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眷顾,此生诸葛孔明与黄硕得为连理。今指日为誓,榖则异室,死则同穴,相偕与老,此生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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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时令已是夏至,三个余月的光阴恍然而逝,竟然令人觉得辰年匆遽。
……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过得太过舒心惬意了些罢。
黄硕从来不知道,原本世上竟然真有与她可以这样合契的人。
品诗论文,抚琴对弈,说星象、百工、堪舆,几乎无一不聊得和洽投机,偶有分歧,也是两相畅议,求同存异,合而不同原是君子之道。
他们可以一起说车轴的构造,探讨怎样才能承重更多;可以观星看云,推测明日晴雨,相互作赌;可以说至今走过的州郡,谈水文地理……
原来,得逢知己,就是这样的感觉呵。
正是日出时分,半个时辰前用过朝食之后,孔明便带着几名仆役,持了镰具去田中收麦。
其实,论起来,诸葛氏的家底并不寒微。毕竟孔明的叔父诸葛玄做过豫章太守,又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在荆州一地交游甚广,经过数载经营,算得小康之家,断不必陇亩躬耕。
但他却坚持在襄水河畔留了半顷良田,晴耕雨读,每岁春分并种,社日酬神,三月三侯杜鹃初啼,四月获谷鸣时犁杷上岸……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一岁耕耘所得,恰好够一家人饮食用度。
耕读传家,诗礼继世,原本就是士人的立身之本。自小随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她,对这些,只觉得熟稔而动容。
今日是夏至,依时下农俗,夏至这一日,要取菊花烧成细灰,待小麦收囤之后,将菊灰撒入麦中以防蠹虫。
这些事,以往在家中时她便清楚,不过如今是头一遭自己动手……跽坐在中庭的一丛云丘竹边,点燃了一堆小小的柴禾,不一会儿,便闻见架在干柴上铁盂中不大一堆晒得干黄的白菊,被烧焦后散出清苦微郁的香气。夕阳中,女子的目光宁静地落向襄水河的方向,眉目间尽是恬然的笑意……
近日里,她甚至打算着添一架织机,针黹织绣这些自小便学过的,但因为太过耗时又繁琐,已许多不曾碰过织梭了。可,这些日子,她竟心下有些莫名地生出几分冲动,想自己亲手织布裁剪,与他做一身轻薄的夏裳……稼穑而食,桑麻以衣,寻常的夫妻,便是这般岁月安宁,静好度日的罢。
单想一想,便令人觉得心底里温暖而适意。