那样怀疑的话?阿萝的性子,母亲还不明白?若她当真引诱三哥,三哥早就奋不顾身。”

“这样的话传出去,阿萝的名声坏了,难道三哥的名声就好听了不成?”

阿姣就央求道,“您往后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不然,她们姐妹……

阿姣一下子就理解了阿妧再也不愿跟南阳侯府有任何牵扯的心情。

那么多年的好心,却换来了这个,心都凉了。

正说着话,就见外头匆匆进门了一个侍女,脸色苍白地看着南阳侯夫人。

“怎么了?”南阳侯夫人不悦有人打搅,就皱眉问道。

那侍女抿了抿嘴角,想到方才南阳侯立在门口听了半晌径直走了,自己才敢进门禀告,就战战兢兢地说道,“方才,方才侯爷在门口听了太太的话,就,就走了。”

她虽然磕磕绊绊,语焉不详,可是尚且对南阳侯怀着期待的南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她回想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手足冰冷。

“侯爷都听见什么了?”

“都,都听见了。您之前,之前抱怨侯爷瞎了眼的时候……”

竟然再一次被撞个正着?

南阳侯一次心结,就与她夫妻生隙十几年,这又听到自己排揎他的话。

南阳侯夫人霍然伸手指了指这侍女,之后仰头就撅了过去。

第268章

她还厥过去了, 阿姣简直不能理解。

又心疼得厉害。

能够伤害母亲的,也就只有南阳侯这一个人。

那么一个冷待她们母女多年的男人, 值得么?

这叫阿姣怎么对父亲生出孺慕之心?

哪怕她也知道, 年纪越大,南阳侯夫人就越发偏执, 可是就算是这样, 她也觉得南阳侯更可恶些。

当南阳侯夫人晕倒之后, 阿姣急忙命人将母亲给抬到了后头的床上去, 又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只是她见阿馨恍恍惚惚的, 不由低声安慰道, “母亲没事儿。你不要担心。”

她伸手用力地握了握妹妹的手, 却只觉得妹妹的手心儿冰凉, 心里一惊才要问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却见阿萝已经苦笑了一声,对阿姣轻声说道, “大姐姐, 母亲口口声声,总是说阿萝与阿妧不好。觉得她们欠了我们的。可是如今我才明白,对不住阿萝的, 是我才对。”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一枝开得灿烂的花朵儿, 眼里露出几分伤心来。

“大姐姐,我抢了阿萝的婚事,还这样幸福,这一生, 我都亏欠她。”

“抢了阿萝的婚事?”

阿姣一下子就想到曾经庆阳伯府的婚事由来,就急忙安慰道,“你如今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当年你又不是不记得,是父亲本想将你的姻缘给了阿萝,留她在京罢了。阿萝心中有大志向不愿意,因此这婚事还是你的,这有什么亏欠的?”见阿馨怔忡地侧头看着自己,眼底泛起了晶莹的泪光,阿姣不知怎么心里就慌乱得不行,拉着妹妹出来不要叫南阳侯夫人听到,这才继续拉着她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那婚事本不是我的。父亲本从未考虑过把那婚事给我。大姐姐,我的快活与幸福,都是偷来的。”阿馨就伏在姐姐的肩头哽咽出声。

她们站在窗下,四下寂静无声,因此阿馨的哭声细细碎碎传入阿姣的心底,令人心里难过极了。

空落落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

“那婚事,一开始就是父亲给阿萝寻的。”庆阳伯府一向对阿妧另眼相看,只是阿馨是个心大的姑娘,从不放在心上,反而难得糊涂,当做一切都不知道,也不刨根问底。

可是她再想瞒住自己的耳朵,昨日里待庆阳伯翘着尾巴把库房里滋补的药材给翻出来送去靖王府的时候,阿馨听到的府中服侍父亲的老姨娘与庆阳伯的话,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抓着阿姣的肩膀,把眼泪都揉进姐姐的衣裳里去。

“庆阳伯府本就是父亲给阿萝预备的。”她刚刚嫁入庆阳伯府时的那种违和,也终于有了解释。

那些她不喜欢也不熟悉的东西,在庆阳伯府里却总是预备着。在他们夫妻的院子隔壁不远的小院子,还有庆阳伯府里头的一架架的小秋千,小池塘里满登登的鱼儿,小桥流水,当初她也曾经迷惑了一回,可是如今想到……那不都是阿萝擅长且喜欢,还有阿妧喜欢的么?庆阳伯的儿媳妇儿本不该是阿馨才对。

阿姣听着妹妹的哭声,动了动嘴角,竟说不出话来。

她一下子就软在了地上。

“府里头老姨娘耐不住我的威胁才说的。大姐姐也知道,老姨娘曾经管家,因此也知道当年旧事。不过是恐坏了我的心情,因此都瞒着我罢了。”

阿馨也软在地上,姐妹两个抱头就在窗下低低地流泪,含着眼泪哽咽地说道,“大姐姐,若是我知道,若是我知道那是阿萝要嫁过去的人家儿,哪怕阿萝不要嫁人,我也绝对不会抢走妹妹的幸福。”夫君对她太好了,把她当仙女儿供着。

可是待阿馨越好,阿馨就觉得越发愧疚。

因为这份幸福本不是她的。

她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享受?

“可是,可是为什么父亲会……”

“我已经也问过夫君,他也承认了。”阿馨就抹了眼泪低声说道,“他说早前父亲就相中了庆阳伯府,曾经与公公提过,自己要把一个庶女嫁到庆阳伯府上去,请他待之如女。他说的庶女就是阿萝。”

阿馨闭了闭眼睛,低低地说道,“他,他还对公公说,阿萝若是嫁到庆阳伯府去,就将阿妧也托付给公公。大姐姐你记得的,那时阿妧还是一个,一个……”阿妧那时还是一个胖嘟嘟蒙昧的小傻子。

南阳侯只要庆阳伯给自己做一件事。

娶他一个女儿,然后养他一个女儿。

“那秋千与小院子,都是给阿妧预备的。”阿馨只觉得真相令人痛苦,见阿姣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唯恐惊扰他人,就抽噎地说道,“大姐姐,这些事儿,我不知道该对谁去说。夫君都说,当年若不是父亲突然把阿妧过继给了大伯父,那他们说好了的。说好了的。庆阳伯府养阿妧一辈子。”

庆阳伯府养小傻子,庇护她,庇护她下半辈子的平安,叫她可以永远都生活在自己的姐姐身边。

若不是南阳侯与庆阳伯交好,庆阳伯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事。

一个小傻子,那是多大的负担?

庆阳伯府富贵显赫,不缺小傻子的一口饭吃,可是却会牵扯阿萝夫妻的精力。

阿萝若是嫁入庆阳伯府,只怕一半儿的心都要露在妹妹的身上。

“那妹夫对阿萝……”

“他并未见过阿萝,只知道自己要娶的是林家六姑娘。当初我嫁进门,他说他心里还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不干净。”

见阿姣伤心地看着自己,阿馨就勾了勾嘴角,自嘲地说道,“夫君这么多年对我一心一意,再也不提从前。可是大姐姐,这婚事……若夫君娶了阿萝,也会这样对她很好的。阿萝也会跟我一样幸福。他就是这样的好人。其实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抢走的是妹妹的幸福与姻缘。”她哽咽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且我真的没有想到,父亲,父亲竟然会对阿萝与阿妧这样用心。”

费尽心机想要给庶女们寻一个可靠安稳的人家。

若阿萝能嫁入庆阳伯府,又怎么会辜负了自己的韶华,从军这么多年?

她可以一生平安喜乐,日后做高高在上的侯夫人,风光喜乐地过一辈子。

“妹夫竟然这么听话?”南阳侯叫孙词娶谁就娶谁了?

孙词与阿馨是一对儿感情极好的恩爱夫妻。

阿姣就觉得妹妹这份难过,也令自己难受起来。

“早年婆婆亡故的时候,公公犹豫要不要再娶继室,是父亲劝住了他,因此庆阳伯府才只夫君一个子嗣,并无波折纷争。因此夫君一向都很敬重感激父亲。不然有了后娘,岂不是就有了后爹?父亲叫他娶谁,他就娶谁。只是他也说,虽然阿萝更美貌许多,可是他还是只想和我过日子。大姐姐,我心里感激他。可是又觉得对不住阿萝。”阿馨明白丈夫对自己的一心一意,此刻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幸福的笑容,却最后化作了苦涩。

“既然妹夫与你这样恩爱,你就不要想更多了。”阿姣就劝道。

“可是阿萝的幸福怎么办?”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阿萝是个好女子,往后的幸福还在后头呢。”阿姣就轻声说道。

她只觉得自己越发不能去面对阿萝姐妹了。

她们都做了什么。

最伤害那对姐妹的,都是南阳侯府的人。

“大姐姐,还有一事,我觉得可笑极了。”阿馨见姐姐好奇地抬头,就冷冷淡淡地说道,“我只觉得母亲和乐阳都可笑极了。她们彼此仇视,乐阳得宠的时候尾巴翘在天上,自以为得意。母亲如今还想和父亲和好?还想着过从前一般的恩爱日子?多么可笑。若夫君说的都是真的。大姐姐,父亲将我们都给骗过了。他不爱母亲,也并不喜欢乐阳母女。他心里装着的,是,是阮姨娘。”

南阳侯对乐阳郡主母女再好,可是也没有这样耗费心机地去给庶女寻一个最好的婚事。

可是他不仅给阿萝寻了夫君,连阿妧的后半辈子都保证了。

如今想来,乐阳与南阳侯夫人的争风吃醋,就当真不过是一场笑话。

阿姣静静地听着,就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她已经想不明白,父亲真正的心意。

那男人的心深不可测,只叫人恐惧。

她只觉得无论南阳侯心里的是谁,南阳侯府的这些女人,都是活生生的悲剧。

就算阮姨娘是南阳侯心里真正爱惜的女子,可是她幸福吗?

得到南阳侯的爱,在母亲与乐阳的心里是幸福,可是对阮姨娘当真是吗?

若她那么幸福,为什么会盛年亡故?

阿萝与阿妧对南阳侯的憎恨,不也是因阮氏的抑郁早逝而来?

“既然你都知道了,往后就跟妹夫好好儿过日子,不要辜负了阿萝对你的这场成全。”阿姣心里苦得难受,见妹妹伤心地看着自己,就抹着眼睛轻声说道,“还有,这件事……”

她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也不必告诉阿萝与阿妧。难道父亲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阮姨娘,对她们姐妹是恩赐不成?就算知道真相,她们也只会觉得屈辱。其实叫我看,喜不喜欢的,逝者已矣,想必两位妹妹也再也不想与南阳侯府有什么关系。”

她们也不会和南阳侯有任何牵扯。

难道还能化干戈为玉帛,父女和好不成?

“何必再搅乱她们的心呢?阿妧如今有孕了,就别……”

阿姣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别恶心她了。”

南阳侯府的别人知道南阳侯的心意,或许会受宠若惊。

可这其中,一定不会包括阿萝与阿妧。

“大姐姐,我这心里头憋得慌,若不是跟你说了这许多,我一个人只怕撑不下去。”见姐姐温柔地看着自己,阿馨的眼睛已经红肿了起来,双手压在眼睛上低声说道,“我,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哪怕知道真相,可是夫君,我没法儿还给阿萝了。”她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我一辈子都亏欠阿萝,我也认了。往后上刀山下油锅,我愿意为阿萝去死。”可是这个男人,她真的不能还给阿萝。

阿萝或许不稀罕要。

可是她却不能心安理得地去得到。

阿姣顿了顿,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大姐姐怎么了?”

“这么说,这些年伯爷给阿妧的那许多的东西,其实都是父亲给的?”

南阳侯是不是有病?

他那样强势,说一不二的人,说宠爱乐阳郡主,这么多年连南阳侯夫人都要躲避乐阳郡主的锋芒。

既然如此,若当真喜欢阮氏,为什么不明目张胆地宠爱?

为什么叫阿萝去给乐阳的女人做小伏低,曾经那样做出低贱的样子来?

他真心待人,就是对人家冷淡疏远,把阮氏关在小院子里,叫阿萝姐妹过得那么艰难?

想当初阿妧在阮氏亡故之后的那场大病还是她母亲南阳侯夫人……

阿姣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

南阳侯夫人的确命人去请太医过府,可是她记得那太医来得很快,且还是时常给南阳侯诊脉的那个。

“算了,都别想了。”阿姣垂了眼睛。

再翻出当初的那些旧事,又有什么用?

且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父亲打着珍惜爱惜,为阿萝姐妹筹谋耗费心血的旗号,人家为什么要感恩戴德地接受?

难道就因为莫名其妙的苦衷,就原谅曾经的一切?

“你……把这件事去和阿萝说说。”见阿馨看着自己露出诧异的表情,阿姣就轻声说道,“瞒着阿妧,是因她有孕在身。可是阿妧不能再要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被蒙在鼓里,父亲难道觉得自己很伟大不成?把自己的东西托庇给伯爷送过去,难道就不肮脏了?就叫他很慈爱,往后阿妧知道还要感激他?这是她们姐妹应该知道的,要还是不要,原谅还是不原谅,先叫阿萝知道吧。”

“可是大姐姐你方才不是说要瞒着么?”

“瞒着的,是父亲所谓的那么多的‘心意’和‘苦衷’,那太恶心人了。只是父亲给了阿妧这许多的东西,还有对阮姨娘的这些……”

阿萝动了动嘴,实在恶心南阳侯那些所谓的珍惜与喜欢,就淡淡地说道,“还是叫阿萝知道吧。咱们亏欠她们姐妹这么多,若知道了这些,却不跟她们说,她们岂不是也很可怜?比咱们可怜千倍百倍。”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眼底露出几分坚定。

她眼前晃动的,都是阿妧一心一意为自己的脸。

阿姣差点儿又掉眼泪。

她只知道,这姐妹之情往后也算是完了。

“知道了。”阿馨一向信服姐姐,就轻轻点头,眉宇之间露出几分坚定。

可是她才对阿姣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却只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慢慢起身,却见南阳侯夫人不知何时立在窗边。

美貌高傲的女子木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许久之后,突然呕出一口血来。

第269章

“母亲?”

阿馨顿时就慌了。

她之所以瞒着母亲, 就是怕她知道之后伤心。

可是如今,她仿佛搞砸了。

南阳侯夫人颤抖地看着自己脸色惊慌的女儿, 许久, 颤抖着伸出手来,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她的眼里慢慢地落下泪来, 仿佛在这经历了许久之后方才将一切都消化掉。不过一瞬, 她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在阿姣与阿馨的担心之下, 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想到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只觉得浑身冰凉。那些自己从不曾在意的往事一一落在心头, 就如同南阳侯对阮姨娘的不同。乐阳郡主那时号称独宠, 满府里的姬妾都成了摆设, 那些被冷落在后院儿的妾室们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奴婢。

不得宠的小妾,总是连奴才都看不上的。

可阮姨娘每个月,却总是会得到南阳侯的几分眷顾。

虽然不过是一日两日, 可是足够府里头的奴婢们不敢将她敷衍地对待。

还有……阮姨娘与乐阳郡主的起居用度是一样儿的, 这是其他妾室都没有的待遇。

不过是乐阳郡主高调得宠,阮姨娘隐藏在乐阳郡主的身后,哪怕日子过得那样悠闲富足, 却没有一个人会对她有什么敌意。

都在说乐阳郡主是个狐狸精

可是阮姨娘却成了透明人。

还有阿萝与阿妧。

阿萝就算再有才华, 可是若没有人悉心教导,又怎么会在世家贵女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显荣长公主面前的第一人,如今风光至极?

她的学问是谁教的, 她的弓马骑射呢?还有那些心机手段呢?南阳侯把阿妤宠上天,可是阿妤是什么样的品质,阿萝是什么样的?还有阿妧,阿妧……他瞒得她好苦啊。也骗得她好苦。在她以为阿萝与阿妧不过是个寻常庶女的时候,原来那才是他最心爱,甚至舍不得将恶名都推到她们身上的孩子。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阿姣和阿馨姐妹对阿妤是什么态度,对阿萝和阿妧是什么态度?

不都是因阿妤是得宠的姨娘生的,因此才会令嫡女生出敌意?

小可怜儿的庶女,只会叫人怜爱,甚至都舍不得敌视她们。

“母亲,你不要伤心。其实,其实逝者已矣。都已经过去了,还何必纠缠当年呢?“阿姣急忙扶住了双目赤红,眼泪大滴大滴滚落的母亲,见她整个人仿佛都软了,没有力气,急忙劝道,”太医一会儿就过来了,求老大人为母亲好好诊脉。母亲,都过去了,咱们不要记得从前。您想想我与妹妹,想想三哥哥。别再和父亲纠缠下去了!”她痛哭起来,却见南阳侯夫人听到南阳侯,眼睛之中顿时发出了亮光来,一把推开了女儿,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母亲,母亲!”阿姣叫南阳侯夫人这一下子给推到了墙上去,半晌才起身,头上被重重撞了一下,眼前模糊起来。

阿馨急忙来扶她。

“别管我,去看看母亲。若是母亲与父亲闹开了,咱们这府里只怕更不得安宁了。”阿姣实在撑不住了,她抹了一把额头,就见手心里带了一点血迹,一把就握住了阿馨的手含泪说道,“母亲一定是去找父亲去了。你好好儿劝劝母亲,就别闹了。难道还不够伤人的心不成?”

南阳侯才走,又叫南阳侯夫人说过那样的话,本就是在气头上,阿姣就担心南阳侯恼怒起来,自己的母亲吃亏。

那是一个镇守边关十几年的武将,强势冷酷,若认真恼怒,南阳侯夫人哪里是南阳侯的对手。

阿馨急忙应了,顾不得姐姐,就去追自己的母亲。

谁知南阳侯夫人并未去找南阳侯。

她叫人预备了车,直接往靖王府上去了。

见南阳侯夫人依旧是舍不得南阳侯,却要找阿萝姐妹麻烦的节奏,阿馨心里头都凉了,顿了顿脚,也叫人备车追着南阳侯夫人往靖王府而去。

她也不顾这是在京中闹市,不怕被人诟病轻狂地命马车飞快而行会造成什么后果了,可算是敢在南阳侯府的车进靖王府之前追上了母亲。她匆匆从车上跳下来,却眼前一黑,就看见靖王府巍峨奢华,庄严气象的朱门石狮子前,正站着几个人。

一个是扶着丫鬟脸色苍白,一双眼睛亮得令人心生恐惧的南阳侯夫人。另两个正对立着说话,此刻侧目看来的,却是林唐与阿萝。

“母亲。”见南阳侯夫人脸色更加恐怖,阿馨急忙上前叫了一声,扶住了自己的母亲。

阿萝就皱了皱眉。

南阳侯夫人这瞧着来者不善啊。

今日林唐登门,是来与阿萝告别。

他已经自己去求了边关守将的官职,不日就要离京。

说起离京的时候,林唐英俊的脸上并无伤感,反而带着几分释然。如今当一切妄念都被阿萝的断然与南阳侯当年旧事给斩断,他反而彻底地从那得不到放不下舍不得却又试图想要最后得到她的那样的挣扎与痛苦之中走出来。

曾经的长辈们的那些纠葛,已经很难说清爱恨。当南阳侯这个做父亲用他曾经的错事的亲手为林唐做了这个决定的之后,林唐再看阿萝,虽有不舍,却在知道一定不可能之后,得到了解脱。

爱与恨,原来都放下,真的很轻松。

他是伤害了她们母女的男人的儿子。

那就这样吧。

不再无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因自己而感到为难。

当他来与自己告别,阿萝就祝他一路平安。

没有挽留与不舍,完全是平静而凉薄。

她的冷淡,就叫林唐笑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这是曾经自己在阿萝面前无数次抱怨出的话,可是如今再想起当年,自己被靖王威胁着追着妹妹跑的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林唐的眼角有些酸涩,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很轻松的笑容来。

他依旧英俊,神采飞扬,那仿佛是光亮,却最后与眼前这少女最终走上了平行再也不会有焦点的道路。他顿了顿就和声说道,“我离京前只怕是不能成亲了。便宜了你,不必给我预备红包。”

阿妧戏谑地提过红包二字,林唐就记住了。

阿萝就笑了笑。

“我的红包,你也给不上了。”

“你还要嫁人?”

“多新鲜,阴阳调和,及时行乐,我为什么不要嫁人,享受男人给我的快乐?”

林唐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看着理所当然的阿萝。

“我以为你会效法长公主。”外头有几个男人,然后闲暇的时候玩耍一下,那多快乐。

“这不行。男人多了头疼得很。难道你不知长公主为何逃回京中?”显荣长公主在江东当土霸王当了这么多年,突然火烧屁股似的跑回京里,对皇帝说只怕不回江东了,不就是因那几个男人翻了船么?

都想独占她,因此明争暗斗,都赶得上皇帝后宫里的宫心计了。

当然宫心计都没有长公主的那几条船来的精彩,能被长公主看中的,都是人杰,可是人杰们若是闹起来……

阿萝觉得自己没有长公主的魄力。

当然长公主也没啥魄力。

这不就一个男人都惹不起,灰溜溜地回来了?

“那我现在给你?”

林唐就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阿萝就微微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三哥哥。”她抬头对林唐微微一笑,犹如面对陌生人的目光,轻声说道,“再不相见,各自安好。我最后叫你一声三哥,当年你对我的那些恩情,这么多年,在江东的时候,我已经还给了你。”她顿了顿,就眉目冷淡地说道,“日后也不必再理会我的消息。霍家是霍家,林家是林家,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我两清。”她就感到一只大手,压在自己的发顶用力地揉了揉。

“这也是我最后的……”林唐飞快地缩回手,和声说道,“霍大人,咱们就此别过吧。”

“十妹妹处,我就不告别了。我听说她如今在安胎,就不要因我的缘故,横生枝节。”

“好。”阿萝最紧张阿妧,就微微点头。

就是在这个时候,南阳侯夫人赶到靖王府门前的。

看到林唐面对阿萝时那温柔的笑容,南阳侯夫人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几乎撅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她如今都是对阮姨娘母女的怨恨,想到她们竟然瞒了自己这么多年,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耍,阿萝和阿妧两姐妹装模作样,小恩小惠,几乎动摇了她的心,叫她都觉得,这两个庶女老实,其实也为人不坏。

一想到这些,南阳侯夫人就觉得恶心透顶。她看见儿子对阿萝这样好,想到儿子这么多年不肯成亲,哪里还想不明白,扑上去就要撕扯阿萝。

阿萝怎么可能叫南阳侯夫人厮打自己,伸手就将南阳侯夫人压住。

她的眼底变得冰冷起来。

这是靖王府的大门口。

人来人往,前后左右都是皇族勋贵的府邸。

南阳侯夫人在这里大吵大闹,最丢脸的,难道不是阿妧?

她对南阳侯府众人早就没有耐心,一把就将南阳侯夫人给丢进了林唐的怀里。

“看好了她!”见南阳侯夫人看自己的目光就如同看一个狐狸精,阿萝心底冷笑,面上越发冰冷地对林唐说道,“林大人,看在你我有旧时同僚的情分,我这回不追究。只是若令母再在我的面前这样猖狂,我就不客气了!”

她对南阳侯夫人这最后一点温情,不过是因自己是霍家之女,却叫南阳侯夫人如鲠在喉,将她当做南阳侯的庶女这些年过得不快乐。可是她却并不会没有底线,一再对南阳侯夫人宽容。

“林大人?令母?好啊,你如今做了霍家的女儿,就连祖宗都不认了?!”

“我为什么要认别人的祖宗?”阿萝就冷冷地问道。

“得志便猖狂,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丫头!”南阳侯夫人双目赤红地指着阿萝说道,“怎么,勾引了阿唐,叫阿唐这些年为你不婚不嗣,神魂颠倒,你觉得……”

她的声音尖锐,拔高得令远远避开靖王府的路人侧目,可是还想开口的时候一下子就被林唐给捂住了嘴,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靖王府的大门口传来一声呵斥道,“胡说什么呢?!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由的你信口开河!”

阿萝本在冷笑,见林唐脸色灰败才要讥讽,却听到身后的怒声,回头,却见宁国公夫妻正站在门口。

宁国公夫人满面怒容。

她一贯都是谦和的女子,此刻这样恼怒,连阿萝都从未见过。

宁国公已经在一旁气得得扶着石狮子喘气儿了。

他今天才看望了突然特别喜欢喝鱼汤的小姑娘,拍着胸脯儿跟闺女保证明天还带着自己亲手钓得大鱼熬的鱼汤来贴补女儿,美滋滋正盘算呢,走到门口就听到南阳侯夫人正说出这样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

因宁国公夫人中气十足的,因此宁国公倒是没有再继续扯着脖子喊一嗓子,而是气势汹汹地对林唐说道,“你怎么连自己的母亲都拦不住?是不是蠢?传出这样的名声,难道对你好听不成?一时逞口舌之快,你们母子觉得自己痛快了,莫非只败坏的是阿萝一个人的名声?你不也成了个……”

他顿了顿,就对垂目不语的阿萝问道,“你没事儿吧?”

“您放心,我没什么。”阿萝心中并无触动。

早之前林唐对自己存了这心思,她就知道只怕会有这么一天。

她也并不在乎。

名声算什么?

她又不指着名声嫁人吃饭。

只要阿妧不在意她的名声有亏,那阿萝什么都不会在意。

“对不住,大伯父。”林唐真是没有想到为什么母亲会突然闹起来。他死死地扣着南阳侯夫人的嘴,直到她不再激动,这才试探地放开,羞愧得满面通红。察觉到四周正有人看着,他就垂头恭敬说道,“我在江东忙着建功立业,哪儿有时间去倾心女人,也不好夫妻分离令妻子独守空闺。因此母亲要为我定亲,我就拒了。谁知道母亲这样喜欢胡思乱想,竟说出这样没有根据的话来。我实在羞愧极了。”

他郑重对阿萝作揖道,“也请霍大人不要与我母亲的失心疯计较。”

“没了?”宁国公等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林唐的脸顿时苍白起来,在阿萝讥诮的目光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若霍大人觉得我的赔罪不够,那我愿意……”他的手才摁住自己腰间的佩剑,要给自己几刀以鲜血洗刷对阿萝的耻辱,却见宁国公呵呵地笑了。

“这话又不是你说的,你千般赔罪做什么。”

他顿了顿,慢吞吞地往回走,踱到了靖王府的石狮子后头撅着屁股摸索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就往南阳侯夫人的面前冲来。

顷刻到了近前,今日格外敏捷的国公爷一抬手,霍然露出手中紧紧抓住的半块儿砖头,在阿馨的尖叫声中,一砖头就往南阳侯夫人的身上拍去。

“本国公先给你一板儿砖,再跟你说声对不起,弟妹,你别计较,一定得原谅你大哥啊!”

第270章

林唐反应得很快。

这一砖头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南阳侯夫人被扫到台风尾, 手臂剧痛,捂着自己的手臂, 看着竟然打人的宁国公, 不由惊呆了。

“大哥你,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知道不好受了?那你方才嘴巴里不干不净在说些什么?”宁国公最近本来挺高兴的, 阿妧大婚不久就有孕, 这其实是一件会令宁国公夫妻松了一口气的大好事。可是谁知道南阳侯夫人这兴师问罪的样子而来, 一看就是找茬儿的。

宁国公都觉得自家二弟这破侯府简直不能看了, 不管是弟弟还是弟弟的女人们都是神经病, 因此就不耐地抓着砖头对南阳侯夫人狠狠地说道, “你是要去闹阿妧是吧?我给你讲, 你千万别想这个, 不然我真的弄死你!”

阿妧是他的命根子。

若阿妧因南阳侯夫人这一胎有个什么问题,那宁国公非宰了这弟妹不可。

“大哥,嫂子, 你们又知道什么?”

南阳侯夫人方才义愤填膺, 口不择言,其实自己也后悔。

难道若闹出林唐与阿萝之间有个什么,林唐没有损失不成?

最近南阳侯府本就因阿萝过继, 阮氏冥婚闹得不可开交, 叫人在外头看笑话,若是再有林唐之事,那就更不会有人愿意嫁给林唐了。

哪个好姑娘愿意嫁给曾经和庶妹不清不楚的男人?

就算阿萝不是林家的女儿,那也受不了啊。

“你们知不知道, 他骗了我这么多年!阿萝是阮氏跟霍家人生的,他把别的男人的女儿一心一意地养大,甚至还为她筹谋婚事前程!那么多的女人,侯府里那么多的女人他不去宠爱,却偏偏去宠爱一个与别人有了孩子的女人,如今又叫人给夺走,这叫人心里怎么过得去?!”

南阳侯夫人还要哭诉,宁国公夫人头都大了,一把止住她冷冷地说道,“你想叫人都知道南阳侯府,二弟当了个傻瓜,给别人养闺女了?”

南阳侯夫人抬眼流泪。

“你来做什么来了?”宁国公夫人继续问道。

“嫂子,这两个丫头把我当傻子一样,这么多年,我还觉得她们是个好的。”

“她们本就是好的,不好的是你们家的南阳侯!”宁国公夫人最恨南阳侯夫人有事没事儿就攀扯阿妧,且阿妧羸弱,心思细腻,若是知道这些,那这一胎还好的了?

可是南阳侯夫人明知道阿妧的性子与身子骨儿,却非要过来闹腾,这哪里将阿妧珍重过?她恨得咬牙切齿,就冷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难道当初宠爱妾室的是两个孩子?对阮氏真心一片……”她都觉得真心二字有点儿恶心了。

若南阳侯对阮氏只是巧取豪夺,那宁国公夫人只会觉得南阳侯不是个东西。

可若打着真爱的旗号去作践阮氏,那南阳侯这种混账,连畜生都无法形容。

她冷冷地看着南阳侯夫人,妯娌之间剑拔弩张。

宁国公却已经听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一转眼,弟弟的真爱成了阮姨娘了?

他本不想相信——这年头真爱都是捧在掌心,真爱着真爱着就逼死了人的,南阳侯这是头一份儿。

“可是嫂子,侯爷他……”

“我说了,这事儿跟两个丫头没有半点关系,回去找你应该找的人去。要杀要剐随便你。”宁国公夫人就看着她冰冷地说道,“你也别想再去叨扰阿妧。阿妧如今有孕,月份尚浅,这泥都是知道的。她如今一点儿烦心事儿都不能有,你若是敢来靖王府胡言乱语。”

宁国公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探身压在南阳侯夫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弟妹,我一向善待于你。只是若你伤害我的女儿,说不得,我就只能回报给你的女儿了。”

“嫂子你?她们是无辜的啊!”

“阿妧与阿萝又是罪有应得不成?”宁国公夫人压低了声音厉喝道。

她抬眼就看了一旁泪流满面的阿馨一眼。

阿馨低头走到母亲的身边,扶住了她。

“母亲,求你了。你给我们兄妹留一点颜面吧。”她哽咽出声,捂着脸,只觉得自己在阿萝那双冷淡的眼睛里都无法做人。

她没有想到自己与阿姣的抱怨,竟然会引来这么多的冲突,一时愧疚极了,将南阳侯夫人推给林唐,这才走到阿萝的面前深深地福了福,低声说道,“我是对不住你,阿萝。也对不住十妹妹。若是我小心些,就不会横生枝节。”她羞愧得无以复加,因此就喃喃地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阿萝。

阿萝就哼笑了一声。

“不必觉得对不住我。庆阳伯府,我本就没有想过要嫁过去,那是你的姻缘,无论是因什么缘故而来的婚事,都是属于你的缘分。”

她弹了弹自己长长的衣摆,就眯着眼睛开口问道,“这么说,林侯爱慕我的母亲?”

“夫君说的。想必是真的。”阿馨颤抖着说道。

她的眼前,姿容绝色的女子仰头,目光落在天上。

她的表情一瞬间空茫得令人心生伤感,许久,阿萝垂头,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比乐阳还喜欢?”

“他可曾为阿妤这样用心挑选夫家?”

阿馨的回答,就叫阿萝笑了,之后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

“真是恶心。”

“阿萝?!”

“所谓的真爱,就是拿我的性命威逼她委身?给我选一个丈夫,莫非就要我感恩戴德?”阿萝一双手用力地扣进掌心,刺痛的同时,脑海之中就突然警醒了起来,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突然一转身快步往远处的街上去了。

宁国公夫人正忖思,片刻脸色也变了。然而她远远地担忧地看了阿萝的背影一眼,就低声对宁国公说道,“叫人去叫三弟跟着阿萝。”

“什么事儿啊?”宁国公就茫然地问道。

“若三弟当真对阮氏念念不忘,那么真的会将阮氏的尸骨还给阿萝姐妹?”

宁国公没有想到弟弟会这样不是人,眼睛都睁大了。

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说,那是阮氏的尸骨吗?”

“能证明阮氏身份的,不过是个戒指。”宁国公夫人就淡淡地说道。

宁国公已经呼吸不畅了。

他觉得自己多年听到过许多匪夷所思的话,可是只有此刻的这些,叫他觉得无法应对。

许久,他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所以叫三弟去,跟阿萝一块儿再把那坟给挖开?”最近阿萝与林三老爷就忙着挖坟了,林三老爷到底是大理寺卿,心细如发,若是心里怀疑,就一定会努力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因此他就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这才对妻子轻声说道,“如那是阮氏的尸骨,这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不是……阿萝只怕还得去找二弟。咱们现在就去南阳侯府等着,可别叫阿萝吃亏了啊。”

见他一心为阿萝着想,宁国公夫人就微微颔首。

她抬手摸了摸宁国公的大头。

宁国公急忙蹭了蹭,又逼着南阳侯夫人上了车,全都去了南阳侯府。

这一路无话,倒是阿萝处,她快马加鞭出城就骑马,一路疾驰到了西屿山。

清幽荒凉的山中,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坟头。

她也没干别的,从马上解下来了工具,就专心致志地挖坟。

直到一层薄薄的土被挖开,她就将那棺材给拖了出来。

打开,里头是一具白骨。

女子的白骨。

穿着的是从前阮姨娘最喜欢的衣裳样式,可是阿萝却越发细致地跳进了棺材里,俯身,几乎贴近了那白骨的最近的距离,细细地查看。

林三老爷累得吐了血赶过来的时候,就见阿萝正半跪在棺材里一寸一寸地抚摸那白骨。

林三老爷受到了冲击。

他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如阿萝一般胆大的丫头了。

比那些仵作胆子都要大。

“发现什么了?”他快步上前,见阿萝脸色凝重,就关切问道。

他心里简直就是暴风骤雨。

若是这尸骨还不是阮姨娘的,南阳侯又骗他,那林三老爷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因为当初将那戒指带给阿萝的是林三老爷,这显然是叫他背了黑锅。

“真的不是。”阿萝细细地摸索了那森然的头骨之后,脸色慢慢地变得狰狞。

“你怎么知道不是?”见她目光噬人,林三老爷不由诧异地问道。

“我母亲当年为了我,曾经伤过头。”她那时年幼,又心里还想着得到父亲的疼爱,还不知阮氏是多么的艰难度日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淘气爬到树上去,登高望远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小小的,却从高高的树上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阮氏在下头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可是自己的额头却撞在了石头上。那石头尖锐坚硬,阮氏被碰了个头破血流,她受了那样的伤,却只问阿萝有没有受伤,顾不得自己。

年幼的阿萝就看着母亲的额头被撞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里头的骨头。

撞伤过的头骨,是有一点点凹陷的。

这白骨上却没有。

更何况,她仿佛是一种来自母女血缘的直觉。

直觉这不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这白骨没有叫自己感到半点亲近。

听到阿萝的解释,林三老爷气得眼前发黑。

谁的头上被扣黑锅,且叫旁人看着他是同流合污的那一个同伙儿,都得气死。

“你如今想要做什么?”见阿萝慢慢地又将这白骨整理整齐,自己跳出棺材,又细心地将这白骨安葬,林三老爷就皱眉问道,“你不是说,这不是你母亲?”

“虽然这并不是母亲的尸骨。只是到底是亡故之人。她代替我的母亲,连身份都不能分明,其实也很无辜。妥善安葬,日后就叫她留在这里,也算是入土为安。”

阿萝就将这坟头恢复原状,却将墓碑给毁了,这才对林三老爷笑了笑。她虽然是在笑着,可是那一双明媚的眼睛里却泛起了冰凉的杀意,快步就上马往京中而来。她直入南阳侯府,甚至都不必别人禀告,就到了南阳侯的面前。

南阳侯正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的好大哥好大嫂。

见阿萝也来了,身上都是泥土,他就冷哼了一声。

“既然大哥开口询问,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侧目看了不敢置信的南阳侯夫人,坐在椅子里冷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爱慕阮氏。或许说……”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地说道,“这一生,我只爱过她一个。”他不预备隐瞒之后的坦荡嘴脸真是太无耻了,宁国公眼睛都瞪圆了,脱口问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得是多么无耻才能心安理得,没有半分愧疚。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爱着她,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如我一样爱着她。”

南阳侯的眼前,就闪过当年那双天真干净的眼睛。

他顿了顿,下意识地将手往手边探去,却飞快地收了回来。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干净,大哥,你也是男人,就该知道,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我没有法子放手。”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南阳侯夫人听见南阳侯亲口承认,不由尖声质问道。

她仿佛被南阳侯的干脆给击垮了。

若是可以,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也好过如今这样的痛苦。

南阳侯真心爱着阮姨娘,那她这个妻子又算什么?

“我在你的心里又算什么?”南阳侯的声音冰冷平静,抬眼看着妻子轻声说道,“你嫁给我,不过是拿我做与你的手帕交炫耀的道具。你得夫君宠爱,你的夫君独宠,你的夫君立在陛下的身边比谁都要光彩,你的夫君疼爱你所出的儿女们。你对我又有什么真心?一旦我有不如人的地方,你不是就立刻抱怨埋怨,觉得自己,觉得我不及别人?”他想到当年立在门外听到妻子的抱怨,就勾了勾嘴角。

“从那时起我才下定决心,要追随陛下南下。”

他在那里,遇到自己一生眷恋,却拿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女孩子。

她清凌凌,挑起了车帘子,看着狼狈重伤,滚落在泥土里的自己。

她干干净净的,柔柔软软,一笑起来的样子,天真明媚,叫人打心里发软。

他记得那个笑靥一辈子。

他受伤之后流落南朝,那时还正在打仗,他恐自己被南朝俘虏辱及家门,因此捡了那些南朝死去的士兵的衣裳胡乱地套在自己的身上,却肮脏发臭,令人掩鼻而行。因南朝败兵太多,因此不招人痕迹。只是那些败兵大多都有家可回,只有他躲在城墙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只有她一个,会停下车子,看见躲在角落里只剩下一口气的自己。

“是南朝的士兵呢。”她担忧地看着自己,没有旁人的厌弃与嫌弃,轻轻地说道,“这位士兵大哥为南朝流过血,保护我们的平安。他也有自己的家人,家人一样在等他回去。我们不要见死不救。”

“表哥们也在前头打仗,我只希望若是他们也有这样落难的时候,也会有人帮他们一把。”

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